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有这好事儿,送到千金楼,你兄弟二人生辰礼的差价给别人赚不如给我!”
胤禟想着其中的差价就不由心痛,胤祯本来还有些沉郁的心情看到胤禟这样也不由变好,玩笑道:
“九哥你哪里缺银子?我看若是你想,整个府里都可“金栏玉砌凭阶上,珍珠翡翠拟作花”呢!”
“低调,低调!我这辈子,就喜欢那种赚银子的感觉,花银子的感觉!”
胤禟得意洋洋的说着,胤祯莞尔一笑,手撕了一块羊肉细细的嚼了起来:
“咦,九哥手艺渐长啊!”
“什么呀,这是郎世宁大人那弄来的调料,听说是海上来的,等以后有机会我也要去海上转转,总觉得那上面藏着无穷无尽的财富。”
胤禟一说起金银之物,语气都变得不一样了,胤祯想,若不是宜妃娘娘急急给九哥娶了福晋,指不定九哥哪日就用金子打了美人像抱着睡了。
胤祯一面想,一面端起一盏夜光杯细细品着里头的红葡萄酒,笑出了声。
夜风习习,绯衣少年郎席地而坐,一肘撑腿,半掌支颐,神情慵懒散漫。
他微低着头,两根玉管般的长指夹着淡淡荧光的夜光杯,一仰头,涓红的酒液尽数入喉。
“欸?你笑什么?”
胤禟有些奇怪,胤祯也没瞒着,胤禟听后也不生气,反而认真思考一番,一拳砸在掌心:
“嗨!早知道我就这么干了!要福晋有什么用?还得吃我的,喝我的,花我的银子,打我的……”
“九哥说什么?”
胤禟一顿,胤祯不由疑惑的看了胤禟一眼,胤禟仓促摆手:
“没什么没什么。”
胤禟忙摆手,但见胤祯还有追问之意便转移了话题:
“不过,说起来咱们这回算是帮了老八,我原以为你会介意,没想到你倒是个心大的。”
他们这厢可不就是帮了老八,若不是胤祯巴巴去告诉皇阿玛图纸的问题,老八贪污在前,渎神再后,等东岳庙建成,皇阿玛不杀他也是要圈禁的。
但现在这么一来,老八虽然贪了银子,被人揪住尾巴显得愚钝了些,但皇阿玛等风头过去还是会用他。
胤祯向来聪慧,闻弦声而知雅意,不由摇头:
“九哥此言差矣,我是厌恶八哥和十五搅和到一起恶心人,可是万事万物都要有个规矩不是?
顺天府能随便给人定罪吗?那势必要证据,证词,动机等等一套手续下来才能定罪。
倘若一着不慎,那也是一条性命!兹事体大,若世无法纪,则犹饮醍无觞,食肉无火,亦无定民之心。”
胤祯又倒了一杯葡萄酒,深红的酒液渲染了面色,连眸中之色都变得朦胧起来。
“我虽不喜八哥,但我选择的是他背后的真相。”
胤祯说完头低低的垂下,打起了盹。酒气熏然间,胤禟狠狠咬了一口羊肉,看着被星光笼罩的少年,半晌才笑出了声:
“臭小子!”
翌日,有了胤禟的帮忙,胤祯终于不必整个人都住在现场了。只是胤禟喜欢赚银子,但却不喜欢旁人浪费,当即便开始对其中的用料,用工等大刀阔斧的改动起来。
而胤祯难得能容一口气,趁着晨光见了张廷玉和梁钰二人,半点没有阿玛赐人是监视自己的想法,用的那叫一个顺手。
张廷玉直接送给九哥对接文书,梁钰则留在身边负责他的安危连并教导一下杏仁和豌豆些腿脚功夫。
等到傍晚,胤祯送走了哭累的九哥,仔细想了想,还是让府里置办了一桌酒菜,带着梁钰入了宫。
不过,胤祯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阿哥所,如无意外,八哥便在那里。
胤祯到的时候,原胤禩居所里头乱糟糟的,丫鬟仆人满面愁容,唉声叹气,连庭中的落叶都无人打扫。
胤祯上前叩门,来看门的婆子看到胤祯的一瞬,局促的跪下请安:
“请十四爷安。”
胤祯扫了一眼院内的乱象,问:
“八哥呢?”
“八爷,八爷他……”
婆子哆哆嗦嗦的说不全乎,胤祯直接皱了眉,推开那婆子走了进去。
空荡荡的书房里一片昏暗,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正醉醺醺的不住用头在冰冷的墙壁上猛撞。
咚咚,咚咚咚咚——
昏暗粘稠的空气中,唯有忍痛的闷哼和粗重的呼吸不绝于耳。
“吱呀——”
门开了,下人小声道:
“咱们入宫后要什么没什么,八爷每逢夜间就要想法子换些酒水让自己大醉一场。”
胤祯点了点头,随后迈步进去:
“八哥。”
胤祯低声唤了一声,胤禩抬起满是醉意的眼睛,定定的看了胤祯一眼,才哼笑一声:
“十四,你终于来了。你是带着皇阿玛的旨意诛我是吗?哈哈,来啊!来吧,我等着!
你是什么人?老天爷的亲儿子,从小到大不问世间疾苦,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
我那么嫉你妒你恨你,我拼了命的想要和你一样,可是不一样,不一样,都不一样……
你可以不识字,八阿哥却不能写不好字!你可以想办谁就办谁,八阿哥必须礼贤下士!
你,和我从来都不一样啊,我早该知道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阻我?我只想活下来,活的好一点啊!我有什么错!”
“十四爷,八爷这……”
下人吓得直接跪了下去,胤祯摆了摆手:
“你先出去,我和八哥说说话。”
下人没敢动,胤祯眉眼一厉:
“怎么,怕我真是来诛杀八哥的?你放心,若是那般,我会请阿玛的圣旨。”
胤祯这话一出,下人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胤禩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只朦胧着一双醉眼,歪着头看着胤祯。
胤祯将提着的酒菜放到桌上,招了招手:
“八哥,过来坐。”
胤禩不动,胤祯也不抬头,只装作惊讶道:
“原来八哥怕我啊。”
胤祯伸手点了灯,昏暗中亮起微光,胤禩看着那光,犹豫着挪了过去。
“坐啊八哥。”
胤祯弯着一对儿杏仁眼,眸子里是灯火的缩影,胤禩坐下,抿了抿唇:
“你今个,就是来看我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吗?现在你也看到了,满意否?”
胤祯微微一笑,不答反问:
“八哥这是不装了?”
胤禩嗤笑一声:
“在你面前,装有什么用?”
胤禩说完,看着摆开的酒菜,他舔了舔干裂的唇,问:
“这是我最后一顿了?”
胤祯给胤禩倒了酒水,胤禩眉尖一抽:
“送行酒?”
胤祯:“……”
“八哥,你说说你想象力这么好,干点什么不好,净想些不该想的!若是送行酒,我送来的你能喝?”
胤禩愣了愣,随后眼中绽放出惊喜的光彩:
“皇阿玛要放我了?!”
胤祯摇了摇头,看着胤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沉下去,这才慢吞吞道:
“不过,我和九哥发现了点小小的问题。”
胤祯简要说了下图纸的问题,胤禩闷声听着,随后一口将酒喝光,这才阴冷的笑了一声:
“你会帮我?你会那么好心?”
胤祯这回倒是没有如在胤禟面前那么说,而是换了一种方式:
“那当然不。”
胤禩一噎,狠狠刮了胤祯一眼,胤祯慢悠悠道:
“你就当我在顺天府办案子办习惯了,见不得人蒙受不白之冤吧。
是八哥的罪,八哥自个担着,但若不是八哥的罪,我自不会坐视。”
“你……”
胤禩犹豫的看了胤祯一眼,胤祯笑吟吟道:
“如何,这样子八哥可有看我顺眼一点?”
“哼!”
胤祯又给胤禩斟酒,随口道:
“不过,这回八哥你栽的不冤。哎,八哥别瞪我,瞪我也没用!
谁让你看上我未来福晋了呢?听我额娘说,这可是我三岁的时候自个就给自个定下的,你自己撞上去怎么能赖我?”
胤禩一脸“你莫不是在驴我”的表情,胤祯索性将那桩旧事也说了一遍。
于是,胤祯就看着胤禩的表情逐渐变得崩溃。
“不过,如果你真心想娶陈五姑娘,其实也不会这么惨,一家有女百家求嘛,可是谁知道八哥你不是真心的。”
胤祯小声的说着,胤禩磨了磨牙:
“你又知道了?”
“是啊,不然八哥以为自己为什么会倒霉?”
“是,是你……”
胤禩瞪大了眼睛,胤祯有些心虚:
“就,我也没想到威力这么大啊。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啊八哥。”
胤禩憋了一肚子气,但是看着胤祯那心虚的模样,那气又不由散了。
“哎,这事儿真不怪我,要不是八哥你去找阿玛告状,我被阿玛训了我也不会去查你。
我要是不查八哥,也不会知道八哥惦记上我未来福晋,也不会去阿玛那儿掀你老底还那什么你。
虽然我有点冲动,但是我真没想怎么八哥你,我自幼在顺天府待着,我守法的八哥!”
胤禩看着口口声声说自个守法的胤祯,就像是看到了说自己不吃爱肉的兽。
听他吹吧!
“那这么说,都怪我喽?”
“那倒是没有,八哥你把差事都丢给我了,阿玛还说我办完就给我赐婚,我怎么会怪八哥呢?”
胤禩,胤禩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所以,你今天到底来干嘛?!”
胤禩气的一字一顿,像是要把字在齿缝里咬碎似的。
“就,来看看八哥你,顺便道个歉什么的……”
胤祯声音越来越低,胤禩幽幽的看着胤祯:
“这是你道歉的方式?”
“算,算是吧?”
胤禩哼了一声:
“麻溜的!门在哪儿!”
胤祯也不坐了,看着八哥还健在他也是松了一口气,当即起身告辞。
只是临走时,胤祯一双清澄的眸子落在胤禩身上,含着笑:
“下次怕黑的话,要点灯呀,八哥。”
那绯色衣角翻卷而过,芝兰玉树的少年,背影清瘦,渐渐消失在门外。
他走了,他点的灯还在,留下了映亮满室的光。
胤禩握着酒杯的手收紧,随后一口饮尽,大口大口的吃着已经微凉的饭菜。
没有人知道,温润端方的八爷打小就怕黑,卫氏软弱,惠妃刚正,可孩子哪里有不调皮的?
胤褆有惠妃疼着,可以犯错,可是胤禩不能,他若错自有那小小的“罚室”等着。
不打不骂,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出来,等错处一二三的分说明白才算了。
黑暗会无限的拉长时间,延续悔过的心情,小小的胤禩唯有蜷缩到角落,靠着冰冷的墙壁才能得到一丝慰藉。
他长于黑暗,与惶恐为伴,与冰冷为友,他那样畏惧黑暗,又渴求黑暗。
可是今天,有人为他点了一盏灯。
告诉他,怕黑的时候,可以点灯。
胤禩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仓促的去扒那点亮的灯台,他的书房里久不点灯,怎么会有灯油?
随后,胤禩就看到那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根散发清香的玉条,一头正烧着。
是灯芯糕啊。
胤禩有些怅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隐约记起自己入“罚室”的时候,额娘也会送来这样的糕点。
原来,其实自己并不需要独自面对黑暗吗?
“爷!爷你没事吧?!”
八福晋急匆匆的冲进来,就看到胤禩屏住呼吸,小心的看着灯台上的一点豆光,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几乎以为他失了智。
“爷,爷你别吓妾身啊!妾身不跟爷置气了,爷也别作践自个成不成?若是,若是那陈家女可以帮爷度过此番劫难,爷便迎进来吧。
只是爷也莫要说什么不幸人家的傻话了,姑娘家好不好都写在脸上,那陈家姑娘不似妾身无父无母,陈家清贵,爷不能……”
“玉清,别说了,我错了。”
胤禩回过神,拉住八福晋的手,八福晋的眼泪一下子滚了下来。
世人只道她生而尊贵,可是她更想要阿玛额娘在侧,不必多么富贵,可是她不能。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随随便便嫁人,随随便便生子,随随便便过一生也就是了。
可是她的八爷说要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啊,她的八爷让她那颗心死灰复燃,可奈何……造化弄人。
“不要,玉清,我谁都不要了,只守着你好不好?”
胤禩微微一笑,理了理八福晋的鬓发:xvzl
“东岳庙崩,不说皇阿玛,便是我也难逃其咎。皇阿玛已下罪己诏,而我这辈子也因此会与大位无缘,以后你莫要嫌我窝囊。”
“不会,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不窝囊!”
八福晋脆生生的说着,听的胤禩不由微红了眼:
“以后,我们都好好的。”
夜幕低垂,繁星满天。
阿哥所内,十五阿哥打了一个盹,登时觉得眼前投下了一片黑影。
“额,额娘,您来了?”
“本宫不来,还不知你是如何偷懒的!”
佟妃愤愤的看着十五,直接呵斥着:
“让你背的那些建筑方面的书你都背过了?若没有,你如何能偷懒?你可知道这次机会是多少人费劲心血换来的?!”
“额娘,我,我真的记不住啊!”
十五阿哥哭丧着脸,佟妃俯下身盯着他,眼中带着执拗的光:
“不,你记得住的!乌雅氏的贱种识不得字尚可以过耳不忘,你生来不凡,过目不忘,你记不住只是因为没有用心。”
十五听着佟妃的话,心中苦涩,他是过目不忘,可是他无法理解其中的道理,那些字像是一个又一个的钢印打在他的脑中,记忆深刻。
可是,他无法理解。那些字,就只是字而已。
“额娘,我好累啊,可不可以不记?”
“你从小就羡慕十四阿哥得你皇阿玛疼爱,若有朝一日,你也和他一样呢?
他是天赐之子,而你,将是额娘,是佟家,是背后无数人捧出的神童。
他识不得字,皇上又与太子关系见恶,倘若你是神童,其余诸子如何能比尔焉?!”
佟妃说着,衣袖一甩,眼中带着异样的光彩,她看着虚空宛如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十五,这是第一步,十年磨剑,只待一朝,你千万不能掉链子,知道吗?”
十五阿哥对上佟妃坚定的眼神,过了好久这才轻轻点头:
“是,额娘。那八哥他,会不会有事?”
十五阿哥小心的问着,这阖宫上下只有八哥待他和善,可是他还设计了八哥,他可真是坏透了。
“八阿哥,不过是一介贱婢之子,他生来就该是我儿的垫脚石,你无需怜悯他。
皇上或许有用他之心,可是神厌之人,这辈子都完了!若是你当真觉得过意不去,等你登上大位,连额娘都要听你的,懂了吗?”
“儿子,懂了。”
十五阿哥缓慢的点了点头,佟妃这才奖励似的在书架上取了一匣子书过来放到桌上:
“来,把这些都记下来,过些日子东岳庙必定再塌,届时将是我儿大放光彩之日!”
佟妃吩咐好今日的任务,这才顶着夜色回宫,只是临走前,佟妃无意中瞥到一个绯色的身影。
绯色……倒是与那贱种素日喜欢的颜色一样。
佟妃正要让人去打听,随后便听到康熙让人传话,今夜在承乾宫用晚饭。
“本宫知了……今夜,让陈庶妃准备着吧。”
夜色漫漫,遮人耳目,也将那些黑暗中流淌着的阴谋与罪孽一并隐瞒。
东岳庙再建之事如火如荼的展开了,胤祯时时为九哥和张廷玉的才华所惊叹。
九哥克扣却总能将银子用在最合适的地方,张大人谨慎细致,对万事都算无遗策。
打个比方,两个人就像算盘与谋士的结合,无人可以在他们的联手下寻到一丝一毫占便宜的地方。
两个月的时间,一座巍然屹立,端严肃穆的东岳庙拔地而起,螭吻于四方会聚而来,顶坠避雷神针,碧色琉璃瓦映着朱漆华柱。
门窗中开,贝联珠贯,列若罗纹,在绿叶掩映间,隐约可见其中宝相庄严的神像。
院内那颗开始才抱了花骨朵的古梨树也已经坠了满树的果子,散发着阵阵芳香。
东岳庙,正式落成!
而后,康熙帝将定于五日后正式驾临这座坎坷建成的东岳庙。
承乾宫内,佟妃兴致勃勃的将新裁的衣裳在十五阿哥身上比试:
“额娘的十五,穿什么都好看!”
十五阿哥却没有穿新衣的愉悦,反而战战兢兢的问:
“额娘,要是,要是那日东岳庙无事呢?”
“不会,东岳庙必崩。”
佟妃语气笃定。
作者有话说:
五月二十七, 上吉,宜祈福祭神。
朝阳门处,车水马龙, 络绎不绝,人群更是挨山塞海, 摩肩接踵, 如一条奔涌不息的河流,向新建的东岳庙流淌而去。
盖因今日是康熙帝于东岳庙首次落成后第一次祭神,也是唯一一次不拘普通百姓观礼的祭神。
碧瓦红墙之外,守卫森严的御林军严阵以待,一身不怒而威的气势如利刃出鞘, 令人不由却步。
“皇上仁慈, 请诸位观礼, 但若有不守规矩, 心怀叵测者, 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兵戈相撞,喊声震天, 其声势浩大, 若回山倒海,令原本有些乱糟糟的街道一下子安静下来。
“皇上驾到,跪——”
御林军如一柄长剑, 分割人流,开辟出一条宽阔的大道。
不远处,明黄的华盖之上金龙腾飞, 有八人持龙凤牌开路, 身后是九匹御马拉着的御撵, 正缓慢的行来。
康熙在御撵之上, 面色一派肃然,一身帝王之气让百姓纷纷低头折腰,山呼万岁。
他身后坠着若干宫人,侍卫,再后面才是他钦点的几位随行的阿哥及诸位大臣。
那队伍浩浩荡荡迎面而来,令观者无不心存敬畏。
“阿玛!”
康熙至,胤祯立刻笑盈盈的迎上去,冲康熙打了一个千,康熙眸子含笑:
“快起来,等久了吧?”
康熙看着胤祯沁着汗水的鬓角,亲切的拍了拍胤祯的肩。
“不久不久,等阿玛您多久儿子乐意!”
胤祯笑嘻嘻的贫了一句,随后康熙身侧跟着的胤褆,胤祉,胤禛,胤祺及十五阿哥互相见礼。
只是看到十五阿哥时,胤祯顿了顿目光,他和十五不合已久阿玛好端端怎么会带他过来?
十五阿哥看着胤祯春风得意的样子,咬紧下唇,想起额娘此前的叮嘱抬起脸,笑着说道:
“十四哥头回办差,我心里好奇特求了皇阿玛带我一同来见见世面,还望十四哥不要怪罪。”
“……怪罪什么?东岳庙就在这儿还能长腿跑了?你乐意看,什么时候来都成,十五弟这话好生奇怪!”
十五阿哥闻言一噎,胤祯却不再管他,对康熙道:
“阿玛,里头都已经布置好啦,就等您了。”
“走,让阿玛看看我儿建的东岳庙!”
“好,阿玛您这边走!”
胤祯担当了引路的活计,一路走去小嘴叭叭个不停,一会儿说这里当时建筑时遇到什么问题,怎么解决,一会儿又说哪里地形如何如何,所以费心思换了别的,
当然,胤祯可没有忘记亲亲九哥,着重宣扬了胤禟在其中的作用后,这才玩笑道:
“阿玛您慧眼识宝珠,九哥这个算盘成精可是帮了儿子不少忙,不然儿子都要被某些人哄骗了去!
对了,您给的张大人和梁统领更是好使!那些子文书张大人从未出过丁点差错!还有梁统领,他武艺高强,震慑了不少小人,不然儿子还有的愁呢!”
“行了行了,朕眼睛不瞎,还用的着你给他们请功?待此事毕,通通有赏!”
康熙没好气的瞪了胤祯一眼,但这一路看过来,康熙心里别提多满意了。
“嘿嘿,多谢阿玛!”
“儿子/臣等谢过皇上!”
康熙一路走来,只见这东岳庙中粉墙丹柱光可鉴人,鬼怪之像栩栩如生,绵密入云的毛竹置于道路两边,红中透绿,绿中透粉,沉静中又带着别样喧嚣。
等过了竹林再往前走,眼前忽而开朗,但见一座拔地而起的玲珑宝殿,正落于青石大道尽头。
天色明净,这座气势雄浑的大殿门户大开,里面的泰山山神神像正襟危坐,冷峻含怒,气势不凡。
祭台已经搭好,礼官也已经就位,焚香沐浴三日的康熙缓步而行,踏上祭台。
随后,众人纷纷跪地,伴随着阵阵念诵祭文的声音传来,一股独特的清凉感蔓延四肢百骸。
炎炎夏日,庙宇幽幽,一种心之宁静让周围鸦雀无声。
康熙敛目念罢最后一句,遂将其焚烧祭天,而就在如此端严肃穆之际,一阵“卡兹卡兹”的声音传来——
“东岳庙要崩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胤祯立时眉眼一厉,给梁钰使了一个眼色,梁钰立刻飞身而出。
但已是来不及了,外头已经乱了,那巍峨高耸的大殿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倾颓之势!
“东岳庙要崩了!皇上不仁,上苍降罪啊!”
“完了完了!昏君当道,大清将亡!”
不过几个瞬息间,原本俯首跪地,看上去忠诚不已的百姓已经开始倒戈。
“连最有福气的琛郡王都建不起这东岳庙,泰山神发怒,还有谁能救救我们?”
“是啊,老天啊,你睁睁眼,救救我们这些可怜的百姓吧!”
康熙怔怔的看着墙体上不断开裂的缝隙,那不断倾斜的建筑正如康熙此刻风雨飘摇的心。
外面民怨沸腾,里面却是噤若寒蝉,还不待康熙反应,胤祯已经上来扶住康熙:
“阿玛,此处不安全,先随我下来!”
康熙回神才艰难的点了点,口中不住道:
“怎么会,怎么会如此?”
胤祯看着康熙这幅模样,微微垂眸,轻声道:
“天灾人祸,不外如是。”
康熙看向胤祯,紧紧抓着胤祯的手:
“十四,你可是知道什么?若是天灾,那必是天要亡我大清啊!”
胤祯以指抵唇,声音压的更低:
“阿玛,仔细听外面的声音。”
“求上天指引我们正确的方向吧!”
“琛郡王的福气不够,还请上苍再降福星,护我大清!”
“再降福星啊!”
纷纷扰扰的话音忽远忽近,听得清的,听不清的,乱人心神。
可康熙听到这里已经心有明悟,他稳定下心神,急急下令:
“来人,传朕旨意,所有蛊惑人心之辈,杀无赦!报出领头之人者,赏金百两,同流合污者,诛三族!”
一道道铁血指令发下,御林军这才如同精密机器上的齿轮,有条不紊的转动开来。
不多时,新任侍卫统领阿思海上前禀告:
“皇上,百姓动荡,此地不安全,请您随奴才移驾!”
但康熙负手立于原地,看着那不变的天,语气坚定:
“朕乃真龙天子,天授之人,朕不信上苍会一而再的对朕降下责罚!”
“皇阿玛说的对。”
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若不是里头没有乱,恐康熙还听不清。
“十五?”
康熙蹙了蹙眉,扬声道:
“来人!送十五阿哥回宫!”
“不,儿子不要回宫!儿子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等回宫再说,这里不安全。”
康熙虽然对儿子严苛,但没有让儿子送死的意思。
而此时护着十五阿哥的侍卫也抬起头,正是佟家三子隆科多,他跪地道:
“皇上,十五阿哥不是分不得轻重之人,您不妨一听。”
十五阿哥感激了看了一眼舅舅,这才大声道:
“儿子要说的是,今日东岳庙崩,非是天灾,而是人祸啊皇阿玛!”
康熙眉头一动,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垂眸不语的胤祯,方才看向十五阿哥:
“你,说来听听。”
十五阿哥因为康熙方才的停顿屏住了呼吸,这会儿才松懈,大口喘息两下才磕磕绊绊道:
“儿子昔日在八哥处玩耍时,在八哥那里看到过东岳庙的建筑图,当时便觉得有些不对,故而过后熟读筑屋经书,今日灵光一闪方才想起——
原来是那图纸上有一个数值不对,使得地基不稳,若是依照原图建东岳庙,必崩无疑啊皇阿玛!
只是儿子万万没想到十四哥怎么也疏忽了这事儿?唉,要是儿子能早点想到就好了。”
十五阿哥一气说完后,又喘息起来,但是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康熙,心里清楚经过今天之事,皇阿玛必定看重自己!
十五阿哥这话一出,随行的大臣们纷纷面面相觑,颇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胤祯。
“如此听来,琛郡王,确有渎职之嫌啊。”
“是啊,十五阿哥小小年纪便聪慧若此,往日便于琛郡王不相上下,今日孰优孰劣,一目观之。”
“皇上,请您彻查此事,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十五阿哥听着大臣们的赞扬,面色兴奋的发红,但是他没敢得瑟只恭敬道:
“儿子自不敢与十四哥相较,只是不忍见皇阿玛被蒙在鼓里罢了。十四哥想必也是无心之过,还请皇阿玛莫要怪罪十四哥。”
可是今日东岳庙在众目睽睽之下崩塌,必是要找个替罪羊。
上一次是八阿哥,这一次……十五阿哥看了看胤祯和其身旁的胤禟,勾了勾唇。
九哥身价不菲,他可是早就眼馋了,奈何他只给十四哥花银子,不过若是他一会投诚自己,自己定会在皇阿玛面前为他美言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