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雨—— by桑玠
桑玠  发于:2024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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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殃起初还在奋力反抗、想把她从自己的身上甩出去,却不料她的拳头快如雨点般落下,直接将他给打懵了。
邵垠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这突如其来的反转,一瞬间面色惨白如灰。
而邵允见状却退回一步,对邵垠抬了下下巴:“你可以不用让开了。”
邵垠颤抖地动了动唇,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是否要中断比赛的挣扎,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台上大势已去的季殃、似乎还对这发展感到不可置信。
那宛如落水狗的颓丧神情,与开场前那个胜券在握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叶舒唯并没有让邵垠在台下挣扎太久。
她最后一拳落下时,直接将季殃头上戴着的头盔都砸飞了出去。
那只戴着血的头盔在塑胶地板垫上滑行了两秒,就着惯性弹跳下擂台,刚刚好落在邵垠的脚边,印照着邵垠那张面如死灰的脸。
全场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这些观众从未看过一场如此精彩的比赛,有人都激动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振臂欢呼地叫着“Obsession”的名号。
还有压了叶舒唯赢的人,瞪着血红的双眼、大声叫嚣着让她赶紧杀了季殃。
她在铺天盖地的喧嚣中,只是微微俯身、靠在满脸血痕的季殃耳边说了一句话。
“我会亲手送你下地狱,但不是今天。”
被打得溃不成军的季殃整张脸都已经血肉模糊,他听到她的话,一瞬间瞪大了青紫红肿的双眼。
可叶舒唯却连看都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便平静地起了身。
她知道这个人的身上一定背着数不清的罪孽和亡魂,但正是因为他十恶不赦,才不能由她直接在这个罪恶之地私自将他处刑。
审判他并不是她的职责。
她要做的是收集到所有板上钉钉的证据,将他和他背后的保护伞一同送上断头台。
赛事主持人这时激动地窜上擂台,握着话筒高声宣布道:“让我们恭喜今晚的B组擂台冠军Obsession!恭喜他进入今晚的全场总决赛!”
在全场无比热烈的气氛烘托下,主持人本想拉着叶舒唯说几句获奖感言。可回头一看,却发现叶舒唯已经不知所踪。
她早就自说自话地跳下了擂台。
而在离开擂台之前,她已经把能够代表小念身份的手环扔在了季殃的身边——这代表着她将放弃角逐今晚的总决赛。
她和小念本就不是来这肮脏的地方拿什么劳什子的冠军的,他们今晚都已经完成了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后续如何发展便与他们毫无干系。
若是今后她再踏足此地,那一定是来将这罪恶之地一举覆灭的。
在主持人和全场观众惊诧的哗然声中,她逆着那刺眼的灯光,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到了邵允的跟前。
邵允的目光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过一分一秒,他就这么看着她走近,然后对着她莞尔一笑。
叶舒唯忽然觉得,他脸上的笑容竟比这聚光灯都要晃眼。
那是能够融化皑皑白雪、消融熊熊烈火的笑容。
是能够让她刚才还起伏未定的心、瞬间平息下来的笑容。
她看了他片刻,朝他抬起了一根食指。
今夜,她只为他而战。
她为他披荆斩棘,为他斩获胜利。
为他摘得他并不在乎、却是她认为他应得的名誉。
邵允弯着唇角,也伸出自己的食指,轻轻地抵上了她的指尖。
“契约生效。”
他哑声说道。
叶舒唯和邵允毫无停顿地离开了擂台。
他们走后,邵垠即刻叫来了私人医生,火速让人将季殃从擂台上抬了下来。
医生在对季殃进行医治时,已经快要昏迷的季殃强撑着睁开双眼、对邵垠说:“二少爷,真的非常抱歉,我……”
“没关系。”邵垠制止了他要继续说的话,脸上又挂回了悠然自得的笑容,“季殃,意外和挫折是美丽的,不然一路平川我们会走得多么无趣。”
季殃听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就在医生要将季殃送回地面时,他又再次虚弱地开了口:“二少爷。”
“怎么了?”
“我总觉得刚才和我对战的人……好像不是小念。”
邵垠先是一怔,而后轻眯起了眼。
季殃没有力气再告知邵垠他下此结论的理由,邵垠站在原地目送医生和季殃离开,在脑中反复思索着季殃的话。
其实,他从刚才开始,也跟季殃抱有着相同的怀疑。
与季殃对战的“小念”从格斗风格上和与坦克对战时截然不同,并且还拥有着明显比上一场比赛更充沛的体力和更丰富的经验。
比起“与坦克对战时小念的表现都是装的”这个说法,他也更倾向于这两场比赛上场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这个推测细细想来也非常荒谬。
邵允的身边有哪些人他向来一清二楚,那么邵允到底是怎么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找了个和小念身型如此一致的格斗高手,玩了这一手天衣无缝的狸猫换太子呢?
邵垠越想越不对劲,转身便朝小念的准备室飞奔而去。
难道是……那个全程和邵允他们形影不离的56号陪侍?
可她不是个女人吗!?
等邵垠来到小念的准备室,他只看到他手下的人面面相觑地站在大开的门边。
他看了一眼早已经空无一人的准备室,冷下脸厉声问道:“他们人呢!?”
“回二少爷。”领头的那个小心翼翼地说,“前面老爷派人来叫三少爷他们去VIP包厢,我们又联系不上你,所以……”
邵垠二话不说,抡圆了胳膊,直接给了那领头的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回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那领头的被打得半张脸瞬间肿了起来,浑身都开始犯哆嗦。
“老爷派人叫他们去,他们就真的会去?你们为什么不一起跟过去看看?”
“可真是白吃饭白长个子了。”邵垠收回手,笑眯眯地看着手下们,“要不从明天开始,一周不给你们饭吃吧?看看这样你们会不会长点脑子。”
手下们吓得全体都朝他跪了下来,哀嚎着恳求他高抬贵手。邵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幽幽地说道:“去给我把那个56号陪侍找过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刻钟后,邵垠得到了一个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主办方告诉他,这个56号陪侍,根本不存在于他们今晚原定的陪侍名单里。
她留下的所有信息全都是假的,而这些信息,在她进入场馆之前被悄声无息地植入进了他们的系统,在她离开时便随着消失无踪。
今晚所有接触过她的人都被拷问了个遍。
但很遗憾,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谁,来自哪里,以及她是怎么混进来的。
那个唯一见过她真容的服装店女店员被拷问得声泪俱下,可到最后还是声称今晚来的陪侍太多、实在是记不清56号到底长什么样了。
而且,这个56号还巧妙地躲过了服装店里所有能拍到她正脸的监控。
她就像是一道影子。
她曾真实地存在过。
却没有人记得她。

正当邵垠在地下搏击场馆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 邵允和叶舒唯早就已经离那块城区十万八千里远了。
他?们离开擂台后,拿邵蒙的鸡毛当令箭骗过了邵垠的走狗们, 马不停蹄地将双子、辛澜和邵允信得过的私人医生一并从准备室带走,直接从贵宾电梯返回到了?地面上。
一出大门,就见谭叔的车和另一辆宽大的商务车已经停靠在了路边。
将小念抬上商务车后,医生和小执也紧跟着?上了?商务车,辛澜本想去和邵允他?们坐谭叔的车,被小执二话不说一把提着?后领拎上了?商务车。
“三少爷,你放心, 我们在路上会照顾好小念的。”小执从车窗户里头笑眯眯地冲邵允和叶舒唯摆了?摆手,“你和我们的师傅大人好好谈恋……谈话,我们元喜寺见。”
没等邵允回话,这小子就直接摇上了?车窗。
叶舒唯侧过头看了?邵允一眼:“我怎么觉得你这少爷当得连一点威严都没有。”
邵允摇了?摇头,无奈地朝谭叔的车走去:“对?着?他?们几个, 我什?么时候有过威严了??没被他?们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就不错了?。”
等上了?车,叶舒唯又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我们不是去医院吗?怎么去什?么元喜寺了??那是间寺庙吗?”
邵允点了?点头:“我细想过后, 还是觉得让小念留在珑城医治不够安全。”
她?一听就懂:“珑城没几家好医院, 最?好的那几家都隔墙有耳。”
这个隔墙有耳,可?以是三大家族中的任何一个人。
今晚在地下场馆,邵允一下子得罪了?包括邵垠、周济、吴赟在内的不少人,甚至连邵蒙那个疯老头子的话他?都眼也不眨地违抗了?两回。
要是让小念在珑城接受治疗,没准人刚进病房,邵垠他?们的人就已经杀过来了?。
“元喜寺算是我自己的地盘。”邵允说,“那间寺庙建在离珑城两个小时车程的山上,易守难攻。上山的路相当陡峭曲折, 且极其容易迷路,在没有人带领的情况下, 第?一次去几乎不可?能找到正确的上山道路。”
她?望着?他?:“你经常去那边避世?”
邵允轻敛了?下眼眸:“不是避世,而是避人。”
今晚他?的这些举动?,足够让那些忌惮他?的人气得大发雷霆,继续留在珑城便是将自己做成?了?鱼肉、绝不是明智之举。不如借此机会去山上避一段时间,等这波风头过了?再回去。
“三少爷可?真是下了?一手好棋。”她?支着?下巴,轻飘飘地问他?,“这些计划和步骤,你盘算了?多久?”
“元喜寺的环境僻静优雅,我最?信得过的医生团队都驻留在那里。小念在那儿可?以得到最?好的医治,也能在最?安静的环境休养康复。”
邵允笑而不答、直接转了?话题,嗓音也跟着?低哑了?下来,“就是不知道大小姐有没有什?么公务缠身,去那一趟会不会耽误你繁忙的行程。”
叶舒唯听得心脏突突一跳:“你阴阳我?”
“哪敢。”邵允低低笑了?一声,“就是不想给你添乱,毕竟已经给你添了?足够多的麻烦了?。”
她?挑了?挑眉:“你前?面着?急跟我定契约、要我今晚就上岗的时候,我也没见你有什?么不敢的。”
邵允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亡羊补牢,总得努力一下。”
谭叔是个相当称职的司机,人明明在车里也能做到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此刻整个车厢内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叶舒唯在郁瑞那声“喂!你特么不会又要把你爸爸踹下线吧!?”窜出来的同时,轻轻地抬手摸了?下耳朵上的耳钉。
所?有的噪音戛然而止,她?偏过头、望着?邵允柔和的侧脸,缓缓开了?口:“希望你能在元喜寺给到我与耽误我行程同等价值的招待。”
邵允勾起了?唇角:“当然,一定知无不言、百问不烦。”
元喜寺当真算是一处罕见的世外桃源。
叶舒唯在上山的路上,全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夜色中车子行径的路线,还一边试图在脑中绘制着?行车地图。
可?即便是记忆力超群如她?,在记了?整整半个小时的路线后,还是不免有些迷失了?方向?。
这七拐八拐的山路实在是太绕了?,而且因为是在无边的黑夜中,她?根本无法找到任何一个标的物可?以作为每一段路线的标识。
“我真服了?。”她?这时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庙连只鸟都飞不上来,更别提人了?……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鬼地方的?”
邵允被她?逗笑了?:“说实话,的确费了?不少功夫。”
大约凌晨两点左右,他?们才终于抵达了?这鸟都飞不上来的元喜寺。
依着?灯火远远望去,便见山岚深浓的山顶上耸立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庙宇,庙宇的四周围绕着?层层叠叠的参天古木和森森松柏,已然透露出一派幽静的气氛。
因为知道他?们要来,整个山门都大开着?,庙里灯火通明,年迈的主持带着?两位年轻的僧侣正立在大殿外静静地等候着?他?们。
“阿允少爷。”那主持生得慈眉善目,一看见邵允便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元喜寺欢迎您的到来。”
“元喜主持,好久不见。”邵允双手合十朝主持行了?礼,“深夜惊扰,实在抱歉,辛苦你和弟子们等候多时了?。”
“哪儿的话。”元喜主持笑着?说,“元喜寺这一方天地说是您的后院也不为过,您待我们这样好,我们还恨不能每年多见您几回,只觉得您来得还不够勤快。”
对?于元喜主持来说,辛澜和双子都是老熟人,只有叶舒唯是张全然的生面孔。
于是,他?礼貌地询问邵允:“请问阿允少爷,这位居士是……?”
“她?是我的朋友。”邵允似笑非笑地说,“不过她?的真实姓名,连我也不太清楚。”
他?身后的小执和辛澜对?视一眼,都掩着?嘴偷笑了?起来。
“我姓叶。”叶舒唯在一旁轻轻地白了?他?一眼,开口道,“主持喊我小叶就行。”
元喜主持朝她?行了?个礼:“小叶姑娘,初次相见,很?高?兴认识您,欢迎您来元喜寺。”
“阿允少爷,夜深露重,我们进去再聊。房间都已经替你们备下了?,您的房间也添置了?足够多的暖炉。”
“多谢元喜主持。”
一行人很?快便从山门进入到元喜寺内,入眼便是一座恢弘的大殿,殿名因为夜深看得不太清楚。大殿的左手边立着?一座钟楼,右手边则立着?一座鼓楼,大殿后还有另外几座殿堂。
叶舒唯走到哪都丝毫不掩饰自己蓬勃的好奇心,元喜主持见她?东瞧瞧看看,心觉有趣,便告诉她?:“小叶姑娘,现在天色已晚,等明天一早晨起有了?日光,元喜再带您在寺里四处逛逛。“
“好。”叶舒唯被点中了?心思,应得极快,“谢谢主持。”
寺庙的禅房位于各座大殿的最?后方,要经过一座小桥流水的景致才能抵达。
小念和医生被先?行一步送往了?备有医疗设施的禅房,邵允他?们的禅房则都紧挨在一起。
刚分?完房间,辛澜这个没眼力见的又犯唠叨病,非要抓着?小执立马进邵允的房间照顾他?:“三少爷,我们先?替您换……”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执捂住了?嘴:“三少爷,我和澜哥先?去陪小念,过会儿再来你房间。”
辛澜纳闷地瞪着?小执,在他?的手掌里不满地“呜呜呜”了?两声,就听小执又说:“您要是不需要我们,我们今晚也可?以不过去的。”
没等邵允发话,这臭小子已经攥着?辛澜跑了?个没影。
元喜主持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执这孩子,真是愈发调皮捣蛋了?。”
跟在主持身边的两位年轻僧侣也笑,目光还礼貌地在邵允和叶舒唯身上转了?转。
“都是被我惯出来的。”邵允温声说,“对?了?,元喜主持,在您休息前?,能否劳烦您帮我取个药箱过来?”
元喜主持带着?两位僧侣去取药箱,叶舒唯疑惑地看着?他?:“你要拿药箱干吗?你是哪里受伤了?吗?”
邵允没应她?这句话,转身推开了?自己的禅房,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禅房里亮着?烛火,特意安置的多个暖炉都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度,在这更深露重的时刻带来了?及时的温暖。
邵允拉开桌边的一张椅子,替她?铺上软软的垫子,示意她?坐下。
元喜主持很?快托年轻僧侣送来了?药箱,邵允合上禅房的门,将药箱轻轻地放置在了?桌上。
他?打开药箱,垂眸看向?一直不明所?以的叶舒唯:“手给我。”
她?听得一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撇了?撇嘴,要跟他?犟:“干吗?”
“把手给我。”他?看着?她?,百般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你的右手受伤了?,需要包扎。”
叶舒唯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手指轻轻动?了?动?。
僵持片刻,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低了?一些:“……你是怎么发现的?”
刚才在和季殃比赛的最?后关头,她?手上的拳套因为出拳的力度松动?了?,所?以在连续击打季殃头部的时候,她?的右手手腕内侧因为重击受到了?擦伤。
那伤口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只是磨破了?点皮,但血淋淋的看着?也着?实有些吓人。
所?以,为了?不让邵允他?们担心,她?一下擂台就随手拿了?块餐布把自己的右手给裹上了?,想着?等到了?地儿再自己悄悄处理一下。
却没想到,就连这么一点不起眼的小动?作,都逃不开邵允的眼睛。
“伤口得快些处理,不然怕化脓恶化。”他?从药箱里取出了?消毒药水、药膏和白色绷带,“其实应该当场处理的,但因为事态紧急已经耽搁了?好几个小时,现在不能再拖了?。”
按照叶舒唯的性子,她?倔起来连十头驴都拉不回来,处理伤口这种小事更不愿意让其他?人来代劳。
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邵允的跟前?,她?就总是会屡屡破戒、变得不像平时的自己。
她?想,大概是因为他?对?着?她?说话的语气总是温温柔柔的、从没有一点脾气,她?根本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
可?是真要这么解释,又觉得实在是有些牵强。
毕竟Shadow的后勤同事和医护人员也都很?温柔,可?她?一直以来还是习惯于自己处理伤口,这又是为什?么呢?
良久,她?终于不声不响地抬起了?那只藏在袖子底下的右手。
邵允轻轻地握住她?的右手,慢慢将那裹着?她?手腕的餐布松开,随后流畅地替她?消毒、上药,缠绷带。
因为他?的处理手法实在是过于娴熟,惹得旁观全程的她?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你以前?是学过护理吗?”
他?毕竟是一个家族的少爷,讲道理身边整天都有人伺候着?、也算是金枝玉叶了?,怎么这么会处理伤口呢?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啊!
“因为我从小就替自己包扎。”
邵允沉默了?两秒,轻描淡写地回答她?,“挨打是家常便饭,不会也得会,熟能生巧。”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那会儿辛澜和小执小念还没来到我的身边。”
叶舒唯听到这话,眉头轻轻地蹙了?起来。
但见他?没有要继续往下深聊的意思,她?也没有多问。
等他?把绷带打上结后,她?向?他?道了?谢,想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却不料,邵允却没有松开她?的手。
凌晨的月色从禅房的窗户倾洒进来,银白色的光顽皮地落在了?他?的脸庞和肩头,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缥缈的光华。
一室的安静里,邵允虚虚握着?她?的手朝自己的方向?抬起来,最?后抵到了?自己的唇边。
他?低垂下眼帘,在她?打了?结的手腕处,落下了?一个羽毛般温柔的亲吻。

叶舒唯知道邵允生得很英俊。
那是多么厚重的病弱和苍白都无法掩盖的迷人, 像是能穿透层层乌云绽放出?来的日光。只是一眼,便再难忘怀。
而当此?刻, 他垂着鸦羽般长而乌黑的睫毛、心无旁骛地亲吻她的手腕,她一瞬间都以为自己落入了仙界神祗的梦境。
如果叶舒唯现在尝试打开自己的通讯耳麦,那她不出?意外便会听到郁瑞破音的嚎叫。
因为她当下的心跳,应该已?经?突破历史新高了。
她这一生至此?没有任何正常的“男女交往”经?验,虽然身边有一大?票男性战友,但她和他们相处时?就像是个同性别的假小子,她也?从没在心里把他们当成所谓的“男人”看待过。
除了友情和亲情, 她对?他们不可能有第三种情感的产生。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和一个不是她同行业的同事、也?不是罪犯、受害者的普通男性相处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邵允是她这么多年以来遇到的第一个。
他们的相识没有任何预谋和征兆,每一次的相处和靠近都?很自然。虽然后面一系列的发展在郁瑞看来都?是和“任务关系人”、甚至是“可能的任务目标”交往甚密,但她却?也?并未中止和邵允的交往。
在搏击赛前, 她孤注一掷地将他视作是打开任务缺口的盟友;在搏击赛后,她更是将他当作了可以以命相付的朋友。
可是, 她还是不确定自己心中此?刻这种汹涌又起伏的陌生情感, 是否真的只是对?友情的回应而已?。
“抱歉,失礼了。”邵允落完那个蜻蜓点水的吻手礼,便将她的手小心地放回到了桌面上,“我只是想感谢你今晚愿意为我而战,我还很内疚你因此?而受了伤。”
叶舒唯一边不动声?色地将那只像是忽然灼烧起来的右手缩回到了袖管里,一边佯装无事地和他打哈哈:“真要觉得内疚的话,就多给?我付点工钱。”
“你愿意来我身边帮助我是无价的。”邵允不徐不缓地说?,“无论用财富、名誉……任何东西?来衡量或等价偿还, 对?你来说?都?不公平。”
“那么……”她眨了眨眼,“就请三少爷绞尽脑汁, 多花点功夫给?我些意想不到的回馈吧。”
他笑着答应下来,说?了声?“好”。
然后,两人就这么在桌边一站一坐,相对?无言了片刻。
摇曳的烛火倒影在禅房雪白的墙壁上,倒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浪漫,为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画上了一个旖旎的句号。
最后,还是叶舒唯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看了眼窗外:“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去看看小念,顺便叫小执和辛澜过来。”
他并未反对?,点了点头,顺手替她拉开了禅房的门。
就在叶舒唯半只脚即将踏出?禅房时?,她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邵允在身后关切地望着她:“怎么了?”
她转过身,注视着他的眼睛:“我叫叶舒唯。”
然后,她就走到墙边,用自己的手指在雪白的墙壁上,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邵允将她指尖下那融化于虚无的签名收入眼底,弯着唇角:“好名字。”
叶舒唯收回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个好法?”
“舒,表舒缓畅意。陶渊明在《归去来兮辞》里写过,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
“那唯呢?”
“唯就更好了,唯这个字同竖心旁的惟,表独一无二。”他不徐不缓地说?,“你看,唯心、唯物?、唯一,这些词都?具有很强烈的独有性。所以,你的真名很特别。”
“我真是谢谢你。”她耸了耸肩,“连我自己也?第一次知道我的名字居然那么富有深意……不愧是开图书馆的人,真是饱腹经?纶。”
邵允也?没问她究竟是怎么得知自己是镜月图书馆的拥有者,只是低声?说?:“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镜月是我开的,我只是生怕说?了之后,你会不愿意再去那里。”
叶舒唯沉默了两秒。
“为什么不去?”她转身走出?禅房,“我的秘密花园在那里,谁都?赶不走我。”
元喜寺幽静的环境的确很适合休养生息,小念在得到妥善的医治后很快沉沉睡去,各项生命体征都?表现得十分平稳。
叶舒唯洗漱完后,闭着眼睛躺在禅房的榻上,她听着小执和辛澜进?了隔壁邵允的房间,没过多会儿?又双双离开。
即便是在经?历了那么凶险的夜晚和颠簸的长途跋涉,她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依然难以入睡。
她的失眠可能这辈子都?治不好了。
想到这里,她在榻上翻了个身,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耳钉,低声?唤郁瑞的名字。
那头的郁瑞始终都?在等她上线,很快便有了回应:“您还没睡呢?我以为你早就和你的小男朋友同床共枕去了。”
叶舒唯:“你怎么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被你这么说?踢就踢下线,还能有力气和脾气么?”郁瑞幽怨地叹了口气,“我把地下搏击赛的信息和录像整理归档了下,刚才在忙着给?你擦屁股。”
“你怎么跟言锡说?的?他有没有怀疑?”
“还能怎么说?,就说?你兢兢业业调查三大?家族,今晚餐风饮露不回来了……也?就你爷爷那个二傻子会信这种不着调的鬼话。”
“确实。”她忍不住笑了一声?,“也?就只有他会信。”
要是搁蒲斯沅,估计早就二话不说?来把她抓回去了。
“不过。”叶舒唯转而道,“你可能明天得替我编个好点的理由,因为我要有一段时?间不回珑城了。”
“就待在那鸟不拉屎的山上?”
“嗯。”
郁瑞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问她:“叶舒唯,你不会真要和邵允私奔吧?”
“……”
“你要是真决定这么干,你得先第一个告诉我。那样等蒲斯沅他们杀过来之前,我就能早早躲到一个无名小岛上去,不然我怕他们把我当成你的同党伤及无辜。”
“早点睡吧,别睁着眼睛做梦。”叶舒唯在榻上躺平,打了个哈欠,“这里很安全,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联系你,你有急事也?随时?滴滴我就好,下了。”
“你他……”
她用鼻孔想都?能想象得出?郁瑞在那头气急败坏的样子,关上耳麦,她视线不经?意间往下一瞥、又落到她缠了绷带的右手上。
那个分明轻如羽毛的吻手礼,却?仿佛有着千金重量的后劲。
直到此?刻,她都?依然觉得她的手腕在灼灼发烫。
最后东想西?想,她又只睡了两个多小时?。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之前,叶舒唯就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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