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诺瞳孔微微一缩,来到这个世界即便知道生命如草芥,可她还是第一次距离真正的死亡这么近。
感受到她往后缩的动作,宣阙笑问:“怕?”
扶诺如实道:“我还没活够。”
所以她不能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会愿意来拼出自己的生命。
“他们缺钱?”
这种比赛应该是有很多奖金的吧。
在这究极窟暧昧的烛光下,宣阙的脸却白得格外突兀,但也是如此更突出了他那种是邪非邪的韵气来,他轻嗤:“金钱地位,不是你说的?凌乌当初也是这么出来的。”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也有人单纯为了快意。”
“杀人的快意?”
但这对于魔修来说不是家常便饭吗,说什么白崇岛底下埋着的都是人的血肉白骨。
却不想宣阙笑着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你还没猜。”他看着场上的人,微微偏过头说,“你觉得谁会赢?”
扶诺仔细观察了一下:“被打的那个。”
这么久过去了,其他三人还是没能将那个瘦弱的人打死。
“为何?”宣阙来了兴致,脸上笑意更深,“现在为止除了你没有人买他的注,他是最弱的。”
“哦。”说着不想看,可真的身临其境后扶诺却一直忍不住关注,她这才发现这个人好像跟其他人有些不同,这些魔修穿的衣服都是能扯多大扯多大,但那种式样却是他们的独特风格。
唯有这个人穿着的衣服是真的破,像是从哪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带着的那张面具也没有其他人那么花里胡哨,而是纯黑色。
这显得他露在外面的眼睛和嘴唇非常显眼,尤其是他的唇,也不知是本来那么红还是被血染的。
她说:“我希望他赢。”
宣阙转过头来,深深看了她一眼:“他哪里让你刮目相看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但扶诺还是说:“其他人带给我的感觉是想赢,但他带给我的感觉是想活。”
“所以你觉得他能赢?”
“不。”扶诺轻声说,“我只是希望每个想活的人都能活下来。”
说完这话后一直被压着打的那个人忽的找到了其中一个人的空隙,手中的匕首快狠准地插了进去。
听着周围震天的呼声,扶诺眉心微跳。
这场比赛持续了很久,但直到结束扶诺都没有任何睡意,话也变得尤其少,桌上的东西一点都没吃。
最后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确没有人押那个最不可能赢的人,但事实上也是那个人赢了。
赢的人应该会走上来,成为欢呼人群中的一员,那究极窟就会回到原本的样子,奢靡尽兴。
但那人却一句话都没说转头又回到了阴沉不见光亮的地牢中。
地面渐渐合上,好像方才的厮杀角斗没有存在过,那三具尸体也没能让谁心中有一丝波澜,或许对于有些人来说三人的尸体还不如他们的半个身家有价值。
“你押对了。”宣阙伸出手将发呆的猫崽抱起来,他捻起一块糕点喂到她的嘴边,挑眉,“你似乎不高兴。”
扶诺扭头躲开了他的手:“拿远一点,一会儿我又吐你身上。”
“……”宣阙将糕点扔掉,语气平平地问,“为何不高兴?”
“为什么要高兴。”扶诺说,“该高兴的是那个人。”
宣阙无声地望着她,像是没懂。
“我希望他赢是因为我觉得他好像挺绝望的。”扶诺皱眉,“他赢了也不过是绝处逢生,他身陷这种绝望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宣阙眸色微闪,喉中压着不明显的笑声。
许久后他轻声笑道:“说的也是。”
他又问:“那你说绝处逢生的他为什么不出来?”
“有点奇怪。”
扶诺回想那人在转身入牢中时似乎看了自己一眼,那时她又觉得自己看错了,“赢了后我觉得他又不想活了。”
这下宣阙是真的乐了,他肩膀微微颤抖,宽大的手掌在扶诺脑袋上揉着:“你真有意思。”
比赛结束,扶诺也取下了鼻子上的棉花,她吸吸鼻子忽然一愣。
宣阙身上怎么会有血腥味?
第35章
这股味道若隐若现, 但扶诺对味道敏感,这种熟悉让她几乎瞬间就回忆起了方才角斗场上的血腥味。
而且好像是从宣阙身上散出来的,明明来之前还没有, 可他一直坐在自己身边哪里也没去过,也不可能凭空多出这股味儿来。
扶诺只深思了半晌,想不通后就放弃了,管他呢, 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方才看着那个画面没胃口, 这会儿情绪大起大落后还有点饿了, 她爬到桌面上, 挑了些自己比较感兴趣的食物, 趴在盘子旁开始进食。
现在的宣阙已经没有来时那么有兴致了,扫了一圈最后还是看向正在吃东西的扶诺, 非常好奇:“本座每次见你, 你似乎都在进食,这肚子像是无底洞似的。”
“人生在世,最简单的两件事就是吃吃睡睡。”扶诺头也没抬, 嘴里塞满了含糊道,“这很正常, 而且我现在又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卡了一下, 想起之前知白曾经说过的话,宣阙过去被人强塞了很多恶心的东西在嘴里。
在她看过的书中其实并未提过宣阙的过往,但世界背景还是挺清楚的。
上古大乱, 世上满是血腥暴力以及怨气, 那些渴望匡扶正道的人寻了所谓的仙法成为散修自救, 希望飞升成神远离或是拯救人间炼狱。
可修炼是需要聚灵气于一身,那时很难找得到。
这时候就有那么一部分人选择了近路, 找不到灵气那就用怨气死气好了,聚多了就成了魔气。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东西,但走了这种近道就说明不会飞升,也会被世人不齿唾弃,因为就算是一个正常人也会被魔气左右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对于魔修来说生命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为了自己的快意和修为他们可以没有顾及地杀死任何一个对自己有用的人。
他们可以长生却永远不被世人接受,无穷无止地活在这世上,无拘无束,只求一个乐字。
如此想来角斗场上那些人或许也是这么想的,活得腻了不如就打一架,要么死了还是一种解脱,要么酣畅快意一场不虚此行。
魔修一向散漫不受管教,直到宣阙上位这才有了白崇岛,宣阙与那些魔修不同,他似乎没有什么要一统天下的大志向,那些魔修在人界去捣乱小打小闹他也一概不管,整日一身白衣悠闲度日,神出鬼没也不知道都在做些什么,走出去若是不说没人会觉得他是个魔主。
而书中提到他唯一的爱好便是囚禁自己看上的东西,一旦那东西被驯服了他又觉得没有意思,多半都是杀掉的。
所以他在将魏听云囚禁后,就是因为对方一直挣扎不从才让他一直有兴趣。
扶诺那会儿看书时还心想:这些男配也真是奇怪,一个个都是那么牛皮Plus的人设,那么厉害,最后居然没有一个真的干成了什么大事,反而全都在为了女主争风吃醋,打得你死我活。
可是真正的宣阙并不喜欢魏听云,把自己留在他身边摆脱控制以后他想做什么呢?
他的天下大梦?跟自己争着做反派?
人家皇帝陛下日夜苦读想做明君,他倒好,带自己来逛窑子看生死角斗,似乎也没见着什么大志向。
“在想什么?”
扶诺还没回神,下意识回答:“想你以后会想做什么?”
话一出口她就反应过来了,自己一只打工猫的身份,这些大佬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抬头对上宣阙似笑非笑的表情,抿抿唇找补:“我随便说说的,你别当真,不用回答。”
最好是不要回答,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这人之前还在教育自己说不要觉得每个人都没城府,什么都往外说。
但没想到宣阙却笑了一声:“本座若说不知道,你信吗?”
“信。”
“这么果断?”
“信不信都是这个答案。”扶诺不在意道,“与其要费心费力去想你说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选择你说什么我信什么。”
宣阙无声盯着她,好半晌后才低声宛若自语:“有时候不该说你是聪明好还是愚笨好。”
看扶诺已经吃了好些东西,正在吸着鼻子去闻桌上那些美酒,宣阙冷笑一声,在她要动爪之前捏着她的脖颈拎起来:“从今以后本座看到你喝酒一次,就……”
他打量了一下猫崽的身体,威胁道:“将你的头剃秃一次。”
“……”扶诺震惊,“你丧心病狂!”
“不然?”宣阙将她扔到一边没有酒水的位置,“让你再吐本座一身?有一有二没有三。”
“你也不想想。”扶诺退而求其次,喝了点果汁,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错了,“我每次都是被你害吐的。”
清甜的果汁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喉间,落到肚子里还回味无穷。
扶诺暗叹这些有钱有势的人生活是真美好,又忍不住想要再喝一些,所有的事物都是为了她准备的,餐具也十分合适小猫咪,她趴在装果汁的盘子旁,抵着爪子哧溜哧溜,猫猫眼都满足地眯了起来。
喝完一小盘就没有了,她抬起头还想再找,一只修长的手端着装果汁的壶倒在她的小盘子里。
宣阙将壶放下,微微凑近:“真那么香?”
“鲜。”吃惯了御膳的扶诺这次特别有底气点评,“应该是又鲜又甜的水果榨的,这些我都吃不完,好多我都没吃,你看看要不要你其他的下属吃?”
这些都扔了真的很可惜。
她一边说还一边还将自己的觉得好吃的可以存放的悄悄放进储物戒里,等回去了可以给界主师尊吃。
“不用装。”宣阙道,“想吃本座随时都让他给你做。”
扶诺充耳不闻。
宣阙却从她的动作中发现了什么关窍,他也曾是人,知道什么情况人才会将东西存放起来。
又或者说猫崽根本就没有在魔界久待的意思。
他冷笑,抬手捏住了那两只狗狗祟祟的猫爪:“本座这里只能堂食,不许外带。”
扶诺小爪爪僵住。
“拿了什么进去?”宣阙睨她一眼,“要么现在吃了,要么拿出来。”
怎么着那么大一个魔主这点吃的还抠抠搜搜!
扶诺冲他龇了下牙,将储物戒里的东西一个不落的拿了出来:“你不吃,留着也是浪费,我打包一点也不行噢。”
“谁说本座不吃。”
宣阙看了眼她拿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是她极为偏爱的,也不知道是想带给谁。
视线转了一圈,甚至还看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藏进去的酒,宣阙眸色定了定,另一只手将那酒拿了起来,直接对着酒壶口,倒了些在口中。
扶诺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酒度数不低,烈酒入喉辛辣逼人,宣阙愣神了好一会儿。
扶诺爪忙爪乱地冲到他面前,又是扯桌布又是找空盘子的,抓着他的衣袖往桌面上拉,让他低头:“我不拿就是了,你别逼自己啊!要吐吐这里!”
胃里翻滚着很多感觉,宣阙沉着眼没应声。
直到小猫崽紧张抬起头,等待他吐出来的时候,他居然奇异地将那种反胃感压了下去。
扶诺等了好半天头顶的人都没反应,那眼睛倒是越来越红了,她心里忐忑:“没事吧,你这里有没有大夫什么的?”
怎么有人会为了一点吃的,疯起来连自己都害!
许久后,宣阙忽然道:“辣的。”
“?”意识到他在说酒的味道,扶诺呆呆点头,“你喝的那酒很烈。”
她都不喝,只是想那回去给界主师尊。
“不好喝。”宣阙撑着脑袋,“为什么要喝?”
见他真的没有要吐的意思,扶诺松了口气:“一般人不喝这个,我喜欢的那个是果酒,只有一点点酒味,是甜的。”
宣阙点点头,问:“哪一个?”
扶诺只好指向另一个酒壶。
下一瞬宣阙便倾身将那些酒壶都拿了过来,一点没犹豫就往嘴里送。
扶诺惊叫一声,忙往上一跳,四只爪爪都挂在他的胳膊上,阻止他要抬手喝酒的动作:“你疯了吧!”
这下宣阙的眼睛微微亮了亮:“甜。”
“……”
沉默很久,扶诺迟疑地看着他的眼睛:“宣阙,你不会是醉了吧?”
宣阙皱眉:“本座不会醉。”
好的,那就是醉了。
没想到牛逼轰轰的魔主居然是个一杯倒!
但仔细回忆,他从不进食,酒量差也是正常的。
扶诺叹了口气,继续挂着他的胳膊:“好好好,你没醉,但不能再喝了,你还要带我回去睡觉!”
听了这话的宣阙思考几秒,放弃了要继续倒酒的动作,他将酒壶放下,不确定地问:“你要跟我回去?”
“你后悔了?”扶诺想了想,“那我不去也行,你把我放出去吧。”
宣阙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不行,敢跑我就把你杀了。”
喝醉了连本座都不说了。
扶诺愤愤咬了他衣服一口,既然不放我走,你多余问这一嘴!
只是宣阙并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一样,语调都轻松了几分:“我带你回去。”
说着就将扶诺抱起来往外走,周围魔修见他下楼纷纷低头让路。
扶诺瞅着离自己那么近的腹肌,终于忍不住伸出爪子,轻轻薅了一把,那个被摸到的魔修疑惑的抬起头来。
“看什么看?”宣阙冷声说,“这是本座的猫。”
被摸了的魔修忍辱负重:“是。”
似乎是觉得不够,宣阙扫了周围人一眼,再次重复:“本座的猫。”
所有人:“???”
宣阙见他们都看过来,又说;“她说要跟我回去睡觉。”
“……”
扶诺啪的一下捂住了脸,神经病啊,谁关心你家猫去哪里睡觉啊!
那些魔修不明所以,但看主上好像情绪很高的样子,于是也捧着他:“那主上跟您的猫感情真好,真是不离不弃。”
学霸猫瞪大眼睛,忍不住教育:“不离不弃是这么用的?我这是劳动所得!”
但宣阙明显更喜欢不离不弃那个字,指着那个魔修道:“你不错,去找凌乌明日起来主殿当值。”
魔主大人说完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究极窟,留下身后一群魔修面面相觑。
“原来主上喜欢这样。”其余魔修羡慕嫉妒恨,“主上明明说不喜欢魔界有食物,自己却给猫准备了一大桌,还给猫买咱们脱衣服,处处不离猫。”
“看来以后接近主上还是要从那只猫下手。”
“那只猫什么来头?”
“你们不知道?上次昊陵界主亲自来带走的,说是他的猫。”
“主上跟昊陵界主抢猫?这必要看好了,可不能输给九元界!”
从究极窟出来宣阙的兴致还是不减,将猫越抱越紧。
扶诺拍着他的手:“轻点轻点,要勒死了。”
宣阙力道松了一点,又见她严严实实地裹着:“你跑了怎么办?”
那你不会把我抓回来吗?之前又是威胁又是绑架的人是谁?
这魔主怎么喝醉了像是丢了脑子,单蠢得不像话,甚至像个固执的小孩。
扶诺叹气:“下次别喝酒了,实在不喜欢也别强制自己吃东西,到时候别人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宣阙低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浅蓝色透着红的眸子中似乎有些不解:“别人都试图让我接受食物,你为何不让我吃?”
“那你不是过敏,有心理阴影吗?”
宣阙皱眉:“你不想拯救我么?”
“……”扶诺干巴巴道,“我算什么东西拯救你?”
“让我改邪归正。”宣阙不知在回忆什么,道,“为天下为苍生。”
扶诺在他怀里找了个不透风的位置窝住,摇着脑袋说:“我没经历过你经历的事,一不是你的谁,二又没给你任何好处,哪来的立场要求你做这做那。”
“反正……”她顿了顿,“要是当年有人强行往我嘴里塞动物和人的内脏,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宣阙像是喝醉了,但却没有断片,自然知道她为何会得到这些消息的。
只是他现在没有生气,而是嘟囔着:“你好怪。”
扶诺腹诽:哪里怪,正常人都会这么想才对吧!
“但我今天很高兴。”宣阙揉着她的脑袋道,“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扶诺,你别走。”他低头认真地看着他,双眸是从未见过的认真,“我不会杀你,会对你很好,只要我有的我都可以给你。”
扶诺一愣。
现在离开究极窟就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味道了,他一凑近身上淡淡的酒香和那股血腥味就更重,扶诺忍不住离开了点。
又被他按回怀里,听见他几不可察的一声:“我只要这个,应该不难。”
这语气不知怎么扶诺忽然想到他曾经变作白猫时问自己的那句话“你也不要我?”,这个魔主是很没有安全感吗?
还没想明白扶诺就先忍不住了:“你先放开我,你好臭。”
宣阙身体僵了僵,他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像是才反应过来,随即扯开裘披,单手将里面的锦衣扯开。
扶诺瞳孔微缩,他里面赫然穿着的就是之前在究极窟角斗场中被人按着打的那人的衣服。
只瞬息间他就将自己的衣服弄得整整洁洁:“如此就好了。”
扶诺从震惊里回神,已经顾不上去看他大喇喇露在外面的腹肌了。
所以当初书中剧情里宣阙带魏听云来看角斗,难不成是想让她看看自己?
可是他为什么要去那里跟别人生死决斗?按照那里的规则,如果真的死了,那他就永远都出不来了。
第二日宣阙醒来就见自己窗前站着个陌生的人, 皱着眉:“凌乌!”
很快凌乌便走进魔主中殿:“主上。”
宣阙嗅到自己身上一股像是馊了的味道,更加不喜:“本座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放进来?”
凌乌低头:“主上您忘了,这是您昨晚在究极窟亲自点来殿中服侍的, 说是他很会说话。”
正在寻猫的宣阙动作一顿:“说什么话?”
老实站在一边的那个魔修立刻道:“属下说主上跟您养的那只猫感情好得很,不离不弃。”
“……”
宣阙表情有点裂,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见扶诺打包像是随时要走的模样,气急了喝了一口酒。
他沉着脸:“本座昨日还说了什么?”
见主上心情不像是很好的样子, 凌乌也眼观鼻鼻观心:“其他没有, 主上您一直跟那只猫待在一起, 回来没多久就睡了。”
宣阙早就将寝殿扫了个遍, 却没见着扶诺的一根毛:“猫呢?”
凌乌迟疑了一下。
宣阙脸色更黑:“说。”
“今日一早它似乎跟知白说了什么。”凌乌小声说, “这会儿…像是疯了。”
“那也得疯在本座的地盘。”
等凌乌带着主上除了寝殿时便看到殿外的那片空地上,扶诺端坐在那, 知白也坐在她身边, 沐浴着晨光,像是马上就要羽化登仙了。
走近了还能听到她跟知白说话:“明白了吗?引气入体,以气养人。”
蠢鸟也不知听没听懂, 跟着附和:“哦、哦。”
又问:“我这样真的能化形吗?跟你一样?”
“任重道远,试试看啊。”扶诺闭着眼睛说, “这里没有人陪我晨修, 我只能抓着你了,别分心,按我的做。”
是的, 就算到了魔界她也不能放松自己的修炼, 可别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把自己化形的事给推迟了。
拉上知白是因为这里其他人都听不懂她说话, 修炼之法也不同,说不准这样以后还能给知白一个修炼成妖的机会。
“可是……”知白扇扇翅膀, 吞吞吐吐,“我觉得有点涨。”
“涨就对了。”扶诺觉得他很有天赋,“努力控制一下,别让这股气乱窜。”
“有点控制不……”
话没说完便听到一声响亮的“Bu”,然后接连好几声,空气中顿时散开一股难以言表的味道。
扶诺顿时睁开眼睛,趴在地上捂住鼻子:“你吃什么了!”
“昨晚你跟主上去究极窟不是剩下好些东西吗,主上都赏给我们吃了,我就吃得多了点。”知白不好意地说,“不过你说的是这个气吗?那不太好绷得住啊。”
“……”
被熏得脑袋发懵的扶诺闷声骂道:“别绷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做只鸟吧,去自由飞翔!”
知白早就坐不住了,哪只鸟受得了大早上就在这儿坐几个时辰啊,他立刻站起身来扭扭身子,但也没走,整个白崇岛只有这只猫能跟自己说话,还算有个伴儿。
“扶诺你能不能跟主上再说说。”
“说什么?”
“以后在魔界多弄点吃的。”知白这会儿还在回味,“我在魔界待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吃到这么多东西。”
扶诺噎了一下:“他自己不喜欢也不让你们吃?”
“是啊。”知白回忆道,“这些年好了些,前些年只要是有一点味道,都会被他直接杀掉。”
扶诺纳闷:“那他昨晚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不是没有反应,喝了酒还挺粘人的。
原本扶诺以为自己一只猫已经足够粘人了,没想到昨晚自己每次要离他远一点找个地方睡觉都会被他捞回去死死抱住,还会一直问是不是不要他了。
扶诺原本想趁他不注意跑的,可喝醉后的宣阙一点收敛都没有,修为不加遮掩,全都砸在她脑门上,就算就在界主师尊那里学着怎么控制,吸得多了她还是承受不住,直接昏睡了过去。
今日一早等他恢复正常她才缓缓转醒,抓紧跑来晨修生怕自己爆体而亡。
那个拽比兮兮的魔主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是这个样子,扶诺哼哼道:“倒也不是不想说,只是我觉得他应该没脸见我了。”
话音才落她就闻到了一股格外熟悉的味道,随即宣阙冷森森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来:“是么?”
这人出现一点声音都没有,扶诺还有些惊讶,以自己的嗅觉,不应该他到了近处才闻得出来,可她仔细回忆自己说的也不是什么坏话,于是坦荡荡地转身:“你酒醒了?”
宣阙扫了已经缩到一旁的知白一眼,不答反问:“在做什么?”
“晨修啊。”扶诺这会儿已经晨修结束了,有些疲惫地趴在地上晒太阳,懒懒地说,“不过你这里灵气稀薄了点。”
白崇岛上全是魔修,没有谁会依靠灵气来修炼,尤其是这岛下埋了不知道多少尸骨。
“魔界只有魔气。”宣阙倒也不恼,走到她身边垂眼看她惬意得不行,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这只猫有哪里不太一样了,毛色更亮了一些,眼神也更深。
宣阙忽而一笑:“借灵气修炼多蠢啊,不若与本座一道练成魔,一道自在,世上或许会缺灵气,但从不缺魔气。”
扶诺心想可得了吧,你昨晚连自己以后想做什么都不知道,自在就是没有目标。
没听到扶诺回答宣阙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脸上笑意淡了些,又问:“本座以为你走了。”
“为什么?”
宣阙:“昨晚若是你想走,没人能拦住你。”
“那倒是。”扶诺点点头,“但你还欠我时薪呢。”
“……”
扶诺狐疑地看着他:“你答应给我工资的时候可没喝酒,别不承认。”
宣阙定定看了她许久,然后低笑出声,俯身将她抱起来转身就走:“本座说到做到。”
后面知白在那疯狂拍翅膀暗示,扶诺想了想,问:“你还讨厌吃的吗?”
“怎么?”
“昨晚你留下的那些吃的都被究极窟的魔修分干净了,他们或许没那么讨厌。”
这话说得足够委婉,宣阙似笑非笑:“什么时候你说话也要拐十八个弯了?”
“这不是提建议嘛。”扶诺小声道,“如果你不答应我也不至于那么没面子。”
“人形还没化倒是知道面子是什么了。”说到这儿宣阙低头看她一眼,捏了捏她的脖颈,“按照你们妖的进度,一般什么时候才会化形?”
扶诺老老实实摇头:“不知道。”
提到这个,她也没打算瞒着:“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宣阙觉得新鲜,这只猫两次都是被自己抓来的,这会儿却是事事都跟自己商量,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之前的事。
他喜欢商量这个词,听起来好像给了他可以做决定的权利。
“行。”他心情颇好,“说。”
扶诺直白道:“我虽然答应你要留下来,但抽时间还是要回九元界的。”
宣阙才明朗一些的心思顿时又沉了下去。
“注意审题啊。”扶诺一直在观察他的脸色,见他不高兴了便提醒,“我说的是抽时间。”
咬文嚼字的真是烦人,宣阙才不管她说的是什么,不耐问:“回去作甚。”
“我还要化形啊。”扶诺道,“教习上仙的课还没上好,你这里有结界,师兄他们给我的传音符没法用,我要是不回去上课猴年马月才能化形?”
“不是说了你可以修成魔,本座可以亲自教你,不比那些迂腐的老头好?”
“……”
教习上仙也不算是老头吧,人家陆无暮上仙作为一峰之主看起来还不是年轻帅气。
扶诺声音淡了下来:“宣阙,考虑到你的问题,我已经答应留下来给你打工了,但我不喜欢别人决定我要做的选择。”
“哦。”宣阙凉凉地挑了下唇角:“你不喜欢魔修。”
“你这理解能力倒是很超前。”扶诺皱眉,“我不讨厌魔修跟我要修仙有什么关系吗?难道我喜欢吃东西我就一定要去做个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