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去了学堂, 他时常觉得花钱如流水, 无?论是考试费、还是买书、买笔墨纸砚或买吃食的钱,都不便宜。
他想?尽量靠自己挣, 而不是手心?朝上?向姜家要银子,毕竟将来能少还一点是一点。
何况姜月挣钱也?不容易。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姜月便醒了。
往常这个时候她都要在床上?打?个滚儿再美美的睡个回笼觉,但今日不同?以往,她睁开眼便起床穿衣,先去看看晾在屋檐下的黏土。
她用木棍戳了戳,发现黏土已较昨日硬了许多,应是能成型了。
如今杂货铺子的生意的确不太好,位置偏僻,客人少得可怜,她要早些用泥塑引流些客人过?来。
于是她简单梳洗了一番,便去厨房煮了一碗浓浓的米浆,而后将黏土拎进了屋子里面。
她铲出一块鸡蛋大小的黏土放在手心?,来回揉搓了一刻钟,使黏土质地更加紧密均匀,其?中的气泡和裂纹也?荡然无?存。
接着,她将手中的黏土揉成一个前尖后圆的球,再捏两个小尖尖作为耳朵,捏四个小圆柱作为小短腿。每一步她都用自制的各种工具将形状修整一番,再用米浆小心?地黏在一起。
不一会儿,一只肥嘟嘟圆滚滚、通体都是奶白色的小白兔便摆在了桌子上?。
初步成型后,她再用刻刀,将小白兔的眼睛、鼻子和胡须雕刻出来,使其?更加精细逼真。
第一只小白兔便大功告成。
接下来,一只、两只、三只、四只......小白兔越来越多,在桌子上?摆得整整齐齐,远远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包饺子。
她一口气捏了十个小白兔,六只小乳猪。
“做泥塑就是快啊。”
黏土随便一搓一捏便能成型,不像木雕需要耗费很?多力气才能用刻刀将其?雕刻成想?要的模样。
姜月看着满桌子的小可爱很?是满意,虽然还是半成品,但外?形已经?非常讨喜了,拿出去一定好卖。
她推开外?面的窗,将泥塑放在窗台上?,要让风吹一吹,阴干十天才能上?色。
此时,姜氏一声惊呼从屋外?传来,“啊!当家的快来看看,我们家里进贼了!”
紧接着姜远发从屋里面跑过?去,“发生了什么?”
姜氏道,“有人进了我们家煮......”
仔细一听似是厨房方向。
姜月听见?动?静连忙推开屋子,只见?姜氏站在灶台边一脸惊魂未定,姜远发则举着棒槌找贼,姜月赶紧解释道:“阿爹阿娘,是我干的,不是贼。”
“什么?”
姜月将前因后果都说清楚,姜氏听完不免笑道:“我说怎么这么奇怪了,贼不忙着偷东西,反倒生起了火煮饭。快让我看看你?的泥塑做得怎么样?”
姜月笑道:“还没做好呢,到时候再看。”
白天里,姜月又在屋子里面窝了一整天,做完了小白兔和小乳猪,她又捏了十多只小柯基、小熊、小猫、小马和小鸭子,形态各异,趣味横生。
由于做得太多,窗台上?根本摆不下,她从姜氏夫妇的屋子里又移了张桌子摆在自己窗前。
新搬来的桌子依然被摆得满满当当,桌面就像摆了个小动?物?园。
姜月脑中灵光乍现,叉着腰站在桌前,故作一本正经?道:“诸位小家伙们,我现在就是你?们动?物?园的园长啦,你?们的终身大事就是替我挣钱哦。”
姜氏刚刚帮她搬的桌子,人还没走远,闻言转身问道:“什么是动?物?园?”
姜月闻言顿住,默了一会儿边强行解释道:“那个……是我给这组泥塑新取的名字。”
在等待泥塑被风吹干的十天里,姜月接着做没完成的木雕。经?过?她一个多月来的不懈努力,炸毛小猫终于全部做完。
小猫木雕一共卖了三百六十两银子,李掌柜找黄杨木一共费了四十两银子,因而最终结算给姜月的是二?百一十两。
回家后的姜月看着越来越丰盈的钱袋子,只觉得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这下再也?没有人能让她睡大街了。
趁着还有些时间,她和姜氏一人拿了个小木桶,又去望月湖带了很?多黏土回来。
十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姜月的那一群小泥塑已经?变干,只有几个出现了开裂和变形,剩下的全都完好无?损。
可以上?色了!
姜氏听说了今天姜月要在家里给泥塑上?色,她不免好奇,摆摊都不去了,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桌子前。
她惊奇地望着桌子上?形形色色的小动?物?道:“光看着都觉得有意思,我来瞅瞅你?怎么上?色。”
姜月笑道:“好呀。”
只见?姜月先用白色颜料给所有泥塑上?了一层白底,然后就先给小白兔上?色。
她将大红色和白色颜料混合出淡粉色,将其?涂在小白兔的两腮、双耳和脚丫子上?。
再调出深粉色涂在小白兔的鼻尖和耳窝。
用黑色点缀出兔子眼睛,再在周围添点红晕。
一只粉嫩可爱的小白兔就完成了。
姜氏惊叹道:“上?色前就觉得可爱,上?完色简直想?咬一口,看看口感是不是软糯的。”
她又接着问道:“这个什么时候能拿出去卖?”
姜月笑道:“可能得再过?两天,颜料全干了才行。”
姜月接着给其?他的小白兔上?完色,又给其?他的各式小动?物?上?色。
姜氏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道:“阿月,你?会的东西怎么这么多?”
姜月闻言微微愣了一下,她想?起上?次在院中听到的姜氏父母的对话,心?中顿时便有了主意。
她眨巴着眼睛,俏皮地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女儿从小跟着阿爹,继承了阿爹的心?灵手巧呀。”
姜氏果然接受了这一说法,她跟着笑道:“阿月说得有道理。”
姜月给小玩意们上?色上?了一整天,姜氏也?跟着看了一天。
姜月见?她喜欢,便想?教她一起上?色,姜氏显然很?是心?动?,但她怕自己弄坏了泥塑,怎么都不肯。
最终,姜月将阴干时裂开变形的泥塑拿出来给她练手,她才愿意试试。
只是想?法固然美好,现实总是残酷的。
姜月望着被姜氏眼睛鼻子都画歪了、涂得不伦不类的小白兔,笑得直岔气。
姜氏却宝贝得很?,她将小兔子捧在手心?道,“不许取笑,我还要将它拿到我屋里面的架子摆着呢。”
左右这只也?卖不出去,但毕竟是她与阿月一起做的泥塑,姜氏想?留在家里看着取个乐。
姜月闻言笑道:“这么隆重,那可不得给它取个名?要不就叫它疯兔好了,疯到裂开变形的那种。”
姜氏眸光一亮道,“诶?这名字很?不错。”
两天以后,所有泥塑上?的颜料都已变干,黄昏下的桌面光影斑驳、鲜艳夺目。
姜氏夫妇站在桌子前欣赏着,均是赞叹不已。姜月在一旁美滋滋道:“明日我们就推到集市上?卖银子去,我们又可以发一笔小财了。”
裴秋生今日休沐归家,他一进门,在前堂一个人影都没看着。往常这个时候,姜远发是必定会在前面守着铺子的。
他顿时以为出了什么事,便不动?声色又格外?谨慎地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也?一个人都没有。
裴秋生边走边探,一转眼便见?到姜氏一家三口都在姜月的屋子里,围在一张摆满了东西的桌子前。
桌上?物?件在窗外?黄昏的照映下影影绰绰,他只能看见?个模糊剪影、不甚清楚。
于是他轻轻敲响门框,略微好奇地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姜月见?到他回来有些意外?,他今日休沐?
姜氏却记得今日是裴秋生回家的日子,她笑着开口道:“秋生回来啦,饿不饿?锅里面有吃的,你?可以先去吃点儿垫垫肚子。我们在看阿月做的泥塑,做得可好了呢。”
“是吗?”裴秋生挑眉道。
姜月心?里咯噔一声,这人精明得很?,他看见?了不会又要怀疑她了吧?
只见?裴秋生缓步走向桌前,待看清桌子上?摆着的各式精致可爱又逼真传神的小动?物?时,眸中顿时意味不明。
他直视着姜月的眼睛,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泥塑也?是你?无?师自通的?”
姜月心?中暗叫不好。
姜月突然捂着肚子叫道:“哎呀, 我肚子痛!”说着便要往外?面跑。
裴秋生看着姜月惊慌的反应,幽深深邃的眸子含着笑意?。
他勾起唇角,问系统道:系统, 做泥塑容易吗?
系统:【说容易也容易, 说难也难,若是要做好, 得经历选材、净泥、调制泥料、搓泥、成型、细修、阴干、上色和装饰等步骤, 无一出差错才行。】
【其中成型这一步最难, 最体现制作者的水平。阴干需要控制干燥速度,否则泥塑容易损坏。】
听起来就不简单。
姜月与裴秋生擦身时, 裴秋生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姜月故作急切又疑惑道,“秋生?人有三急, 有什?么事等……”
裴秋生闻言并没有松开她,而是含笑道, “阿月, 我们出来谈谈。”
裴秋生说完,便拉着姜月出了院子的后门, 将她抵在墙边。
姜月:要审问了?不至于吧?
裴秋生垂眸看着她,半天?没吭声,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来更多的信息。
姜月:?你倒是说话啊我还能狡辩。
她安静乖巧地靠在墙上,根本?不敢动弹。她微微抬眼,只见裴秋生直勾勾的眼神直击灵魂, 于是她与他眼神交接的瞬间又立马躲开。
“怎么, 现在没有三急了?”裴秋生见她此刻安静如鸡,玩味地笑了下, 他目光深沉带着不容置疑地问道:“你是谁?”
姜月还以?为他会从?她怎么会的泥塑开始问起,没想到他竟直接质疑她的身份。
她面上强装镇定的表情有一丝皲裂, 心脏怦怦直跳,如擂鼓般震得她心慌意?乱。
“我……”她微颤的长?睫下眼神躲闪。
他到底是怀疑到什?么程度了?是有点怀疑还是十分肯定?
裴秋生接着追问道:“你不是姜月是不是?”
裴秋生问得如此直白,姜月简直觉得对方?已经十分肯定了。但她又想到,此时若她承认,必定会惹出诸多麻烦,这个家都不一定能待下去了。
她眸中惊慌不已,但更多的是害怕。
她害怕被他断定她不是真?正的姜月,害怕他将她赶出去,她真?的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这个异世生活。
她硬着头皮,对上裴秋生的眼神,而后坚定道,“我就是姜月啊,我不是谁是?”
裴秋生似乎并不信,他抬手触向姜月的额头,绕着她发?际线仔细检查了一圈,又去捏她的脸,似是要好好看看这张面皮下是不是藏着什?么。比如芯片、主机、开关、导线之类的。
毕竟她简直像3D打印机,做什?么像什?么,样样都逼真?。不,3D打印机做得都没有她好。
系统说她不是系统NPC应是不会有假,可那只代表她跟他的古籍系统没有关系,不代表她就一定不特别。
他对他穿的这本?科举文几乎一点也不了解,谁知道有没有衍生出什?么游戏,毕竟剧情和人设都能改动,说不定有好多个游戏副本?。
姜月被他捏着脸,不免猜他是不是在检查她是否为易容。
若是没怀疑到她是魂穿这一地步,倒也不是不能挽救一下。
她在脑中飞快地思索对策。
想到裴秋生没有当着姜氏夫妇的面质问她,没有让姜氏夫妇跟着一起怀疑她,是不是对她还是有一丝丝的恻隐之心?
她顿时想到了办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奏效,先试试再说。
“呜呜呜......秋生你弄疼我了......”姜月轻轻呜咽道。
突然听见姜月在哭,裴秋生连忙停手。
仔细一看,只见姜月肩膀轻轻抖动着,哭得很小声,她小嘴抿着,红着眼眶,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裴秋生哪见过这种场面,顿时慌了心神,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
姜月见似乎有效,使出十二分的演技继续哭道:“你怀疑我,扯我头发?,扯我脸,下手没轻没重的,还说不是故意?的......”
虽然只是轻轻扯了扯,捏了捏,但她委屈嘛,可不得往严重了的说。
姜月看起来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普通小姑娘,裴秋生闻言顿时也不确定刚刚有没有控制好手上的力气?。
只是他刚在姜月的头上脸上扒拉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
他手脚忙乱地用袖子给她擦眼泪,可她的泪就跟止不住般的怎么擦也擦不完。
姜月故作伤心道:“秋生,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长?什?么模样你还不清楚吗?”
裴秋生语塞道,“我......”
姜月知道自己的芯子虽然换了,但是这副身体却是同以?前一模一样绝对作不了假,想必裴秋生刚刚检查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见他似乎松懈,她接着道:“我做泥塑,还不是为了给家里挣钱,给你存钱考取功名?我辛辛苦苦,你却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你扪心自问,木雕和泥塑哪个更难?小娃娃都会玩泥巴呢,我从?小做手工,会捏这些有什?么稀奇?”
她将刚刚被裴秋生带出来时想到的说辞搬了出来。
裴秋生面上果然开始松动。
难道是他太多疑了吗?是啊,谁小的时候没玩过几把泥巴,手巧的做得好看些也是有的。
姜月继续低声哭泣,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裴秋生看到姜月哭得这样伤心,不免觉得若是他冤枉了她,那他在她眼里还真?的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想到这里,他再次道歉道:“对不起,是我猪油蒙了心,想东想西?,以?后不会了。”
姜月鼓着腮帮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抬起眸子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委屈道:“说好的啊,以?后不许这样吓我了,我害怕。”
裴秋生低声答应道:“好。”
姜月见终于蒙混过关,心道她这演技怕是影后来了都要给她搬个最佳新人奖。
眼前话题不宜再继续,姜月转移话题道:“秋生,你饿不饿,饭已经好了,要不去吃饭吧?阿爹阿娘都在等着呢。”
裴秋生道:“好。”
裴秋生转身离开后,惊魂未定的姜月忍不住轻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未免姜氏夫妇起疑,她将脸上的眼泪擦干,收拾齐整才进?了院子。
两人回到屋子,只听姜氏夫妇在讨论着什?么。
姜氏软声道:“我实在好奇,也不知道秋生是何意?,当家的你就让我去听个墙根。”
姜远发?仍是不答应道:“年轻人脸皮薄,待会他们发?现了会不好意?思的。”
姜月闻言,心道:阿爹阿娘不会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吧?
裴秋生轻咳了一声,打断姜氏夫妇的对话。
“咳咳。”
姜氏见到他们回来,笑得格外?灿烂道,“你们回来啦?”
裴秋生面色有些不自然,道:“嗯,我们吃饭吧。”
第二日,姜氏要推车去集市上卖杂货,姜月将每种泥塑都拿上两个,要跟着一起去。
姜氏疑惑问道:“阿月,你怎么不多带一点,两个哪里够卖?”
姜月神秘兮兮地笑道:“待会儿就知道啦。”
到了集市中心,姜氏摆好摊子后,姜月便将泥塑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叫卖道:“卖泥塑咯,好看又新奇的泥塑!”
姜月的泥塑五彩缤纷,放在摊子上十分夺目,很快就有个小女?孩指着这边道:“阿娘,那里有泥塑,我要去看!”
少妇便牵着小女?孩走了过来,见到眼前这群活灵活现的可爱泥塑,第一眼看上去便觉被吸引,再看则是十分心动。
只见泥塑小白兔白中透粉,小狗脑袋和尾巴圆滚滚,小熊站在那里咧嘴笑,小猫仰躺着露肚皮,小马骄傲挺立,小鸭子嘴角微翘地张大?嘴巴像是在笑着说话,居然还有人将平日里脏兮兮的猪做成小乳猪泥塑的,而且居然还很可爱。
少妇忍不住赞叹道,“这些泥塑真?漂亮啊,我从?前都没有见过这样的。”
姜月笑道:“姑娘喜欢就买两个。”
少妇连忙问道:“请问姑娘,你这泥塑多少钱一个?”
姜月笑了笑,答道,“八钱银子一个。”
姜月想着,普通木质的木雕做得好也只能卖五、六钱,泥塑最高?的成本?在于颜料,不能卖得太贵也不能太便宜,八钱应是合适。
她一天?能做四五十个,这样算下来,一天?能挣三四十两银子,已经很不错了。
若不是黏土离得太远,做之前要净泥,做完了要阴干,否则就更方?便了。
果然,少妇听见价钱,并未觉得意?外?,而是问边上的小女?孩道:“阿瑶,你喜欢哪个?”
叫阿瑶的小姑娘亮着眼睛,一双小手合在胸前,奶声奶气?道:“阿娘,我喜欢小猫和小鸭子。”
少妇笑着对阿瑶道:“阿娘也觉得小猫和小鸭子都不错,但阿娘今天?带的银子不多,还要买别的东西?,阿瑶只能选一个。”
阿瑶撅着小嘴,不情不愿撒娇道:“阿娘,我两个都想要。”
少妇顿时心软,转头问姜月道,“姑娘平日里都在这摆摊吗?”
姜月如实答道:“也不是日日都出来,有时候在家做泥塑,就待在铺子里了。”
少妇惊奇地问道,“姑娘家还有铺子?”
第39章 失眠复盘
姜月指着西边的街头, 笑道,“对啊,就?是那条路一直走到头, 最后一家就?是我家的铺子, 叫‘姜家杂货铺’。铺子里除了卖泥塑,还卖很多杂货呢, 质量又好又便宜。”
“那可真是巧了, 改日我还要去买点?杂货呢, ”少妇闻言蹲在小姑娘面前?,哄着她道, “阿瑶,你今日先选一个, 另一个下次再买好不好?”
懂事的小姑娘闻言答应了下来,在小鸭子和小猫中间纠结了一会儿, 最终乖巧道:“那我今天先买小鸭子!”
少妇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眉眼含笑道,“阿瑶真乖。”
姜月将喜感十足的翘嘴小黄鸭泥塑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连忙双手捧着,宝贝得很。
少妇付了银子,便牵着高兴得蹦蹦跳跳的小姑娘离开了。
接下来整个上午,时不时便有人被泥塑吸引过来,姜月做的这些小玩意儿深受街上姑娘孩子们喜爱, 纷纷忍不住来买。
没多久, 她带出来的泥塑便卖得差不多了。
当只?剩零星几个时,姜月对每个顾客都说道:“我家的杂货铺里面有更多这样的小玩意, 您若是喜欢,不妨也?去那里挑挑?就?是那条路一直走到头的‘姜家杂货铺’。”
许多人听她这样说, 都不免好奇地去杂货铺瞧了瞧。
姜远发见到今日来了这样多的客人,顿时喜出望外?。他一边卖着泥塑和杂货,一边数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
姜月和姜氏中午回家时,姜远发便高兴道:“今日家里卖泥塑挣了十几两,铺子里的杂货也?卖出去往常的七八倍之多,真是大丰收啊。”
往常,杂货铺一天下来也?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即使半个月前?他们张罗了一次开业仪式,客人也?没多到哪里去。
今日来铺子里的客人数量,比之前?一个月来加起来的都多。
姜氏笑道:“多亏了阿月,她还真是有办法。”
姜月满面笑意,拎着一条鱼和一条猪肉,朝姜远发道:“阿爹,今日还有第二件好事,我们中午有肉吃哦!”
姜远发顿时更高兴了,“阿月的厨艺最好了,今日有鱼又有肉,又是大饱口福的一天,哈哈哈......”
自从搬来集市上以?后,姜月时不时就?会给家里买肉吃。
不仅是为了孝敬姜氏父母,她自己也?很想改善伙食。
随着炊烟袅袅升起,鲜美的鱼汤与?香喷喷的红烧肉依次端上了桌子。
裴秋生闻了半天香味,听着动静便知道快开饭了。他从屋里出来,麻利地将碗筷准备好,坐在桌边等着。
不得不承认,姜月的心?灵手巧在每个方面都展现地淋漓尽致,包括厨艺。他光是闻着便知道味道一定不错。
米饭还没到位,姜远发已经?迫不及待了,忍不住问道:“孩子他娘,米饭还有多久好?”
姜氏闻着也?想流口水,她无奈道:“还要再等一会儿。”
她今日米饭做得晚,是在焖红烧肉时才下锅的,因而还欠些火候。
姜远发便可怜巴巴地坐在桌子前?等着,看着红灿灿的红烧肉和撒着葱花的奶白色鱼汤咽着口水。
姜月忍俊不禁道:“阿爹别等了,没有米饭我们也?可以?先开吃啊。”
姜氏摇头道:“那哪行?那菜岂不是很快就?吃完了,留不到下一顿了。”
姜月道:“那我们就?不要留到下一顿了,以?后我会努力?挣钱,让阿爹阿娘顿顿有肉吃。”
“阿月惯会哄人,”姜氏噗嗤一笑,“但老祖宗勤俭节约的美德咱不能丢,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好啦,我去看看米饭好了没。”
姜月笑道:“听阿娘的。”
姜氏去了厨房没一会儿,便传来喊声,“可以?开饭啦!”
一家人便都去了厨房端饭。
用完午饭,所有人都格外?心?满意足。
下午,姜月没有再跟着姜氏出摊,那些泥塑和给铺子引流的任务交给了姜氏。
因为前?两天姜月去望月湖挖的黏土已经?晾好了,她如今正处在挣钱的兴头上,下午便想在家做新的。
裴秋生在屋里边看书,初秋的天气仍带着些尚未褪尽的暑热,他觉得有些口渴,便出来找水喝,回来时睨了眼姜月的窗,一眼便看见她在屋里面做泥塑。
只?见她秀眉微凝,双眸清亮,白皙的脸颊上透着淡淡的粉,一缕青丝恰到好处地从前?额垂下。顾不得梳理的她,一副专注的神情似不容任何人打扰。
她的容貌清丽又不张扬,如同?空谷幽兰,自染清香,令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她灵巧的双手捏着白色的黏土,衬得她指甲光泽粉润,黏土在她手中千变万幻,乖巧顺从地变成她想要的任何模样。
裴秋生望着她怔愣了一会儿,便径直回了自己屋子。
而后,他摈弃杂念,将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功课上。
夜里,裴秋生一直读书读到深夜才歇息。
他洗漱完躺在床上,满身疲倦的他原本以?为很快就?能入睡,结果在床上反复烙饼也?没能睡着,只?能望着头顶的幔帐怔怔出神。
既然无法安睡,不如梳理一下穿越过来以?后的事情。
毋庸置疑,从他来以?后,炮灰姜家的这一支线剧情便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只?是仔细一想便能发现,改变这剧情的人,似乎并不是他一个人。
纵然他在剧情最开始处将刘均暂时吓跑,改变了一家人当天就?流落街头的惨遇。后来,他开始做工、练字抄书挣钱,帮姜家一起凑齐后面的租金。又在姜月向国公夫人求援时替她拖延了时间,成功令刘均伏法。
挣钱他不是主力?,姜月挣得比他多得多。她不仅一个人挣,还想法子带着姜家一起挣。
国公夫人不是他去找的,是姜月备了见面礼去拜见求助的。
他纵然开始准备科考,但目前?还没到正式考试的时间,参加科考尚未来得及改变什么剧情。而姜家已经?从偏远的巷子搬到的集市上,而且如今家中存款颇厚,隐隐有即将富有的趋势。
似乎姜月,才是重新书写这一支线的人。
他不免想起当初同?姜月一起在山上摘棕榈叶,姜月的棕榈编被人大量模仿时,她曾说,她还会别的。
当时的他以?为她说的是别的棕榈编,如今看来,恐怕未必。
他昨日慌乱之下,答应了她以?后不再当面质疑逼问她,如今细想起来,越觉得疑点?重重,处处都不对劲。
倒不是说她的说辞有什么问题,无师自通泥塑的确比木雕要容易,这一点?说得过去。但她当时第一时间落荒而逃的反应和随后惊慌失措的神情过于蹊跷。
他答应得太草率了。
裴秋生以?手掩面,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自己竟然就?这样被她糊弄了过去。
但既然答应了,便得说到做到。
裴秋生虽心里存着疑虑,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休沐结束后便回了思齐学堂。
思齐学?堂内,章夫子向底下的学子提问。
“秋生, 你且谈谈对于朝廷轻徭薄赋的看法。”
只见面容清隽的书生站起?, 宛若青松,他不紧不慢地?答道:“民, 是国之根本。《南齐书·列传·卷三十七》中提到, ‘民伤则离散, 农伤则国贫’。无数历史证明,赋税越轻, 百姓越能安居乐业,国家越容易繁荣兴旺。西汉刘邦高祖以赋于民......”
正当他侃侃而谈之时, 不少坐于底下的?学?子纷纷点头认同,俯首交耳之间满是赞誉。
“说得真好啊!”
“不愧是夫子看重的?弟子。”
“博学?广识, 真不敢相信他还是个刚入学?的?。”
当然, 也有?人不服气,不屑道:“切, 有?什么?了不起?的?。”
边上连忙有?人取笑?那人道:“他不了不起?谁了不起??难道是你?我看你再学?三?年也不及人家半点。”
“咳咳!”章夫子锐利严肃的?眼神从台上射来,底下顿时缩头噤声。
“......若赋税过重,百姓民不聊生,轻则国家怨声载道动荡不安,重则烽烟四起?, 衰落凋敝。”
裴秋生话音刚落, 因他讲得过于精彩,底下便有?人忍不住鼓起?了掌, 只是掌声才刚响起?便被夫子一个严厉的?眼神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