耳边是小神龟的哭哭啼啼,它一副后悔不跌的样子,她没心思去追究为什么。
追究也没意义了啊。
事情已经发生了。
原身这个时候是怎么做的呢?
哦,连夜写下退婚书,送到府主峰给刚刚苏醒的秦江月,被府主和长老们看见,无一不斥责她的无情无义。
薛宁使劲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这事儿给她肯定是干不出来的,那她现在要怎么办?
回到屋里,薛宁翻出妆匣暗格里的退婚书,这玩意儿其实原身早就写好了,只是一直贪着秦江月的资源和声望,没舍得给出去放他走。
至于为什么写这个,其实还是因为,比起秦江月,她更喜欢男主秦白霄。
秦白霄对她从没有好脸色,但对其他人也没有。
秦江月是那种对任何人都很不错,谦逊温良,实则是另一种一视同仁的漠然态度。
但秦白霄不是,他爱憎分明,除了兄长和温颜,谁都得不到他一个好脸。
薛宁没见过他一个笑脸,总是被他冷冰冰对待,她见过他对温颜力露出的温柔笑脸,有一段时间,很期许那样的特别会是对着自己。
从那开始她就默默关注秦白霄,也学着在对方面前收敛脾气,想要那样的特殊落在自己身上。
可以夺走别人对温颜的关注,也让她充满期待。
但事以愿违。
感受到薛宁的古怪之后,秦白霄只觉得恶心,至此只要看到她,就远远避开不屑一顾。
在秦江月死后,薛宁退了婚,觉得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去争取秦白霄,不会让他那么恶心了,谁知他宁可去和温颜搞叔嫂恋,也不理会自己半分。
那个时候她明白,秦白霄只是纯粹厌恶她,如果换成温颜,哪怕是嫂子的身份,他也能越界。
薛宁就此更疯了。
后来被妖魔围攻无人帮忙,也是因为那次她做了生命中最糟糕的一件事。
她差点害得女主被妖魔糟蹋。
结局大家都知道了,自食恶果嘛。
捏紧了手里的退婚书,想到原书中白月光死后男女主之间一系列虐恋,最后男主与魔神大决战突然爆种,一改之前颓势扭转局面灭了魔神,但身体也崩溃,无法承托力量,差点死掉BE,薛宁决定做一点好事。
为自己,为秦江月,也为原身和主角们。
别让他们折磨自己折磨别人了。
这活儿她接了吧。
薛宁烧了退婚书,收拾了一下东西塞进乾坤戒,斗志昂扬地出门了。
薛宁还可以再近距离证实一下,剧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可改变。
如果能把秦江月好好送走,女主不必做男主的嫂子,又没了她作妖,男主或许还能提前爆种,早日结局呢?
希望总是美好的。
到时候就能名正言顺拿遗产了吧。
也不至于真有什么危险,没人愿意来搭一把手。
她还是得找机会努力修炼,毕竟靠人不如靠己,有了自保的能力,想干什么都可以。
以前看小说,修真界那是真正的美男环绕,飞天遁地,听起来就很酷炫!
等没了后顾之忧,还有无数法宝灵石,就能尽情体验一下了!
畅想得实在太美好,薛宁充满了干劲。
原书里,秦江月得知自己情况的第二天,就要求搬到仙府后山去静养。
后山毫无灵力,但风景还可以,住的都是外门弟子,他要去那里,说是静养,其实就是等死。
薛宁抬头,艳阳高照,她得到消息的时候,秦江月已经回宗几日了,她又磨蹭了一会儿,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后山了。
在后山好啊,省了再去府主那里看他们脸色。
只有秦江月本人的话还可以不那么紧张,至少哪怕看出她换了芯子,以白月光温柔善良的性子,也不会太过为难她。
……的吧。
能防还是防着点,不被看出来麻烦还是少一些。
得在不违背原来人设的情况下,一点点转变才行。
心里想着这些,人已经到了孤月峰山下的传送法阵处,守阵的弟子见了她如临大敌,仿佛魔神亲临了一样,急切地往后退了四五步。
“……”她威力真是大啊!
“宁仙子来此所为何事?”
这声“宁仙子”,对方叫得可真是勉强,随便什么人都听得出来他的不情愿。
薛宁摸了摸脑门,原主是比较宅的,基本都在孤月峰生活,只有仙府有重大活动,或者思念秦白霄的时候才下去。
像其他人那样正常修炼上课,对她来说是不可能的事,一来是先天条件不允许,去上课也是自取其辱,学不到半分皮毛。二来,大家实在厌恶她,见了她避入蛇蝎,她越是看见,越是生气,也就越是阴郁,还不如不出去来得好。
是以她突然出现在这里,守阵弟子都很意外,最近可没什么秦白霄的消息,也没什么重大活动……等等,如果潮凝真君要陨落了,这件事对薛宁算是重大活动的话——
守阵弟子迟疑着正要开口,就听薛宁意气风发道:“对!我要去后山照顾我未婚夫去了!”
“……”问你了吗你就说?
这个时候,薛宁有点能体会到原主得到和秦江月的婚约时,那种澎湃心情了。
原书里女配拿了婚约后嚣张到什么程度呢?
那可是路过的狗,都得听她说两句:“我有一个未婚夫,他叫秦江月……”
身为凡人女子诞下的孩子,修炼修不出门道,却可以掌控修界最大的希望,哪怕是像别人口中那样“玷污”了他,也挺让人热血沸腾的。
即便对秦江月本人没什么真心,但对他的身份和影响力,原主还是很爱的。
“现在就送我到后山去,最好可以告诉我潮凝真君住在拿间屋舍。”
守阵弟子倒没对后山露出什么惊诧来,说明秦江月的确是已经去后山了。
但他对薛宁居然愿意去照顾等死的真君感到万分震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阵光中的姑娘,她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发色较之其他修士有些浅淡,平日里不爱笑,总是阴沉着脸,也不爱站在阳光下,比起修士,他们这些弟子总觉得她更像魔族。
但今日好像有些不同。
薛宁脸上虽然没笑,但也没什么阴祟,明媚的阳光洒在她的衣裙上,是和印象中一样的深色衣裳,那种毫无花纹死气沉沉的墨蓝色,但她简单梳理了头发,不像平日里那么不修边幅,望着他们的眼神也不那么阴森憎恶,压抑老成的衣饰突然就没那么沉重了。
思及过去,几个弟子打了个哆嗦,因着潮凝真君,他们哪怕对薛宁不喜,至少也不会撕破脸。
“真君所在之处已被府主设为禁地,宁仙子还是回去吧,你是进不去后山的。”
他们试图让薛宁走出阵光,但薛宁一本正经道:“再是禁地,我是他的未婚妻,他出了那样的事,修为尽失,身边一定需要人照顾,我必然是要去的,哪怕是府主来了,这样名正言顺的事,他也不会拒绝。”
弟子们愣住,都有点不知如何反驳,他们心里有种浓浓的违和感,这言辞举动,怎么看都不像是薛宁该有的样子,可眼前站着的,明明就是薛宁本人。
正犹豫间,薛宁沉下脸,变成了从前的样子:“怎么,我说的话你们听不见吗?快送我过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这下反而让弟子们觉得舒服不少,虽然他们修为都比薛宁高,真打起来并不怕对方,但这可是真君的未婚妻,哪怕真君要陨落了,但比白月光威力更大的是什么?是死了的白月光!
为了修界而被魔神杀死的秦江月,只会让他们更加憧憬仰慕。
即便是真君被迫接受的未婚妻,只要真君没有松口解除婚约,他们也得容忍。
再者薛宁自己修为虽然不高,手里却有不少法宝,就算赢了他们不会有好果子吃。
“我们要问过府主才能……”
有守阵弟子还要坚持,可薛宁一瞪眼,对方瞬间不说话了,皱着眉头打开了阵法。
“那等你过去,我们也要禀报府主,若府主不准,我们会亲自请宁仙子回来。”
“随便,现在赶紧送我过去就行。”薛宁摆摆手,不甚在意的样子。
守阵弟子们咬咬牙,派了一个人出来,送薛宁去后山。
薛宁看着对方老大不情愿却又不得不遵从的样子,心想原身这招还挺管用,难怪她热衷于黑脸,确实能省不少事,只要我没有道德,就谁都绑架不了我。
传送法阵很神奇,使用起来不太舒服,也可能是薛宁身体太差,修为太低,整个过程就好像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手脚都打了个结。
好不容易到了,陪同的弟子毫无异样走得飞快,她却一步三摇,恶心想吐。
“宁仙子还请快一点,我还要回去守阵。”
孤月峰是无争仙府最重要的法峰,时刻需要人把守。哪怕潮凝真君以后用不上了,也会给其他人用,反正早晚会逃开薛宁这个恶毒的女人,这大概是最近唯一让他觉得还算高兴的好事。
终于不用给这个烂人看大门了,家人们谁懂啊!
薛宁的想法,这名弟子也不太懂。
来之前她意气风发,来之后,除了身体的原因,她心理上也稍微有那么点发怯。
第一次见秦江月是隔得老远,话都没说上一句,来不及有什么特别情绪。
但这次不一样了。
薛宁抬手遮了遮后山的阳光,太刺眼了,好明媚,生机勃勃的,可这里住了一个人,他就快死了。
他的生命在衰竭。
薛宁是死过一次的人,虽然死得很快,但也经历过那个等死的时刻。
那确实不太好受。
……算了,还是想点开心的事,既然秦江月已经注定要离开,那她也只能让他走得开心舒适一点,把临终关怀做好。
如果证明剧情还是可以更改的,就能提前大结局,逃脱死结,幸福修界美男环绕了!
“宁仙子能不能快一点,就两级台阶而已,至于那么慢吗?”
守阵弟子实在受不了她的磨蹭,转头来不耐烦地催促。
薛宁提着裙摆上台阶,抬头认真说道:“我不得做点心里准备吗?”
那哪是两级台阶啊?
那是她人生的天梯啊!
她这两步路,看似跌跌撞撞,实则平步青云!
这小兄弟才是一点都不懂!
再长的路,终究还是有到头的时候。
越靠近秦江月的住所,周边就越是荒凉,原书里哪怕是要住在后山,府主给秦江月准备的也是风景很美的地方,即便他已无生还可能,也希望他每日看到的景色至少可以令心情舒适些。
只是秦江月被抬到后山后,看了一眼就拒绝了。
因为那地方实在位置太好,人来人往,不够僻静。
他自己选了最靠后的住所,那是外门最低级弟子住的地方,光线昏暗,潮湿阴冷,对于不到筑基,没有辟谷的弟子很不友好。
没人喜欢待在那里,但秦江月喜欢。
每次女主温颜看到他住在那个地方,就像看见腐朽衰败的枯木上长出了莹白的花朵。
脆弱得令人不敢触摸。
守阵弟子停下脚步,脊背挺直,面上一片悲戚。
薛宁看向他的脸时,发现他已经热泪盈眶。
“就到这里,我要去向府主禀报了。”
他像是不忍看秦江月的具体情况,匆匆转身跑了,那几步缩地成寸,应该是他这阵子用过最好的一次。
被这氛围感染,薛宁的心情也更沉重了一些。
她僵在外面,想起上次在道场前那匆匆一面,手揪着裙摆,不知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
腹稿打得再清楚,真到了事儿上还是紧张。
要见到秦江月之前的心情,让她莫名想起了被教资支配的恐惧。
薛宁情不自禁地战栗了一下,突然听到一点动静。
她望向声音的方向,发现那来自一棵繁茂的大树之后。
树长得遮天蔽日,古怪藤蔓缠绕其上,延伸至薛宁脚下,看起来非常克苏鲁。
薛宁抬了抬脚,她站在这里时间也不算特别长,鞋面鞋底却已经沾满了水珠,可见有多潮湿。
好在她身上的东西都是宝物,哪怕外面沾湿,里面也是干爽的。
薛宁提起裙摆,一点点靠近那棵望不到顶端的大树,心里有个预感告诉她,她要找的人很可能就在那里。
事实也确实不出所料。
可真的看见秦江月坐在轮椅上,一身简质黑衣,安安静静在树后闭目养神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潮起潮落。
秦江月道号潮凝,与其说是他自己,倒不如说是描述别人见到他时的心情。
潮起潮落,潮涌潮凝。
发出声响的不是他,是轮椅旁的一条蛇。
蛇身漆黑粗壮,一双眼睛厉得仿佛能喷溅出毒液,正要狠狠咬上他垂下来的手。
那只手该怎么形容呢。
苍白,纤细,骨节分明。
青蓝色的脉络清晰起伏,哪怕主人已经行将就木,仿佛依然蕴藏着巨大力量。
叱咤风云的潮凝真君,如今是连一条毫无灵智的毒蛇都能欺辱了。
毒牙触碰到秦江月修长的手指之前,薛宁扑了过来。
如同为了保护学生扑向歹徒的尖刀时一样。
原身再怎么实力不济,到底是无争仙府大能的女儿,处置没有灵智的普通毒蛇还是没问题的。
黑蛇七寸被红光打伤,无力作恶,扭曲着身体消失在树丛之中。
这里潮湿得要命,除了毒蛇恐怕还有不少其他毒虫,薛宁不是穿书后第一次使用法力,但还是第一次用来伤敌,心跳得很重很快。
她看看手指,颇为劫后余生地甩了甩,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鹅裙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平复一些后就按住了轮椅的扶手,想把它转个方向,将睡着的秦江月推到屋里去。
住所再简陋朴素,至少可以遮风挡雨避开毒虫。
这树荫密得艳阳光芒都变成了斑驳光影,一切沉寂得如同主人走向灭亡的生命。
一下子把人给整低落了。
正要行动,突然浑身一凛,好像被倾泻的月光席卷全身,寒得背后发颤。
薛宁一挪眼,对上秦江月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
那实在是一双安静且孤独的眼睛。
哪怕走到了绝路上,从神坛之上坠落而下,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颓废或自我厌弃。
有种无惧生死,堪破全局的从容和自信。
薛宁有点不敢看那双眼睛,对视的一刹那,好像全部的小心思都被他看穿了一样。
她匆忙地避开那双眼,发觉手已在他醒来的那一瞬本能地缩了回来。
手脚紧张地往后退了几步,这完全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
原身疯狂地榨取着秦江月的一切,但生理上,她还是在惧怕他。
是弱者对于强者的惧怕。
可强者陨落了,已经连站起来躲开她避之不见都做不到。
他需要自己转动轮椅的扶手,一点点回到屋里去。
秦江月正在这么做。
轮椅之下路面不平,是巨树的枝干和周围的藤蔓,他转得实在艰难。
薛宁看着他的侧影,没看出什么狼狈之色,他眉宇平静俊美,黑色的广袖宽袍,同色的缎带勒紧了瘦而有力的腰身,倾泻过肩的墨发,因为用力而微微躬起的背和敞开的衣襟……薛宁飞快地一瞥,瞥见了横跨他大半个胸口的白色绸布。
那底下的伤口一定很恐怖。
“我来吧。”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招呼,干脆直接干活。
从前一个只能靠秦江月庇护生存的人,如今却能不顾他的意愿,操纵他的去留了。
秦江月手僵了一瞬,很快恢复从容。
简陋住所的木门越来越近,他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你要做什么只管去做,不必在此白费功夫。”
白费功夫指的自然是薛宁这一系列反常的友善举动。
通常这个时候,在所有人的印象当中,薛宁不落井下石已经不错,要她帮忙?不如杀了她。
原书里她也确实是落井下石了,甚至迫不及待,没等到秦江月来后山,退婚书就送到了他和府主面前。
秦江月料到她会做什么,只是也没想到她会亲自来一趟,甚至还能等到这个时候才来。
他不疾不徐,有礼有节地说:“之前给你的东西,你可以继续收着。你我的婚约自然作废,你不必有什么担心。待我死后,孤月峰你怕是不能继续住,但你是师尊的女儿,府主不会不给你容身之处。哪怕府主不给,你如今拥有的,也足以让你衣食无忧一辈子。”
前提是不作死。
如果原身后面没有为了抢男人不择手段地陷害女主,也不至于出事了还没人来帮忙,死得那么惨。
现在问题是,薛宁肯定不会那么干,但她担心剧情兜兜转转还是会那么发展。
话说到这里,秦江月再次沉默下来,木门近在咫尺,路面也平整一些,他试图自己推着轮椅回去,但薛宁没有放手。
她想起见到秦江月时他闭着眼的样子。
那哪像是睡着了呢?
那就跟已经入殓了一样。
哪怕依然镇定平静,可还是没了道场前那意气风发万夫莫敌的气势。
他还是受到了影响的。
有谁能在经历如此大的变故之后,依然安之若素的呢?
只是秦江月能忍常人所不能,没表现出任何痕迹罢了。
越是不表露出痕迹,越是平静,越是无尽的压抑,找不到出口的压抑。
想到原书里女主来照顾他,他也是日日推拒,甚至罕见地失礼冷待让她走,薛宁也预料到了他此刻的拒之千里。
“‘待你死后’……所以真的没有任何回转可能了?”
她这个措辞就像是金饭碗要砸了,颇有些不甘心,并不有违人设。
秦江月没有回答。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冷淡却礼貌的神色让人知道这是默认了她的话。
“我不信。”薛宁推着轮椅的手紧了紧,继续往前,“你肯定是想用这种方法甩掉我,别打量我会相信,我就要守在这里,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要直接说留在这里照顾他,给他送终,秦江月当场就能扒开她脑袋看看里面换了谁。
所以只能用这种借口。
用原身无理取闹的语气说出来,竟然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合理,一点都不奇怪。
……行叭。
“你们肯定是有什么别的安排,上下串通好了想要彻底摆脱我,我绝对不会上当的!”
薛宁气冲冲地说完,把人往屋里一送,转身去点灯了。
外门条件有限,府主送来的好东西都让秦江月原路退回,要照明就得用最原始的灯台或者蜡烛。
点了蜡烛,屋里也不是很亮,不过薛宁这具身体多少有点修为,视物没什么影响,转过头来,就看见秦江月望着门外。
门外轻盈的脚步声靠近,很快,一个清冷的女声便送了进来。
“师兄。”夹杂着复杂感情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是温颜……我来看你。”
……女主来得好快!
好在她没磨蹭太久,不然要走在后面了。
目光往秦江月身上一落,他是听见女主的脚步声了吗?可他修为尽失,还能感觉到吗?刚才她出现他都一点反应没有,快被毒蛇咬了也不反抗……哦,知道了。
哪怕是白月光,也有选择性对待吧。
糟糕的人能不见就不见了,生命都没剩下多久,不必为难自己。
至于毒蛇,咬了就咬了,反正都要死,也没必要挣扎,没有意义。
女主来见他,情况明显和薛宁不同。
薛宁对上秦江月淡漠平静的视线,感受着那目光中仍然不自觉带出的一丝居高临下,想了一下原身的性格,蹭得一下把眼睛瞪圆了。
“就知道你们有阴谋。”她凶巴巴道,“是为了和她在一起才安排了这一出?”
得让女主离开才行,如果她真的放弃照顾秦江月,才算是证明剧情仍然可以改变。
这是除了白月光兄长陨落外,原书里最重要的剧情之一。
“我这就把她赶走。”
薛宁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出去了。
秦江月始终没有多言,他只是微微偏头,眉心淡淡的血色竖痕代表了他生命即将走向终点,血痕越重,死期越近。
薛宁好像和以前一样。
但又有些不一样。
哪怕是和从前同样的凶恶短见,无理取闹,却因为举动和表情细微的变化,带来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秦江月微微凝眸。
将死之人微微转动着手腕,看似在缓解筋骨酸疼,面庞也虚弱苍白,但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一涌而出之前被他收敛得干干净净。
温颜来找秦江月的速度虽然已经很快了,但其实也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
自秦江月回到无争仙府,她就没有去看过他。
不是不能,不是不想,只是不敢。
不敢看到他伤重的样子,不敢看他平静温和的眼睛。
师兄是为了救她才被魔神的致命一击击中,他本可以躲开的,全都是因为她。
温颜一身素衣,不施脂粉,不簪钗环,跪在木屋外满地藤蔓之上,向秦江月请罪。
她没想到看见的会是薛宁。
薛宁还是穿着平日里的墨蓝色衣裙,头发绾着简单的发髻,发间簪了一支墨玉簪。
这装扮着实老气了一些,在凡间都是做了外婆的女子才穿的。
好在薛宁年轻,除了被颜色压得人气质沉郁阴森之外,也没有特别难看。
……今日好像还多了点不一样。
薛宁的表情似乎没平日那么阴森,即便是持重的墨蓝色,也没了“老夫人”感,倒是有些新寡愁郁之色。
——她可不就是要当寡妇了吗?
温颜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浑身僵硬。
她长睫轻颤,视线朝薛宁身后一瞥,没见到秦江月的踪影,担心顿时浮上了脸庞。
她倏地站起来就要进去一探究竟,好像生怕薛宁害死秦江月,越过薛宁时的防备溢于言表。
“等等。”
薛宁横出手臂拦住了她,温颜顿了顿,脸色虽冷,但还是秉持着一份礼节。
“师兄可在里面?我得见到他才行。”
说完她又要进去,薛宁没放人。
“他在里面,我没对他做什么,他来时什么样子,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子。”薛宁看着温颜道,“你放心,我没那么急着守寡。”
如果可以,谁想守寡呢?
哪怕没有感情,也不希望那么好的人就这么死掉。
他不死,还能完全扭转剧情,都不用她自己努力了,直接躺赢,何乐不为?
可惜很难。
他都已经那样了。
温颜秀眉微蹙,似乎有些抱歉,她正要说什么,几道金光一闪,两人面前瞬时出现好几人。
薛宁几乎立刻通过几人的衣着打扮认出了他们。
白发白须一身紫衣的,肯定就是无争仙府的府主慕不逾,他身边冷眉厉目,五官和秦江月有几分相似的,一定就是秦白霄。
再往旁边一点,应该是仙府的几位长老,他们如临大敌地盯着薛宁和温颜,对薛宁是戒备,对温颜是忧心。
“师姐,过来。”
秦白霄朝温颜伸出手,好像薛宁是什么洪水猛兽,下一息就要吃了她。
明明温颜修为比薛宁高得多,只要她愿意,捏死她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府主和秦白霄态度一致,手掌一抬,劲风袭来,薛宁被迫后退,重重摔到一面墙上。
胸口气血翻腾,薛宁一时没忍住,直接吐了血。
苍白病弱的脸,纤细的眉,单薄的身子包裹在墨蓝色之中,薛宁下巴上都是血,吐得着实不优美,非常惨烈。
疼得让人想起上辈子死的时候。
被尖刀刺中要害也不过如此了。
“府主,不要!”
温颜惊呼道:“莫要动手,我没事!”
“……”
他们都是大能,自然看得出来女主没事,对薛宁出手,只是因为她挡在秦江月如今的住所之前,明显有什么阴谋罢了。
秦江月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往日里还会因为他避讳薛宁,给她三分面子的人,现在都不想理会她了。
他们都和秦江月一样,猜到她来此的目的。
“薛长老怎会生出你这种无情无义的女儿。”慕不逾冷哼拂袖,“你来此定是为了退婚,江月好时你借着他的身份横行霸道,如今他不好了,你便立刻要划清界限,我无争仙府怎可有你这种寡廉鲜耻自私自利的弟子?”
慕不逾往前一步,掷地有声道:“看在你是薛长老独女的份上,这些年我等对你诸多忍让,今日本座属实不能再放任你,你想退婚可以,不必去叨扰江月,将退婚书拿来,从此后你与江月再无瓜葛,与我无争仙府也一刀两断!”
这台词过于熟悉,是原书里原身送了退婚书之后,慕不逾来到孤月峰亲口对她说的。
简直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原书里的薛宁听了这话,直接扯出了她的杀手锏——为仙府和秦江月而死的父亲。
她的父亲死了,她无人教导无人疼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怪谁呢?
都怪他们。
现在他们还要把她赶出父亲生前所在的仙府,只是因为她不想做寡妇,又何尝不是以大欺小?
她总是有理由,巧舌如簧,哪怕形单影只力量微薄,也怨毒地盯着每个人,好像只要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就要把他们全都杀了。
慕不逾在原书中最后还是没能赶走薛宁,薛长老的名号实在太好用,他刚下的决心,还是被那双和薛长老很像的眼睛给抵了回来。
但从那以后切断一切联系,在无争仙府中孤立她,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努力擦了擦满脸狼狈的血迹,薛宁这个身体远不如她穿书之前的,受了这一掌,肺部就跟破风箱一样,快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