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 by爆炒小黄瓜
爆炒小黄瓜  发于:2023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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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答应你。”谢黎哑声说,“起开。”
他却一动不动:“不。”
“听话。”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冷不丁问道:“我只要看着你,就想抱你。你为什么从来不想抱我呢?”
谢黎失笑:“如果我不想抱你,根本不会给你抱我的机会。”
谢启则一怔。
谢黎伸手回抱住他,像之前那样用脸颊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脸颊,轻笑着斥道:“傻瓜。”
说完,她刚要起身,却被谢启则按住肩膀,一把推了回去。
谢黎觉得自己真的昏了头了。
他这难得一见的粗暴举动,居然让她有些兴奋。
她平定了一下呼吸,仰起头:“怎么了?”
谢启则盯着她的眼睛,眼神如同某种密集黏滑的物质,像是要严丝合缝地缠绕在她的身上。
“你是不是……”他缓缓开口,一字一顿。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他的手,似乎在抖。
“喜欢我?”他说。
“对啊,”谢黎笑着,语气近乎坦荡,“我喜欢你。”
谢启则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在想什么,渴望什么,从来都是明明白白写在自己脸上。
这时,他却像沉入晦暗的大海一般,所有情绪甚至生理-反应都消失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胸腔似乎都停止了起伏,仿佛死人一般平静无波。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传来奇异的震颤感,空气中似乎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呼吸器官,发出粗重而激烈的喘-息。
谢黎有些疑惑:“怎么了?”她想了想,握住他一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胡思乱想什么呢,如果我不喜欢你,怎么可能答应和你在一起?”
又怎么可能容忍他一直埋首于她的颈侧,不停地蹭来蹭去?
更不可能把他留在家中,耐心教他生活常识,甚至像长辈一样操心他的未来。
除了他,她从未允许过第二个人进入自己的生活。
谢启则却像没听懂一样,盯着她,面无表情地命令道:“再说一遍。”
下一秒钟,谢黎做了一件让他头皮发麻的事情。
她撑起上半身,微仰头,亲了一下他突出的喉结。
“我喜欢你。”
她的吻很轻,几乎跟羽毛无异,却像是千丝万缕的菌丝,钻进他的喉咙,势如破竹地进入他的头脑。
他的菌根网络纵横绵延数十万公里,却被她一个轻吻绞住了胸腔。
那种感觉,就像是凭空长出了一颗勃动的心脏。
生长的酸麻感,极速跳动的鲜活气息,猛地贯穿了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
他向来控制欲极强,不然不会跟菌根网络融合得那么完美——菌根网络会牢牢把控森林里每一棵树、每一株花、每一根草的信息——仿佛生来就是这种湿冷阴暗的生命一般。
这样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失控之感,可他很少感到失控,总是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被谢黎杀死时,他没有感到失控,因为确信自己还可以复活。
跟谢黎在一起时,他也没有感到失控——她已经是他的了,不管她是否会发现他的身份,她记忆里都会打上他的烙印,他为什么要失控?
现在,他却感到了非常强烈的失控感,几乎让上半身陷入了动弹不得的状态。
——谢黎喜欢他。
喜欢这个词,是如此轻盈,人人都可以说喜欢……喜欢睡觉,喜欢听歌,喜欢旅游。
他没想到这个词从谢黎口中说出来,是如此有分量,令他控制不住地感到……恐惧。
人会下意识回避让自己产生负面情绪的事物,太过负面的回忆,甚至会强迫大脑遗忘。这是人体的一种保护机制。
他作为领导者,却会把负面记忆永久储存在大脑,并冷静理性地加以分析。
除了避免重蹈覆辙以外,也能让自己更加有效地控制情绪。
——他大脑把谢黎的告白识别成了负面记忆,下意识开始分析。
然而,他只分析出了一个答案——谢黎说的是真话。
她是真的喜欢他。
他神色冷静到极点,内心却几近恐慌。
为什么会这样?
他听见自己平心静气地说道:“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她还可以继续说下去,他却不敢听下去了。
他的情绪从来没有这样混乱过——她为什么要喜欢他?
哪怕是谢启则,也并不值得她喜欢。
更何况,谢启则不过是一张虚伪的画皮。
他突然想起,跟谢黎在一起的那一天。
那时的他以为,等谢黎发现谢启则就是修以后,自己会变得更加兴奋。
谁知,这一天即将来临时,他却感到了无法排遣的恐慌。
谢黎为什么要喜欢他?
他有什么值得谢黎喜欢的?
……她知道真相后,会伤心吗?
他看着谢黎的眼睛,心口像是中了一枪——那天,谢黎射出的一枪,终于在此刻对他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他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天生没有同情心——可以听见整座城市的喜怒哀乐,对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都是毁灭性的灾难,轻则抑郁谵妄,重则精神分裂,浑浑噩噩,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他却冷眼旁观,从来没有把周围人的生老病死放在眼里。
现在,报应来了。
他开始担心。
——担心她会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他开始恐惧。
——恐惧她发现之后的种种反应。
他开始后悔。
——后悔不该欺骗她。
后悔到一定程度,他的胸口甚至生出了一种生理性剧痛,像是被烙上一块刺烫的烙铁,皮肤滋滋作响,鲜血沸腾不已。
他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同情,什么是……爱了。
如果说,喜欢是激动、兴奋,想要占为己有的浓烈欲望。
那么,爱则是森冷的忧怖,子弹一般猛地将他穿透了。

第213章 Chapter 27
最后, 谢黎匆匆忙忙地推开了谢启则,跑向厨房——这小子沉迷撒娇,忘了自己还熬着一锅汤, 等焦糊味儿扩散开来时, 已经熬成了一锅浓缩汤。
谢黎一边拿抹布擦拭灶台, 一边瞥向汤锅,里面被熬得只剩一小汪汤水, 几节莲藕, 以及几株……艳丽的紫蘑菇。
是的, 艳丽的,紫色的, 蘑菇。
谢黎:“……你拿毒蘑菇熬汤?不对, 城里还有蘑菇?你在哪儿挖的?”
这年头生态环境差到耗子都快灭绝了,只有蟑螂还在坚强地满地乱爬, 居然能让他挖到这么漂亮的毒蘑菇?
谢启则看着毒蘑菇,神色莫测,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才说道:“衣柜里挖的。”
谢黎:“……”
她立即放下手上的汤锅,跑向卧室, 打开衣柜一看, 好家伙,角落里果然长了几株紫蘑菇!
这场面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不洁之感,谢黎看了一会儿,忽然汗毛倒竖——这些艳丽得近乎诡异的紫蘑菇,让她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可以操控菌丝的人。
菌丝是真菌的一部分, 真菌又由菌丝、孢子、菌根和子实体组成——其中,菌丝负责扩张和吸收营养, 孢子负责传播真菌的“种子”,菌根则与周围的植物形成共生关系。
广为人知的蘑菇,其实只是真菌的子实体,生产孢子的生-殖-器-官。
如果这些蘑菇真的是那个人的一部分,岂不是相当于他把自己的……器官种在了她的衣柜里。
谢黎:“…………”
她很少爆粗口,此刻却忍不住暗骂一句死变态。
她眼角抽搐不止,砰的一声关上衣柜,强压下内心翻涌不休的情绪:“……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谢启则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为什么?因为那些蘑菇?”
他上前一步,神色莫辨:“可是,你之前不是觉得很好吃么。”
谢黎:“……”
她到底吃了多少毒蘑菇?
一想到衣柜里那些品种不明的蘑菇,被她嚼碎了咽了下去,一股呕吐欲就直冲喉咙——不是她对修痛恨到这个地步,任谁吃了衣柜里的不明真菌,都会是这个反应。
就在这时,她下巴被一只手轻轻抬起。
谢启则盯着她,眼神贪婪得令人毛骨悚然,仿佛她意识到自己吃了毒蘑菇这件事,让他感到了不可遏抑的兴奋。
谢黎莫名其妙,他也吃了修的毒蘑菇吗?
表情古怪成这样。
谢黎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干什么。”
“你不是想吐么,”他说,“可以吐在我的手上。”
谢黎:“……滚!”
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去收拾东西,听话。”
谢启则垂下眼睫:“我会听话的。但你要告诉我原因,为什么搬家?”
谢黎随便找了个理由:“因为那些蘑菇有毒,我不想跟毒蘑菇住在一起。”
谢启则却像故意要她犯恶心似的,低头,逼近她的耳畔:“可是,你之前吃了很多次,都没有中毒。”
“……就算没毒,也不想跟它们共处一室,看着怪恶心的。”
谢启则微微侧头:“你觉得我恶心?”
“……”谢黎嘴角微抽,感觉他从一头大型宠物变成了一个大号作精,开始以消耗她耐心的方式,来检验她是否喜欢他。
她几乎是无奈地说道:“我要是觉得你恶心,发现你用毒蘑菇煲汤的时候,就该皮带抽你了。”
她怎么可能觉得他恶心?
他毕竟失忆了,忘了很多事情,连生活常识都是手把手喂过去的。
要怪只能怪她教育不到位,想象力也不够丰富,没想到耗子都快灭绝的城市,衣柜里居然能长出有机蘑菇。
未经允许,擅自培育有机食材,属于严重违规——生物科技的规。
这要让生物科技的监察人员发现,不得狠狠讹她一笔。
谢黎有些走神,下一刻,就被谢启则的声音吓得神魂归位。
他看着她,缓缓说道:“我想要你用皮带抽我。”
谢黎:“……算了吧。”她又没有那方面的癖好。
她啼笑皆非地摆摆手,正要掏出手机,联系搬家公司,谢启则却扣住她的手腕,猛地往前一拽,按在自己的金属扣上。
只听“咔嗒”一声,皮带被抽了出来。
谢黎呼吸一滞,像被烫到了似的,想要抽回手。
谢启则却不允许她后撤一分一毫:“为什么算了。你就这么纵容我?”
谢黎:“……不然呢?”
“我给你喂了很多恶心的东西。”
“……除了紫蘑菇还有什么,绿蘑菇?”
“只有紫蘑菇。”
“除了算了还能怎样?”谢黎叹了口气,好脾气地说道,“又不是你的错,你又不是衣柜里的蘑菇不能吃。别的不说,那蘑菇还挺好吃的,就是想到这玩意儿是衣柜里长的,就有点想吐。乖了,别撒娇了,收拾衣服去,争取明天搬到新家。”
谢启则没有动,追着她的目光,缓声问道:“你这么纵容我……不怕我得寸进尺吗?”
谢黎:“……你还要怎么得寸进尺?”
谢启则没有说话,而是猛地伸手往前一推。
谢黎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抵抗这种突如其来的动作,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开。
她被推倒在被褥上,不知道谢启则想干什么,干脆往后一靠,看着他。
谢启则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神色冷峻,目光却缠-绵至极,在她的身上千缠百绕,仿佛她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而他正在极力抗拒吃下她的冲动。
或者说,他想要吃下她,但并不想让她体会被生吞活剥的痛苦。
谢黎不是山顶洞人,当然知道“吃”除了传统意义上的吃,还有另一层意思。
她心想,这是终于开窍了么。
她歪头,等待他下一步动作,谁知等了半天,他还是站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好吧,还得她自己来。
谢黎握住他的手,往前一拽:“傻站着干什么?”
谢启则一言不发。
他用仅存的理智遏制住了疯长的贪-欲。
谢黎轻轻一拽,却让他的理智轰然倒塌。
她知道自己在纵容什么东西吗?
她知道他的贪欲……有多可怕吗?
从出生起,就没人在意他,也没人纵容他。
自信、尊严、金钱、权力……甚至存活于这个世界的资格,都是他不择手段搏来的。
除了谢黎,没人主动给过他什么。
虽然她的“主动”,也是他处心积虑骗来的。
他承认,之前认为自己不需要感情,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相反,他非常需要感情,几乎到了有瘾的地步——谢黎却对他予取予求,要拥抱就给拥抱,要感情就给感情。
她每纵容他一次,他的理智就崩塌一寸。
到最后,他会被她纵容成一个对她有瘾的疯子,一个全心全意依赖她的怪物。
卧室的壁灯是上个租客留下的,桃红色的灯光,光线散射开来,有一种廉价的污-秽之感。
在这样俗艳的光晕下,谢黎的面容却显得相当洁净——轮廓柔润,目光包容,整个人看上去几近圣洁。
她是真正的太阳,看之迷茫,触之灼烫。⑴
“……怎么不说话?”她对他眨了下眼睫毛,“有胆子推我,没胆子继续?”
他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盯着她的喉咙。
谢黎顿了顿,配合地仰起头,露出白皙滑腻的脖颈。
她似乎也有些紧张,咽喉仿佛颤抖的小动物,瞬间激发了他的狩猎欲。
他迅速低头,一口咬住她的喉咙。
谢黎忍不住骂他:“……咬什么,我让你亲。”
谢启则却没有松口,几乎在她的喉咙上咬出一个鲜红的牙印。
这一圈瘀青似的红色,给了他不小的刺激。
他突然有种冲动,想知道谢黎可以纵容他到什么程度。
也想知道,自己的理智可以崩塌到什么程度。
谢黎听不见谢启则的呼吸,也感受不到他胸口起伏,起身想看他一眼,却被他一把捂住了眼睛。
视觉被剥夺,数不清的声音立即涌入了耳朵……风声、脚步声、谈话声、楼上的装修声、马路上汽车的引擎声……以及,轻微的吮-咬声。
谢黎心脏急剧跳动起来,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枚鲜果。
伴随着激溅般的水声,果汁被吮得干干净净。
谢黎胡乱眨了眨眼睛,想要撑起身,却立刻被按了下去。
湿冷的气流划过胸-前。
谢启则似乎俯过来,在她耳边问道:“不可以吗?”
他的气息忽然冷得可怕,让她头皮发麻。
……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冷?
窗户没有关吗?
“让我继续,”他的声音很低,语气却越来越甜腻,“……求你了。”
眼前一片黑暗,谢黎只能想象,他是如何神色冷峻地靠近,如何发出小男孩般甜腻的声音。
没有比这更卑劣、更有效的恳求了。
他知道她无法拒绝这样的反差感。
湿冷到近乎阴冷的气流沿着她的耳根,一寸一寸往下刮。
谢黎已经无力思考,为什么会这么冷了。
……被衔住了。
她在孤儿院帮忙时,偶尔会给那些孩子买一些零食。他们最爱吃的,是一种合成酸梅,又甜又酸,让人口舌生津。她至今记得,有个贪婪的小男孩,不肯舍弃果核上的几丝果肉,于是翻来覆去地卷裹……甚至因此得了口腔溃疡。
“你在想别人。”
话音落下,轻微的痛感如心悸,令她浑身一激灵。
她半边胸腔当即陷入麻痹。
这时,谢启则松开了她的眼睛。
她迷茫抬眼,看到窗户是关上的,不漏一丝冷风。马路上,汽车风驰电挚,过了片刻,枪声从楼下响了起来,紧接着脚步声、惨叫声、求救声……所有声音搅混在一起,显得室内安全得几近安详。
于是,她没有喊停。
谢启则一直在求她。
她脑中一片空白,那种酸麻的心悸感还滞留在胸腔内,没听清他在求什么。
半晌,她才勉强听清,他似乎是在求她不要伤心。
她为什么会伤心?
谢黎笑了笑,柔声说了一句“傻瓜”。
谢启则没有说话,闭上眼睛,感觉贪欲如菌丝无限制疯长。
他知道自己的贪欲强得可怕,甚至一度令自己感到不安。
却是第一次知道,还可以因贪欲而生出这样荒唐的想法——想要永久占有一个人,不管以什么方式,哪怕只是嵌合在一起。
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真的变成了没有智慧的菌丝,只知道扩张,寄生,紧紧绑住自己的宿主。
这是第一次他忘了自己作为人类的一面,完全堕落成一个没有智慧、只有本能的……怪物。
——要是她真的是他的宿主,就好了。
这样,他就可以完全放弃自己的理智,什么尊严、权力、金钱都不要了。
像钉子一样,死死钉牢在她的身上。

谢启则完全是个撒娇怪, 不知廉耻,也不知疲倦。
谢黎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对她说过的话,发现这小子不仅智力跟青少年差不多, 逻辑也像婴儿一样简单直白, 基本上每句话都在向她讨要什么。
从“我想要你抱抱我”到“我想要你给我选名字”, 再到“我想要继续”。
他想要什么,她就给什么, 居然就这样让他趁虚而入。
……可能这就是性-癖吧。
对她表白的人当中, 不乏成熟英俊的男性, 她却偏偏喜欢上了一个缺爱的撒娇怪。
只能说,性-癖如此, 怪得了谁呢?
结束后, 谢黎强忍住倦意和胸口的胀痛,起身去洗了个澡, 然后戴上一次性手套,去清理衣柜里的蘑菇——她实在无法忍受跟这玩意儿共处一室。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抓住时, 明显感到这玩意儿活物似的弹跳了一下。
谢黎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她迅速后退,警惕地盯着那些诡异的紫蘑菇。
昏暗的光线下, 那些蘑菇似乎变得更加艳丽了, 焕发出一种奇异的生机,仿佛刚刚吃饱喝足一般。
最后,是谢启则洗澡回来,拿过她手上的垃圾桶,帮她清理了里面的蘑菇。
那一下弹跳幅度太大, 几分钟过去,谢黎手臂还是麻的, 嗓音也有些发涩:“你有没有感觉……”
谢启则看她。
“算了,”谢黎摆摆手,“你等下记得洗手。洗两遍,这玩意儿不知道有多脏。”
谢启则点点头,然后目光不自觉下移,实质一般,钉在她锁骨往下寸许的位置。
她刚刚受到惊吓,忘了给睡衣系扣子。
谢黎:“……”
说他智商低,逻辑像婴儿,他还真把自己当婴儿?
谢黎钻进被窝里,面无表情无视了他的目光:“记得洗手,锁门,收拾衣服,争取明天搬家……对了,锅还在灶上,你等下洗完手,记得把锅洗了。”
谢启则唯一的优点,是在家务方面任劳任怨,一声不吭地全部应下。
谢黎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
睡到一半,她想到创业基金的事情,又猛地坐起。
刚好这时,谢启则做完家务,爬上床,刚钻进她的怀里,准备睡觉,被她一把推开。
谢启则的表情有些不好看。
他钻进被子里,像是要以此逃避创业。
谢黎正要用“愿望”把他钓出来,下一秒钟,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
不等她发怒,谢启则已经坐了起来,神色冷静地说道:“说吧,我听着。”
……仿佛婴儿般迷恋某样事物的,不是他一样。
谢黎嘴角微抽。
这是她第二遍对他说这件事了,他却像记忆力只有七秒钟的金鱼般,问出了跟第一遍一模一样的问题:
“真的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
谢黎:“……对,条件是两周内回本。”这话她也说过一次了。
说完,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个记忆力,这个专注度,这个自控力……谢黎忽然知道,为什么有的家长会想尽办法提高孩子的注意力了,因为注意力不集中,确实难成大器。
谢黎委婉地提醒道:“……两周内回本没有那么简单,先想想你要创什么业吧。”
谢启则这才想起重点:“我有多少创业基金?”
总算问到点子上了。
谢黎作为新晋亿万富翁,眼也不眨地说道:“你想要多少?”
“一个亿。”
谢黎:“……”
智商不高,胃口挺大。她行善积德小半辈子,才中了一个亿的奖金,还小心翼翼地确认了好几遍会不会被噶腰子,他居然张口就要一个亿,也不怕闪了舌头。
谢黎狠狠瞪他一眼:“哪有这么多,重说。”
“那就十万块吧,”谢启则说,“够了。”
可能钱太多,真的会视金钱如粪土吧。谢黎以前过得精打细算,咖啡能喝速溶的就不喝现磨的,能吃合成的就不吃有机的,恨不得一块钱掰成两半花,现在却有种十万块不过是九牛一毛的感觉。
十万块,给就给了,不会对她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
谢黎神色恍惚一下,莫名想到了修。
修是这个世界最有钱的那一类人。
他的财富不是以数字计算,而是以影响力为单位——只要他想,随时可以让一个靠农业为生的小国陷入停摆状态。
有钱到那种程度,多少钱才算得上他眼中的九牛一毛呢?
有人赚钱,就有人被剥削。
人性是否就是这样被异化的呢?
这些想法如同一闪而逝的焰火,在她的脑子里闪了一下,就迅速消逝了。
谢黎想了想,说:“我给你一百万,一个月内回本,可以做到吗?”
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做不到。她正好可以观察一下他的消费习惯,然后手把手纠正他的金钱观。
谢启则却面不改色地说:“可以。”
……大言不惭的小子。
谢黎无奈地摸摸他的脑袋,心想,他以后可怎么办。
算了,自己惯的,也只能自己养了。
谢黎做好了谢启则会亏得血本无归的准备,谁知,仅仅两天的时间,他就赚回了本金。
谢黎:“???”
严格来说,甚至不到两天——除去等钱到账的时间,他其实只花了一天,大部分时间还浪费在了购买设备上。
是的,他的创业很简单,买了几台设备,登上一个加密货币的交易网站,然后通过高频交易迅速回本。
对普通人来说,“高频交易”是一个极其陌生的概念。
大概原理是,利用信息技术,在极短的时间内——往往是几毫秒,甚至几纳秒——大量买入卖出,赚取微小的价格差异,从而累积成巨大的利润。
听上去简单,似乎任何人都可以靠“高频交易”发家致富,但怎么筛选加密货币,怎么通过算法分析价格波动,怎么在毫秒内完成巨量的交易,需要非常专业的知识储备才能做到。
谢启则是从什么地方知道“高频交易”的概念呢?他又是从哪里买到支持“高频交易”的设备的?
又是谁给了他支持高频交易的算法?
还是说,他本来就懂这些知识?
那是否说明,他已经恢复记忆?
那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谢黎不想怀疑谢启则,但他最近确实变得有些奇怪。
谢黎觉得,得找个时间跟他谈谈。
但很快,她就无暇顾及谢启则的异样了。
——有人在跟踪她。
他们搬到了沿海城市,虽然海洋已被污染得差不多,偶尔甚至能看到海浪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七彩光芒,银白色的沙滩上也是一片死寂,无法再像过去一样“赶海”,不时还有塑料袋、塑料瓶、啤酒罐被冲上岸,但这确实是一座宜居城市。
谢黎在海边买了一幢别墅,里面有壁炉,有钢琴,有玻璃花房,还有一个私人沙滩——完美杜绝了享受日光浴时,睁眼就是塑料袋的情况。
最让谢黎满意的是,卧室是全景房,四面都是单面落地玻璃,早上醒来就能看到波澜壮阔的大海。
晚上,则可以一边喝冰镇啤酒,一边踩着温热濡湿的沙子,在闲聊中安然坠入梦乡。
还有比这更惬意的生活吗?
买下这幢别墅时,有那么几秒钟,谢黎脑中确实闪过了一个想法——从此与世隔绝吧。
什么都别管了。
就这样过一辈子。
但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尤其是有钱以后,做好事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她在医院花的钱,已经可以办一个资深VIP,享受豪华单人病房——这些VIP里,除了她,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只能说,幸好谢启则在创业,这段时间不在家,不然看到她见一个救一个,估计会跟她闹脾气。
可能因为做的好事太多,断了某些人的财路,她总感觉,最近有人在跟踪她。
慢慢地,不再只是她的感觉。
仿佛猫捉耗子一般,对方甚至开始刻意留下痕迹。
一天早晨,谢黎醒来,像往常一样冲了一杯咖啡——现在,她有条件喝现磨咖啡了,也没跟自己客气,用的是最好的咖啡豆,闻着有一股甜腻醉人的花果清香。
谁知,她刚喝了一口,就感到有异物碰了一下嘴唇。
谢黎以为是不小心滤下的咖啡渣,皱了下眉毛,又喝了一口,这一次异物感更明显了,几乎是重重撞上她的嘴唇。
谢黎想了想,还是倒掉了这杯咖啡,打算重新冲一杯。
然而,杯子里剩下的东西,却让她遍体生寒。
那是一团白色的不明丝状物。
一层一层,黏稠的蛛网般,爬满了杯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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