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发妻—— 作者:七月闻蝉
  发于:2023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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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弄成这副不体面的样子?敢情是得罪了主子,这会子到我这里来给她泼脏水,要破罐子破摔了。”周氏道。
宝娘呸了一声,红着眼道:“好话坏话你们这些当老爷太太的都说尽了,我不泼脏水,她何平安也是脏的。一个小人贪慕富贵荣华,顶替了我家小姐赵婉娘的身份,嫁进来半年多,并无一人知晓真相,说出去真是个大笑话。”
“你……”周氏隐隐有些站不稳,还是身后的柳嬷嬷扶了她一把。
“你魔怔了!”周氏道,“外面迎亲队伍从赵家出来,怎么可能娶错了人。”
“那是因为我的小姐早早淹死了!”宝娘忽歇斯底里道,“何平安长得像小姐才被我家老爷用二十两银子买回来。他许诺何平安,若是顶替自己的女儿嫁进来,日后就有受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不然你以为她是怎么进门的,难道是路上被调包的么?都是早就算计好的,没想到你们顾家人这么蠢。”
周围小厮丫鬟们听到了不得了的事,七嘴八舌议论,这个时候管事再将人轰出去已经晚了。
周氏望着宝娘,将实话一字不落听遍,却冷着眼道:“你这样疯疯癫癫,谁知道你不是在胡言乱语?来人,将她拖出去,别脏了我院里的砖。”
宝娘早就吃了苦头,如今好不容易逃出,早就做好了打算,也料到周氏这样骄傲的人,必然不愿意让人看顾家的笑话,一时大笑道:“我要是骗了你们,下辈子都是奴才种子,她何平安是池阳人,你们不信就去马衙九章村,问一问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她害我落到这样的处境,我也不必替她隐瞒。她没嫁进来之前,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没做过,如今有了身份摆起少奶奶的谱,没想到无福消受。”
她喘着气说完这些话,精神更好,环顾四周,最后道:“我这一切拜何平安所赐,方才所言无半句虚假,现以死为证。”
众人前脚只当她说豪气话,谁知她后脚就用菜刀抹了脖子,血喷出来溅了一地,吓住了无数双眼睛。
周氏闭上眼,侧过身,脑袋里乱成一团。
柳嬷嬷念了声佛,不忍心看,想起这孩子刚才的话,知道那确实离真相八九不离十,但这样的举动,委实触目惊心。
她叫管事将人都轰走,留下几个心细的丫鬟过来处理宝娘的尸体。
“难怪今天因哥儿跟我说那样的话。”
周氏转身背对着死了的人,喃喃道:“我说这孩子怎么就变心了,原来娶回来的是何平安……”
“何平安是谁?”
柳嬷嬷拍了拍周氏的背,将她喊醒:“太太,事已至此,还是等老爷回来了再做定夺。”
几个丫鬟将宝娘的尸体抬出,那院子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个中年男人。
顾老爷看着还没凉透的尸体,道:“给她拣副好棺材,早日入土为安。”
他走进门,地上一滩血刺眼极了,满院子都是血味儿。
顾老爷沉默了片刻,对柳嬷嬷道:“去把顾兰因叫过来。”
柳嬷嬷是宅子里的老人,看着他长大,早早知悉了顾老爷心里想的是什么。
“那少奶奶呢?”
顾老爷低头想了想,最后看着周氏道:“你要她过来么?”

周氏招手让丫鬟单独将顾兰因喊过来。
好在两个宅子离的不近,这头又没有传出风声,小丫鬟过去传话时大少爷正跟少奶奶一起用晚膳,听到周氏又喊他,并未多想。
顾兰因到了地方,屋里下人几乎少了一半,昏黄古旧的烛光洒在门扉上,几道刀痕清晰可见。
“怎么回事?”
小丫鬟只知道带路,不敢抬头。
顾兰因走到最后,见砖缝里有血,渐渐地放缓了脚步,不过人已到了荣禧堂前,背对着他的妇人闭着眼,端坐在厅堂上。
“出了什么事?”
他没有瞧见顾老爷,进了屋子随意打量周围,故意道:“我爹被打死了?”
周氏终于睁眼,斥道:“不许乱说话。”
“我爹呢?”
顾兰因坐在下首位置,虽是挂着笑,但嗅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眼里暗沉沉一如古井无波,喜怒不辩。
“他做什么与你无关,我这会子又叫你来,乃是与你说件荒唐事。”周氏扶着前额,不知怎么开口,酝酿许久,才开口道,“娘今日错怪你了,还想你是这世间最薄情最寡兴的男子,原来那赵家有鬼,诓骗了咱们家,不怪你如此。”
顾兰因敛了面上那层假笑,声音缓缓,看似有无限耐心,他询问道:“不知事由,还望母亲告知。”
“你那个媳妇,乃是个无依无靠的乡下女人,只一张脸生的好,白白捡了便宜,并非是你中意的赵家小姐。”
“咱们家现在才知道,好在她没有怀孕,若将她休了,再给一笔钱打发走,尚且不迟。咱们与赵家就此断了姻亲,不失为一件好事。他们家三天两头打官司,岂不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家宅里的财都如流水淌到外人手中,近来时常要找你爹打秋风,我们便是万贯家财,也经不起这样一个贪得无厌之人。”周氏苦口婆心道。
可顾兰因微微摇了摇头,不愿相信。
“她就是赵婉娘,我亲眼瞧过她一回。”
“傻孩子,你只见过一回,怎能将她的模样记得分毫不差?如今家里这个假的,虽说脾气性格都好,奈何命不好,你也看到了,自进门起到如今,大灾小难不断,显然是个没福气的。日后就算怀了孩子,我估摸着也保不住,何苦要这样一个女人。你若是听娘的话,我就是拿出棺材本,也定要在人海里为你再寻一个称心如意的妻子。”
坐在灯下的少年仰着头,仿佛思索着她这话的真假,未几,笑了笑,说出的话将周氏气死了。
“她是赵婉娘,赵婉娘生是我的妻,死是我的鬼,我定要她在我身边,决计不会赶她走。”
“你真是一根筋的犟种!娘想起来了……”周氏忽然质问道,“为何要给这个叫何平安的请一张阴符?莫非你早就知道那赵婉娘死了,想要从她身上借尸还魂?”
周氏站起身,从未有如此严肃的神态,她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年人,一字一句道:“这邪门的东西,你请回家多久了?我本当你不信鬼神,心中只有圣贤,哪知道竟还着魔了!”
顾兰因懒懒看着墙上的影子,摸着自己的心口位置,微笑道:“不久,我还给自己也请了一张,你说邪门,我却觉得十分灵验。这世上哪来的借尸还魂,是你痴了。”
他温柔道出口,将藏在衣襟里的符纸取出,不经意间一句话仿若火上浇油。
“这还是跟我爹学的,家里的阴符,可不止我这一处有。你要是有心,尽管去爹的屋子,想必藏满了你说的邪门歪道。”
周氏浑身颤抖,指着他道:“你笑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叫何平安?赵婉娘早就死了?”
顾兰因掸着手上的符纸,面无表情道:“我笑娘糊涂了,她就是赵婉娘。”
“你说她叫何平安,谁能证明她是何平安呢?”
周氏气的脸色发白,一连道了三声好字,大声喊门口的小厮进门,尖声吩咐道:“你们分头,一个带人去赵家,将赵老爷喊来,一个带人去池阳的马衙,打听一个叫何平安的人。只要世上有这么一个人,证据到处都是,你不信,我找来给你看!”
顾兰因正要将符纸藏回去,不想周氏夺来就撕了,指甲刮破了他的手背,细看她还抖着手指,连声音都是颤着的。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顾兰因抹掉手背上的血丝,轻轻道:“怪你嫁了这样一个丈夫,这才生下我这样的孩子。”
他起身要走,过了第二道门,忽听见身后有丫鬟的喊声。
周氏追到了集锦堂,从堂后的楼梯冲上二楼,随即就听到摔打声,乒乒乓乓,似乎永无休止。
神色坦然的少年人微微侧过身,暖人的灯火吻在他眉眼之间,他眼中仿佛有笑意,只是脸上看不出分毫来。
他独自往回走,小厮远远跟在身后,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宵。这一夜风柔月暖,花影缭乱,顾兰因看着何平安喝完药,解衣睡在一旁。
半夜,何平安起身去喝水,不想被他压住了腿,已经是下半夜了,顾兰因竟还没睡,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他问道:“你要去哪里?”
何平安无精打采道:“喝水。”
顾兰因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要取刀来杀我。”
何平安听到他扬起的语调,心里莫名又生出一丝戒备来。须知他如今的举止已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曾冷眼看待她的人如今要和她同床共枕,何平安都害怕他半夜取刀将自己捅死,他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她苦熬一夜,第二天一早,顾兰因在家中读书,九尺回来时与他撞了一面。
何平安问她宝娘的事,九尺浑浑噩噩看着她,跪在地上道:“奶奶说的事,我都办到了。”
“只是……”
她那一日早间带着钱,叩开了旧日发小家的门,央他帮自己出面。何平安给九尺的钱足够她爹再买三个女人了,陈三郎答应帮她的忙,只是九尺的爹还以为他要买了宝娘回去生孩子,当天拿了沉甸甸的银子,就将宝娘绑了过去,那时候九尺是躲在暗处的。
陈三郎对宝娘并无任何亵渎,偏宝娘被九尺的爹打怕了,误以为还要遭人奸..污一遍,她手脚一得自由,竟就拿了菜刀来将陈三郎砍死,谁也不知她这样的疯。
九尺没拦得住她,心里又急着为陈三郎找大夫,一时没跟上宝娘,耽误到如今。
何平安静静听她说完,眼眶里掉了几滴眼泪,安慰道:“此事真是伤了你的心,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多谢你,陈三郎他们一家可有责备你?”
九尺很少笑,现下却是苦笑道:“陈三郎家里父母早已入土,我正是看中他这点才去求他,不想他好心,我却做了坏事。”
何平安呆了片刻,抹了抹眼角的泪,起身想要为她找点补偿。九尺跪在地上抱住她的腿,哽咽道:“这事归根究底是我办的,陈三郎的死是我一手造成,奶奶不必太过难过,我也不要银钱,只求奶奶放我出去,我要提陈三郎操办后事,为他守墓,以解心中愧疚。”
何平安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犹豫片刻,将她拉起来,拍掉了身上的灰尘。
“既要出去,无钱办事一身难。这是你该得的,请你为我在他坟前上几柱香,以表歉意。日后如有机会,我会亲自过去跪谢他。”
九尺没出声,抬眼看着少奶奶的裙摆,默默咽下将要出口的话。
何平安从匣子里捡出两个成色新的,一个里面装了金玉宝石,一个则装满了银子。这是何平安从宝娘离开后拿回来的,如今交给九尺,她转身又去翻找九尺的卖身契,这三样一起交给她,何平安心头像是卸了一块巨石。
因早间顾兰因并未出门,她嘱托九尺出门小心一些,别叫他看见。九尺将匣子藏在裙下,好在她穿的还是袄子,一时看不出衣下有什么名堂。
她在何平安的目送下出了这座大宅子,临走时挎着一个菜篮子,无人知她跨过这门槛便是自由身,那些丫鬟还如往常一般,与她说了几句话。
九尺木讷应了几声,迎着暖阳,出了楚江村,一个男人在小庙的屋檐下等她。
九尺看他就笑了,陈三郎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本要帮她提篮子,九尺摇了摇头,拉着他飞快地跑远了,生怕有人追过来。
两个人过了河,烟草茫茫,再不见踪迹。
话说自九尺回来了,何平安便知宝娘或许已经到了这楚江村。
只是不见动静,她正疑心宝娘闹去了周氏那里,要去看看真假,谁想周氏先来找她。
柳嬷嬷悄悄地避开了顾兰因,她见状,心里隐隐有了猜测,顺从地跟着柳嬷嬷去了祠堂。
这地方阴森森并无人过来,周氏一夜不曾好睡,模样吓人,何平安在柳嬷嬷的搀扶下走来,她正要行礼,周氏却冷冷道:“免了,我受不起。”
“多日不来请安,是儿媳的错,只是身子不好,待……”
周氏忽然打断她,目光阴冷至极:“什么阿猫阿狗也配当我的儿媳?”
何平安愣住,她站在柳嬷嬷身边,身子晃了晃,脸色涨红,勉强一笑:“娘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叫何平安,别装什么赵家小姐了。要是没有赵家那两个老货,你连我们顾家的门槛都摸不着。我儿子傻,我可不傻。”周氏不知昨夜收了什么刺激,如今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给我滚出顾家,因哥儿不舍得你,我来替他当这个恶人。”
何平安呆呆地望着周氏,先前才哭过,这会儿都不必酝酿,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
“儿媳不是有意要骗您,实在是迫不得已。”
“你闭嘴,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你还委屈上了!亏我从前还心疼你,原来都是你自找的,叫什么不好,非要叫这样的贱名。”周氏眼里都是血丝,看样子也熬了一夜,她摆了摆手,对着何平安不耐烦道,“因哥儿还不信……”
何平安一听顾兰因的名字,泪如雨下,跪地恳求道:“请娘不要告诉夫君,要我走可以,只是有一点,勿要让他知道了,以免夫君伤心。”
周氏居高临下看着她,冷笑道:“我就要让他亲口听你承认,你不知道他那痴情是跟谁学的,口口声声说你就是赵婉娘。”
何平安用帕子捂着脸,哭哭啼啼道:“此事都是赵老爷一手谋划的,若是想让夫君知道真相,只要去问赵老爷便知 ,我表姐的坟就在西山,但求太太给我留一点脸面。”
“你还知道丑?当初就敢与他沆瀣一气诓骗咱们。”周氏弯腰掐住她的脸,左看右看,一巴掌扇过去,打得何平安一怔。
她忍着气,心想这老虔婆今日疯过了头,真该死,偏面上还要装作害怕她的样子,委屈道:“我再不敢了,求太太疼疼我,我立马就走。”
“我疼你,谁疼我?”
周氏像是很她入骨,柳嬷嬷看出一点异样,连忙过去哄道:“太太!太太!咱们今儿找她可不是为了打她的,这孩子身子不好,可别弄的太难看。她既说了,咱们看着她过去伺候人的份上,留点颜面给她。”
周氏闭了闭眼,一口气仿佛提不上来,何平安看着柳嬷嬷,柳嬷嬷朝她使了个眼色,嘴里道:“还不快走!”
何平安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三个头,摇摇晃晃站起身。
她走出祠堂,身后似乎犹有周氏的骂声。
何平安头也不回,她看着天上的纸鸢,缓缓走过桥,步伐渐渐加快。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何平安回到顾兰因的宅子, 正值午膳时分,门口有个年轻小厮,见她?回来了, 迎上去顶着一张笑脸道:“奶奶这是去哪了?叫少爷好担心,方还让我出?去找找呢。”
何平安细看?了他一眼?, 认出这是山明。她并不搭话, 见他像个牛皮糖似的黏在身后, 愈发笃定顾兰因已知晓东窗事发,难怪他昨夜异常,想来是怕她?一个不留神便逃了,到时候无处泄愤,适才装出个温柔体贴来哄骗她。
她?缓缓步行至春韭堂,带着一身病气?,浸在春光里, 早已等候她多时的少年人就站在花几旁, 那几盆水仙开败了,他却瞧得?出?神。
何平安看着桌案上摆的膳食, 顾又是馄饨跟蒸饼, 只是她?吃了这么多天, 餐餐如此,不觉有些厌烦。
她?回头?将门关上, 没有外人在, 何平安与他开门见山道:“你娘让我滚。”
顾兰因?问:“你想走么?”
何平安袖手站在他身旁, 目光落在花几上,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走。”
他伸手碰落了干瘪的水仙花, 一双乌黑的眼?眸盯着她?素白的侧脸,想起了什么, 便将何平安拉到桌前坐下。
未几,少年从堂后寻出?一只样式古朴的匣子。
“这是我替我娘送你的赔礼。”
何平安那时候正在用筷子戳蒸饼,自他开了匣子,视线就黏在上面,她?终于?笑?了一笑?。原来匣子里是一套精致的水仙花头?面,金镶玉石,闪闪夺目。她?抬眼?,顾兰因?似乎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低头?已经在吃饭了。
何平安丢了筷子,将里面的东西摆在眼?前,这个瞧瞧那个瞧瞧,随后一股脑簪在头?上,整个人像根小小的豆芽菜,而桌案另一端的少年人看?着她?满头?的金翠,这般爱财如命的表现,并未如往常一般劝她?吃饭。
果然,何平安今日不用劝就吃完了一碗鸡汤馄饨,就着桌上的热菜,连蒸饼也吃了一只,最后险些撑的走不动路。
顾兰因?捧着茶,看?她?瘫坐在椅子上,笑?道:“早知如此,当初还请什么大夫,说恶心我是假,原来是真爱财。”
何平安闭着眼?,:“我爱财,你爱权势,半斤八两。”
他五进院里正房的厅堂就挂了“势利”二字,虽小小年纪如朗月清风不染世浊,实则全靠这副好皮囊作遮掩,心里也脏的很,何平安眼?里看?的明白。
午间一晃而过,宅子里下人们却忙忙碌碌,不见任何闲暇。白泷替少爷收拾了几箱子的东西,里面有本地上好的特产名物,诸如徽墨、歙砚、徽笔、澄心堂纸等文房四宝,此外还有不少茶叶,因?北方人贵六安茶,所以此次六安的黄芽跟小岘春收了不少,留着自用或送人都不差。顾家在早年在北京置办过田地房舍,二月间的商队先行一步,那时候已有仆从跟着北上去整理房屋了。
白泷从未跟过少爷出?远门,这会子把?能想到的东西统统想了一遍,唯恐有个不周,连带着少奶奶那里也想了一遍,又装了两个马车。门外,替她?搬东搬西的小厮成?碧累的直咧嘴喘气?,喉咙干的要?冒火,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白泷却看?也不看?他,嘴里道:“这些都是你该做的,少爷自小用尊处优,吃穿住行都要?仔细着,如今又不是让你去死,瞧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光知道吃饭不知道干活。”
成?碧重重叹了口气?:“姑奶奶,你是伺候的面面俱到,连少奶奶都顾到了,可咱们在北京那头?什么买不到,要?我说,你还是少添点东西罢,免得?路上遇到山匪水贼,看?咱们家底厚动了贪心,那可就难过了。”
白泷皱了皱眉,还在犹豫,成?碧便道:“少奶奶的东西你就少带一点,他们是夫妻,这些东西带重样的有什么意思?”
“你说的也是,不过宝娘不在了,总得?有个人为她?考虑考虑,免得?有人说我不把?她?放在眼?里。”
成?碧嘻嘻笑?了一声:“我看?着呢,谁敢说。”
白泷没理他,本是打算再?去周氏那边问问,有没有什么可以给少爷带的,奈何成?碧将她?衣角拉住,摇头?道:“那边不太平,你少去,免得?惹了太太的火,挨骂。”
白泷消息没他灵通,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逼问几句无果,恨恨回了屋里,成?碧见状,松了口气?,只是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龇着牙感觉有些疼,原来刚才被她?一下拍红了手背。
傍晚时分,赵老爷匆匆赶到楚江村。
周氏见他就没好脸色,顾老爷还寒暄了一句,赵老爷大抵是早有准备,但凡周氏问他女儿的事,赵老爷一口咬定没有调包,都是宝娘这个死丫头?在胡说八道。
“她?跟婉娘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不知不觉就给养刁了,如今出?了赵家的门,没人压制她?,竟还敢给主子泼脏水,她?人呢?看?我不将她?带回去狠狠教训一回。”
周氏坐在位置上,讥笑?道:“她?早一刀抹了脖子,拿命发誓。我瞧着不像是说假话,这不就请你过来。”
赵老爷张着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只好讪讪笑?道:“她?这不是怕我上门揭穿她?么,亲家太太你要?是不放心,大可去我们赵家问问阖府上下,咱们都是看?着婉娘长大,要?是假的难道还认不出??”
赵老爷话说完,心里暗自庆幸,自打在茶馆见过顾兰因?后,他便做了两手的准备,赵家上下口风统一了不说,就连何平安的老家,那也是花了钱叫人扯谎。他们顾家要?是查起来,还真不怕,况且他这女婿已经知道了,他也没什么好怕的,左右都不吃亏。
周氏还要?说些什么,顾老爷抬手打断了她?:“她?过几日就跟因?哥儿出?去了,也不与你过一辈子,况且因?哥儿都认了,你还有什么要?争的。”
赵老爷点点头?:“我女儿嫁到你们顾家,也算是你们顾家人了,你们要?怎么待她?,我插手不上。只是你要?说她?不姓赵,姓何,那我就不能苟同?了。”
周氏怒火中烧,看?手边上的丈夫跟没事人一样,又想起昨夜将他屋里东西砸烂的场面,一时眼?睛就像是被人蒙蔽了一般,前尘往事压得?她?喘不过气?。
“我怎么就摊上这阴魂不散的东西,你们都是合伙骗我,你们都知道她?是何平安,骗我!”周氏抱着头?,没来由地哭出?来。
顾老爷看?着她?哭,朝亲家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出?去。
不想门外有个小丫鬟来报,说是赵太太来了,闻言,赵老爷高兴坏了,只是碍于?情面,当着周氏的面略微有所收敛,他陪笑?道:“亲家太太,我们可没骗你,要?是不信,就请把?婉娘喊过来,看?看?她?跟她?娘的模样,你必然不会怀疑。”
“把?她?叫过来。”
周氏擦着眼?泪,不知哪来的怨气?,声音都变了,赵家太太见状,这才觉察出?气?氛的异样,连忙收了笑?。她?紧赶慢赶来圆谎,本以为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谁知道她?这亲家有些不寻常。
等到何平安过来,赵太太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俨然是亲母女的模样,对她?嘘寒问暖,心疼不已。
换了衣着打扮的少女身上带了几分贵气?,哽咽声喊她?一声娘,泪眼?模糊,好一幅母女情深的画面。周氏谨慎地盯着两人的眉眼?,半天,仍是不相?信。
何平安从赵太太怀里抬起头?,回望了她?一眼?。
顿时,周氏像是看?到了仇人,指着她?道:“她?不是赵婉娘,你们骗我!”
顾老爷阴着脸,目光落在何平安身上,却是对周氏道:“她?不是赵婉娘,你说像谁?”
周氏两夜没好好地合过眼?,此刻精神临近崩溃,她?低着声,眼?泪直流,憔悴不已:“我说你为什么待她?比待咱们的因?哥儿还好,原来是因?为她?是你的心上人,你骗我这么多年,你还要?继续骗我……”
赵老爷没听清,只是凑过去听到几个模糊字眼?,吓得?张大嘴,结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
他又看?向顾老爷,人到中年,神色冷漠的男人将周氏一把?扯回屋里,罕见地失了礼节,留下他们三?个人在院里面面相?觑,不知要?做什么。
赵太太小声道:“她?疯了?”
赵老爷嘀咕道:“谁知道呢,真是年纪大了,我看?人有些糊涂。”
傍晚光线逐渐暗淡,院里起风,头?发花白的老嬷嬷上前先赔了个不是。因?没有将客人晾着的道理,更何况还是亲家,柳嬷嬷站出?来请赵家夫妇去外头?院子坐着喝杯茶。
何平安将眼?泪都擦了擦,跟着赵家两个人往外面走,过了片刻,三?进院里小丫鬟过来传话,说是老爷太太今日身体抱恙精神不佳,不能出?来待客了,改日一定亲自上门赔罪,当下天色已晚,请两人暂且先在家住一日。
赵老爷满嘴都是理解理解,心里又打起了小算盘,估摸着能从他这个亲家手里套出?不少银子,恨这样的机会不能再?多几个。趁着何平安在这里,赵老爷拐弯抹角向她?伸出?手。
何平安轻声道:“我那里有几匣子的玛瑙跟珍珠,等会给你们带上。”
赵老爷欣慰道:“我们家女儿是知道孝顺的。”
何平安见此刻柳嬷嬷不在,便与身旁的赵太太小声道:“娘上次跟我说家里缺钱,我想着自己快走了,既受了你们这样大的恩情,多少也要?勉力帮助赵家渡过难关,眼?下除了那两匣子的珠宝,还有一个送上门的好机会,就看?你们愿不愿意抓住了。”
“你说。”
眉眼?温顺的少女微微笑?道:“顾少爷如今离不得?我,愿意为我花千金万金。今日他们家里怀疑我,闹的这样难看?。我不如就跟着你们回去,到时候娘再?留一封信,顾少爷要?知道我不在了,定然要?上门接我,那时候你们缺多少钱,都去问他要?,若是钱不给够,我就不跟他回去,好好拿捏他们一回。”
赵老爷听的一愣,在赵太太还在疑惑此举可行不可行时,已经两眼?放光,笑?道:“还是你聪明。那小子出?手大方,上次为了给你遮掩,就先赠了我半盒金子,如今要?讨你,我看?,要?是不给个满满一盒,我是决计不放你的。”
何平安抬手掩着笑?,见他这么容易说话,便提醒道:“此事要?悄悄的做,不能让他们知道,不然我被拦下了,他可不会上门讨人的。”
“说的极是,说的极是。我本还打算留宿,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准备着走。”
三?个人低声商议了一会儿,临了,问宅子里的小丫鬟讨来笔墨,留下一封信压在茶盏下,而后借着探望女婿的由头?出?了这宅子的大门,并未让顾家的丫鬟跟上。
赵家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此刻傍晚,村里人多在家中吃饭,三?个人上了马车,沿着大路就往赵家去,等到有人发现,天眨眼?间都黑透了。
马蹄哒哒,月色朦胧,路上流水潺潺,两侧虫鸣声微弱。
何平安坐在车上,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她?摸着自己头?上的头?面,嘴角扬起,没人知道她?将自己的那锭金子也藏在了身上,如今也算是满载而去,就是不知道顾兰因?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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