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在月复一月的注射中,Enigma非但没有习惯,反而愈发焦躁——他们毕竟从出生起就是众星捧月的Alpha,又是雇佣兵中的佼佼者,正是这种似乎在被驯化的感觉,让他们格外不安。
只是有人选择憋着,有人就非得说出来。
鲍立直接发泄到了申宸这儿,质问她研究到底什么时候能有结果,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自由。
胡粥已经被其他几个Enigma收买了,每次注射都跟着鲍立一块儿来,生怕他哪天真对申宸下手。
只可惜她也不能把鲍立这张嘴捂上:“我们有权询问进度!是你把我们变成这个样子的,你应该要对我们负起责任!”
申宸抬眼看他:“谁给你的权力?”
胡粥替他解释:“可能是在说天赋人权。”
“我倒也想知道我的人权在哪。”申宸说着从架子上取下两管药剂,“你俩谁先打?”
胡粥撸袖子道:“我先吧。”
鲍立就在一旁乱转:“这完全是不人道的,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是我的人生,我凭什么要……”
申宸打断他:“不要在我这里喊,有什么怨言去找老头,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胡粥打着针嘴上也不闲着:“他不敢。”
“为什么?”
“因为老头是真会杀了他。”
这么说来,申宸确实长了张很吃亏的脸。
因为不苟言笑所以看起来很凉薄,就让人觉得她一点都不委屈,干的坏事全凭她个人意志。但是在此基础上她又有点娃娃脸,稍微接触一下就能发现本质上很无害,令人意外的很受道德底线的约束。
所以就敢于在她面前放肆。
鲍立一副快炸了的样子:“合着你就没错了?都是老头让你干的,你就一句奉命行事,然后就很无辜?”
“那倒也不是。”申宸坦然道,“我一直很后悔跟教授一起把这个药剂给做了出来,不然也没这么多事儿了。”
胡粥的视角依然很刁钻:“教授?”
“嗯,一个我曾经视作恩师的人。”
“曾经?那现在呢?”
“现在是王八蛋。”
“不是,你们聊的这些都不重要。”眼看胡粥打完了,鲍立一边撸袖子一边继续,“重要的是这针什么时候才能不打,我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离开这个鬼地方,跟那老头断绝来往?”
申宸熟练地把针头刺进他粗壮的血管里:“跟老头的来往哪是你想断就能断的。现在我是还没研究出什么可行的办法,哪怕真研究成功了,他估计也有别的办法拿捏你们。与其在这里为难我,不如多想想怎么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鲍立问:“什么意思?”
胡粥听叹气了,索性跳过他:“那要这么说的话,宸姐,咱们能有定期团建吗?”
这是申宸第一次被人喊姐,有着较强的臣服意味。她很自然地接受了:“以什么名义呢?”
“就是吃饭啊。”胡粥挠挠耳后,“你应该也知道,变成Enigma之后消耗大,饭量也变大了,真要是在外面奔着吃饱去吃,肯定会上新闻,所以我们只有在家能吃顿饱饭。但平时忙工作又没什么机会在家吃,所以,你懂的,饥一顿饱一顿的。”
申宸知道她的意思,于是顺着问道:“那你们可以聚啊,我以什么名义参加呢?”
“你怎么没名义了,你不是Enigma之母吗?”胡粥说到了一个非常新鲜的概念,“关系好一起吃吃饭有什么。而且说实话,你的别墅最大,最玩得开。”
“很难不被发现。”申宸说。
“发现了又怎么样呢?”胡粥问。
申宸早发觉了,这些人里,脑子灵光的心理不太健康,心理健康的脑子不太灵光。
这个胡粥是少见的脑子和心理全面发展的,她很欣赏。
临走时胡粥大大咧咧地规划着:“那就说好了啊,这周六晚上八点去你家,一会儿我开个视频会议摇人。”
申宸说:“吃的喝的自带。”
然后这俩人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反正申宸是绝对不会去准备什么的。
看看时间,刚好快到该收拾晋故的时候了。
申宸向角落走去,“咔哒”一声打开锁链:“去器械上。”
平时积极的身躯此时却一动不动地侧卧在那里。
申宸着实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和鼻息,生怕他是病了或者死了。
但是没有发烧,鼻子也还会喘气。申宸正疑惑着,却见晋故向远离她的方向用力挪动了一下。
“……”
怎么跟生气了似的?
生气不算是一个很高级的情绪,但生闷气绝对是。
申宸立刻看了一眼日期,此时距离最初注射已经过去半年。
“怎么了?”申宸问道。
她知道晋故没有语言能力,但如果他现在是在生气的话,那就意味着他可能听懂了什么。
眼看他还是那副拒绝沟通的模样,申宸掰着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脸来:“你不喜欢他们俩?”
没得到反应,申宸继续尝试着问道:“你也想去参加聚餐?还是说,你不希望我去?”
晋故只是一脸懵懂地看着她,显然这些句子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很大概率,他听懂的不是内容,而是语气。
于是申宸脑子一抽,试着用很欢快的语气说了句:“我要出去玩喽。”
下一瞬,整个人都被扑倒在地上。
人生的走马灯在申宸脑中闪现着。
充满争吵的童年,性格不合的父母,并不相爱却被信息素诱导着步入婚姻,明明上一秒还在争吵下一秒却难以自持地纠缠在一起。
他们以为申宸太小什么都不会记得,但申宸偏偏是个天才,她记得住所有事。
然后他们离异,各自组建新的家庭,申宸的求学生涯也就在住宿中度过了。
青春期分化为Omega,她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但老师们总说很可惜,这么聪明的孩子却没有分化为Alpha。
在分化前,她从来也没有因长相被人说三道四过,但分化后却因信息素味道普通而遭到嘲笑。更加致命的是,刚分化为Alpha的那些孩子他们并不追着长相漂亮、信息素甜美的Omega跑,他们热衷于从Beta和很普通的Omega身上找优越感。
他们渴望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渴望向每一个人炫耀,可如果真对着优质信息素的Omega释放,容易酿成大祸。但是像申宸这种的话,就没什么关系。
信息素普通,就不会太受Alpha的调动,除非遇上特别匹配的。
所以每当有Alpha对申宸吹口哨或者释放大量信息素,她感受到的都只是被骚扰的厌烦。但那些Alpha心里知道她是Omega,潜意识里认为所有Omega都会因他们的气味而难以自拔,于是就在这种乐此不疲的骚扰中达到某种自我满足。
申宸终究还是开始认为,做Omega并不好。
哪怕是最喜欢她、最相信知识改变命运的老师,在告诉她“Omega也可以很优秀”“信息素普通也没关系”的同时,也会无意识地说出“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还是要多读书,到更好的地方,才能接触更优秀的Alpha”“总有Alpha会喜欢你这种类型的,没分化为Beta已经很幸运了”这样的话来。
申宸敏锐地感觉到,人们正在把她的价值等同于她的生育价值,“能否嫁给优质Alpha”成了评判她是否成功的唯一准则。
而所谓的“优质”很大程度上指的是富有、社会地位高,而不是温柔、勤劳、听话之类的。
申宸觉得这太没必要了。
这个环境确实是有问题的,在这里她无法成为一个有尊严的Omega,她得去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一个真正有人欣赏她,允许她发挥价值的地方。
于是她就走了,孤身一人来到教授这里。
她曾一度非常快乐。教授将所学倾囊相授,他非常知道申宸的价值在那里,待申宸如同待自己的女儿一般。
这就导致申宸现在更想去把他的骨灰给挖出来扬了。
走马灯跑得飞快,申宸的视线重新聚焦,巨大的顶灯旁,晋故的脑袋正对着她,气急败坏地低吼和摇头。
申宸想说点什么,但是恐惧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悄悄将手探向地上晋故吃饭用的陶瓷碗。
下一瞬,陶瓷碗在晋故脑袋上砸了个稀巴烂。
他是真见不得申宸丢下他自己跑出去玩。
真是Alpha与生俱来的自私。
那天申宸不顾他还留着血的脑袋,把他放在器械上电了两轮。晋故昏过去又醒过来不知多少次,当第三轮的开始键被按下时,他终于在涕泗横流间发出求饶的呜呜声。
好在申宸本来也就是吓吓他而已,真要是完整进行第三次电击,估计人就没了。
关闭电源,打开器械的拘束臂,晋故的身体便像个破抹布一样轰然倒塌。
该有的奖励也没有了,脖子上的锁链“咔哒”一声闭合,申宸揪着他的头发威胁道:“再敢这样,我一定让你死在这个架子上。”
老头给申宸的别墅是很大,可惜的是她不常回去。
研究所有食堂,实验室隔间有浴室和床,这就很够她日常生活了。实在想呼吸新鲜空气的话,那研究所中央还有个操场。
周六那天给晋故留了足够的水和食物,然后走出研究所时,申宸都快忘了公交车怎么坐了。
从郊区一路坐公交到城市,下来还要打个车。
司机听说她的目的地之后眼睛都变大了,不住地问她:“你住那边吗?是去找朋友玩的吧?你结婚了没?做的什么工作?”
明里暗里意指申宸这房子来路不正。
不过她也确实没干什么好事就是了。
房子密码申宸提前告诉了胡粥,所以当她舟车劳顿姗姗来迟时,里头已经乌烟瘴气了。
醉醺醺的说话声,啤酒瓶碰在一起的声音,烤全羊配孜然的烟熏火燎的味道,以及,Enigma的信息素外溢的味道。
申宸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然后走进这危机四伏的别墅中。
因为长期没人,所以家具上大都套着塑料布,现在就是沙发、茶几上的塑料布被扯开了,一群人或躺或坐,悠哉得很。
一楼很宽敞,另一端放着烧烤架,落地窗打开,还算顺利地向外排着烟气。
而一脸不情愿地转动着烤全羊的,毫无疑问是那个年纪最小的,叫吴耐的小伙子。
申宸看着烤架上巨大的羊,有种把她串上也能烤的感觉。
更加震撼的是,地上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羊骨架,旁边还有三个待烤的羊身。
再看向沙发上那伙人时,申宸不自觉地幻视他们都长着狼头:“你们饿死鬼投胎吗?”
“哟,宸姐来了?”鲍立说着打了个酒嗝,看起来心情不错,“想吃顿饱饭是真难啊,好久没吃这么痛快了。”
殷显第一次听这个狗腿的称呼,忍不住笑出了低沉的“咯咯”声,带点讽刺地模仿道:“好了没吴?赶紧的给我们宸姐拆个排骨下来垫垫肚子。”
吴耐气得牙关紧咬,嘴上却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手起刀落划了根排骨下来,唤了声“接着”,随手便把排骨向着申宸的方向一甩。
那一刻申宸以为他是想用这根羊排戳死她。
一瞬间,不管醉没醉的酒都醒了。
胡粥一把把申宸扯了过去,鲍立拦在了她身前,觅淑半道截住了羊排,殷显伸手把吴耐按在了墙上。
这一切走位都是在羊排飞来的一瞬间完成的。
作为所谓的“Enigma之母”这也是申宸继被晋故撞成脑震荡之后,又一次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他们异于常人的速度和力量。
冠妄倒是一如既往的处于观望状态:“小吴,你干嘛呢!”
吴耐正被殷显扭得嗷嗷叫:“我没反应过来,我当宸姐跟我们一样呢……松手啊你是不是故意的!疼疼疼!”
胡粥看着神情恍惚的申宸,赶忙拍拍她的脸:“没事吧宸姐?这也没伤到你啊,是吓着了?”
“不是。”申宸把她的手扒拉开,“我好像突然想明白了。”
这个插曲暂且掀过,申宸接过觅淑递过来的羊排,坐到了沙发上。
其他人也不再杵在原地,纷纷聚了过去。
“这个事儿是这样的。”申宸梳理着自己的思路,“我一直想着,只要我能找到还你们自由的办法,让你们不再受控制,就可以借助你们的力量杀了老头。甚至今天来这里,就是想和你们谈谈这件事的,但是我刚刚突然发现,这不对。”
“如果真是这么个逻辑的话,那你们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只要随手给老头一梭子,事情就解决了。你们甚至不用管稳定剂的事儿,因为稳定剂是我提供给你们的,和老头无关。但是你们就是没有对老头动手,这是为什么呢?”
吴耐开口想说话,被申宸堵了回去,她用了更直白一点的方式来解释这个现象:“因为杀老头对你们来说根本就没好处。”
申宸说着咬了口羊肉下来:“是的,严格来说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伙的’。只有我的目的是要老头死,你们的目的就只是要自由。”
“我想要老头死,是因为性命掌握在老头手里。他还活一天,我就得给他做一天的事。但你们没必要,因为掌握稳定剂的不是老头而是我,老头从事实上看并没有对你们造成威胁的能力。你们之所以到现在也没对老头动手,归根究底是因为他给你们的一切你们都很喜欢。”
“同时‘杀死老头’这件事对你们的处境也没有任何改变。意思是就算老头死了,你们依然是一群不自由的人,甚至还会从不自由的富有者变成不自由的普通人,得不偿失。哇哦,这确实是我很难想到的一点,我话说得难听点,就是你们其实已经被老头收买了。”
“甚至你们可能还会担心,没有老头之后我还受不受控?我还愿不愿意每个月固定为你们提供稳定剂?我会不会开出天价,让你们拿钱来买?如果没人能压我一头,你们的安全感从哪来?”
作为一个学术派,探索人心对申宸来说真是格外有难度的事情,但好在,也不是不行。
“所以说,这事儿应该这么谈。”申宸抬头看向他们,“我们统一一下我们的目标——既要老头死,又要维护你们现在社会地位,然后还要还你们自由。只有这三点同时满足,我们的合作才可能成立。”
胡粥说的没错,即便这样的聚会被老头发现,其实也不会怎么样。
但这本质上是因为平衡不会打破。
发现了这样的联合,老头无法采取措施,因为申宸和Enigma对他形成了钳制。但是他也完全没必要采取措施,因为申宸说的这三点前提条件,远不是一天两天能达到的。
首先从技术角度让Enigma重归自由就不是易事,不想放弃老头给的身份地位的话,也需要长期在自己的职位上扎根,以求实力壮大后一举掀翻。
这显然是个长期的战线。
老头没有动作,其实也是因为他们暂时对老头构不成威胁罢了。
申宸其实很能理解。就像她现在也知道那群Enigma跟她不是一条心,但只要还受药物控制他们就翻不了天。
那么哪怕他们心里有再多小心思,申宸都是懒得去管的。
那之后,这样的Enigma聚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行一次。
大多数时候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重要情况需要传达,聚会看似真就是为了吃烧烤喝啤酒,但只要开口聊天,就总能互相知道对方的一些动向。
冠妄是几个人里过得最舒服的,所以可以说是最维护老头权威的一个,其次就是觅淑。
但据觅淑所言,他和老头之间的联系其实也不多。他平时会代老头向舰队或雇佣兵发去命令,甚至很多上流宴会也是他代老头出席,老头本人并不露面,时间长了很多人还以为他就是老头本人。但他的这些任务也是老头通过其他部下下达的,并不会直接与他产生联系,更不会让他知道太多上流人物之间的关系细节。
饶是如此,他已经受到了很多名流高层的优待。
而吴耐的好处来源——正如殷显所说,来自商业巨鳄宫氏。宫氏会让他帮忙处理一些档案,甚至有时好好的人就成了失踪,他本人则会从宫氏手中获得大量钱款。
但是他说警长管得严也是真的,聚餐时看起来面容最憔悴的也是他,正是防警长防得心力交瘁。所以他算是最没发展前景的一个。
剩下的胡粥、鲍立、殷显在雇佣兵中都有着较高的职位,且还在攀升中,主要作用是配合觅淑那边的命令让雇佣兵能够按老头意愿调遣。
殷显甘之如饴,鲍立对此莫名恼火,胡粥就在里面左右摇摆,一时乖乖听令一时死活就办不了,给人一种太有想法不能久留的感觉。
他们也会问起申宸研究进度如何了,自然得像是老友间的关心。但申宸一般不会给太多回应,用一句“也就那样”搪塞过去,再问就是“说了你听得懂吗”。
即便如此,聚餐也依然每次都能成型,因为这已经是唯一能对这松散的关系进行维护的方式。
申宸需要更多地从Enigma那里获取信息,Enigma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对申宸形成监督,但实际上,Enigma也能大概察觉出她对研究的消极懈怠。
他们私下的视频会议仍在进行。
殷显看似随意地提出这一点:“这个Omega想法挺幼稚的,她会去关注对错。你们发现没有,她之所以想杀老头,是因为她觉得开发这个药物是错的。”
鲍立觉得他脑子出了问题:“那当然是错的啊,要没这个药物,我需要每个月去扎一针吗?我又不是Omega,现在搞得我跟有易感期似的。”
胡粥笑出鸡叫:“鲍哥觉得非常不阳刚。”
“别说这个了,平时出门我都不带抑制剂的。”鲍立摊手,“真遇上易感期没带抑制剂的Omega,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我反正又不吃亏。”
觅淑在旁冷笑:“你是不吃亏,等万一搞出孩子来你就知道厉害了。”
冠妄只是提醒:“任何跟Omega相关的话别在申宸面前说,信我,再正常的话她都能找到发火的角度。”
然后话头拐回殷显这里:“不是啊鲍哥,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们是小白鼠,肯定觉得这药物不是好东西,可她为什么这么认为呢?她在研究所上班,奉命研究个药物,老板给钱还给房,她凭什么觉得不好?”
胡粥也开始说正经的:“你这属于违心事做惯了,见不得人好了。不愿意干坏事不是很正常吗?我为什么提议团建,不也是觉得不能跟着老头这么胡来吗?她既然跟老头也不是一条心,那我们就是可以联合的。”
“你也够幼稚的,胡粥,你不该啊,你明明是个Alpha。”殷显觉得可笑,“你活着是图做好事吗?图真善美吗?活着是图钱啊,没钱你妈妈的病怎么治?没钱你就只能娶最次的Omega,甚至可能是Beta女……”
胡粥指他:“你小心点说话啊,我妹是Beta女。”
“行,不扯这些有的没的。”殷显摊手,“就说申宸的事儿。她觉得给老头做事不好,但老头逼着她把未开发完全的药物投入小范围实验,她做了,就有了我们。那照这个逻辑,如果药物开发完全了,就是大范围实验,她能愿意吗?”
觅淑紧跟着接道:“我觉得这话是对的。现在很大的问题是,申宸可能根本就不想把药物进一步研究下去,那我们重获自由的希望其实很渺茫。有必要的话,其实我们还可以和大人那边多沟通,利用大人逼她加快研发。”
冠妄站出来开口:“我建议别轻举妄动,因为大人一直在催,你看有效果吗?脑子到底是长在她头上,她一天天在琢磨什么,谁又能管得了呢?乐观点想,万一她现在已经研究成功了,只是压在手上,这时候我们利用大人反向逼她,会不会反而让她觉得我们不值得信任?”
“她一天天在琢磨什么,这不很明显吗?”吴耐罕见地开口,“她现在心思全在那个残次品身上吧。还不如早点弄死呢,净耽误事。”
不管是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利益关系,希望晋故赶紧去死的人都一大把,但晋故偏偏肉眼可见地有了好转。
这让Enigma愈发觉得自由遥遥无期。
申宸是不会觉得晋故变化很大的,但对于每个月只去一次的Enigma来说,每次晋故的状态都会使他们觉得震惊。
从一开始的疯癫且具有攻击性,到后来有了安静下来的时候,再到开始能和人有互动,仿佛是幼犬逐渐社会化的过程。
当他们发现晋故对他们的话语能产生反应,有些比较能撩闲的就开始教一些奇怪的指令,比如坐下和握手。
每当此时申宸就眉头紧皱:“你到底打不打,赶紧打完赶紧走。”
殷显便一边卷袖子,一边笑嘻嘻道:“这不是帮你的忙吗?你看,他现在听得懂人话了。”
“我谢谢你,他早就能听懂了,你教这些东西容易让他以为自己是条狗。”
这话在殷显听来有些怪,因为他从不觉得申宸是在训练狗以外的什么生物。
当然也有些管不住爪子的,看到实验室地上有个球顺手就捡起来往晋故的方向丢,比如胡粥。
气得申宸气息不稳:“你干嘛?你觉得他会把球捡回来吗?”
胡粥一脸惊讶:“怎么,不是这么用的吗?”
申宸呼出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脾气:“那是让他练习手部抓握的……算了你还是赶紧出去吧。”
申宸没觉得自己对晋故有多好,她只是负自己该负的责。但是对这群Enigma,她绝对是——讨厌,不喜欢,很烦。
加深了申宸对Alpha的刻板印象——性格各有千秋,但各有各的烦人法。
有时申宸觉得生活暗淡无光,向上看向下看都没什么顺眼的,直到有天离开实验室去食堂吃饭,才知道更烦人的现在才来。
“哟,师姐,好久不见。”
好吧,Omega也并不都是讨喜的。
申宸抑制住了自己缩回实验室里的冲动:“你怎么在这?”
“我今天刚入职,哎,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啊。”施棣说着抖了抖自己的实验服,那姿态哪怕是申宸看着都觉得可爱。
但说实话以前在教授那里时申宸就不太看得惯他,一个必须和Alpha无缝衔接,一旦分手就要死要活的人。
于是出于无缝衔接的需要,他总是同时和多个Alpha保持暧昧,因为没处理好衔接关系而搞得焦头烂额是常事。
也是个控制不住欲望的典型。
申宸看着他,眼里有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提防:“那可真巧。”
“不巧,我是先听说你在这里,然后才来面试的。”施棣说着向她背后的实验室探了探头。
申宸挪了一步挡住他的视线:“我可不记得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是关系好。”施棣缩回脑袋来,“主要是我觉得只要有你在的地方,那就一定不是做什么正经科研的地方。”
师出同门,小众方向,沦落到同一个地方上班,好像也很合理。
申宸并不关心施棣的工作内容,因为明知和自己的研究没有任何交集。但施棣对她的研究内容感兴趣,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从在教授那里开始,好奇的窥伺便没有停止过,但申宸所进行的研究大多自带加密,所以总是不在乎。
但也不意味着申宸希望外人发现她的实验室里锁着一个行为异样的男子。
“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关门了。”
施棣也不阻拦,只是配合地后退一步道:“好的。不过能麻烦师姐给我介绍一下里面那位Alpha吗?他闻起来好香。”
随着施棣的莓果味被调动起来,实验室里锁链一响,发出激烈的低吼声。
申宸立刻转身将门关了起来。
饶是动作够快,施棣也已经看到了什么,神色因此变得恐惧。同时因为香草味和莓果味匹配上,实验室内外的两种气味同时开始飙升。
“抑制剂!”申宸催促道。
但施棣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什么……”
“我说让你打抑制……算了。”申宸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抑制剂,抬手就给他扎了上去。
当时申宸挺怕功亏一篑的,因为晋故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这个状态了。
一年间从未间断的训练和注射已经基本压住了他的欲望,信息素大量外溢的情况也很少出现,最让人欣慰的是,申宸发现他还会有意识地压住自己的脾气。
可能是因为那次生气对申宸做出攻击行为后受到的教训过于惨烈,晋故的表现便愈发温和。但他并不是没有脾气的,那些Enigma把他当狗戏弄的时候,他有时会眉头一低,露出不太友善的眼神。
好在申宸总是在他有实质性动作之前厉声呵斥,这时候那低沉的眉头就会舒缓开,换上一脸清澈的愚蠢。
他似乎能知道电击对他来说是一种治疗,是对他有好处的。他也能明白伤害别人是不对的,不管被怎样对待,哪怕是羞辱性的,也得咬牙忍耐。
是的,他能感觉到那些Enigma在羞辱他,这也意味着羞耻心在逐渐回来。
如果在电击过程中恰有Enigma进来注射,他就会开始挣扎,但挣扎会导致电流自动加大,所以挣扎一般无效。
一开始申宸也没发现他会在意这个,直到有一次鲍立在,而申宸一如既往地在电击结束时去给他开锁,却在弯腰时敏感地察觉到了晋故的闪躲。
老实说申宸对他一直是研究员心态,“奖励”这种东西也必须及时才能有效,即便有人在,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难堪。
所以她着实因为这个闪躲愣住了,还问了一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但晋故只是闷不做声地回到了软垫上,背对他们躺下,死活不愿意再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