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抄,一边也没忘了挣钱,又问文叔道,“文叔,后面若还是有修书的需要?,不知是否能再让我试一试?”
文叔温声笑?道:“这两日没有新的了。公子?放心,你的书修得确实很好,字也写得不错,若是后面有书要?修,老朽自会先拿给公子?看看。”
裴秋生感激道:“那就先谢过文叔了。”
裴秋生便专心致志、心无杂念地抄书,直到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时,才意?识到已经中午了。
裴秋生在码头买吃食时,向周围随意?望了几眼,并?没见到姜月的身影。
姜月一上?午都没来找他,想?必是已经回家?了。
他用完午饭,转身再次扎进书坊继续抄书,一直到黄昏时分,如约等?来了许谦玉。
“秋生,我可算找到你了!”许谦玉爽朗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裴秋生闻言也停下了手中的笔,站起来问道,“谦玉兄,听说?你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许谦玉笑?道:“确是如此。是这样,夫子?他老人家?看了你给他修的书,便很想?见你,说?是要?与你当面探讨学问,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已经跟夫子?提过你想?入学及报名童试的事?情,夫子?说?都不成问题。”
裴秋生听闻入学不成问题,眼眸一亮道:“当真?”
许谦玉挑着眉,斜倚着坐下,他支起一条腿,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还能诓你不成?对了,我昨天打听着去了姜家?,怎么?一个人都没见到,隔壁的大婶说?你们搬走了,搬哪里去了?”
裴秋生也跟着坐下,含着些许歉意?道:“抱歉,没有提前?告知你,我们搬到了集市上?,东边最末尾的铺子?。”
许谦玉不以为意?道:“无妨,你事?先又不知道我找你。那要?不你挑个日子?,我同夫子?去找你?”
裴秋生道:“这怎么?使得,哪有夫子?来找学生的?要?不这样,我明日准备一番,后日去思齐学堂去拜访他老人家?,可好?”
许谦玉道:“也好,那后日酉时你过来吧,我正好下学,带你去见他。”
“好,多谢谦玉兄。”裴秋生打心眼儿里感激。
许谦玉笑?道:“咱们俩的交情谢什么?谢?对了,你书抄好了没?我没什么?事?便准备回去了,咱们从书坊回家?有一段路同路,可以一起走。”
裴秋生摇头一笑?置之道:“这本《孟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抄好的,不如我跟你一起回去罢,咱们路上?聊一会儿。”
裴秋生与文叔告了别,将未抄完的书稿妥善放好,趁着黄昏初到、夜色未至,同许谦玉一同出了书坊。
他向许谦玉打听了下夫子?的年纪、喜好,还有过往的一些经历。随即便得知夫子?名为章廉,很早便是秀才出身,因?为一些特殊情况没有入朝为官,一直在思齐学堂做教书先生。
章夫子?别的喜好没有,平日最喜欢研究的就是古诗词,以及一些字画。其中最为偏爱的便是李太白?与苏东坡的诗词。
“你都不知道,夫子?见到那本修葺完整的《草堂集》时有多高兴,夸你必定?胸有大才,恨不得让我马上?把你找来见上?一见。”许谦玉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仍不免失笑?。
裴秋生闻言多少?有些背负了偶像包袱的德不配位感,忙道:“夫子?过誉了,其实我还是个刚入门的普通学子?,担不起他的夸赞。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担心见面时在夫子?面前?露了短,令他大失所望。”
许谦玉笑?道:“怎么?会呢?我已经跟夫子?说?明过,你从前?学的大多忘记了,如今正在从头学起。你若是有不会的,夫子?他老人家?定?会理?解的。”
裴秋生心中松了口气,见许谦玉又替他挡了一个难题,不禁再次感激道:“多亏了谦玉兄替我周旋。”
许谦玉真心实意?地替裴秋生能入学感到高兴,“不值一提哈哈,我们很快就是同窗了。”
“是啊。”裴秋生也笑?道。
两人正值兴头上?时,许谦玉想?起裴秋生搬家?一事?,便问道:“话说?,姜家?是在集市上?租了铺子?吗?”
裴秋生如实答道:“是。”
许谦玉惊讶道:“那可不便宜吧?姜家?真是厉害,是不是姜月的木雕挣了很多的钱?”
裴秋生眸中盛着赞许,点点头,“嗯,阿月她确实很会挣钱。”
许谦玉笑?道:“秋生你真是有福气,有一个这么?好的未婚妻,可要?好好珍惜啊。话说?,你有想?过先科考还是先成亲吗?晚些成亲可以少?耽误些学业,但男人先成家?后立业也是有的,就看你如何考虑。”
裴秋生眸中笑?意?消退了些许,默了片刻,犹豫道,“我......”
许谦玉见他吞吞吐吐,问道:“你怎么??”
裴秋生思索了一番,郑重其事?道:“谦玉兄,其实,我心里对阿月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她更像我妹妹,同姜氏夫妇一样,他们对我很好,我也拿他们都当亲人,但却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许谦玉有些意?外,“这......”
裴秋生接着道:“我希望能替自己赎身,将来不做童养夫。我还想?过,可以做姜氏夫妇的义子?,将来照顾他们。”
“只是这件事?,我如今还不好跟他们说?清楚。”
许谦玉听闻,叹道,“男子?汉大丈夫,不愿意?屈居篱下也属正常,若是你想?好了,我也支持你。只是,你可别伤了他们的心才是,早些说?清楚为好。”
裴秋生认可道:“若是我攒够了银子?,便会立即说?的。”
如今他能通过修书挣更多的银子?,攒钱应当不是难事?,比他最初预计的时间一定?会提早很多。
许谦玉点点头,“也好。”
裴秋生与许谦玉在一个岔路口分开,便径直回了集市的铺子?。
此时天色微暗,集市上?仍是人来人往,一直到铺子?附近才冷清下来。
裴秋生一走进铺子?,姜氏先是跟他打了声招呼,看了看他身后,随即又问道:“阿月跟你一道出门的,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裴秋生心中一惊,“阿月她,不是早就回来了吗?”
姜氏蹭地站起来道,“没呢!”
裴秋生眸中顿时升起惊慌, “我马上?去找!”
裴秋生带着姜氏和姜远发一起出发去了码头。
姜氏夫妇一想到秋生说同阿月分开的时间是早上, 便觉得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阿月却没回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心中担忧万分。
他们来到河边, 举着火把四处寻找了半个时辰, 愣是半个影子也没找到。
漆黑的夜里,就连个路人?也无, 三人?想问问哪里有河床都没人能问。
姜氏急得眼泪直在眶中打转, “怎么找不到哇, 这可?怎么办才好?”
裴秋生皱了皱眉道,“这条河这么长, 找起来太慢了,我们得分头找。”
姜远发认同?道:“好, 我去东边找,秋生去西?边儿, 孩子他娘在码头这一片找——万一你遇见个什么, 还能喊我们。”
裴秋生点?点?头,又补充道, “两个时辰后,我们不管有没有找到阿月,都在这里汇合。如果都找不到我们就派个人?去报官,其他两个人?继续找。”
“好!”姜氏慌得不行,心中没有半点?儿主意, 几乎是立即答应下来, 口中还念叨着,“一定会找到的, 一定会没事的......”
众人?各自按分工去找,裴秋生举着火把去了西?边儿, 沿着河岸一直往前走。
“阿月!”他边走边呼喊着,敏锐的眼神不放过沿途任何一点?细节。
不知走了多久。
夜色渐深,月朗星稀下是万籁俱寂也是毫无声息,他从希望走到绝望,渐渐地被一股莫名的酸涩感包围。
回忆着早上分别的场景,若是他当?时再坚持一下,执意陪姜月去找河床寻黏土,是不是她?就不会有事了?
他想到姜月来找黏土是为了做泥塑挣钱,想起她?曾在替他梳头时温柔又坚定地对他道“我会挣钱供你读书的”时,顿时自责不已。
“阿月!”他继续呼喊着。
残存的信念和希冀推动着他的步伐不断前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会放过。
时间在不断流逝,他走得也越来越远。
或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河岸边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只见一只小木桶倒在岸上,是他今晨替姜月拿的那一个。
证明她?来过这边。
“阿月!”裴秋生喊着,仍是无人?应答。
裴秋生心里拔凉拔凉的,桶在人?不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姜月出了事。裴秋生望着眼前宽阔又奔腾不息的河流,呆若木鸡。
他消沉了没多久,又接着喊,一边喊一边将河岸边的草丛都扒开来看?。
突然,一声细弱蚊虫的声音从附近传来。
“秋、秋生?”带着些许的不可?置信。
“阿月?”听见动静的裴秋生声音不禁有些颤抖。
“秋生,是我。”那纤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裴秋生眼眶微热,他一边问?一边循着声音找去,“阿月,你在哪儿?”
“我在草丛后面的泥潭里,秋生,你别过来,这里有沼泽地,”姜月阻止他道。
“沼泽?没事,”裴秋生闻言,并未停止步伐,他道,“阿月你别怕,我来救你。”
“好,那你小心点?,我周围几米可?能全是泥潭,”姜月叮嘱道。
裴秋生闻言,走得格外小心,待到他拨开草丛找到姜月时,只见面前有片黑漆漆的泥潭,姜月离自己约莫还有七八米的距离。
她?整个腰身都没在泥沼中,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可?怜。
裴秋生心尖颤了一下,片刻后他恢复冷静,紧接着问?系统:系统,告诉我沼泽地救援方法。
裴秋生将系统说的默记了一遍,而后去岸边寻找一根结实的长树枝作为探杖,用?来寻找相对坚实的地面。
他将火把插在地面上,朝着姜月的方向走去。
他避着姜月的脚印,避开鲜绿植被之处,尽量走在突起的土丘上,待距离姜月还剩两米时,便由?于前方全都是泥塘而无法再前进了。
裴秋生站在相对坚实的地上,将树枝伸向姜月,“阿月,试试看?能不能够得着。”
姜月屏气凝神地看?着裴秋生一步步走向自己,心中逐渐升起了生的希望,待他向自己伸出树枝时,她?发现她?的手刚好够不着,顿时眸中泪光晶莹闪烁。
“够不着......”她?嗫嚅道。
裴秋生轻声安慰她?,“阿月,你别急,我还有办法。”
裴秋生脱下外衫,将其缠绕在树枝上,捆得结结实实,在末端留有半米的衣服,轻轻用?力?,将衣服甩到了姜月手边,“阿月,你抓住衣裳,我拉你出来。”
姜月几乎是立刻就抓住了眼前的衣裳,“我抓好了。”
“好,你抓紧点?,我开始拉你了。”
姜月抓着衣服,裴秋生使劲将她?缓缓往自己身边拉,他拉得很?慢,每一下都小心翼翼。毕竟稍有不慎,姜月便可?能会掉得更深,随时有生命危险。
终于,裴秋生抓住了姜月的手,将浑身是泥的她?顺利拉出了泥沼。
姜月回到地面时仍有些恍惚,一头扎进裴秋生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秋生,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呜呜......”
她?绷了许久,从白?天等到黑夜,虽然知道姜氏父母和秋生一定会来找她?,但她?眼见着自己越陷越深,动都不敢动一下,更别提哭。如今放松下来,她?的眼泪如决堤般止不住。
“阿月,没事了,”裴秋生拍着阿月湿漉漉的肩膀,她?肩膀虽然没有被泥沾到,但也早已被濡湿,裴秋生只觉得心底也跟着湿漉漉的,“我带你回家。”
“嗯......呜呜......好。”姜月呜咽道。
裴秋生扶着姜月站起来,“我们先离开这儿。你的腿还能站吗?”
姜月试着站起,但绷直了一天的双腿早就瘫软得没了力?气,“站不起来了。”
“无妨,”裴秋声蹲下身子,将姜月拦腰抱在肩上,而后道,“我需要留一只手拿树枝探路,你暂且将就一下。”
姜月顿觉猝不及防,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裴秋生肩上了。
......
“好。”
裴秋生就这样抱着姜月出了沼泽地,来到岸边。
“啊嚏!”姜月打了个喷嚏,风一吹,她?冻得直打哆嗦。
裴秋生看?着浑身满是泥和水的姜月,如今夜里凉,如此回去必定会发热,他不免问?道,“阿月要不要换身衣服?”
“有衣服换?”姜月浑身黏腻的确十分不舒服,而且她?太冷了,但荒郊野外的哪有衣服。
裴秋生背过身去,将身上的里衫也脱了下来,往身后递道:“你先换上,免得回去的路上再次着凉。放心,我不会回头看?。”
古代医药不齐全,哪怕是感冒发烧都不是小事。在性命面前,裴秋生认为可?以不拘点?小节。
姜月一抬眼便见到少?年肩膀宽阔的背影,只见他上半身肌肉纹理?紧实,麦色的肌肤正流淌着晶莹剔透的汗珠。
她?面色微红,指尖微颤地接过衣裳,“好。”
她?窸窸窣窣地更换衣裳,由?于腿动弹不得,她?只匆匆换了上衣便道,“我好了。”
裴秋生转过身来,姜月顿觉瞳孔地震,立刻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裴秋生毫无所觉,反而自然而然地将照明的火把交到姜月手中,待她?握住后,再轻巧地将她?拦腰打横抱起,“走吧,我们回家。”
姜月感受着脸颊旁传来的温度,顿觉面红耳赤,她?低着头,整张脸如同?煮熟的虾子般,无比庆幸裴秋生看?不见。
由?于行走时的晃动,姜月的半边耳朵时不时会贴在裴秋生胸膛的肌肤上。
因而裴秋生发现,姜月的耳朵,似乎有点?烫。
“阿月,你发烧了?”
“阿月, 你发烧了?”裴秋生关心地问道。
“啊?”姜月一愣,想到刚才?的画面,耳根子又烫了几分?, 她嗓音微颤, 磕磕巴巴道,“可能......有点吧。”
裴秋生闻言看了看自个儿不着寸缕的上半身, 再没?有多的衣物能给姜月御寒。
“那我?们早些回去, 大娘和阿叔还在等我?们, ”裴秋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姜月身子轻,他抱在手上几乎不费什么力气, 走起来也十分?轻松。
姜月闻言,低声道, “嗯。”
裴秋生走得很稳,紧张了一整天的姜月终于放松下来, 在这有规律的晃动中?有些昏昏欲睡。
一路夜色沉沉, 他们走在河边,四周响起与这夏夜分?外和谐的蛙叫虫鸣, 河边成群的萤火虫悠然自?得地飞来飞去,随着翅膀的开合荧光一闪一闪的,如同天上闪烁的星星。
这场景氛围,似乎十分?适合谈心事。
裴秋生脑中?想起了许谦玉今晚同他说的话,又想到姜月为了挣钱将自?己?置身险境, 险些丢了小命, 他决定将压在心中?的话说出来。
虽有些不合时宜,但他仍是缓缓开口?道:“阿月, 我?欠你和姜家的银子,将来一定会?还给你们的。”
他像是再说对她的承诺, 又像是对自?己?说。
姜月半边脑子已?经被周公拉进了梦乡,她意识模糊地嗫嚅道:“哦。”
裴秋生默了一会?儿,似是十分?艰难地开口?道:“阿月,其实我?觉得,我?们做兄妹也不错。”
姜月脑袋靠在他胸前,什么也没?听清,下意识地含糊道:“嗯。”
裴秋生见姜月对他的提议没?有提出反对,顿时松了一口?气,又接着道:“若是你愿意,我?们要不解除婚约?阿叔和大娘买我?的银子,我?也会?还清的。若是他们愿意收养我?做义子,我?会?照顾你们一辈子的。”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阿月?”
“你在听吗?”
“你不高兴了?”
等待他的是更?久的一阵沉默。
并且,伴随着“吧嗒”一声,姜月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上,熄灭了。寂静的夜色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令裴秋生不免停下脚步。
他看向臂弯中?的人,月光下,怀中?的少女哭过的眼睑还微微肿着,浓密的长睫遮住眼帘,鼻尖微红,一张小脸也红扑扑的,呼吸平稳睡得正甜。
裴秋生:“......”
算了,以后再说吧。
还好来时的乌云已?然散去,天上皎月尚且可以照明,裴秋生记性好,对来时的路记忆尚新,没?了火把他也能接着往前走。
半个时辰后,当裴秋生抱着姜月出现在码头时,姜远发已?经在那等着了,可是姜氏却不在。
姜远发一转头,便见到赤着上身的裴秋生抱着发髻凌乱、衣衫不整、还穿着秋生衣裳的姜月款步走来,顿时半是惊喜半是惊吓。
“找到阿月了!阿月这是怎么了?”姜远发急不可耐地问他,只觉心口?被哽住,连说话声音都变了。
裴秋生面色平静地解释道,“阿月掉进了沼泽地,我?将她拉了出来,让她穿了我?的衣裳。”
姜远发闻言松了一口?气,脸色和善了许多,“原来是这样,阿月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裴秋生摇了摇头,“她睡着了,大伤应是没?有,只是沼泽不干净,她泡了很久,另外还受了凉发了热,恐怕回去要生病。”
姜远发放下心来。
裴秋生环顾四周,问道:“两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大娘呢?”
“她还没?回来,我?不久前还听到她在喊,想必是不死心,还在找,”姜远发道,“我?喊喊她——孩子他娘,阿月找到了!”
他嗓门虽大,却没?听到姜氏的回应。
“可能是走远了,”姜远发道,“秋生,你先?带着阿月回去,我?去找孩子他娘。”
姜月身上还有些湿着没?换下来的衣裳,又发了热,的确应当尽早回去,裴秋生点点头,便带姜月先?行回家。
“孩子他娘!”姜远发边喊便寻找去了。
裴秋生将姜月抱回家时,姜月仍在酣睡,额头和脸颊有些微烫。
裴秋生不方便帮她换衣服,他只好先?从?柜子里另外找了床被子,将姜月裹了起来,在她额头贴了片毛巾,再去厨房烧热水、煮姜汤。
其他的等姜氏回来后再说。
没?过多久,姜氏和姜远发便行色匆匆地回来了,裴秋生的热水和姜汤也已?经烧好。
姜氏替姜月换好了衣服,姜月也醒了过来,裴秋生在屋外道:“姜汤好了。”
姜氏让他进了屋子。
裴秋生留下来喂姜汤,姜氏出去准备洗漱的东西?。在沼泽地泡过若不尽早擦洗干净,恐怕皮肤要生疮。
姜月意识仍是有些恍惚,但看着眼前轻轻吹着姜汤一口?一口?喂着自?己?的裴秋生,仍是觉得心中?一暖。
“秋生,谢谢你,救了我?。”姜月面色苍白,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软糯又纤细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
裴秋生摇了摇头,他低垂着眼帘,哽着声音道,“是我?来迟了,让你吃了苦。”
裴秋生不知路上的话姜月听进去多少,但见到她如此虚弱,眼下不宜再提。
姜月雾蒙蒙的眸子含着柔柔笑意,轻声道:“你能找到我?,就已?经很厉害了。”
夜里,姜月果然还是起了高热。
她烧得人事不清,似是做了噩梦,拉着裴秋生的手不停地喊着,“救我?......”
姜氏连忙去医馆请来了大夫,大夫虽然嘴里骂骂咧咧着“深更?半夜的扰人清梦”,但仍是来看了病开了药。
姜远发连忙将药煎了。
裴秋生喂她喝药,姜月人虽然不清楚但皱着眉头拒绝喝药,面上委屈巴巴,嘴里含糊道:“苦。”
裴秋生想起腰间还别着一根糖葫芦,将它抽出来,打开外面的袋子,将山楂表面的糖衣剥出来,放在姜月的口?中?含着,姜月的眉头果然逐渐松开。
裴秋生喂一口?药,再喂一片糖衣,总算将碗中?的药全数喂了进去。
只是这药起效没?那么快,姜月喝了药仍然发着烧。
裴秋生一直守在姜月身边照顾,不停地给她擦额头、脖颈、手心和脚心来退烧,姜氏则负责将姜月汗湿的衣裳一遍遍换掉,姜远发则在外面烧着热水。
三人忙活到天蒙蒙亮,姜月的体温才?退了下来。
裴秋生道,“阿叔、大娘,你们去歇息会?吧,我?留在这里守着。”
姜氏虽是对裴秋生很放心,但出于对姜月的担忧仍是道:“还是我?来吧,我?是她娘,比较方便。”
“你们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守着,若是她又烧起来了,我?再喊你们不迟。”裴秋生坚持。
姜氏夫妇只好回屋子里躺会?儿,“那晚些时候,我?再来接替你啊。”
裴秋生没?有忘记要去拜访章夫子的事情。
见姜月暂时没?有再烧了,他问系统:系统,拜师是不是要准备束脩?
系统:【是的,古代拜师有六礼束脩,包括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苦芹菜和干瘦肉条。】
莲子红豆、瘦肉条之类的,倒也不难买,苦芹菜要去哪里寻。
裴秋生:为什么还有苦芹菜这种东西??
系统:苦芹,代表自?励,业精于勤啊。
裴秋生:......好吧,只是听起来很难买。
好在如今住在集市,买东西?比从?前方便很多。
姜氏睡了半个上午便来接替他,他没?有去歇息,而是径直去了集市准备拜师礼。
他打算用?身上还没?交出去的六两银子买束脩,今日先?去打听一番价钱,明日出门再行采买。
到了集市上才?发现,如今正是入学的时间,束脩随便打听下就能买到。
姜月体温起起落落,一直到第二个晚上才?彻底不再烧了。
裴秋生自?打从?集市上回来后,便在床前守着,给姜月喂药,喂饭喂水,任劳任怨,寸步不离。
姜氏让他去睡他也不肯睡,口?中?坚持着:“阿月没?事了我?才?能安心,就让我?在这里守着她吧。”
姜氏知道他是个倔强的性子,见劝不动索性便由着他。
姜月夜以继日地睡了两个夜晚才?悠悠转醒。
醒来时,姜氏守在她身边,眸中?含着泪激动道:“阿月,你终于醒了。”
“阿娘,我?没?事了,”姜月见到姜氏的眼泪不免心疼,又问道,“我?睡了多久?”
姜氏抹了把眼泪,才?道:“烧了一天一夜,睡了一天两夜。”
姜月惊讶,“这么久?”
她只记得是裴秋生抱她离开河边,后面就记不清了,她隐约感觉在她昏睡不醒期间裴秋生似乎一直在床边照顾自?己?。
只是她环视一圈,却没?有见到他,不免问道:“阿娘,秋生呢?”
姜氏如实道:“秋生今日去思齐学堂拜见夫子了。”
姜月闻言,眉眼间流露出些许失落,“这样啊......”
她还在榻上病着,他却......
姜氏哪里不知道自?家女儿的心思,“算起来,他有整整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这回啊,多是他在照顾你。也不知道他这样疲惫不堪的状态见夫子,能不能成。”
姜月闻言抬起眸。
第34章 有怨报怨
姜月闻言面上微红, 又怕是自己听错了,确认般问道:“真的多是他照顾的我?”
姜氏笑道:“是啊,他大老远的抱你回来不说?, 让他去休息他都不愿意呢, 这下高兴了吧?”
姜月杏眸含着笑,眼里亮晶晶的, 双手捧着脸看向窗边, 唇角微微翘起。
姜氏又想起来什么, 打趣道:“你还不知道吧?前两天我和你?阿爹还看见,他在窗户外?面偷看你?呢。”
姜月又惊又羞, 瞪圆了眼,“还有这、这事?”
姜氏挑眉道:“我呀, 可?看得真?真?的。”
姜月双颊红晕更甚,一直蔓延到?耳根子, 细细品着姜氏告诉她的话, 嘴角溢着清甜的笑。
忽的,她后知后觉地问道:“对了, 秋生今日见夫子?”
姜氏道:“是啊,说?是约好的时间,怎么了?”
姜月急忙问,“那?他身上可?有带银子,带拜师礼?”
姜氏之前没想到?这么多, 闻言顿时愁道:“哎呀, 他空手出的门,什么都没带。原本就没休息好, 这下子估计更不成?了。”
“那?现在去思齐学堂送给他,可?还来得及?”姜月问道。
姜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估摸着裴秋生出门已然有两个时辰了,而此处距离思齐学堂路上不过半个时辰,“怕是来不及,估计已经见上面了。”
姜月又歇息了一会儿,感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便想趁着手头无事做做木雕。
姜氏劝她接着休息,她不依,最终姜氏找了个新床单铺在被子上,让姜月坐床上做,惹得姜月哭笑不得。
她一边雕着,一边想着那?天在河边的事情。
李掌柜没有骗她,码头河边的确有黏土。
原本她已经找到?了有黏土的河床,只是那?品质委实不算好,因而她又去了瓷器坊问了下坊里黏土的售价,又感觉贵了些,因而她没买,接着去河边找。
只是没想到?,再去时竟然在路上碰见了二狗儿。
二狗儿见她孤身一人,想报上一次被打之仇,因而跟着她后面追。
她一路跑一路逃,手上的桶都跑丢了,愣是被他逼到?了河边,慌不择路之时,不小心掉进了沼泽。
二狗儿见她在沼泽地越陷越深,非但不把她拉上来,反而看戏一般的朝着紧张慌乱的她狠狠幸灾乐祸了一番,笑嘻嘻地走了。
想起他那?副可?恶的嘴脸,姜月决定,今儿个就去铁匠铺打几个图钉,决不让他好受。
她趁姜氏不注意,画了张图钉的图纸,便悄悄溜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