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她正准备转身时,却忽然听到他说,“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姑娘。”
叶舒唯的脚步一顿,诧异地抬起了眼。
随后她便落入了那双牢笼般致命的温柔眼眸中。
“你的真名不叫邵瑶。”他望着她,薄唇轻启,“对不对?”
他虽然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神情里却透着全然的肯定。
叶舒唯知道自己胡编乱造的本领有时候在面对极其聪明的人时会失效,比如在她的前辈“死神”蒲斯沅面前,她的谎言总是在第一时间就会被拆穿。
当年她单枪匹马地杀进Shadow的伦敦总部,自报家门时用的就是“邵瑶”这个假名。言锡他们全都信了,唯独蒲斯沅当晚直接甩了一张身份证明在她的面前,上面赫然写着“叶舒唯”三个大字。
就在她还没想好怎么编的时候,蒲斯沅就警告了她:“你可以继续扯谎,但是每一个都会被戳穿,劝你别浪费我的时间。”
她在最开始见到邵允时,并没有想过今时今日自己会与他牵扯到如此之深,便故技重施地用了假名。她知道邵允是个聪明人,或许在今后的某一天会发现,但也着实没想到他会发现得如此之快。
眼看她脸上表情几变,邵允似乎觉得甚是有趣,又接着说道:“先说明一点,我没有在暗地里调查过你。”
叶舒唯不满地挑了挑眉:“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可能连你自己都很难察觉。”他的眼底堆满了笑意,“我每回叫你邵瑶的时候,你总是会有那么零点一秒的迟疑。”
人的本能总是不会骗人,谎言终究会被本能暴露破绽。
她望着眼前这个看似毫无攻击性的男人,忍不住吐槽道:“一个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为什么会那么敏锐?”
“当你活在一个至亲之人每天都想要你死的环境里,你就不得不那么敏锐。”
他用无比轻巧的语气说完这句细思极恐的话后,语调一转,“所以,你都要跟我回家了,还不愿意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叶舒唯忍了忍嘴角的笑:“再说,看本小姐的心情。”
“好。”他好脾气地百依百顺,“那就看大小姐的心情。”
双子和辛澜在更衣室外等得抓耳挠腮,好不容易等到他们从里面出来,辛澜的眼珠子在他们俩之间疯狂转动了几秒,憋得耳朵都红了、才憋出来了一句:“……女孩子换件衣服竟然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吗?”
小执比他直接多了,一脸坏笑地说:“咱们三少爷真出息了,一个从小到大和女孩子零接触的人,居然会追进去看女孩子换衣服。”
小念人都还晕着,居然也跟着帮腔道:“突然感到好欣慰。”
叶舒唯翻了个大白眼:“你们可真是助纣为虐啊!”
邵允轻拍了下小执的脑袋,问辛澜:“联系上卫医生了吗?”
辛澜:“联系上了,他马上就到,等会儿我想办法去领他进来。”
“你什么都别想,好好在这儿等医生。”叶舒唯对躺在沙发上的小念说,“我去去就来。”
小念提起全身的力气,格外认真地对她道谢:“瑶瑶姐,谢谢你,你千万要注意安全。”
“小心。”
邵允目光深深地看着她,短短两个字里蕴藏了千言万语。
叶舒唯意会,淡定地冲他们摆了摆手,出了准备室。
门外邵垠的人早就得了主人的令,见只有她孤身一人出来,便主动放了行。
她穿过那些身穿黑色中山装、一脸凶相的邵垠的走狗们,沿着长长的通道往B擂台的方向走去。边走,她边抬手恢复了耳钉上的通讯耳麦。
信号一接通,郁瑞就立刻在那阴阳怪气她:“叶舒唯,你可真够意思啊!跟小男朋友卿卿我我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把我屏蔽了,等谈恋爱谈够了才把我连回来。我一介花魁,怎么能被你招之即来呼之即去?我的面子搁哪去?”
叶舒唯:“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语气,特别像抓到女儿早恋的冤种家长?“
“我只是替言锡提前演练一下罢了……你们刚刚亲了没?”
“……”
“微型热成像机只能看到你们两个人的人像贴在一起,但是看不到你俩具体在做什么。”
叶舒唯没再搭理他,她让自己静下心来,在走动的时候熟练地动了动筋骨、让整个身体快速地舒展开来。
在与形形色色的罪犯打交道的这些年里,她不是没有遇到过狠角色。但在当下的大时代,大多数犯罪组织都有高科技傍身,他们便能凭借更先进的科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这回在珑城这座并不太发达的小城里,凶犯根本不需要倚靠高科技也能制造足够的混乱和杀戮,同时还能不留下可以被反追踪的痕迹。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使用高科技手段追查的程度是十分有限的,只能依靠特勤人员本人亲身探查,这其实反而更为棘手、危险程度也更高。
她知道季殃是块硬骨头,但哪怕再硬,她也得张嘴去啃。
走出通道的那一刻,她受到了全场观众热烈的注目礼。
高高悬挂在场馆顶棚的巨大LED灯柱从顶部倾洒而下,将夜半的搏击场照射得如同沐浴在白昼的日光之下。
而此时此刻,有一束最强烈的灯光正直射着B擂台的中央,打在人高马大的季殃身上。
价值高昂的专业音响设备里传出了主持人高亢的嗓音:“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今晚最值得期待的一场决赛即将拉开帷幕!蝉联多届冠军、从未有过一场败绩的武僧,对阵刚才爆冷斩落坦克的大冷门黑马Obsession,你们认为谁会取得胜利呢!?”
话音落下,全场观众都沸腾了。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撕心裂肺地叫着季殃响彻此地的名号“武僧”,但也有一部分人不甘示弱地喊着“Obsession”。
Obsession的意思,是执念。
小念特意使用了这个可以代表他和小执两个人的名号,他每回上场,身上都肩负着双子共同的力量在战斗。
所以现在的她,也绝不是一个人。
即将走上擂台的那一刻,叶舒唯注意到了站在场边最近处的邵垠。
只见他抱着双臂,嘴角噙着胜券在握的笑容,还朝她点了点头算作是打招呼。
那姿态,别提有多么悠闲镇定。
邵垠派人将邵允他们软禁在准备室里,其实最大的目的是为了不让邵允像之前的比赛一样、在场边近距离地保护上场比赛的小念。
因为比赛开始后,一旦小念遭遇生命危险,不在场边的邵允根本就无法立即做出干预暂停比赛的举动,那样他就能够确保季殃可以在不被阻止的情况下当场杀死小念。
而且,他和季殃一定看得出来小念上一场打完坦克之后状态并不好。所以他当场改了规则强迫小念参赛,比赛时季殃只要稍下狠手,小念便会死无葬生之地。
他明知小念与邵允情同手足,却还要如此残害小念……不,甚至可以说他正是因为明白小念对于邵允的重要性,才非要做到如此地步。
这世上怎会有心肠如此歹毒之人?
只不过,邵垠应该连做梦都想不到,此刻上场的人其实根本不是小念。
叶舒唯轻巧地跳上擂台,然后她连头也没回,直接背着手、朝自己左后方的邵垠比了个大大的中指。
因为角度的关系,看到她这个动作的人并不多,但邵垠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脸也不动声色地沉了下来。
叶舒唯过足了手瘾,开始认真地审视自己面前的季殃。
近距离看这位高大魁梧的“武僧”、比在包厢里看更充满了压迫感,他不是那种情绪外显型的选手,所有的情感和力量都蕴藏在沉默里,却更显得深不见底。
他们就这样站在擂台中央静静地看着彼此,等待着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
耳麦里的郁瑞这时冷不丁冒了句:“叶舒唯,要打架有那么兴奋吗?你这心跳也太快了点吧……不过还是没有刚才你关耳麦和你的三少爷谈恋爱的时候跳得快。”
由蒲斯沅和郁瑞共同研制的最新通讯设备能够实时反应每位特勤人员的心跳和生命体征,也就是说她的所有情绪波动郁瑞都能在电脑前一览无遗。
她并不在意让郁瑞知晓她的情绪波动,她现在的确很兴奋,因为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十分罕见的格斗高手。
她喜欢有挑战性的对手,更喜欢战胜这样的对手。
“比赛开始!”
随着主持人一声令下,叶舒唯毫不停顿地就上前两步,朝季殃的下巴送上了一记直钩拳。
季殃连避都没避,轻松抬手就接住了那力量不小的一拳,与此同时他巧妙地侧移了一步,回了一记凶狠的上勾拳。
这一拳可以直接将普通人打晕甚至打死,叶舒唯却用自己纤细的双臂格挡下了那震得她整条手臂都在颤的一拳。然后她紧接着跳起来,对着季殃的脑袋就是一记回旋踢。
季殃闪避后,她又重复回旋踢的动作。
然后她就这样接连进攻了五次,整个过程既迅猛又流畅,快到季殃最后一下居然都没来得及闪避得当,被她重重地踢中了头部,倒在了擂台八角笼格的围绳上。
整个场馆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主持人大张着嘴,连话筒都差点掉落在地。全场观众都看呆了,有人甚至都不自觉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邵垠原本以为这场战斗只消一分钟便可以草草结束,因为打完坦克的小念在他的眼里已经成了一面摇摇欲坠的旗子,季殃只需使出一成战力就可以轻松了结他。
可当看到这里时,他放下了原本悠闲抱着的双臂,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呢?
小念打完坦克后甚至已经连走路都在打晃,刚刚在准备室时他也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可为什么仅仅过了一刻钟,他便能在擂台上展现出这样惊人的战力!?
而且他刚刚攻击时的那些拳法和步法,都和他打坦克时用的截然不同。难道他先前在和坦克对战的时候都是在保留体力、隐藏真正的实力?他亲眼所见的虚弱也全部都是伪装吗?
邵垠向前一步,眯了眯眼,甚至开始怀疑在擂台上的这个人根本不是小念。
季殃这时从围绳上直起了身,他站稳脚跟,摆出了一个泰拳中的准备姿势。
泰拳又被称为“八臂拳术”,拳手可以使用双拳、双腿、双肘、双膝这人体四肢的八个部位进行搏斗,杀伤力极强。厉害的泰拳拳手能在俄顷之间击倒对手,并使对手失去还手能力。
叶舒唯知道他刚刚被自己的那组回旋踢打出了脾气,准备动真格了。她在头盔下轻笑了笑,站在原地等待着季殃的进攻。
季殃这时低吼一声冲上前,朝她接连使出了一组右直拳和左勾拳,叶舒唯用闪避和格挡应对过后,季殃紧接着使出了一记蹬技。
这腿法极为刁钻凶狠,以后方腿按弧形路线迅猛扫向对手。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被他这一记踢中了手肘,重重摔向后方。
下一秒,季殃丝毫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就着她往后倒的时机,又朝她挥出了好几拳,将她整个人直接掼倒在了围绳上。
郁瑞急得在耳麦里大喊:“叶舒唯,你别轻敌啊!”
台下的邵垠见此终于展露出了惯常的笑容,可这笑容还没在他的脸上停留超过三秒,又凝固住了。
只见被季殃死死抵在围绳上的叶舒唯身体柔软得仿佛一条鳗鱼,不知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居然整个人就着季殃双臂之间那几不可见的空隙,顺利地从他的压制下解脱了出来,然后用一记标准的飞膝击中了他的心脏处。
季殃痛得整个人都崴了下去,可与此同时,他发狠地大吼一声,攥住了她的腿将她也一同扯到了地上、锁住了她的膝盖。
战局进入了白热化的僵持阶段。
全场观众都开始尖叫呐喊,“武僧”和“Obsession”这两个词重叠交替出现,响彻了整个场馆。
“你别回头,也别分心。”
就在叶舒唯和季殃在地板上胶着缠斗时,她忽而听到耳麦里的郁瑞说,“你家三少爷来了。”
叶舒唯原本正全身心地思索着应当如何击败季殃,一听到郁瑞的这句话,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他怎么会到场边来?他不是被邵垠的人软禁在准备室里动弹不得吗?他是怎么出来的?有没有和邵垠的人发生冲突?有没有受伤?
就算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必须专注于随时会命悬一线的比赛,可脑中一瞬间冒出来的这些问题还是像完全不可控的雨后春笋,蓬勃地在她的心中急速生长发芽。
于她而言,她的情绪一向很简单:和战友伙伴们在一起时便有了欢欣喜悦,面对犯罪分子时会产生愤怒和憎恨,面对被罪犯伤害的无辜凡人时会产生痛楚和哀伤。
可是这些情绪都是分散在不同的人身上的。
时至今日,她好像从来没有因为同一个人,产生过那么多复杂又难言的情绪。
她会因为旁人对他的恶意而怒火中烧,会因为他的话语和动作产生悸动,会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焦虑,会因为想证明他不是孤身一人而决意以命相博。
只是擂台上的她,还无暇思考至此。
郁瑞一看到她的实时心跳,就知道自己刚才多嘴了,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真该把自己的嘴给缝起来。”
季殃是何等高手,感受到她那一瞬间身体力量的松懈,立刻朝她的门面直勾勾地来了一拳。
“哔——”的一声。
就在此时,场边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哨响。
那声哨响激发了叶舒唯的本能,随着她在极限的时机偏开头的动作,季殃的那一拳落空砸在了擂台的塑胶地板垫上,震得整个地板垫都差点腾空飞起。
难以想象如果没有那声及时的哨响,她正面挨了这一拳,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主持人这时大步走上擂台:“现在进入比赛的三分钟中场休息时间,请两位选手下场稍事休息。”
叶舒唯迅速地回过神来,她敏捷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转头就看向了场边最近处。
下一刹那,她便落入了一双温柔至极的眼眸中。
邵允的注视不同于这个看似偌大开阔、实则冰冷寂寥的场馆里的任何一道目光,其他人哪怕再崇拜、敬畏她,也只是将她视作为一只动物或一件商品,只有他的眼神里全是货真价实的担心和在意。
他就这么仰头望着她,轻轻地朝她抬起了手。
他的眼底藏着只有她才能看到的笑意。
众目睽睽之下,叶舒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随后,在他手臂力量的支撑下,她轻巧地跳下擂台、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即便她已经安全落地,邵允也没有半点儿要松开手的意思。他就这么牵着她的手,与面色铁青的邵垠擦肩而过,走到了场边休息区无人的角落。
他的每根手指都很长、也很细,第一眼看过去,兴许会认为这是一双毫无力量的手。
可是只有她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这双手有着最温暖的热度,握住她的时候无比坚定又有力。
郁瑞的嗓音再次幽幽地在她的耳边响起:“叶舒唯,你的心跳要直奔一百八了。”
“……”
她刚在心里发誓回去之后一定要拿枪顶着郁瑞的头逼迫他关闭在她身上实时观测心跳的功能,就看到邵允停下脚步,从板凳上拿起了一瓶水。
“我们只有三分钟的时间。”邵允体贴地替她拧开矿泉水的瓶盖,递到她的手边,“算上走过来的这半分钟,现在还剩两分半钟。”
她也不废话,接过水仰头就喝。
“我只有一个问题,需要我为你中止比赛吗?只要你点头,这个场馆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阻止我。”
他的语气总是那么地温和,每每听他说话,就像沐浴了满园春色。
但他刚刚所说的这句话的含义,却与温柔没有半分关系……尤其是最后那半句。
叶舒唯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单薄柔弱、毫无攻击性、被三大家族排挤边缘化的男人,正在向她慢慢地展示自己最真实的内核。
他既然说了可以替她中止比赛,那就一定可以办到。
哪怕这看上去,在如此危机环绕的境遇下,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
两秒后,她将矿泉水瓶的瓶盖拧紧,递还给他的同时摇了摇头。
她看着他:“这才哪到哪?本小姐还没把他的大门牙给打下来呢!”
“好。”邵允一听这话,也不再进行阻止,转而又道,“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
叶舒唯狡黠地眨了眨眼,对他做了个“你请”的手势。
时间紧迫,邵允便言简意赅地用一分钟的时间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对她简单概述了一遍。
他之所以能够从那被层层包围的准备室里金蝉脱壳,主要归功于两个人——
吴浅浅和周煜。
叶舒唯在和季殃打决赛的时候,吴浅浅从一号VIP包厢离开,直接去了一趟三大家族家主们所在的二号VIP包厢,和吴家家主、也就是她亲爹吴淞闲聊了两句。
吴淞每个月都会来看比赛,对这场子里厉害的选手几乎了如指掌,今天却是第一次见到表现得如此惊艳的叶舒唯。
于是,他好奇地问吴浅浅知不知道这是谁的人,吴浅浅便给了邵允和小念的名字。
旁边坐着的邵蒙一听,既是惊讶又是得意,根本没想到那个自己从来看不上眼的三儿子、手下居然隐藏着这样一位足以让旁人刮目相看的搏击高手。
邵家老头强忍得意、板着那张棺材脸,大手一挥让人去把邵允叫过来,大发慈悲想给他一个难得的表现机会,让他和三大家族的长辈们说道说道。
邵蒙的命令,邵垠手下的那些走狗们自然不能不从,只得咬着牙放人。
但解了禁的邵允根本不想同那些老头子周旋,一心只想赶紧赶去擂台那边。
幸好他前脚刚进邵蒙他们的包厢,周煜后脚就赶到了。
周煜笑眯眯地告诉众人,自家大哥周济在隔壁的包厢里砸酒瓶发疯,因为邵允派出的选手让他今晚输得血本无归、连底裤都要赔光了,偏要立刻问邵允讨要个说法。
虽然谁都看不上这浪荡子,但鉴于周家家主前不久才刚刚去世,吴家和邵家总得给周家一个面子,邵蒙便说让邵允找过周济之后再回来。
而邵允一出二号VIP包厢,头也不回地就直奔擂台边上,并及时让主持人吹响了中场休息的哨声。
“不知道我表达得是否清楚。”更多滋源在抠抠裙八六一起起三三灵思邵允说完这些,又补充道,“还有,小念现在的状况很稳定,正在准备室里输液,等比赛一结束就可以送去医治静养。”
叶舒唯笑了笑:“虽然还有一些疑问,但大部分想知道的我都已经清楚了……以及,能看到邵垠那张吃了屎一样的脸,我都觉得我这场比赛已经打赢了。”
邵允听得一愣,下一瞬便用手抵着鼻尖,低低地笑了起来。
“刚刚他看到我出现的那一刻。”他笑完,垂了手,意味深长地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就像活见到了鬼一样。”
“还剩半分钟。”她这时抬头看了眼大屏幕,“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想想。”他假装思索了下,“祝大小姐在注意个人安全的前提下,将对手打得屁滚尿流。”
叶舒唯忍着笑:“准了。”
“还有。”他望着她的目光像柔进了一弯月,“小念身体状况欠佳,今晚恐怕没法像往常一样陪侍我左右。”
“你是否愿意将我们的约定提前到今晚履行?”
叶舒唯在邵允为她争取来的中场休息时间结束前,准时返回了擂台。
不知季殃同邵垠说了些什么,等他们回来,邵垠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笑脸迎人的阴恻模样。
邵允和他并肩站在场边他也不恼,只是对邵允说:“阿允,平时好像从没见你那么强硬过,看来你和这对双胞胎感情很深呐!不过,他们毕竟也算是你的摇钱树嘛,怎么能不好好爱惜呢?”
他话里话外都充满了贬低和嘲讽,邵允连眼眸也不抬,淡淡地回道:“我在包厢里说过,他们是我的家人。”
邵垠面露苦恼:“你这话,可让我这个你的真家人听得很是伤心呀!原来在你的心里,我和那两个孤儿竟然是相近的存在吗?”
邵允没再搭腔。
幸好叶舒唯在台上听不到邵垠这些恶心人的话,彼时她正认真地观察着季殃的状态,在脑中猜测着下半场他是否会改变搏击战术。
果然,下半场比赛一开始,季殃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上半场的格斗风格非常强硬,拳法和脚法都是直来直往,也因此总是被身材娇小、动作灵敏的她抓住破绽进行针对反击。
可再次与她交手时,他将自己的格斗风格切换为了主打巴西柔术。
巴西柔术是一种相对以柔克刚的搏击武术,其中的关节技、绞技和打技术等多种攻击手段、有效利用了杠杆原理,让对手在看起来绵软的攻击下渐渐失去抵抗力。
简单来说,就是温水煮青蛙。
显然,在季殃的眼里,叶舒唯就是这只待被煮的青蛙。
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被人高马大的季殃锁死在地上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免有些烦躁。
其实她的格斗风格属于快刀斩乱麻型,以往在制服罪犯时,她通常会用一波眼花缭乱的迅猛快攻直接将罪犯打懵,上半场比赛她就是如此与季殃对战的。
所以,季殃这种格斗高手下半场绝对不会再给她机会,让她继续发挥出她的优势。
他要耗死她。
这种轻柔的对战模式,会相对较慢地分出胜负,说白了,就是看谁体力更好一些、能够坚持得更久一点。
叶舒唯的体力自然没话说,但季殃也绝对不差。而且他仗着身量优势和力气大,多多少少可以比她少消耗一些体力。
地面纠缠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叶舒唯因为已经很久都没有戴着头盔进行格斗,有一瞬间忽然感觉有点呼吸不过来,眼前也泛着大片大片的黑。
耳麦里的郁瑞急得都爆出了粗口:“叶舒唯!醒醒!喂!你特么别给我玩脱啊!”
而台下的邵允更是看得心急如焚,他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几近苍白,一向冷静自持的脸庞上布满了因本能而溢出的汗珠。
季殃感受到了叶舒唯的脱力,冷笑一声,用左手怼着她的脖颈、将她死死地摁在地上。
叶舒唯闭着眼,奋力地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可只能感觉到自己能够呼吸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
她得想办法攻击季殃的弱点!
全场的观众都看得热血沸腾,为季殃的加油助威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武僧!杀了他!武僧!杀了他!”
现场的氛围更是激发了季殃,他使出了愈加巨大的力气,想借着这一击彻底击杀叶舒唯!
邵允在台下看得真真切切,他的眉头紧蹙,将手捏成了拳头,无意识地朝前走了一步。
邵垠几乎是立刻挡在了他的身前:“阿允,他们在台上玩得正尽兴呢!你可别扫人家兴啊!”
邵允的面色冷若冰霜,声音也从未那么冷过:“让开。”
邵垠耸了耸肩:“哇,这么凶?可我不想让开怎么办?”
邵允看着他:“我并不是在请求你。”
“那你是在威胁我?”邵垠的眼神里充满了玩味,“终于脱了窝囊的假外皮,想动真格了吗?”
他们的身量差不多高,虽然邵允偏瘦弱,但他身上此刻散发出来的气场却分毫不比邵垠逊色,甚至隐隐有更锋利的势头。
即便叶舒唯再三告诉过他不需要替她中止比赛,但他也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长时间处在劣势、甚至有性命之忧。
输赢和名誉本就同他毫无干系,他唯一挂心的就只有她的安危而已。
正当场下邵家两兄弟剑拔弩张的时刻,叶舒唯也在意识涣散的边缘抵死挣扎。
她用脑中最后的一丝清明思索着季殃的破绽,忽然听到沉默了一晚上的季殃在她耳边低声开口说了一句话。
“安心地去吧,等你走了之后,就轮到你的三少爷了。”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犹如切冰碎玉。
就是这么一句毒如蛇蝎的话,却一下子让她清醒了过来。
她意识到,这可能是她在珑城与珀斯公爵的第一次交手,距离她真正抓住珀斯公爵还不知需要多久。
所以,她怎么可能现在就束手就擒,让他们将魔爪伸向邵允和其他人!?
耳麦里的郁瑞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实时心跳,已经知晓她恢复了神志。但叶舒唯非常聪明,她还是佯装自己喘不过气、即将一命呜呼。
果然,季殃被她的模样迷惑到、以为自己赢定了,无意识地放松了警惕。
他压着她的手肘稍微松了松,再次冷声开口道:“还有你的同胞哥哥、辛澜,甚至邵琴琴……所有你家三少爷在乎的人,最后都会在他的面前死去。”
“所以,今晚就先拿你祭旗吧。”
下一秒,叶舒唯闭着眼,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用曲着的左腿对着他的裆部连踹了三脚!
季殃毫无准备,直接被她踹倒在了地上,因为钻心的疼痛、他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
全场观众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大声的惊呼。
而台下的邵允也正准备甩开邵垠,他听到喧哗声心中一跳,猛地抬头朝台上看去,竟然看到刚才还被季殃压制在地板上动弹不得的叶舒唯不知怎的已经骑在了季殃的小腹上。
然后,她就这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拳又一拳、劈头盖脸地往季殃的脑袋上砸过去。
每一拳都是能将人打击致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