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 by爆炒小黄瓜
爆炒小黄瓜  发于:2023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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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却致命。
周姣看着箍住自己手脚的触足,内心涌动着一股古怪的、莫名的情绪——有愤怒,有恐惧,但更多的似乎是……隐秘的兴奋。
就在这时,她下巴一痛,触足把她的两颚箍得更紧了。
她看见江涟低下头,俯到她的面前,与她鼻尖顶着鼻尖,狂乱地嗅了一口气。
周姣:“你……”
江涟说:“你在兴奋,因为我。”
他盯着她,眼中是晦暗的渴欲,密不透风地将她包围,令她一阵窒息:
“你想成为我的一部分。为什么不答应我?”
“……我不想。”周姣一字一顿地说,“没人想成为怪物的一部分。”
“你想。”江涟说,鼻子伸到她的唇间,很深地嗅了一下,“我能闻到你的情绪。”
说着,他突然张开口,一条紫黑色的触足猝然伸了出来:“你不信的话,我还能闻得更深一些。”
话音落下,他就要强行捏开她的上下颌,似乎想让触足钻进她的胃里嗅闻一番。
“够了!”周姣打了个哆嗦,咬牙说,“我的确很兴奋,但不是因为想成为你的一部分。”
江涟没有说话。
她情绪激动的时候,果然是最香的。
他很想,很想……
把嘴唇贴上去?
不,不够。
寄生她,永远留住她的气味?
也不行。寄生虽然能让她心甘情愿地依附他,被他享用,但会让她的气味发生变化。
而且,比起无休止的、不能解渴的嗅闻,他更想吃她的唾液,重温那种舌根被香到发麻的感觉。
江涟想了想,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另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他居高临下,触足犹如剧毒的海蛇一闪,想要刺入她的口中。
电光石火间,周姣迅速拔出泰瑟-枪,对准江涟的头部,扣下扳机——砰!砰!砰!砰!连续射出四道闪着蓝光的电弧,每一道电弧都直击江涟的致命部位,如果他是个人类的话,已经被电得瘫倒在地了。
然而,江涟的神色却毫无变化。
他侧过头,喉结一动,收回口中的触足,取下缠绕在金丝眼镜、鼻梁、颈骨上的电弧,随手扔到一边。
“你不仅错误地对我发起了攻击,”他说,“而且选择了错误的武器。电压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
周姣冷冷地说:“那什么才是正确的,躺着不动,让你给我做胃镜吗?”
江涟盯着周姣,没有说话。
周姣越是反抗,身上的气味越是甜腻。
他有一万种办法压制她,迫使她张开口,但离她越近,失控感越强。
他怕控制不住渴欲,把她撕扯成碎片。
这是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他一直看不起周姣,认为她不配成为自己食物链中的一环,此刻她不过是朝他射出四道电弧,他就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暴怒。
她是如此渺小、脆弱、不堪一击。
这种程度的电流,都能被她视为防身的武器。
他愿意庇佑她,她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周姣眉头紧蹙,想要后退,但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触足,只能被迫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江涟。
“——你在想什么?”她维持着举起的姿势,一字一顿。
“我在想……”江涟居高临下,缓缓说道,“我要不要杀了你。你让我烦躁极了。”
他这么说着,头却离她越来越近。
像被某种恐怖的吸引力牵引一般,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头直直地垂落下来,脸庞几乎贴在她的脸上。
这本该是一个旖-旎的画面:男人的侧脸线条冷峻而锋利,鼻梁上一副金丝眼镜,肤色苍白,如玻璃器皿般洁净剔透,却垂下头,与她呼吸交-缠。
——如果他的皮肤底下没有触足在激烈蠕动的话。
就在这时,更加可怖的事情发生了:江涟挺直的鼻梁突然从中间裂开,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向外伸展开数十条紫黑色的触足,猛地钳制住周姣的脖颈。
顶级掠食者终于暴露出恐怖惊悚的真容。
江涟没有说谎,是真的想要杀死她。
他动了杀意,“谢越泽”和变异尸体也失控了。
周姣只觉自己被汹涌而厚重的寒意包围了,生命力在迅速流逝,艰难转头一看,原来是手脚被“谢越泽”和变异尸体的触足缠住了。
它们智力不如主体,自控力也不如主体,刚一缠住她的手脚,就开始冷酷而贪婪地汲取她的生命力。
很快,她的手脚就变得冰凉而僵硬,失去了知觉。
江涟没有注意到周姣惨白的面色。
事实上,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一开始,他的确想要杀死她。
可是,她太香了,一闻到那种甜得发腻的气味,他从头顶到神经末梢都像过电似的发麻,心神全被她的气味占据。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变得多么癫狂,似乎从这一刻起,活着只剩下一个念头。
——嗅闻嗅闻嗅闻,标记标记标记。
嗅闻眼前的人。
给她打上自己的记号。
这是他的所有物。
只有他能嗅闻,也只有他能标记。
除非他抛弃她,否则其他生物都不允许看她,闻她,靠近她,在她附近留下自己的信息素。
不知过去了多久,空气逐渐变得稀薄、窒闷。
周姣有些缺氧,想要大口呼吸,但不管她吸入多少空气,都会被触足毫不留情地掠夺一空。
她不由得愈发难受,比溺水窒息还要痛苦。
周姣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
胸腔火辣辣的。
她的脑子似乎变成了一张纸,意识是墨迹未干的字,在水的浸渍下,逐渐变得漫漶不清。
她在哪里?
她怎么了?
她要被江涟……杀死了。
生命力还在流逝,意识越来越模糊,手脚冷得几近僵硬。
她明明还活着,却已经沦为了一具任人宰割的尸体。
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她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就在这时,她手指传来剧痛。因为过于疼痛,她浑身一个激灵,额头渗出冷汗,骤然清醒过来。
她勉强抬起那只手,手指如同被什么吸干了一般,显现出一种可怖的枯黄干瘪。
……连江涟的傀儡都能随意宰割她。
不甘的怒火从她的胸中升起。
她不能任人宰割。
她要活着。
她要怎么做?
她要反击。
周姣倏地攥紧拳头,被枯黄干瘪的手指传来锥心的疼痛,使她的双眼前所未有的清明。
江涟快要溺死在她的气味里。
他整个人似乎被一分为二,一方面是对周姣的极端蔑视,另一方面却是对她气味的古怪迷恋。
汗液、血液、唾液、泪液……只要是带着她气味的东西,他都恨不得回味一遍又一遍。
如果他是男人,她是女人。
那么,他一定是最狂热和最卑微的情人。
可惜,他是怪物,她是人类。
江涟死死盯着周姣,金丝眼镜早已被电弧击碎只剩下镜框和碎片,眼中渴欲狂暴翻涌。
假如不是周姣意志力异于常人,已经死在他的手上了。
但是,不够。
触足表面的薄膜,具有拟态和生物发光的功能,当外部皮肤进入伪装和防御状态时,甚至无法被检测到热量和电磁场;
同时具有极强的抵抗力,既不受温度和压强变化的影响,也不会被枪-弹或电击伤害,不过也因此牺牲了一部分的感官。
他要撤下这层薄膜,进一步去嗅闻她吗?
她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江涟没有思考太久。
几乎是立刻,触足的薄膜便被撤了下去,露出银白色的本体。
如果这时候,周姣能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这条触足变得脆弱至极,如同剥了壳的鸡蛋般细滑,很轻易就能留下咬痕。
但她睁不开眼。
她觉得自己在融化,在消融,眼前似乎有瀑布在倾泻。
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那并不是瀑布,而是她急速消逝的生命力。
她真的快要死了。
人要怎样才能对抗怪物?
人从水下来到陆地,从树上来到树下,从四肢着地到直立行走,从茹毛饮血到第一次钻木取火。她的体内流淌着先祖的血脉,她的基因承载着最精密的答案——造物主不可能再从遗传、概率、环境、变异和进化的公式中得出另一种人类。
……既然她这么完美,为什么她不能对抗怪物?
她不想死。
她不能死。
周姣猛然睁开双眼。
她的面庞已是濒死的颜色。
但她下颚骨忽然从面颊上凸了起来,两颚骤然发力,狠狠咬住了江涟的触足。
江涟瞳孔倏地一缩,想要抽出触足。
下一秒钟,周姣伸手死死按住了他的脖颈。
她的掌心像是带着万伏电流,明明他对电流毫不畏惧——对他而言,这跟被虫子蛰一下没什么区别。
然而这一刻,他居然觉得被她碰过的地方,每一个细胞都在发热,都在发麻,疯狂地一张一合。
周姣的主动碰触,令他浑身上下都欣喜若狂。
但很快,江涟就僵住了。
周姣咬断他的触足,吞了下去。
这不是什么大事,触足断了也是他的部位,随时可以回到他的身上。
问题是,一旦他的触足进入另一生物的体内,那个生物就会被污染,跟寄生没什么区别。
周姣的气味会被他的触足改变,跟从前大相径庭。
他永远失去了这种特殊的气味。
江涟缓缓站了起来。
攀附在周姣脸上和实验室内部的触足,闪电般缩回了他脸上的裂隙。
顷刻间,他的面庞便恢复正常,神色冷漠,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没了眼镜的遮挡,他双眼的非人感更加严重,呈现出一种完全脱离人类社会的漠然,因为与人无关,甚至让人难以感到恐惧和悚然。
只会感到陌生和怪异。
他看也没看周姣一眼,转过身,往外走去。
变异尸体想跟他一起离开,江涟眼也没抬,打了个响指,隔空挤爆了它的头颅。
他本想把“谢越泽”也杀了,顿了片刻,只是抽走了“谢越泽”体内的触足。
短时间内,他不想再闻人类的气味。
令他恶心。
周姣做了一个非常痛苦的梦。
她好像在濒死边缘徘徊,呼吸困难。只要她张口吸气,鲜血就会像泉涌一般从舌根底下喷涌出来。
她的精神在凋零,她的肉-体在衰亡。
她没有办法阻止。
周姣努力呼吸,努力挣扎,想要抓住遥远水面上的一根浮木。她甚至回忆了一遍自己的人生,想要找出一点儿遗憾,激发体内的求生欲。可惜,她似乎没什么遗憾。她一直都……无欲无求。
冰冷、麻木、窒息、回光返照的剧烈喘息,意识被灌了铅般沉重……她似乎变成了某种软体动物,只知道缠绕、缠绕,以及等待指令。
因为,她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某一生物的附属品。
附属品?
——想都别想。
仿佛骤然浮出水面,周姣脸上全是淋漓的冷汗,竭尽全力地呼吸、呼吸、再呼吸。
凋零的精神再次绽放,衰亡的肉-体重新复苏。
她绝不是怪物的附属品。
周姣猛地睁开双眼,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发着抖低头一看,所有的伤痕都不见了,包括那根被吸食得枯黄干瘪的手指。
昨晚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一个噩梦。
但她知道不是。
周姣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跨过地上昏迷不醒的谢越泽,拿起一把手术刀。
她面色不变,看上去十分冷静,甚至有条不紊地给手术刀消了个毒。
周姣手持手术刀,重重朝自己的手臂划去。
——伤口出现,然而转瞬即逝,眨眼间便愈合了,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她吞下江涟的触足后,身体发生了异变。
或许不是异变,而是……别的什么。
周姣冷冷一笑,扔掉手术刀。
不管她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她都会杀死江涟。
把昨晚遭受的痛苦,千倍万倍地还给他。

一般来说,人类被高等变异种寄生后,会进入2-4个小时的胚胎期。
在此期间,宿主的肚子会像怀孕似的鼓胀起来,但并不会“分-娩”,也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有变异种破体而出,而是逐渐被异化成高等变异种的同类。
周姣不知道自己是被江涟寄生了,还是基因突变成为了一个全新的物种。她需要时间来观察自己。
不过,观察自己的前提是,不能让特殊局知道这一切。
特殊局虽然明面上是中立的国际组织,但几乎人人都知道,真正掌管特殊局的,是世界三大巨头公司之一——生物科技⑴。
生物科技对待变异种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解剖归类,用作研究;二是集中起来灭杀。
周姣并不想知道,自己的下场是哪一个。
她顶着突如其来的饥饿感,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实验室,然后,打开控制台的摄像头,隐瞒江涟的存在,冷静地描述了一遍昨晚的尸变意外,最后把昏迷不醒的谢越泽,扛到了休息室。
做完这一切,周姣点开监控记录。
不知是否江涟的缘故,昨晚他们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记录。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周姣脱下白大褂和橡胶手套,扔进焚烧炉里烧毁,离开了特殊局。
外面还在下雨,溟濛的小雨。
可能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沾了濡湿的雨气后,身上的异变似乎加快了。
手指开始变得有黏性。
视力增加。
听力变得极为敏锐。马路对面,有两条野狗在打架,其中一条野狗愤怒而粗重的鼻息,她都听得十分清楚。
路过便利店时,她闻着快餐的香气,没忍住,进去买了几盒快餐,想到碳酸饮料可以顶饿,她又拿了一瓶可乐。
结账的时候,店员见她面色潮红,头发汗湿,身上弥散出一股消毒液气味的汗气,还以为她刚从医院出来,贴心地问她要不要吃药,店里有现成的热水。
周姣摇头,婉拒了店员的好意,提着袋子,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几乎是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脑子里象征着理智的那根弦就崩了,一把掀开快餐盒的塑料盖子,大口吞吃了起来。
一盒下去,完全没有饱腹感,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吃完后才发现是红烧牛肉盖饭。两盒下去,还是没有饱腹感。
三盒,四盒……周姣一口气吃了五盒快餐,还是很饿。
她顿了顿,又拧开可乐的盖子,仰头一饮而尽。谁知,一瓶下去,不仅不顶饿,她连个嗝都没打。
周姣捏紧可乐的瓶子,有那么一瞬间,想把害她到这个地步的江涟给活吃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定了一下激烈的情绪,丢掉空餐盒,强忍住下楼把便利店搬空的冲动,快速冲了个澡,打算用睡眠对抗焦灼的饥饿。
“叮铃铃铃——”
“叮铃铃铃——”
凌晨两点钟,周姣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她睡得很不好,总觉得有什么在身上缠来绕去,触感冰冷而黏滑,令她极为不适,想睁眼看看是什么,眼皮却像被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明明从早晨睡到了午夜,她却像连熬了两个通宵般困倦。
电话铃声还在响。
“叮铃铃铃——”
“叮铃铃铃——”
她没有设置铃声的习惯,来电铃声是厂商的默认铃声,两个音符循环播放,旋律原始而机械,在午夜显得格外尖锐、呆板而又瘆人。
周姣像陶罐里的章鱼一样,不情不愿地伸出一只手,接通了电话。
电话连接着公寓的音响,几乎是立刻,冷漠的电子合成音就在卧室内响了起来:
“姓名:周姣。”
“员工编号:TSZ20492077。”
“2076年12月4日凌晨3:45,你协同‘员工编号TSX20492019’谢越泽用高级员工的生物密钥非法登录生物科技公司内网,下载并传播机密资料,该行为严重侵害了生物科技公司的合法权益,涉嫌侵犯商业秘密罪……请立即开门,配合调查。”
周姣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叩、叩、叩”的匀速敲门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周姣,在不在?”
周姣没有搭理外面的人的问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眼前发生的事情迅速捋了一遍。
谢越泽用高级员工的生物密钥,登录了生物科技的内网,下载并传播了机密资料——这一点她并不怎么惊讶,因为昨天晚上,谢越泽根本没必要来特殊局。
她被认为是谢越泽的从犯——这一点,她也不怎么惊讶。
毕竟,尸体异变,迸射出的强酸液腐蚀了地板下的线缆,正好让实验室停电了一晚上,这一切发生得太是时候了,如果她是生物科技的人,也不会相信她是无辜的。
“周姣,在不在?”
外面的人还在敲门催促:“在不在?周姣,现在开门还来得及,如果你是被迫或无辜的,公司绝对会还你一个清白,但你要是顽抗到底,拒不开门,公司有权力破门而入,强制将你带走审讯!”
“开门,周姣!”
周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门。
假如她没有吞下江涟的触足,最优解当然是开门,配合生物科技的调查。
毕竟这里是屿城,生物科技的地盘。
在这里,像生物科技这样的大公司,甚至拥有执法权。
但她还没有弄清楚身体的变化,配合调查的结果很有可能是,虽然洗清了窃取机密的嫌疑,却“荣幸”地成为了公司的研究样本。
大概过了一分多钟,随着她犹豫的时间变长,敲门声逐渐变得紧迫起来:
“叩叩叩!”
“叩叩叩!”
“周姣,在不在?”外面的人的声音也从冷漠严肃,变得诡异和神经质起来,“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无法形容的怪异感袭上心头,周姣眉心一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底部猛地蹿上头皮,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
外面的人的声音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发生了什么?
“……周姣,在不在?在不在?……”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停了下来,神经质的话音也戛然而止,然而两秒钟后,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门上传来指甲的抓挠声,外面的人想用指甲把门缝挠开。
伴随着指甲尖利的刮擦声,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问:“你在吃什么?好香……”
听见这句话,周姣一怔,随即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因为,她根本没吃东西。
敲她门的,不是人。
但如果不是人在敲她的门,那是什么东西?
除了江涟,还有别的具有人类思维的变异种?
甚至能根据她昨天的经历,编造出她和谢越泽窃取公司机密,这种逻辑缜密的谎言?
周姣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江涟是她见过的最强大和最恐怖的怪物,对人类的压迫感几乎可以用“浩瀚无尽”来形容,但即使是江涟,也不知道谢越泽昨晚是来窃取公司机密的。
当然,极有可能是,不屑知道。
因为过于强大,力量如同天体般无穷巨大,所以对谢越泽的意图完全不感兴趣。
那门外的东西……为什么会知道呢?又为什么会用这个理由让她开门?
只有一种可能:它说的都是真的。
它确实是生物科技派来的。
很久之前,网上就有过传言,生物科技一直在进行灭绝人性的人-体实验,试图让变异种与人类形成共生关系,成为可供他们操控的超级战斗机器,以赢下未来有可能发生的公司战争。
周姣的思绪如闪电般迅疾,很明显,传言是真的。
生物科技很可能已经掌握了人类与变异种共生的办法,但他们并不知道江涟的存在,也不知道她的身体被江涟改造了,所以才在她这里漏了馅。
想到这里,周姣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顾不得还在绞痛的胃,她两三下穿好衣服,打开壁毯后面的保险箱,取出一把微型手-枪,利落上膛。
这把手-枪经过改造,虽然还是没办法杀死变异种,但威力强大,应该能给她争取逃跑时间。
同一时刻,敲门声愈发急促,简直如骤雨般密集。
“叩叩叩!”
“叩叩叩叩叩!”
那东西的声音也愈发神经质,透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和狂热:“周姣,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我知道你在……你在吃什么,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求你了,开门,让我闻一下……我不跟你抢……让我闻一下……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到最后,它只会重复:“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开门开门开门,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周姣当然不可能给它开门。
这幢公寓是特殊局分配的,46楼,一室一厅,没有厨房。
周姣记得厕所的窗户紧邻天台,她只需要踩在窗台上,伸手扣住天台的边沿,借力往上一跃,就能金蝉脱壳。
然而,她一推开窗户,就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楼下被车灯照得亮如白昼,上百名生物科技的安保人员正整齐划一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因为姿势过于统一,有的安保人员头和脖子几乎形成了一个诡谲的弧度。
……卧槽。
她住在46楼,这些人是绝无可能“看”到她的,即使戴着材质特殊的护目镜,也不可能瞬间捕捉到她的身形。
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人像之前的江涟一样,通过某种气味线索,“嗅”到了她的存在。
“……”周姣砰的关上窗户,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江涟那条触足,究竟是把她变成了一个无坚不摧的怪物,还是一个去哪儿都能被闻到的香饽饽?
逃跑是不可能逃跑的。
她只能配合生物科技的调查。
午夜时分,天上又下起了阴湿的小雨,细雨如菌丝般密密地坠落下来,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层幽冷而滑腻的雨雾中。
江涟一身灰白色大衣,两手插兜,行走在轻雾般的雨中。
路过一家歇业的眼镜店时,他盯着橱窗里的金丝眼镜看了片刻,缓缓伸出一只手,穿过玻璃,拿走了那只眼镜。
——没人知道,他手指触及玻璃的一刹那,构成肌肉、骨骼、血液等所有一切的分子便瞬间分解成了量子,每个量子都带着极大的势能穿过了玻璃分子之间的微小隧道,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在千分之一秒内,肉眼看上去就像是直接穿过了玻璃一般。
江涟低头,看了看那只金丝眼镜,戴在了鼻梁上。
镜片立刻粘上了几丝雨雾,使他的眼神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阴影,却没有给他带去任何污浊之气,反而衬得他更加清冷、洁净。
突然,他用大拇指擦了一下嘴唇,眉头轻轻一皱:
“……什么东西。”
他在街上散步的时候,顺手把身上的触足放了出去,随便它们觅食——除了人类和人类的食物。
但有触足违背了他的命令,送了一大堆人类的食物回来:
红烧牛肉盖饭。
番茄鸡蛋盖饭。
卤肉饭。
600ML含有大量糖分、防腐剂、香精和色素的碳酸饮料。
简直是在给他喂垃圾。
还喂了很多。
江涟眉头紧皱,大拇指和食指反复摩-挲,很想隔空捏爆那条触足的意识,沉思片刻,又松开了手指。
因为,那条触足送回的食物,散发着一股熟悉的甜香。
熟透了的水果一般甜腻。
很像周姣的味道。
但又有所不同,这股香气更加甜腻,如同熟得快要烂掉了的果实,果皮下不再是青涩而坚硬的果肉,而是随时会流溢出来的鲜果汁液。
比周姣的味道,更令他神魂颠倒。
可惜,他已经知道,人类的唾液是一种不洁之物。
即便是恩爱至极的人类情侣,也没有一方对另一方的唾液痴迷着魔的情况。
周姣的味道已经消失了。
从今天起,他不会再对人类的唾液,生出任何低贱的兴趣。
这么想着,他却循着那股跟周姣相似的气味,走了过去。
离那股气味越近,他身上的割裂感越严重。
冷峻而洁净的身形后面,隐隐浮现出一团巨大的、恐怖的、深渊般幽暗湿黏的暗影。
如同某种绝非人类可以想象的邪恶生物,缓缓展开了天体般庞然的双翼。
当他走近那股气味的源头时,身上释放出来可怖威慑力,令周围一切活物都感到莫名的惊惧。
那一瞬间,街上的行人和车辆甚至感到了一股微妙的阻力,似乎有无形的海水漫过,冷冰冰地流过他们的脚踝或车轮。
江涟站在一幢公寓底下,朝顶层投去一个不带感情的注视。
那股气味,来自这幢公寓的四十六楼。
……不,四十楼。
气味的主人正在下楼。
江涟注意到周围站着不少“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公寓的出口,似乎只要气味的主人一出来,它们就会像饥饿到极点的野狗一样扑上去又闻又咬。
江涟看着这一幕,镜片后的目光毫无波澜,只有大拇指又轻擦了一下嘴唇。
他并不打算跟这群低等变异种争抢那股气味——是的,周围全是低等变异种,根据原本江涟的记忆,这是一种比人类更加低级的生物。
跟一群比人类还要低级的生物抢夺人类的气味,简直是比迷恋人类唾液还要滑稽可笑的事情。
这么想着,江涟正要离开,却冷不防对上了周姣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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