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下班回去收到烟杂店老板那边的传话后,就马不停蹄准备了起来,想要给自己大哥接风。
“我不是跟烟杂店老板说了,我今天回来的晚,让你们别忙活吗?”
季怀安把行李放在他们擦干净的柜子上,眼含笑意坐到了桌子旁。
“那怎么行!这回你可是真的回来,再也不用去乡下了,怎么能不庆祝!”
小毛激动的话音刚落,一旁个子矮小,但很健壮的小伟就接上了话,“就是!当初那个册佬把大哥坑去乡下,现在好了,他跟他那雌老虎都蹲进去了,当然要庆祝!”
几人把带来的碗筷一分,就准备开动。
季怀安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眼里却带着讥讽。
对季家夫妻俩的讥讽。
他们都以为是自己协迫季怀安,让季怀安顶替自己儿子下乡。
其实不然,在他们看来的协迫,反而是帮了季怀安。
那时候的他因为跟爷爷相依为命,成分并不好,留在沪市只能过人人喊打人人欺压的日子。
哪怕没有季家夫妻,他自己也会想方设法去乡下避风头。
可那两个傻子,给他送来了梯子不说,还立下字据撇清了可笑的“养育之恩”。
恰好知青办主任跟季爷爷有旧,他不能明着帮助季老爷子,但在季怀安前去办理下乡手续的时候,还是动了动关系,把他送去了条件比较不错又离得近的桃源公社。
季文华夫妻满心以为季怀安顶替儿子被送去了偏远的北方吃苦,心里还沾沾自喜,殊不知人家在乡下过的可好了呢。
就算现在的季怀安站在季文华夫妻面前,他们都认不出来这会是当初老爷子养着的那个瘦小可怜虫了。
“不说那两个晦气的人了!哥,来点酒不?”
这回说话的是高壮的阿庆,他自从进了肉联厂工作,吃喝不用偷偷摸摸,整个人就像发面馒头一样,越蓬越大。
阿庆神神秘秘的从挎包拿出一瓶茅台,又摸出了几个小酒杯,没等季怀安回答,就拧开瓶盖倒上了。
“少喝点,我明天还有事情。”
阿庆笑眯了眼,“那肯定的!不喝多不喝多,喝太多,我还心疼呢!”
这瓶酒是阿庆当初在黑市看见后自留的,藏在家里宝贝的很,要不是庆祝季怀安回来,他根本舍不得拿出来。
不过说是心疼,但季怀安要是想喝,别说是一瓶,就算十瓶他也会想办法弄来,与季怀安的恩情相比,这才哪到哪。
“大哥,这杯我敬你。如果不是你……我……干了。”
率先举起酒杯的是几人中最没有存在感的阿鼠。
人如其名,看起来瘦小又怯懦,任凭谁见了他,都会觉得是个好欺负的料。
也确实如此,阿鼠是早产儿,又跟着外婆生活,日子过得极为艰难。
在座的所有人,家里日子都难,不是跟着长辈生活,就是单亲。
因为日子太苦缺衣少食,那时候的他们白天总是闲逛在各大工厂周边捡破烂,傍晚跑去菜店后面的巷子捡一些烂菜叶子。
跟季怀安的相遇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两边抢菜叶子,季怀安凭着自己的狠劲,一个人打趴了小毛等七八个孩子,然后一瘸一拐地抱着菜叶子离开。
再后面又打了几次,几个孩子就怕了,每次都会等季怀安先挑完,自己再上去捡。
后来,季怀安注意到他们捡的那些破烂,想办法带着他们直接混进工厂内部。
卖废品的钱并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但也能减轻一些负担。
特别是季怀安。
他并不是一味的捡破烂,而是混进工厂后,细心观察着厂里的事情,就比如,他特别留心个大工厂的运输部门。
后来下乡在黑市赚了一些钱,他靠着回城探亲的时间,带着小毛他们想方设法联系上了运输司机。
沪市是个大城市,南来北往什么城市的司机都有。
季怀安一一打通他们的关系,手里就有了赚钱的路子。
有了路子和钱,他再打通上头的关系,属于他们的黑市也就建立了起来。
黑市赚钱,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当然会有有背景有家世的人盯上他们。
季怀安狐假虎威,借力打力,当然,也分出不少好处。
至此,他的所有生意在一步步谋划中才安稳下来,究竟遇过多少风险,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就喝两杯,你们也别敬了。没有什么恩情,不过是大家共同努力。”季怀安说着站了起来,“说到底,是我该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一直帮我留心季家的事情,也帮我把住在房子里的人赶了出去,免去很多烦恼。”
季怀安一口干了酒杯里的酒,随后坐下吃菜。
他远在杭市,只能抓着这里的大方向,但有很多事情鞭长莫及顾念不到。
如果这些人里面但凡有一个动了歪脑筋起了贪念,他根本来不及管也管不到。
虽然不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但也会伤筋动骨。
幸好,大家都没有。
说到房子的事情,也确实要感谢他们。
房子被充公后没多久就分给了别人住,哪怕后来重新还回来,可里面依旧住着的人上面不会管。
人家要是死赖着不走,就要你自己想办法。
小毛等人不会让季怀安为难,在留心到这件事后,直接找了一群二流子日夜/骚/扰威胁,最后把住在里面的三户人家赶了出去。
“哥,嫂子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喝酒吃菜间,小毛的一句话让所有人停下了筷子,全都直直看向小毛,然后齐齐转头再看季怀安。
他们怎么不知道?!
在一双双好奇的目光中,季怀安淡定的放下筷子,嘴角却挂上了几人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嗯,她也回来了。”
这样的消息不亚于一颗惊雷,直接在几人脑中炸开了。
他们实在无法想象大哥处对象的样子,愣了一瞬后,七嘴八舌的开问了。
“嫂子也是知青吗?”
“嫂子住我们这块吗?”
“是工人子女吗?要不要我托关系给嫂子买雪花膏?”
“布票布票,我家还有不少,给嫂子做衣服吧!”
“哥,嫂子肯定很好看吧!我们什么时候能见见?”
季怀安超有耐心,含笑一个个回答:“不是,是,不是,不用,布票你先留着。”随后顿了顿,嘴角笑意更大了,“她是最美的。……至于见面,我先问问她。”
大哥最后的回答让众人牙酸,一个个挤眉弄眼表情滑稽极了。
他们并不觉得季怀安要去问见面的事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是看不起自己,毕竟这很正常。
季怀安没有征询阮娇娇的同意,自然不会打包票。
房间烛火昏暗,大家都没注意到季怀安红透的耳根,见他气定神闲的吃完菜后,一个个忙着把家里带来的被子凉席给他铺好,然后就告辞了。
季怀安从背包最底下翻出一个小藤盒,举着蜡烛去了季爷爷曾经住过的屋子。
小藤盒里是他自己做的灵位,摆在屋子的桌上后,季怀安也不在乎满是灰尘的地面,直直跪了下去。
许久,他应该是把想说的话都在心里说完了,然后起身打扫屋子。
打扫完后,他才去到对面的房间,把阮娇娇不要的床单铺在凉席上,就着上面隐隐的香气入睡了。
花香和甜甜的果味,让人轻而易举就能沉醉其中。
阮娇娇这一觉睡的特别沉,不知是因为太久没睡床垫还是昨天坐车太疲惫,她将近早上十点才起来。
无精打采的阮娇娇进了洗手间洗漱,最后沉着脸出来。
果然,没精神不是因为睡太久,而是亲戚来了。
她的身体调理的特别好,定期也会去医院体检,所以来亲戚时除了有些乏力和暴躁外,什么不适的症状都没有。
简单的吃了点早餐垫了垫肚子,阮娇娇换上昨天晚上买的一件娃娃领衬衫,下身搭配自己的黑色花苞裙。
头发是昨夜睡前按照曾经网上学到的教程,用崭新的厚袜子绑住,一觉醒来就成了自然又慵懒的大波浪。
头发侧边配上一个珍珠发夹,浑身上下除了低调的黑色皮质小腕表,没有再佩戴任何首饰。
涂好防晒霜,一手提着小皮包,一手抱着淘购里刚换出来的厚厚一沓五千元纸币出了房门。
许秋绾在早餐期间跟阮娇娇聊了买户口的事情,已经跟那人谈妥。
除了户口外,连同那人家十几平的小房子阮娇娇也准备一并买下,反正只要几百块而已。
等龚婶母子到了沪市,许秋绾就会带他们去接洽办理手续。
阮娇娇把钱给了许秋绾,一部分买户口和房子,多出来的就放她那备用。
一身黑白搭配的阮娇娇看起来格外的乖巧漂亮,少了几分艳和难以接近的贵,多了几分温婉和书香气。
许秋绾接过钱装进自己百货大楼新买的棕色牛皮包里,和阮娇娇出门前往小洋房。
汽车的声音在一向幽静的洋房附近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司机还没停下车,陈力坚父子和另外三个男人就已经在院子门口等待了。
陈力坚是个极有眼色很会来事的人,车子刚停稳他就上前帮阮娇娇开了车门。
他没有开口,拉开车门就老实的站在一旁,只是从他的神情来看,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阮娇娇在下车前就不动声色的透过车窗把几个人观察了一遍,站在陈力坚父亲边上,那个瘦瘦的年轻人,就是之前他介绍过,自己昨夜也在淘购里看过资料的人。
好像叫曹康。
她大概知道陈力坚想说什么,他们父子一开始找了两个人,后来又多了一个。
多的那个就是满脸不安,手指紧揪衣摆的曹康了吧。
但这在阮娇娇看来,并不算什么事,只要没拿着她的钱不做事就行。
“外面热,咱们进屋聊吧。”
阮娇娇一边说一边抬脚往花园里走,她刚快要进到花园里,一旁角落就冲出来两个人,一边跑一边喊:“就是你害了我爸妈!你别走!”
无处不在的蝉鸣,闷热的空气以及亲戚的来临,就像在阮娇娇身上叠了三层buff,燥上加燥。
她沉下脸转过身看去,喊话的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在她身边一同跑来的是个戴眼镜的青年。
阮娇娇根本不用思考,就知道他们两个的身份——
季文华的一双儿女。
两人看起来有些邋遢,头发一绺一绺泛着油光,身上放在这个年代算是时髦的衣服也皱皱巴巴带着点黄黄的污渍。
不难想象,父母蹲了局子以后,这对兄妹是吃了不少苦。
可,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做了什么样的事,就要担什么样的责任。
阮娇娇还从许秋绾那了解到,季文华夫妻除了占她的房子倒卖里面的东西,还拿了不少给人送礼。
同样,这样利益熏心的人也不会放过厂子里的羊毛,吃回扣不说,还贪污了不少的公款,小日子可有判头了。
说这对兄妹无辜,那就太可笑了。
一个二十三,一个十八,自己父母有多大能力他们心里不清楚吗?
阮娇娇根本不想跟这对兄妹浪费时间,毫无意义。
在陈力坚几个做惯力气活的大男人的衬托下,被父母溺爱长大的季英材就被衬成了小鸡仔。
季秀秀更是喊了一声后就躲在哥哥身后,生怕会动起手。
他们看见阮娇娇后,被她的容貌恍了一瞬,在发现她淡淡看了一眼后又回头准备继续往里走,两人也顾不得美貌不美貌,回过神再次开口喊话。
“你这个狐狸精!占我家房子还把我爸妈害进公安局!你不准走!”
季秀秀人生前十八年一直顺风顺水,无论在哪都是被羡慕的对象。
总是穿着百货大楼最时髦的衣服,蹬着普通人买不起的小皮鞋,甚至价值一百多的手表她也有一块。
在学校,她经常会请同学去国营饭店,在外家,也是舅舅舅妈,表兄妹姐弟恭维的对象。
被人奉承的多了,她自己也把自己当成了小公主。
她刚得知父母被抓进公安局,消息就在学校里传开了。
她和哥哥季英材高考结束后就一直待在学校,跟着同学对完答案后,自觉胜券在握的她和哥哥,当然还想继续在同学里风光两天。
可没想到,真正的风光荣耀还没来,噩耗就先传开了。
原先一直在她身边奉承的跟班,一个个都跟她拉开了距离,窃窃私语的声音和同情中又带着不屑的眼神几近让她崩溃。
哥哥带着她回到外公外婆家打听消息。
头两天,外家对他们依旧亲近客气。
可是后面舅舅打听到厂里批评开除的通告都出了,知道两人大势已去,一家子全都变了脸。
季秀秀和季英材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原本两人还跑去小时候住过的老宅街道,想要看看能不能领到季老爷子的房子和补偿,可却被街道大姐毫不留情的讽刺了回来。
最后还是看在钱票的面子上,外家收留了他们两个。
那是父母被抓前一天,母亲去学校带给他们的钱票。
那时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家里出了事情,拿到钱就带着同学去国营饭店大方了一把,听着他们的夸赞恭维沾沾自喜。
因着钱票,他们虽然留在了外家,可只能睡在椅子架起的“单人床”上,半夜总是会摔倒地上。
面对表姐弟的阴阳怪气,他们不能回嘴不敢吭声。除了睡觉,吃饭都要给钱票,甚至帮他们洗衣服都不肯。
以前他们可是抢着帮忙的啊!
一向被父母疼爱的兄妹,短短几天就尝尽了生活的苦辣。
他们去公安局打听消息,却根本见不到父母。
跑到洋房附近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却被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拦着不让进。
眼睁睁看着这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进进出出,把他们曾经睡过的床垫,还有其他用过的已经毁坏的东西搬走。
兄妹俩心里痛的直淌血。
眼看阮娇娇要走,娇纵惯了的季秀秀根本绷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不管那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会不会动手,尖锐着嗓子就嚷了起来。
喊完第一句,她见阮娇娇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又扯着嗓子把自己学到的脏话全都骂了一遍,
什么野种,没爹没妈,婊子贱人,还有一些更加污秽不堪入耳的言语让许秋绾和陈力坚等人都怒目而视。
季秀秀不愧是季文华和沈翠芬的亲女儿,骂出的脏话是近得真传。
她像是想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压抑委屈全都宣泄出来,声嘶力竭的辱骂让她的哥哥季英材都不由后退了两步,跟她拉开了距离。
阮娇娇确实转身回来了,带着季秀秀看不懂的笑意来到她跟前。
没等已经陷入疯狂的季秀秀继续开口,阮娇娇拿着手里的折扇“啪”一下抽在她的脸上。
“你……”
季秀秀刚怒目说出一个字,阮娇娇又“啪”一下抽在她另外一边脸上,这一下的力道直接让本就脆弱的贝母折扇断成了两截。
“还是对称了才好看啊……”
阮娇娇晃了晃只剩半截的扇骨,看了眼想要冲上来来却被曹康快速反制摁在地上的季英材,又看着想还手但被许秋绾反控住双手不能动弹的季秀秀。
一时冲动上了头,被狠狠抽了两下又被控制住的季秀秀总算找回了理智,知道害怕了。
她抖着双唇不敢说话,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明明是带着笑意美到极致的一张脸,可现在认真看着她,却让她遍体生寒。
阮娇娇用断了的扇骨在季秀秀脸上轻轻滑拉,“你的脸皮可真厚啊,我扇子都断了……你知道,我这扇子多少钱吗?”
不规则的尖锐截断处在脸上来回移动,带来了一阵阵刺痛感,但此时的季秀秀根本不在意这微弱的痛感,咽了咽口水眼珠往下瞟。
精致的贝母折扇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晕,上面还有好看的镂空花纹。
这样的扇子,她是见都没见过,其中的价格自然也无法估算。
这扇子是阮娇娇带到这个年代的,原先是为了搭配礼服穿搭,买来的时候是七千多,一个好看的小玩意。
不过,阮娇娇翻了淘购以后,在上面看见了几十柄类似的扇子。
它们全都是纯手工制作,精湛的雕刻搭配蕾丝、镶珠刺绣等扇面的工艺,更是精美绝伦。
普通的几百,贵一点的上千,对现在身家百万的阮娇娇来说,就是不要钱。
她买了,全都all in,只等邮寄到货。
不过今天毁掉的,肯定也得季秀秀赔,骨折价五百块,很合理吧。
阮娇娇红唇轻启,在季秀秀不安的眼神中缓缓开口:“五百,你赔。”
轻飘飘的四个字,听在季秀秀的耳朵里就仿佛泰山压顶。
她跟哥哥身上总共就一百出头,请人吃饭又被外家坑走不少,现在能有二三十都不错了,上哪变出五百块啊!
况且,那是她自己弄坏的!
季秀秀懵了,可被曹康按在地上,脸颊和大地亲密接触的季英材却没懵。
他的视线刚好能看见地上掉落的那一段段扇骨,哑着声音大喊:“这是你自己弄坏的,你还打了我妹妹!我们没有责任,你还应该赔偿我们!”
哟,还知道“责任”,还会说“应该”?
阮娇娇扬了扬眉,看了曹康一眼。
他也极有眼色,用膝盖抵住季英材后腰,制着他的手,直接把他上半身提了起来,让他能抬头看着阮娇娇。
“你说的不对,是你妹妹私闯民宅辱骂我,又碰瓷般的把脸撞上我名贵的扇子,所以我的扇子坏了,当然是你们赔。
你们两个还真是跟你们土匪般的父母一样不讲理,他们现在是学会老实了,可你们却还没学会……”
第112章 又被占便宜了。
阮娇娇一番高高在上的作态和颠倒黑白的言语,让本就愤恨的季英材破防了。
就在几天前,他还是亲朋好友,同学老师眼中前途无量的有为青年。
可一夜之间,全变了。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他的父母变成了犯人,亲朋好友对他们兄妹躲避不及,同学老师看他们的眼神像是垃圾。
什么大学,什么未来,全都成了泡影。
有了劳改的父母,他根本上不了大学。
曾经嫌弃临时工工作繁琐,嫌弃老宅简陋拥挤,有父母在,他什么都不用考虑。
可现在,别说是住,他们兄妹俩吃饭都是问题。
这一切的一切,全部因为这个女人,蛇蝎一样恶毒的女人!
季英材根本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姿势多么难受,眼里的恨意满的都要溢出来,怒吼道:“这是路上!根本不是你家!你这个毒妇难道还能只手遮天,把这路也变成你家的吗?!”
他话音刚落,许秋绾就像扯鸡仔一样,把觉得自己闯了祸嘤嘤哭泣的季秀秀拖进了花园铁门里,陈力坚也快速将地上的扇骨踢进铁门。
阮娇娇都快被他们这快速的反应整笑了,心底的躁意也减散了不少。
“瞧,这怎么不是我家呢?”
阮娇娇还是没能憋住,绽开了笑意,用扇子指了指院子,“你妹妹,我的院子,多巧。”
季秀秀泪眼滂沱地看着眼睛都要瞪出来的哥哥,想要挣脱钳制在身后的手,却根本使不上力,哭得更大声了。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五百块,现在赔吧。”
季英材眼里布满了血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被气得不轻。
季秀秀见哥哥这样,哭着道:“我们没钱啊,你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来了!或者、或者我们的行李不都在里面吗?都给你,我们不要了行不行?”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们的行李,在我家?你听听这合理吗?”
站在季秀秀身后的许秋绾不声不响,按住她手腕的力道突然变大了,季秀秀没忍住嗷一声叫了出来,慌忙道:“不是不是!是你家!没有东西!可我们真的没钱了!”
“不是吧…”阮娇娇拉长了尾音,看向目眦欲裂的季英材。
她记得,两人狼狈归狼狈,可手腕上都戴着手表的。
两块手表,总不能加起来连五百都没有吧。
阮娇娇把想法说了出来,许秋绾很快速的按住季秀秀的手臂往上拖,“沪市牌手表,120要票,戴了有两年了,能值100左右。”
随后,她又眯起眼睛看向被曹康重新按趴在地,手腕高高扬起的季英材,“欧米茄,不要票。他这款百货大楼正好卖五百,看着还算新,不过也要折价,四百差不多了。”
“这样啊,那两块加起来就差不多了。”
陈力坚等人过去按住不停挣扎的季英材,帮着曹康把手表摘下来,许秋绾则是一个人就摘掉了不敢反抗只敢哭的季秀秀的手表。
两块手表都到手,许秋绾直接扯着季秀秀扔到她哥哥身边,然后在阮娇娇身边站定。
阮娇娇看着趴在地上的兄妹俩,把手上的半截扇子扔了过去,轻笑道:“赔偿收到了,东西你们拿好。”
她似是有些困恼,叹了一口气,“你跟你们父母真是一模一样,都喜欢占我便宜。不过谁让我那么善良呢。这次的事了了,但下次要是还来,记得带上钱票,免得弄坏我东西不知道该怎么赔了。毕竟……你们的手表我是真的不喜欢。”
阮娇娇说完就不准备管摊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季英材和想要拉他起来的季秀秀,准备进花园。
刚转身,余光却瞥见另一旁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见那个身影,阮娇娇眼睛亮了亮,开心道:“你来找我了呀。”
没等阮娇娇走过去,那道身影就迈着大长腿过来,对阮娇娇温柔道:“外面太阳大,进去说吧。”
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地上的那两个人,站在阮娇娇身侧陪着她进了花园。
所有人都走了进去,花园铁门阖上。
一直想要拽哥哥起来的季秀秀呆呆地看着消失在花园里的身影,然后推了推哥哥的肩膀,不确定道:“哥,刚才那个男人……好像有点像那个野种啊。”
“野种”,“野孩子”,是他们对季怀安的称呼。
对于他们来说,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季怀安就是他们家的奴隶、长工。
除了在季老爷子面前收敛点,其它时候都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反正他也不会告状。
哪怕过去这么多年,时间已经改变了很多,但毕竟一起相处了那么久,季秀秀对季怀安还是有印象的。
但印象有些模糊,她也不能确定,只是觉得有些像。
阮娇娇刚才那番作态,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看来,委实有些恶毒。
她不知道季怀安看到了多少,不会被她吓到了吧。
但仔细想想,季怀安对那兄妹俩根本没有感情,应该是不会被吓到的吧。
季怀安确实到的很及时,刚好看见阮娇娇拿着扇子抽季秀秀大嘴巴。
他并有觉得阮娇娇恶毒,也不觉得她坏,只觉得阮娇娇今天打扮得也很好看。
她身上穿的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条裙子,但感觉却不同。
那天是娇俏,今天是温婉,不一样的风格,同样的美丽。
至于其他,季怀安只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扇子都断了,他那小未婚妻的手会不会痛。
两人并排走向洋房期间,季怀安总是低着头观察阮娇娇身侧的手。
如果边上没人,他真想仔细看看,有没有因为刚才受伤。
洋房里没有空调,但比外面温度低一些,待着还算清凉。
客厅的杂物全都被清理出去,一些被季文华夫妻俩藏起来的摆件壁画也被许秋绾安排着挂好放好。
家具和地毯被清洗过,给人的感觉,就和第一次来的时候完全不同。
空旷了,但又高雅了。
第113章 难处。
陈力坚等人继续守在屋前屋后,而许秋绾带着季怀安和阮娇娇参观翻新后的洋房。
一楼有两个餐厅,一大一小,一个宴会厅,以及五间佣人房和客卧。
二楼是一间非常大的主卧和两间次卧,还有书房、花房,茶室和宽敞的露天阳台。
整个洋房的装修设计和华侨饭店很相似,都是老沪市风情的小资调调。
坐在皮质沙发上,听着留声机喝着茶或咖啡,一下午的悠闲时间就能匆匆度过。
查看了一番卧室的设施,除了空调,哪哪都比华侨饭店好。
不过现在可以买到电风扇,而且洋房里并没有很闷热,阮娇娇准备今天就退房搬进来。
许秋绾带着两人参观了一遍后,就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阮娇娇和季怀安站在卧室的窗户前,谁也没有提及刚才的人和事,仿佛他们根本不值一谈。
“我今天准备搬进来了,你呢?你住隔壁陪我好不好呀?”
要不是阮娇娇现在身体不适,其实她想说住一起!
“好,我早上把爷爷房子的手续办好了,下午收拾收拾,晚上就搬进来好不好?”
洋房位置幽静,没什么人注意,而且他们是未婚夫妻,只是住在隔壁,季怀安不用担心太多。
而且,他也很想天天能看见阮娇娇。
季怀安牵着阮娇娇的手,不动声色的检查了一番,确认上面没有红也没有肿才放心。
两人在楼上温存了片刻后,牵着手下楼了。
许秋绾坐在楼下客厅,用自己的小本子记着东西,除了阮娇娇要求每个房间都配备的电风扇,两个大小厨房还要安排上电冰箱。
至于洗衣机,倒没什么需求,原因是阮娇娇的衣物不能机洗,需要找个有经验手不糙的人帮忙手洗。
百货大楼的电冰箱很难买到,一般只到四五台,每次一有都被人抢完。
但这不重要,因为友谊商店里也有售卖,不用等待,还是进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