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雨—— by桑玠
桑玠  发于:2024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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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澜听得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她不仅和全场人压了相反的大注,还自信满满小念可以打赢看上去实力相差悬殊的坦克。
这女人怕不是疯了吧!?
“三少爷……”辛澜泪眼汪汪地向邵允求救,“邵小姐这是要把我攒了那么多年的老婆本全给败光啊!这要是赌输了我可就光屁股了呀!”
双子听完这话却瞬间热血沸腾,两个年轻男孩的眼睛里蕴满了光,看着她的眼神别提有多么崇拜了。
小念握了握拳:“瑶瑶姐,请你帮我,我一定要赢。”
辛澜急得都快要休克了:“邵小姐,小念哪怕再厉害,也很难打赢体积是他两倍大、经验比他要丰富不知道多少倍的坦克!你可别瞎拱火啊!”
“输赢与年纪、体积都无关,想测试自己是否够格保护好想保护的人,小念选择的确实是最粗暴但也最有效的路径。”叶舒唯抱着双臂,“别慌,要是赌输了,我本金一分不少地打还给你就是。”
她起先觉得小念执意要参加这血腥赛事实在是太欠考虑,但后来换位思考,如果是她,她或许最后也会和小念做出相同的选择。
言锡他们总说她的行事风格像个亡命赌徒,哪条路风险大就走哪条路。但事实证明,她走的永远都是收益最大的路,即便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以及,好胜如她,也认可小念在乎输赢的心——哪怕这是邵允并不赞同的方式,但作为邵允亲如家人的弟弟,发自内心地想要为他争口气这的确没有什么不对。
凭什么他拥有与世无争的宽容和胸襟,却总要受到世人百般的不待见和排挤?
即便他不在乎世人对他的风评和所谓的虚名,甚至可能还希望自己病弱的形象深入人心,但这都不能阻止小念他们……甚至是她,想替他争口气。
虽然他们相识才短短数天,她却对他产生了护短的心理。
邵允始终八风不动。
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叶舒唯,深邃的目光中不自觉地透着盈盈的温柔。
“帮我也压小念赢。”
片刻后,他在一室的安静中薄唇轻启,“要是小念同意,赢来的钱,我用来聘请邵小姐跟我回家。”

他说完这句话,叶舒唯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停滞了一拍。
这分明是句似真似假的玩笑话,顺应着先前的彪悍女仆梗而来,她只要一笑了之便是。但当她一对上邵允那双明亮温柔的眸子,她就没办法当作自己没听到这句话。
叶舒唯知道他依然不认同小念想为他争口气的方式,但他却还是因为她的插手而妥协了。
因为她说小念可以通过危险的试炼成长,所以他才不再追究小念瞒着他来参加这危险的比赛;因为她试图出手帮小念赢,所以他也想要感谢她的帮助。
双子倒是彻底来了劲儿:“三少爷,你真的可以让瑶瑶姐跟我们回家吗!?”
邵允嘴上虽是在回应双子,但目光却落在她的脸上:“只要她愿意,我可以立即聘请她回家当你们的老师……毕竟她身缠多个职业、几乎全能,教你们什么应该都可以吧。”
邵允虽借用了“双子的老师”之名,实际上,却是在与她定下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契约”。
即便当初他们在镜月图书馆的偶遇纯属意外,可后来从沐风医院开始、他们就有意识地将彼此拉进了对方的世界。而到了此时,他们之间的牵扯已经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难以分割清楚。
他们无法仅止于此,更无法在这场比赛之后就分道扬镳。
他一定猜得到她来珑城的真实目的是为了秘密调查包括邵家在内的三大家族,可他却依然允许她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那说明他也想借助她的手顺水推舟地做一些事。
无论他的真实想法如何,她的直觉都让她相信他将她当作是盟友、甚至是朋友……哪怕言锡他们知道了一定都会认为她荒唐无稽。
她是赌徒,又怎么会惧怕一场豪赌?
随后,叶舒唯就利用了这短短五分钟的休息时间,通过一些亲身模拟示范、训练小念等会该如何攻击敌人的薄弱之处。
她的身手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比起专业的搏击手还多了些她自己的招式,每一招都又野又狠。
辛澜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忧心忡忡地低声问邵允:“三少爷,这邵小姐到底是什么来路啊?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让她来这儿?”
真不怪他多嘴,这位来路不明的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普通人啊!别说是私家侦探了,就算说她是特警都感觉还形容得不够全面。
她就这么突然空降而来,可他家三少爷从头到尾却对她没有产生半点防备之心。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他跟了邵允那么多年,知道邵允天性善良淳和,也知道他是个极其聪明敏锐的人。
什么人怀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他,他其实都心如明镜,也都会和每个人保持安全的距离……甚至包括有亲缘关系的家人。
他看上去同谁的关系都不算坏,但又和谁都不真正交心。
可是自从遇到了邵瑶之后,他家三少爷的雷达好像就跟坏了似的、一声警报都不响,还任由这姑娘在他的世界里横冲直撞、肆意妄为。
邵允挑了下眉,调侃辛澜:“她要是想杀我们,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儿喘气吗?”
辛澜张了张嘴:“……也是,可是三少爷,你难道就不想悄悄调查一下邵小姐,讨个安心?”
他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查,用眼睛看便是。”
小念这回上场比赛时,他们没有回VIP包厢,而是全都站在了离擂台最近的休息区陪同——因为担心小念在和坦克的比赛过程中会发生意外,站在这里可以随时以最快的速度强制中断比赛。
比赛很快开始,坦克人如其名、也如传闻中的一般凶猛凌厉,一开场便以雷霆之势对小念发动了攻击。他的每一记重拳都很扎实,拳拳毫不停歇地朝小念的面门砸过来,小念哪怕全程灵巧地在格挡着,时间长了也挡得有些吃力。
坦克的第一波猛攻结束后,叶舒唯看得出来小念也不太好受,右手似乎都有些受伤了。
但这小子的意志力相当顽强,稍稍喘了两口气后,就开始按照她教他的套路反攻。
全场观众在开场坦克的第一波猛攻时就为坦克发起了热烈的加油助威声,他们原本以为小念根本撑不到第一波猛攻结束。
谁曾想,小念不但撑住了、还开启了漂亮的反击,全场顿时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叶舒唯注意到,刚才还在VIP包厢里笃笃定定躺着嗑瓜子的吴赟已经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擂台的走势。
小念是个当仁不让的天赋型选手,淋漓尽致地将她刚才在短短五分钟之内所教授的东西体现在了自己的反击之中。坦克右手的旧疾本就是他的致命弱点,被小念有预谋地接连针对后,逐渐呈现节节败退之势。
坦克哪能受得了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打成这幅窝囊样,在即将要败北时,咬着最后一口气发狠地往小念身上挥拳。
那是垂死挣扎时的拳头,记记力大无穷,小念被砸得大脑有一瞬接近晕厥、差点摔倒在地,刚刚的优势眼看着就要被坦克硬扳回来。
全场观众都押了坦克,这时从诡异的沉默中爆发出了针对小念的阵阵嘘声和倒彩。
前排看台上甚至还传出了尖锐的吼叫:“坦克!站起来!给老子打死这臭小子!”
“对!往死里打!给他打得不剩活气!”
邵允听着耳边那些充满恶意的言语,眉心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垂在身边的手有一瞬想要抬起,下一秒,叶舒唯便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指关节。
“别担心。”
虽然他全程都没有说过话,但她似乎能够感知到他心中的紧绷,在面具下对他低语,“不必在乎那些声音,更不必替小念喊停,因为他马上就要赢了。”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台上僵持着的局面就改变了。
小念退后两步,站稳后以一记漂亮的回旋踢击中坦克的脑袋,随后对着坦克的身体右侧连挥了三拳。
在全场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坦克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颓然地摔倒在地,再也无力回天。
赛事裁判可能都没有料到坦克这一场会爆冷输给一匹今天刚参赛的黑马,几乎在原地愣了有将近二十秒钟,才用话筒宣布道:“让我们恭喜红方选手取得胜利,进入B组决赛!”
小执和辛澜在一旁激动得欢呼雀跃,邵允冲着小念的方向抬了下手,小念立刻从台上跳了下来,大步走到他们的跟前。
“三少爷,我赢了!”小念浑身大汗淋漓,声音里还带着粗重的喘息,一向沉稳的男孩此时眼角眉梢都挂着狂喜,“我真的打败了坦克!”
邵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为你骄傲。”
“臭老弟!”小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上来,粗暴地搂住了小念,“我靠!你也太牛逼了吧!!”
“瑶瑶姐,谢谢你。”小念一边抱着小执,一边在头盔后朝叶舒唯眨眼睛,“你是最强导师。”
叶舒唯悄悄用手在身侧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吴赟气势汹汹地从VIP包厢径直冲到了擂台这边。
他直接将手里的矿泉水瓶砸到了坦克的脑袋上,暴跳如雷地骂他:“没用的东西!砸了那么多钱养出来一个废物!竟然连个小孩子都打不过!你给老子把那些钱都吐出来!”
坦克看到金主连大气也不敢出,坐在板凳上任由吴赟拳打脚踢。
吴赟骂到一半,转过脸来脸色铁青地指着邵允:“药罐子你可别太得意!你以为这么侥幸赢了本少爷一回就能在三大家族里翻身了吗?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走。”
邵允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吴赟,转身示意小念他们一起回准备室。
一路上,小执都在跟辛澜回味刚才吴赟那张精彩纷呈的脸,辛澜还不忘抖着手计算自己帮叶舒唯押的注究竟赢了多少钱。
等进了休息室,小执立刻上前替小念摘下脸上的头盔:“老弟,你最后那三拳打得也太帅了!”
小念笑了笑,他刚想说句什么,突然整个人就不受控地朝后崴了下去。
一直走在他身后的叶舒唯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了起来,迅速把他搬到了沙发上。
“小念!小念!”
小执吓坏了,冲过去抓着小念的手拼命地摇,“你怎么了?觉得哪里不舒服啊!?”
邵允紧跟着在沙发边蹲下,他担心地皱着眉,抬起手探了探小念的额头,转头就要让辛澜去叫医生。
“……三少爷,我没事,别去找医生。”小念半闭着眼,嗓音虚弱、语气却很坚决,“来不及了,我马上就要上去比决赛了。”
“你还想比决赛!?”小执瞪圆了眼,“你连人都站不起来了!”
“你刚才和坦克比赛的时候,应该被坦克砸在脑门上的那几拳砸出了轻微脑震荡。”叶舒唯观察着小念的状态,直接给出了判断,“而且你的右手也受了内伤,现在可能都抬不起来了吧?”
小念咬了咬牙,没吭声。
因为她说的全都是事实。
叶舒唯:“小念,你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允许你参加决赛,我们也都不会允许你上去送命。”
小念听到这话,想要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就看到邵允轻轻地按住了他的膝盖,冲他摇了摇头:“我会让辛澜告诉裁判你弃权等会儿的这场决赛。”
邵允的语气是温柔的,但话里的意思却不由分说。
小念平时的性子沉稳老练,但骨子里的犟到了这时还是掩盖不住:“我不……好不容易今晚能够不让别人小瞧你,我想乘胜追击,让他们都彻底闭上嘴。”
“无论他们小瞧我也好,高看我也罢,我都不会在意。”邵允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如果非要掰扯个明白,你今晚的表现已经足够让所有人都对我刮目相看。”
“因此,决赛胜利与否根本不重要。你不需要在这个肮脏的地下场馆里证明自己,你早就已经是我们心目中的冠军了。”
小执和辛澜他们也在一旁猛点头附和,劝说小念别再动继续上场的心思。
“可是……”
“小念,在我的心里,你已经完全可以保护好我们了,谢谢你成长得那么优秀。”
邵允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小念也知道他心意已决,说什么都绝不会再让自己上场继续参加B组的决赛。
只不过,小念好不容易过了自己的这关,有人却不想让他好过。
随着两声“笃笃”的敲门声,下一秒,邵垠出现在了门后。
“抱歉,打扰到你们了。”邵垠就这么抱着双臂倚在门边,笑脸盈盈地看着他们,“小念刚才的比赛可太精彩了,一匹新生代大冷门黑马,直接把咱们吴二少的脸都给干歪了呢!”
这话虽是在夸小念,听在耳里却不怎么动听。
邵允这时站起身,将状态不佳的小念挡在自己的身后,平静地望着邵垠:“二哥,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来恭喜下你和小念。”邵垠似笑非笑地说着,“顺便请小念过会儿对我们季殃手下留情。”
季殃跟小念同在B组,以他的实力、过关斩将挺进决赛毫无悬念,甚至可以说他早早就预定了今晚B组冠军的席位。
所以这“手下留情”,实在是充满了对小念的讽刺。
邵允轻敛了下眼眸:“那没必要,因为小念会弃权等会儿的决赛。”
邵垠故作惊讶:“为什么?”
邵允言简意赅:“他只是来练手的,并不是为了夺冠。”
“这样啊……”邵垠状似目露遗憾,嘴角的笑容却并未收敛,“可是老弟,你难道不知道决赛是不能弃权的吗?”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下一秒,就听邵垠继续幽幽地道:“有人押注,选手就不能提前弃权。小念刚才与坦克对战时的表现,已经让现场的很多观众都把决赛的注压在他身上了,他就算不想打,他也得上场。”
“他就算是不要冠军,也得躺在场上让所有人看到呢。”

如果说邵垠刚才的话是暗讽,那么现在就已经是夹带着侮辱的明嘲了。
在小念已经决定弃权的前提下,他还是不肯放过小念,非要让小念折了自尊、甚至以丢了命的方式,当众宣布自己不是季殃的对手。
众人都听得火冒三丈,小执沉不住气,当即冲到门前怒道:“二少爷,你别欺人太甚!”
“诶?”邵垠朝后退了一步,“怎么能说我欺人太甚呢?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不信你们可以去问赛事裁判和主持人啊!”
“二少爷,我们不是没看过之前的比赛,哪怕有人押注、选手在决赛前弃权也是可以被允许的,怎么今天规则就突然改了呢?”辛澜冷笑道,“赛事裁判和主持人有那么大能耐可以当场改规则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邵垠状似无辜地耸了耸肩,“反正规则现在已经打在大屏幕上了,你们出门就能看到。”
说完这话,他笑眯眯地摆摆手,合上门转身离去。
他一走,邵允转头便问辛澜:“季殃上两场比赛的对手现在人还在么?”
辛澜急急拿出手机查看战报,两秒后,他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季殃是出了名的喜欢将对手置于死地,哪怕对手已经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根本不可能逆转局面,他还是会继续进行攻击。因此和他对上的人,十有八九都会没命,运气好的虽能捡回一命、但也会落得一个终身残疾的下场。
所以有不少选手在抽签抽到季殃的时候,都会直接选择弃权,哪怕要被金主舍弃都义无反顾。
小执气得怒不可遏,抬手便把手里的头盔狠狠地掷在了地上:“二少爷好狠毒,他这是要小念的命啊!”
“他原本没把小念当回事,是因为看到小念刚才打败了坦克,所以临时动了杀心,你们现在应该能理解为什么我那么反对小念参加这比赛的原因了。”邵允神色沉静地从沙发上扶起小念,当机立断,“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
辛澜跟着扶起小念:“可要是等会儿二少爷他……”
邵允温声说:“没事,有什么我来扛,现在先送小念去医院。”
“等一下。”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叶舒唯忽然冷不丁出声了。
邵允回过头,就看到她从地上拾起了那个被小执扔下的头盔:“咱们不走,也不弃权,我替小念上场。”
此话一出,整个准备室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辛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过了几秒,目瞪口呆地问:“邵小姐,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替小念上场打决赛。”她把玩着手里小念的搏击头盔,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聊自己早餐吃的是什么,“另外,你们现在根本没办法离开这个地下场馆,门外全都是邵垠的人。”
耳麦里的郁瑞时刻都会将她四周的情形告知于她,所以在邵垠刚过来找他们的时候,她就知道邵垠带过来的人已经将这间小小的准备室围得水泄不通,就算他们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邵垠今晚分明是铁了心,要将小念置于死地。
“我假扮小念上场完全没有问题,因为我的身形和肤色都同他非常相近,扎起头发、绑上束胸带后根本难辨真假。等会儿我上去比决赛的时候,邵垠的人会放松警惕,你们可以趁机把自己信得过的医生先叫进来给小念看诊,等比赛结束再送小念去医院。”
她说的这个方法虽然乍一听根本不可思议,但细细一想、确实不仅能够解决邵垠这头的燃眉之急,同时还能为小念看病争取时间。
邵允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邵瑶,你根本不需要这样做,这事与你无关。”
“怎么能说与我无关?第一,我现在算是小念和小执的老师,为师者怎么能不罩着自己的学生?第二,我也确实想跟这个季殃打一场,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如你们所说的那么可怖。”
叶舒唯自顾自地打开衣柜,取了干净的搏击服和头盔出来,“我有我自己的目的。”
双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瑶瑶姐,可是季殃他……”
“季殃他会把对手打到死是吧?”她吹了声口哨,“好期待哟,他到底能不能打死我呢?”
双子:“……”
这个房间里的人虽然都清楚叶舒唯绝非池中物,对她的能耐自然毫不怀疑。但相信归相信,他们还是不想让她被牵扯进这般的危险境遇之中。
邵允的眉头前所未有地紧紧蹙了起来,他上前一步,想要再跟叶舒唯说句什么,她却已经吹着口哨朝房间角落的更衣室走去。
她一拉上更衣室的帘子,憋了老半天的郁瑞终于可以朝她开炮:“叶舒唯,你不要命了!?”
“怎么?”时间紧迫,叶舒唯利落地脱下了身上的衣服和裤子,“你是觉得我打不过那个季殃?”
“你真不能小看那个季殃,我刚看了他的两场比赛,他绝对是综合格斗的个中高手。他的各种搏击技术都很扎实,什么拳法都会,我可以说Shadow里的一些精英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高的评价?”她套上裤子,语气轻飘飘的,“那我更想会会他了。”
郁瑞被她气得血压飙升,嗓音都高了八度:“叶舒唯!你拖着我一起胡闹也就罢了,但是替人上场搏击这事儿真跟我们的调查沾不上边,你不能为了帮你的小男朋友争口气就大脑发热啊!”
“我没有大脑发热,我现在非常冷静。”叶舒唯从衣服的内插口袋里取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束胸带,“和季殃交手和我们的调查有直接关系。”
郁瑞一听这话,沉默两秒:“你是觉得季殃……”
“嗯。”她熟练地将束胸带一圈一圈地往自己身上缠绕,“我觉得他很有可能就是墉萍酒店里的那个杀手。”
她虽然目前没有收集到任何与季殃直接相关的证据,但单凭她这么多年和罪犯周旋的直觉,要说她在那个包厢里看到的所有人中谁给她的感官最接近于一位心思缜密的杀手,那季殃首当其冲。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邵垠的举动,则使得她对季殃的怀疑愈加加深。
“虽然你拿任务说事我没办法反驳你,但是……”
郁瑞那个转折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叶舒唯就轻轻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耳垂。
通讯耳麦被她悄无声息地暂时关闭了。
“偷看女孩子换衣服不太好吧?”她停下了手里缠绕束胸带的动作,用手指敲了敲身边的白墙,“三少爷?”
刚来到帘幕后的邵允被当场抓包,低低地咳嗽了声:“……抱歉。”
“隔着帘子看多没意思,要不你走进来光明正大地看?我正愁这束胸带没人给我打结呢!”
叶舒唯随口就逗了他一句,却没料到下一秒,身后的帘子真的传来了悉悉索索被撩开的动静。
这下,倒换作是她愣住了。
好在她面前的墙壁上悬挂着一面全身镜,使得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邵允此时此刻的动作——只见他紧紧地闭着双眼,全凭感觉抬起手撩开了那块帘布,然后他就往前走了小小一步,便站在她身后不动了。
她看得又好气又好笑:“进来了倒不看了?”
邵允的嗓音听起来有些黯哑:“非礼勿视。”
他好听的声音磨在心口惹人发痒,叶舒唯深呼吸了一口气,佯装镇定地问他:“既然知道非礼勿视,还偏要趁着我换衣服的时候来找我,是要跟我说什么十万火急的悄悄话么?”
邵允一字一句地说:“我还是不希望你上场。”
她听到这话、索性转过身,嘴上继续没个把门地逗他:“怕我被季殃打死?就这么担心我吗?”
邵允回得毫无停顿:“我不怕你打不赢季殃,但还是很担心你,哪怕只是受伤都不希望在你身上发生。”
刚刚还逗人逗得不亦乐乎的皮姑娘瞬间像被按了静音键。
她平时说话总是满嘴跑火车,往往能把人噎到面红耳赤,几乎从没遇到过对手……可怕就怕这世上原来真有人长了嘴、比她更能打直球。
更衣室一瞬间陷入暧昧氤氲的安静。
“小念是我亲如手足的兄弟,他为我而战,我往后自然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报答他。”见她不吭声,邵允又温声开口,“但邵瑶,我怎么担得起让你也为我而战?”
“我说了,我有我的目的。”
“但这确实不是你的战役,我相信你日后绝对可以用其他方式达成目的,没必要非得在此时以命相搏。”
叶舒唯看着面前闭着双眸的男人英俊又苍白的面容,咬了咬唇道:“你说要请我回家当双子的老师,这场决赛就当作是我送给他们的拜师礼。”
邵允摇了摇头,似是依然不能接受她非要上场的说辞。
“还有一点你说错了。”她说,“这怎么不是我的战役?我为所有心怀善意的凡人而战。”
这话她确实不算是在诓骗他。
她的名号是雅典娜(Athena),众人眼中战无不胜的女战神。加入Shadow以来,她自始自终都在履行自己的使命,为守护所有凡人的平安而战。
今晚,她既然亲临现场,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郁瑞早就已经将这血腥赛事的全过程录制了下来,以便之后一举缉捕所有参与运作的罪犯。而她上场应对季殃,也刚好可以替那些死在擂台上不瞑目的亡魂们讨个公道。
但在这所有的大前提之下,她的心里,也的的确确藏着一条她不应该存有的小心思。所以她关了耳麦,不想让猜到她心思的郁瑞继续听下去。
她由衷地想为邵允而战。
这是她此生头一回,不仅仅是出于自己的使命,而是出于本能地想为一个人而战。
即便他是这里最不在乎自己名声的人,她还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有人愿意为他而战,还要为他赢下这场无人看好的决赛。
片刻后,邵允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他执拗,她比他更执拗;他坚持,她比他更坚持。
话说到这里,他明白哪怕他再怎么投反对票,她也依然不会改变上场比赛的决定。
“……我拦不住你。”他无奈极了,“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拿我没办法就对了。”
叶舒唯这时往后倒退了两步,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对他说,“劳烦你,帮我把我的束胸带打个结。”
邵允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全凭感觉抬起手,随后便被她手把手引导着触碰上束胸带的两端。
他们的手指也因此再次避无可避地触碰到彼此,可这一回,要比方才在包厢里递围巾时相抵的时间更久。
她的手指天生温热,他的手指却有些冰凉,奇异的电流在温度的交融下飞快地滋生蔓延,仿佛能流淌到彼此心间的最深处。
“请原谅我的迟缓节奏。”他打结的动作格外小心、甚至有些缓慢,哪怕离得那么近、也几乎能做到半点儿都不触碰到她光裸的背脊,“我手凉,只能慢慢来,不然怕冻着你。”
叶舒唯撇了撇嘴:“拜托,我可不是什么娇贵的大小姐,糙得很。”
他轻笑一声:“你在我这里,就是一位娇贵的大小姐。”
她听到这话,喉头下意识地一紧,居然觉得脸颊都有些发烫起来。
等他好不容易打完结,她赶紧马不停蹄地套上了搏击服,随后将头发仔仔细细地束起,对着镜子做上场前最后的检查。
邵允这时也终于睁开了眼。
他就这么一眨不眨地在她身后注视着她,直到她整装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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