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现在看着晋故这么安生地泡在浴缸里,申宸都已经没法把他和当初那个疯狗联系起来了。
她离浴缸几步远,靠墙站着,总试图让晋故再说出点什么来:“水温怎么样?要不要再热点?”
不见应答,申宸以为他是还没完全记起怎么说话,于是上前几步,想让他知道“热”是个什么感觉。
但是在申宸试图接近浴缸的时候,晋故却突然抱着膝盖蜷缩起来。
“不用……”
好家伙,真的好家伙,成了啊!
虽然还没搞清楚原理到底是什么,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申宸直接蹲在了浴缸边上:“你能说话了?你只是有点不愿意说是吗?”
晋故向后瑟缩着:“你别这样……”
那一瞬间申宸的想法居然是——躲什么躲,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但如果晋故介意,她确实就应该保持距离了,这当然也是好事。
于是她又撤回原地:“现在感觉怎么样?”
“……就是平时电击后的感觉。”晋故回答得很简单。
但这句话包含很多信息。申宸追问道:“所以说你有清醒的人类意识大概多久了?”
不知道是因为反应不过来,还是单纯地因为疲惫,晋故总是要隔一会才能说出话来:“……我不知道时间,但是很久了。”
这慢吞吞的语气让申宸有些着急,她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晋故闷声道:“你可以出去吗……”
好的,就是说不仅有人类意识,还开始有尊严了。
这个时候距离施棣入职研究所那天已经过去将近一年,在Omega信息素的刺激下,晋故逐渐产生人类意识,又在后来的某一天产生了人类自尊。
只是因为不会表达,所以申宸迟迟没有意识到。
这种东西不像身体上的数据是可以测出来的,申宸有在反省自己对自己的实验品实在不够关心,作为研究员,这样的变化她竟没能从晋故的眼神和肢体动作中看出来,可见一味跟数字和反应打交道也不是个事。
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再反省也就只能这样了,现在应该考虑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晋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发狂状况了,就连一开始战战兢兢的施棣现在也敢于近距离接触他,如果表达能力也没有问题,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可以走出研究所了?
这是个必须慎重的决定,因为一招不慎就是向社会投放危险人物。晋故要是在外面伤了人,老头这边申宸是不在乎的,但无辜的伤者和晋故的性命都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还是不能太乐观。
申宸咬着自己的指甲,决定还是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她觉得情况好的话可以先申请让晋故离开实验室,在整个研究所范围内活动,因为他到现在对于直立行走还很艰难,可能是因为实验室环境狭小的缘故。
要是能去操场这种比较开阔的地方,对于康复一定更有好处,而且如果能去和其他人进行接触交流,哪怕只是远远看着,都会比现在好很多。
晋故还是需要一些正常的社会化,而不是要么面对Enigma那种把他当狗比划的,要么面对施棣那种变态,来来回回就申宸一个正常人。
至少申宸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这么想着,她去隔壁休息室拿了浴巾和换洗衣物,又折返回浴室。
刚好这时晋故扶着墙站了起来,似乎想去够上面的花洒。
二人照面,晋故脸上惊慌的神色让申宸一愣。
下一秒,晋故猛地蹲下去,本来就很满的水因他激烈的动作向外溢出。
等他面色通红地抬头向浴缸外看去时,就已经只剩地上散乱的浴巾和衣服了。
申宸到底也被他折腾脸红了。
她坐在对她来说最有安全感的实验台前,单手撑着脑袋思索。
她干的唯一的亏心事就是当初把药剂开发出来,注射给了这些Enigma,那之后她做的一切都是问心无愧的。
她没有对药物进行进一步开发,所以Enigma实验没有大面积进行,很多人幸免遇难。对于已犯下的过错,她也在尽力弥补,不仅跟晋故耗在这里,还一直有在寻找将其他Enigma的身体恢复的办法。
她纯粹是为了晋故好才做的这些,尽管看起来残忍了些。
当初所有人都不理解,无法想象一个24小时处于狂躁态的人要如何生存。
老头支持销毁是想让药物进一步开发,那些Enigma本来出于对“同类”的同情不忍看他生不如死,后来的想法却和老头如出一辙。研究所的其他研究员看到她总是绕道走,大家干的活其实都见不得光,但确实只有申宸的实验室里每天传出惨叫声。
这就是为什么只有施棣会来申宸这儿串门,其实是她人缘真的不怎么样。
但是这都无所谓,申宸早就习惯遭人嫌恶的人生了——从小不论在父亲那里还是母亲那里,她都是多出来的孩子,他们早就有了新的伴侣和新的孩子,没有人会在乎一个信息素上头的产物。
住校后因为智商过高的缘故,又给她和其他小朋友之间加上了一道壁垒。她不理解别人的幼稚,别人也不理解她的枯燥,除了出成绩那天以外没人能记得起她,而她的标签除了“聪明”以外就没了。
就这样到了青春期,周身的泥土味道让那些讨嫌的Alpha孩子追着她跑,各色Alpha的味道萦绕不休时,即便匹配度低也仍会有所反应,让她难受又烦躁。
所以施棣所说的那些“美好的东西”对申宸来说是很痛苦的回忆。
有着这样的经历,还愿意对本是Alpha的Enigma们负责,申宸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
不管晋故感受到的到底是什么——是电击的痛苦?是禁锢于此的苦闷?是受难的屈辱?是遭遇这一切所导致的恨意?都无所谓,她问心无愧就好。
是的,申宸有设想过,就算把晋故盘活了,接收到的也许还是仇恨。但她觉得这和她没有关系,她只是去做她必须做的事情。
换句话说,晋故本人又好到哪里去了呢?他难道就不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吗?
申宸给晋故拿的是宽松的T恤和裤子,饶是如此,还是能从T恤下看到肌肉的起伏。头发上还滴着水,领口也打湿了一片。
他扶着墙缓慢地挪了出来,而申宸其实知道他恢复表达能力后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
“……其实当时不是我。”他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但申宸却听懂了:“我知道,你冒名顶替了你的室友。”
晋故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心脏也因此狂跳。他一直以为如果申宸知道自己的实验没有失误,是因为这种鬼原因被耗在这里这么久,一定会发怒。
他甚至还以为申宸那些点灯熬油的夜里,都是在找自己的实验漏洞,想搞明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但是天才就是天才,申宸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是药物的问题,正是确认药物万无一失,她才敢用在人身上。
“我第二天就去你的雇佣兵宿舍查看过了,还跟你的室友聊过。只是为了和老头耗时间,才一直告诉他失误原因没有查明。”申宸看着晋故这路都走不稳的模样,到底还是没来由地心虚。
她一时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脱口而出道:“下泻药这么卑鄙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能有今天,也算你活该。”
是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晋故早就忘记了。成为最优秀的一个究竟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就那么想赢呢。
过了两年的幽闭生活之后,他实在已经忘记自己当年的冲劲干劲到底是因何而来,更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到底还能做些什么。一直待在这里似乎也很痛苦,但是当他听见申宸和大人说话的时候,还是恐慌得心如鼓擂。
“你是说,你想把他放出去?”这不是晋故第一次见大人,但却是第一次听大人说起除了销毁以外的话题。
申宸这些年来没听过大人的话,但表面功夫总是做得很足,看起来毕恭毕敬的:“是的大人。即便是匹配度99%的信息素,他也已经不会产生任何反应了,表达能力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您所见,他的腿部力量和平衡能力还是欠缺,如果能让他去更加开阔的地方,对于康复是有利的。”
“唉。”老头叹了口气,“你如果能像我一样珍惜你的才华就好了。你在一个残次品身上浪费的时间已经太多了。”
申宸却摇摇头:“大人,他可以是残次品,也可以不是。事实证明在不远的将来他还是能够为大人效力的,其他Enigma可以参加任务,那他也可以。世界上仅有的7个Enigma中,他或许会是最忠诚的。”
“你能保证他不会伤人吗?”
“我可以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呢?”
申宸抬手就给了晋故一巴掌。
巴掌带来的疼痛远不如电击,但到底也是打在脸上,而且申宸是真没留力气。
晋故的脸开始出现掌状的浮肿,即便如此,他也只是愣了愣,然后老实地低下头去。
倒是申宸的手疼得抖了抖:“大人,他现在是完全没有攻击性的,您可以让任何一个人对此进行验证。”
老头的眉毛抬了抬,申宸竟因此看到了他的眼珠:“宸儿,我没有不相信你,你也不必做这个样子给我看。只是,哪怕只是按你说的,让他在研究所范围内自由活动,我都很难办。这里的研究员都听到过你实验室里的声音,把他视作洪水猛兽,让他出去难免会导致恐慌。”
“这个压力我来顶,任何人有怨言都可以来找我。”申宸说得果断,“他明明已经具备走出实验室的所有条件,如果还继续把他锁在这里,等于是让我这两年中的很多工作白费,这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你本可以不做这些工作呀。”
“大人,我早就告诉过您药物尚未完成,是您让我投入使用的。之后残次品出现,也是我在千方百计地寻找解决办法。我自从入职研究所,一直是在为大人您卖命,您为什么现在说这种令人寒心的话呢?”
“又成了我的不是了。”老头还是那样,笑得慈祥又和善,“宸儿,你想做的一切事情,我本意都是支持的。甚至哪怕他出去之后伤了人命,我也是可以帮你摆平的。但你要这道,这都是因为我把你当作宝贝女儿看待。”
申宸知道,这是在提醒她他们最初达成上下级关系的缘由,让她记得她的命脉到底还握在别人手中:“是的,大人,我也向来将您看作父亲。”
老头笑笑:“世上仅有7个Enigma,这确实是很宝贵,可你毕竟还是个研究员。”
申宸应道:“当然,大人,关于药剂的完善我还在……”
“不不不,我没有催你的意思。”老头摆摆手,“慢工出细活,实验进度上的事我不懂,当然由你做主。但是呢,也不能事事由你做主。”
申宸抬头看他:“大人才是研究所的所长,我的一切工作当然都是在您的许可下才能进行的。”
“是啊,可你毕竟是个年轻的Omega,你不仅有工作,还有生活。”老头说着看向晋故的方向,“有时我会想,让你和这样一个Alpha长期相处,是不是太难为你了。看你对他这么上心,我心里总有些难过。毕竟没有一个父亲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对这样一个……”
“您想太多了,大人。”申宸面色如常,“从将针头刺入他身体的那一刻开始,我便没有将他作为一个Alpha看待了。也正因为我只把他看作实验对象,我才能做到和他相处这么久。”
“这很好,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得把自己看作研究员才可以。不仅是对7号,对其他六个人也是如此。”老头说着牵过她的手,苍老的手掌在申宸的手背上拍一拍,“和自己的实验品交朋友,我觉得不是个合理的选择。但可能是因为你的实验性质特殊吧,导致你也没什么其他朋友。”
老头又叹了口气,看起来忧心忡忡:“如果你拿他们当消遣,我觉得倒也没什么。只是我毕竟还要用他们出任务的,如果在任务中有人死去,那会不会让你难过呢?Enigma在我看来是很宝贵,但我不希望在你眼中也是宝贵的。”
是在暗指他已经知道申宸和Enigma的聚会。
申宸低下头去应道:“大人,我清楚自己的身份。”
“那就好。我的意思是,也包括7号。”老头说,“你得向我保证,你对他也没有花太多心思,否则我很难对他进行安排——就像全天下父亲一样,女儿的心情总是我第一个要考虑的。”
这是在说放晋故出去不是不行,但从此晋故会成为威胁申宸的筹码,毕竟证明“对晋故没有花太多心思”的最佳证明就是拿出切实的研究成果出来。
申宸点点头:“这一点,大人请放心。”
这威胁在申宸看来挺可笑的,但是事后仔细一想,似乎也不是那么可笑。
她毕竟在晋故身上花了不少心血,看着他从不省人事到无障碍交流,就算真是条狗,那教了两年也得有点感情了。
那种感情不至于是Omega对Alpha的,但是老头真要是把晋故弄死了,申宸自问是不可能做到一滴眼泪不掉的。
所以老头这招走得确实有些恶心。
那怎么办呢?真的要拿点成果出来吗?
好在在被逼到无法糊弄之前,还有些时间可以耗。
得到许可之后,申宸也没多耽搁,将一个项圈丢给晋故道:“戴上,我带你出去走走。”
项圈里有电路,是可以遥控的。如果晋故真的出现什么攻击性举动,申宸可以通过遥控制止他。
一个高大健壮的Alpha戴着项圈的模样确实有些好笑,但对于当下的情况来说,项圈带来的不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事实上哪怕不戴这个项圈,晋故也会觉得浑身不自在。从刚走出实验室大门的那一刻起,他的腿就抖个不停,他几乎想要用“走不动了”来逃避离开实验室。
但申宸立刻就用轻微的电流电了他一下:“别跟我耍滑头,我知道你走得了。你也听见我为了让你能出来扯皮了多久,别现在给我掉链子。”
晋故因此险些真瘫倒在地上,可面对这么严苛的语气,还是强撑着扶墙行走。
申宸看着他的腿部皱眉——到底还是那种类似兽类向前暴冲时的肌肉紧张感,连腰都因此有些直不起来,这种情况下走得了路就怪了。
她的实验室周边本来就没什么人,今天更是满走廊看不见一个研究员——因为研究所提前发了相关通知,现在人都躲了起来,根本不敢和他们打照面。
申宸觉得还挺好的,她也不想让人看见晋故这丢人现眼的样子。
从实验室到操场距离不远,但申宸清楚地记得,那天晋故走了半个钟头。
他还是总想躲回实验室里去,几次回头示意不想再往前走了,下场是被电得脖子那一圈儿发红发烫,甚至最后申宸还使出了杀手锏:“那要送你去隔壁吗?大人和施棣应该都会开心。”
这简直比电击还好用。
磨磨蹭蹭到最后,晋故终于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抬头,是操场上的风把他的头发吹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觉得眼睛刺痛,但却不想闭起。
“你还记得蓝天白云是什么样的吗”——施棣在欺负他时故意说过这样的话,他当时心里想的是,记得的,是很漂亮的模样。
但现在他知道自己记错了,这种自由的感受,比记忆中更美好百倍。
不用申宸催促,他已经向前几步,将自己暴|露在了阳光里。在申宸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出现在了百米之外。
申宸眼睛找了一圈才定位到他,这撒手没的速度让她有些愣神。
正犹豫着要不要按下电击遥控,便听“嗖”得一声,抬头便见晋故像只猴子一样单手挂在三楼实验室外,吓得里面几个研究员失声尖叫。
申宸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将遥控器揣了起来,看着晋故在无人的操场上狂奔,照这个出汗量,似乎澡又白洗了。
这种时候,作为一个研究员该想些什么来着?下一步的计划?观察后腿的受力情况?还是考虑什么时候能让他彻底离开研究所?
随意吧。申宸很确定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有想。
她确实是单纯地在为一个人类能重获自由,而在内心高声欢呼着。
第16章 新状况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是有用的,晋故很快掌握了对腿部肌肉的运用,甚至申宸都觉得狭小的操场已经耽误他发挥了。
但晋故到底还是克制的,没玩太久就已经老实地回到申宸身边来。
他微微喘着,戴着个项圈站在那里,如果不是肩膀有些瑟缩,恍惚间还真像回到了在雇佣军中受训的时候。
虽然他没说话,但申宸知道这类似一种询问,意思是——我可以继续吗?还是得走了?
其实申宸不介意他再溜达一会儿,不过她暂且不想让他闹得太凶,毕竟这研究所里不知有多少人已经在瑟瑟发抖了。
她还是希望晋故表现出更像人的一面来。
“走吧。”申宸唤他道,“带你去食堂看看。”
那之后晋故就可以自由出入申宸的实验室了,只是还不能离开研究所。
申宸有告诉他实验室门的开关在哪、怎么开,但是晋故还是一天到晚闷在实验室里,无奈之下申宸只好一直把门开着。
或许是不想辜负申宸的好意,晋故确实也出去过几次,但总是很快就回来。
这让申宸很疑惑——按理说不该啊,他那天在操场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她从实验台上抬头:“你去哪儿了?操场?还是食堂?”
因为申宸本来就不怎么和他说话,导致他乍听人声,身上一抖:“……没有。”
“你不想出去?就想在这儿窝一辈子?”申宸眉头紧皱,“你怎么回事儿啊,按理说你需要很大的运动量才对,你不想去跑两圈儿吗?你不自己去找饭吃,就等着我给你带回来吗?”
晋故站在门口低着头,也不说话。
申宸就把手上的活暂且放下:“你到底在怕什么?怕外面那些人看你吗?怕他们说你什么吗?你一个人能把他们全打死,他们怕你都来不及,你有什么好怕的?”
但越是这个语气,晋故的头低得越深。
申宸也没办法了:“随便吧,我不管你了。”
这句话的杀伤力却远比申宸想象的要大得多。
刚重新底下头去,便听晋故那张焊死的嘴终于开口道:“我会吓到人……”
申宸没听清楚:“什么?”
晋故便又一次道:“我出去的话,他们都会怕我。我会吓到人。”
与此同时其他研究员也确实组团找到申宸这里来,要求她管理好自己创造的这个怪物。
申宸如她承诺地去和所有人解释:“他现在没有任何问题,他是可以正常与人沟通交流的,伤人行为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就连敌意也没表现出来过。”
研究员们则觉得她不可理喻:“等他真的伤人那就晚了!我们在研究所工作,从来也没打算把命就这么搭进去!”
申宸回头看看蜷缩在阴暗角落里的晋故,觉得还是他们更可笑:“你自己看看他那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样子,真说起来我都嫌他没出息,你觉得他会怎么要你的命?”
研究员怒不可遏:“我就问你他之前是不是长期处于狂躁态?他是不是Alpha的变种?就算不伤及性命,像我们这样的Omega,万一被他标记了就是一辈子的事。而且他能标记的好像还不止Omega吧?”
申宸眉头都拧在一起了:“你们怎么知道的?”
对方更像是抓住把柄了一样:“你自己的亲师弟说的!做这种研究到底符不符合研究道德我就不跟你掰扯了,你要是再不把他看管好,很多Alpha研究员到时也是要来找你闹的,他们就不像我们这么好说话了!”
申宸在心里暗叹施棣这喇叭型人才,同时又抬头看向众人:“不管谁来我都是这句话,他已经基本康复,不需要被关在实验室了。他和你们一样都是人,又不是畜生,凭什么他得被关起来?”
“那我倒有话要问你。如果他真的康复了,那他现在就可以离开研究所了;如果他还有缺陷,那就应该把他锁起来,绝对不存在他能在研究所范围内自由活动,却不能去到研究所外面这种情况吧?你到底拿我们这些人当什么了?我们是用来检测你的宠物还有没有攻击性的吗?”
申宸一口气有些提不上来,回头瞪了晋故一眼。
晋故则羞愧地低下头去。
申宸只得回过头来一本正经道:“所以我说是基本康复。他还是需要留在研究所,但确实是不会攻击你们的。如果实在接受不了可以申请辞职,只要工作交接相信大人会同意。”
这话说在这里其实就是恶心人了。“工作”性质特殊,这里头好些人如果去向大人提离职,最终的结果可能是离世。
众人气得发抖:“你到底在搞什么?一个没有用的残次品的所谓的自由,和我们这些同你一样在这里工作的研究员,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申宸脸都是木的:“我站在真理这边。”
真理就是,晋故确实不用再被锁着了,但康复训练并没有结束。
包括让晋故出去放风的这几天里,电击也仍在进行着,这也难怪研究员们会感到恐慌。
而这一切的原因,是晋故出现了新的状况。
在能够对匹配度99%以上的Omega信息素保持无感之后,申宸尝试着让他吸入了Omega信息素的混合物,果不其然晋故还是出现了较重的狂躁行为。
虽然还是能够被电击压制住,但这也意味着仍然存在可能让他失控的情况。
申宸不知道得是多偶然的情况,能让晋故遇上多个Omega同时对他释放信息素,但人家既然连下泻药这种事都干得出来,那保不齐人家以后玩得花呢?
就算他洁身自好,那万一就是路过了艳厅之类的风月场所呢?
他会直接把艳厅变成屠宰场的。
电击到底还是要再持续一段时间,但所谓的“新状况”却不是指这个。
不知道和之前强行忍耐了一次有没有关系,当申宸再次把湿淋淋的晋故从器械上放下,帮他打开锁后,他竟然完全无法解脱了。
该膨胀还是膨胀的,他自己也发出了慌张又难耐的声音,听着嗓子都喊哑了,却就是完全不起作用。
这场面申宸也没见过。眼看着晋故自己的手都快搓废了,一时间她脑中跳出过各种想法,但下一瞬全被她否了——果然那种脏东西,她连碰都不想碰一下。
但晋故显然已经无法承受了。他自暴自弃地瘫倒在地上,过度的感受让他痛苦难当,眼泪早已司空见惯,这次却是连白眼都翻了起来。
这么下去可能要出人命。
申宸也罕见地慌了起来,她着急地翻看着架子上的信息素储存管,那里有着各种Omega的信息素,她想着能帮晋故调动一下找回感觉,但完蛋的是这些信息素全是给晋故做过“拒食训练”的。
她想立刻冲到隔壁去找施棣再要一管,但跑到门口却想起,这么一来就会存在一个潜在的风险——如果晋故离开研究所后遇到了这个用来调动他的信息素的主人,可能也要出大事。
申宸汗都出来了,好在脑子还是运转得飞快——还是有办法的,只要用的信息素和晋故的匹配度足够低就可以……
这么想着,晋故那边突然就没了声响,居然是昏过去了。
申宸蓦然回过头来,紧接着就把自己的信息素放了出来。
那一瞬间,忍耐已久的子弹接连不断地打在了地上。
申宸觉得自己是个很有道德底线的研究员。
她承认自己做错过事,但这和她的操守并不冲突,她还是有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坚守着一些东西。
比如对那些Enigma,如果想要加强对他们的掌控,申宸其实有千百种办法。她有得是可以给他们注射的药剂,但她从来也没打算这么做过。
又比如像晋故这种情况,要真落在施棣那种人手里,早就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了。但申宸自问从来没有对晋故做过治疗以外的事情,更没有无意义地加剧过他的痛苦——即便他曾是个品质恶劣的Alpha。
这就是为什么在被迫使用了自己的信息素之后,申宸所受的打击颇大。
这对她来说无异于实验失误,又类似于某种医学暴|露——她竟将自己搅和进了一场实验中。
所以在研究员们组团质问的时候,她能说什么呢?
告诉他们晋故现在的情况是没她就会憋死?告诉他们因为她的考虑不周,她和自己的实验品在信息素这方面建立了某种诡异的链接?可不行啊,不光晋故要脸,她也要脸。
光是这个链接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让申宸非常难受了,更不要说她还得在每次电击后提供自己的信息素,让晋故靠着她的味道释放。
那这成什么了?任何一个Omega都不能接受这种事情。
好在晋故对Omega信息素混合物的狂躁期也很快过去,进入了可以保持理智的普通发|情状态。但为了巩固实验成果,每次电击后的奖励依然是必须的,如果还是将释放作为奖励,那申宸还是得给他提供信息素。
于是最终的办法是将信息素本身作为奖励,该锁着的地方就让它一直锁着吧,这样申宸心里还能好受点。
这件事申宸没有和晋故商量,但晋故看起来也没有要违抗的意思。只是从某次电击结束后开始,温暖的泥土味道便代替了开锁的声音。
即便没有真正的释放,却能让他在极致的痛苦后又回忆起最甜美的感受,令他酸涩却心安。
第17章 不叫事
最后的这一年里, 训练相对之前没有那么严苛了,尤其到了后期电击并不是每天都做的,晋故有足够的时间摸索着如何融入人类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