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全盘否定这种态度,女道士自己本质上也是一个偏圆滑的人,比起铁腕治军,她更愿意用在情感上与下属沟通来达到目的。可这种“妥协”是需要分场合的。如今的大明正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可谓往前一步一片坦途,后退一步万丈深渊。帝国内部的矛盾虽然有所缓解但尚未解决,还要面对整个世界的豺狼虎豹,在这种情况下管理者还想着拼命拖后腿,冼如星不把他们一脚踢飞都算不错的了。
说句难听的,每个时代都有一些被抛弃的人,如果他们想捣乱,那么冼如星不介意当那个行刑的人。
听完女道士的话,费宏知道对方这是发了狠,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去找了嘉靖,希望身为国家掌舵者的他能给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朱厚熜听完二者的想法沉默许久,半天,突然开口道:“真人,假如按你说的那样,你打算如何入手。”
冼如星笑了,“其实倒也好解决,这帮人满脑子自身利益,‘畏威而不怀德’,先抓几个典型,惩戒之后再从内部选几个愿意合作的,把他们提拔上来负责海禁,最后联系当地次一级的豪绅,扶持他们成立专做对外贸易的牙行,国家指定专营对外贸易垄断部分资源。”
听到这里,朱厚熜有些讶然,“不是要自由贸易吗?如此一来不是又要培养出新的地头蛇出来。”
“不一样,”冼如星摇头,“这些新富人不过是商贾身份,他们的钱都来自于国家许可,至少在几十年内,这些人要紧紧跟随国家的脚步。而且就算他们再怎么挣钱也是要交税,这两点并不耽误。”
举个例子就是清代的广州十三行,老板们一个个富得流油,每年清政府从他们手里收到的钱,光是税银就有600万两之多。
此举不光是有利于分化当地富人,更重要的是可以确定基本秩序。大明毕竟海禁多年,重新打开国门做生意也需要引导。
冼如星心中早就打好了草稿,旁人一问,便洋洋洒洒地道了出来,将周围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嘉靖听完仔细思考了下,接着转头看向费宏,刚要说话,费宏自己先开口,“既然这样,我同意冼真人的话。”
“嗯?”周围人都惊讶地看着他,费宏不紧不慢道:“怎么了?冼真人将原因都讲清楚了,怎么解决方法都提出来了,我觉得没什么毛病,同意了不行吗?”
众人默然,这要是几年前,老头儿认准的事儿一定抗争到底。国家的高速发展使许多人有了改变,整个社会的“容错率”变高了,如此一来大家也都平和了许多。
大体方向决定好,之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正如冼如星所说,整个江南地区也不是铁板一块,既然能撬动第一次就能撬动第二次,很快,便有许多商人自告奋勇希望跟朝廷合作。在经过多方考察后,冼如星最后又敲定了五个贸易点。在他们走之后,国家会专门派人来做一些基础建设。
当然了,像跟开海禁这么大的事儿,没有个信得过的人看着可不行,于是在冼如星的举荐下,朱纨就这样被顶了上去,连升两级,从一个小小的五品郎中成为南京海运监管部队的负责人。
虽然说他为了维护海禁铁面无私抓了一堆人,但这本质上都是恪尽职守。况且朱纨生于江南,熟悉当地官场,又领兵对付过海贼,选他再合适不过。
朱纨本人也十分感激朝廷的认可,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秉公办案却不被周围人所理解,反而处处受排挤,今日终于有了扬眉吐气之感,往后对工作更加重视。
除了武力手段,冼如星还从四方馆调了一批懂各种外语的人,专门负责与其他国家进行文化交流。不求探听到多少机密,但最起码消息上要跟全球接轨不是。
四方馆的人才培养早在她当年去西北之前就已经吩咐下,如今正好赶上第一批收割期。
曾经洒下的种子都在慢慢发芽,冼如星本人还是挺满意的。
海禁这边事情又杂又多,女道士整天忙得像陀螺,对于白莲教那里自然就有些顾不上了,等稍作喘息方才发现,根据九姓渔户提供的消息,江南这一代许多据点都被连根拔出,如此也算了了一桩心病。毕竟马上此地就要有大变动,各方势力纠缠已经够让人心烦的的,要是白莲教再在后面捣乱,工作根本没办法进行下去。
当然了,想要根除白莲教,除了要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改善民生外,思想上的转变也必不可少。读书识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况且古代人都迷信,即使一些达官贵人也免不了受蛊惑,思来想去,冼如星决定吸取上辈子的经验,成立小分队专门下乡为百姓们讲解白莲教的危害。
而人选嘛,最后定为了九姓渔户他们。这帮人虽然参与了行刺,但在得知朝廷打算为他们重新谋划生路后纷纷放下屠刀,戴罪立功。因为曾经深入与白莲教交流过,知道那帮人的套路,倒是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了。
恰好这些人急于摆脱渔民的身份,又没有其他技能,现在成为朝廷的编外人员,每月还有俸禄拿,做得又是好事儿,于是都积极参与。
不管是白莲教,此时民间大大小小的邪\\教数不胜数,许多人因此倾家荡产,所以渔民们还可以再找些人手,稍微经过培训后挨家挨户宣传,如此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扶贫工作了。
日子过得飞快,两个月飞逝而去,现在的朱厚熜已经可以扶着东西走路了,眼尖皇帝好的差不多,这次南巡终于圆满结束,一行人浩浩荡荡准备回京。!
第95章
朝廷这次回京还是选择的坐船,没办法,虽然大臣们心有余悸,可主要皇上还伤着一条腿,路途遥远,车马颠簸再落下病根谁也负责不起,水路好歹安稳些。再者经过两个月的围剿,无论是白莲黑莲都被扫除的差不多,总体上还是安全的。
冼如星这段日子忙得起飞,每天跟个陀螺似的连轴转,朱厚熜几次想跟她说说话都被三言两语打发,最后只能在旁边眼巴巴看着。
现在上船闲下来了,方意识到她自己工作得很爽,但也确实有些忽略了男朋友。这日才刚起床,就见黄锦急匆匆跑过来,连忙问可是发生什么了。
“哎呦我的真人,陛下八成是生病了,昨天就没吃什么东西,今早五更天了还没起来。”
“那还等什么啊?赶紧叫太医来。”冼如星皱眉,之后连忙跑到朱厚熜那儿敲门。
在听到是冼真人求见,里面明显顿了一下,之后朱厚熜赶紧道:“进来吧。”
冼如星推开门,只见男人穿着里衣,见到她满脸惊喜。
“你没事儿?”女道士皱眉。
“啊?没事儿啊,就是昨日没太休息好,早上喉咙有些不舒服,想着多躺一会儿。”朱厚熜将人拎进屋,寻了把椅子让其坐下。
“那黄锦怎么……”话音未落,两人就反应过来。
“这狗奴才,”朱厚熜骂了一声,黄锦估计是见这段时间他们不怎么说话,以为又闹别扭了。
“算了,他也没撒谎,你确实是不舒服。本身腿骨头就在长,这时候万一路上发烧什么的就麻烦了。”冼如星摇头。
朱厚熜斜了她一眼,哼哼唧唧道:“话说回来,你不是说要跟我‘谈恋爱’,结果就是这么对我的吗?还没之前好呢。”
冼如星有些心虚地望天,“我怎么对你不好了?这不是跟之前差不多嘛……”
“你还说没有!”朱厚熜委屈极了,“外人都看出来了!”
“行行行,你说的对。”冼如星举手投降,“那这样吧,这两天我好好补偿你。”
“首先,请陛下坐好,天冷防寒,微臣先伺候您把衣服穿上。”女道士为表诚意,招呼侍女们进来,之后亲自帮朱厚熜熟悉穿戴。
不过嘛,冼如星这个人上辈子就属于大事清楚小事糊涂的典型,本身不太讲究生活品质,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是一套发型方便搭理。这辈子出家,更是一根木簪搞定所有,像帮人穿衣戴帽这种事儿还是头一次干。
皇帝的冠冕不清,在这之前还要绑上网巾,冼如星笨手笨脚地把对方头发塞进网巾里,期间不小心拽下好几根。
左右侍人噤若寒蝉,纷纷屏住呼吸同时心中升起大大的问号。
天子怕不是疯了,眼珠子都要让冼真人抠下来还在那儿呲牙乐呢!
忙活了一脑袋汗,总算在旁边人的帮助下勉强把帽子戴好,两人准备用早膳。
坐在船上自然是吃河鲜,淮扬的厨子做鱼类是一
绝,松鼠鳜鱼.梁溪脆鳝.文思豆腐.三套鸭……经过之前冼如星的改革,如今御膳房每天钻研厨艺,推陈出新,这一套比许多江南本地酒楼都好吃。
冼如星喝了两勺汤,忍不住夸道:“风味清鲜,色彩鲜艳,船上食材不多,难为能做好了。”
“有吗,”朱厚熜不太感冒,“感觉还没你做得好吃。”
冼如星翻了个白眼,对方八百层滤镜厚到自己都受不了,她拿两下子真放到外面当学徒都不配,给对方夹了个虾,希望吃的能堵住他的嘴,别在继续咯噔了。
吃饭完后,太医又来把了脉,发现嘉靖确实有点风寒,连忙开了两副汤药,再检查了下腿,确定无碍后方才退下。
朱厚熜的小腿看上去已经没什么大碍,不过即便如此冼如星还是不太放心,“回去之后再让福安给检查下,她现在水平比一般大夫高多了。哎,要是听我的话打个石膏多好,现在也不至于总担心长歪。”
朱厚熜有些好奇,“那东西不都是修城盖房子用的吗?放腿上真能好?”
“肯定啊,本身医者也有拿石膏入药的,太医院这帮人死脑筋。”冼如星摇头,从桌上拿了个苹果,切成小块跟朱厚熜你一块我一块分吃了。中国本土并没有苹果,这东西是冼如星从空间里拿出来之后找经验丰富的果农培育的,因为产量不错对环境也不算太挑,很快就成为了大明最受欢迎的水果之一。
朱厚熜点头,对于身家性命,他也不想有半分马虎,“福安最近正申请开设医学院,希望能自己带出一批学生来,等真出成手了就把那帮废物都换了。”
冼如星举双手赞成,此时她还没意识到,两人现在的举动跟民间老夫老妻没什么区别。朱厚熜对这种亲昵十分受用,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最后女道士干脆搬到朱厚熜隔壁,两人在船上就隔了一层木板,一搭眼互相就能看见。
皇帝很高兴,连带着大家日子过得也极为舒心。
返京的路途一帆风顺,因为没怎么停靠,最后甚至还比预计的早到了一天。
皇帝前脚才到京城,紧接着太后就派人来请,等见了面,蒋氏更是抱住儿子,失态到落泪。
皇帝被救援的时候她并不在场,不是她不关心儿子,关键是必须要有人回宫坐镇,假如皇帝真找不回来了,大明后方不能乱了。所以虽然得知儿子安然无恙,可终究是慌得很,如今见了面方才安心。
朱厚熜温声安抚母亲好半天,直到对方平复下来了方才问起京中怎么样了。
说实话,皇帝遇刺下落不明,这么大的事儿就算再怎么严防死守也做不到一点风声都不走漏。据说才第四天,就有人偷偷联系了藩王,毕竟圣上无子嗣,下任天子肯定也是从藩王那儿过继。
这时候就显示出蒋太后的厉害之处了,她当即联系了几位皇帝的心腹,回来后第一件事儿就是调动京营围了城,震慑住了宵小,之后更是将那些有异动的臣子看管了起来,交由皇帝回京处置。
“那些人虽然不老实,但朝廷现在事情众多,未免弄得人人自危,你敲打一番就算了,切莫太过。”蒋氏嘱咐。
“儿子自然明白,”朱厚熜点头,接下来又想起什么,问道:“张太后现在怎么样了?”
提起她蒋太后就一顿子气,“送到庙里去了,以后就吃斋念佛清清心吧。”
嘉靖皱眉,对于张家,他自认为仁至义尽了,光是当年给他下药这条,按自己的脾气活剐了也不为过。没想到还是一再挑战他的底线,最后大笔一挥,命人抄了张氏的家产,把那两兄弟流放岭南,直接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第96章
回到京城后,嘉靖与冼如星都有一大堆事情待处理,两人又回到了之前聚少离多的状态,不过这次因为已经确定关系,朱厚熜本人情绪倒是稳定多了。
这日冼如星好不容易腾出时间,跑到多宝斋赴宴。之前曾经在西北并肩作战过的老将军梅秦舒向朝廷主动请缨,远赴东南沿海去训练水军。
老人家也算是大器晚成的典型了,当时在西北抵御蒙古人时已经是花甲之年,如今朝廷的下一代将领还没选出来,所以只能麻烦他再顶一下。
对于这种人,冼如星是报以百分百的敬意,所以他的送别宴自然要参加。除了冼如星,俞大猷.陈二狗等人只要在京城的都会奔赴。
大家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感情不比旁人,宴席上极为热闹。
期间老将军曾几次像冼如星敬酒表达谢意,冼如星连忙推脱。
“不,这酒你必须喝,”梅秦舒义正辞严,“不光是谢真人当年帮着我打赢战争,使得老夫能走到今天。更主要的是,我之所以选择去东南训练水师,正是受了你的鼓舞。想来你身为女子尚且能为了国家挺身而出,我吃了朝廷这么多年俸禄,为国分忧更是应该的!”
“过奖了,我不过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冼如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贫道祝将军凯旋。”
一帮人也在旁边叫好,气氛十分热络,最后分别的时候,好几个都喝多了需要搀扶。
这其中还发生了一件小事,俞大猷在中途解手的时候,恰好看到一群书生在欺辱另一个衣着寒酸的读书人,于是出言阻止。双方发生口角,给冼如星吓得连忙出来把其拉走。
主要是俞大猷那个身手,实在是害怕不小心将那帮人打死。结果那群书生气焰极为嚣张,为首的胖子更是嘴里持续输出,骂得非常难听。
冼如星皱眉,问旁边的陈二狗那人是什么来头。
陈二狗如今堪称京城的万事通,才一搭眼就看出来,嗤笑道:“都是些国子监的学生,为首的胖子叫严世蕃,他老爹严嵩是刚上任的礼部尚书,最近京城里的风云人物,平日欺男霸女的,周围全是拍马屁的罢了。”
费宏年纪太大了,皇帝实在不忍心再劳累他,最多也就工作到明年,首辅的位置由张璁接替,如此一来礼部尚书之位便空了出来。礼部两个侍郎资历尚浅,于是嘉靖几个月前将在南京任职的严嵩调了回来接替。
冼如星一听这两个名字就愣住了,说实话,这对奸臣父子在某种程度上可能比嘉靖这个皇帝都出名。原本见到霸凌同学心中就够厌烦的了,现在更是使她下定决心要进行之前一直想要做的事——改革国子监。
作为大明最高学府,国子监原本成立的初衷是给天下饱学之士一个能安稳读书的提防,同时也是为国家网罗人才,不过近些年逐渐沦为贵族子弟走后门入朝为官的场所,里面说上一句藏污纳垢也不为过。
冼如星所提出的改革,并非是增加了什么规章制度,相反,还删减了许多繁复的学规,只不过对纪律的要求更加严明,奖惩机制更透明,同时增加了一些算学课程。为了抑制里面的不良风气,设立了匿名投诉通道。结果才几日,投诉信箱便爆满,里面百分之八十都是指控严世蕃及其狗腿子。
有一次嘉靖心血来潮翻看投诉信箱,越看越愤怒,招来严嵩将其臭骂一顿,同时原本想要提携对方的心思也变淡了许多。很简单,连子嗣都管理不好怎么胜任朝廷安排下来的工作。
最后严世藩被踢出国子监,也算是大快人心了。
冼如星这边忙,别人也没闲着。
福安公主的“医学院”计划终于被内阁批准了,而她也成为唯一有官职在身的皇室女性,不管和冼如星一般能自由出入皇宫,甚至可以出京考察。
能有这么大权力,倒不是因为朝廷一帮老古董开窍了,主要还是福安自己争气,真的做出了成绩。
她将牛痘疫苗研究出来了。
要知道此时还是十六世纪,天花堪称致死率最高的传染病,成年人得上了都致死率都高达三分之一,小孩子就更不用说。明朝曾经不止一次爆发过天花疫情,最严重时曾死亡几十万人。
关于这点,冼如星其实只知道个大概,毕竟现代社会“天花”这种病毒已经被消灭,牛痘具体还是福安一点点实验出来的。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毫不夸张的说,牛痘疫苗的诞生给了众人一道免死金牌,而经过此事大家也意识到福安是真有本事。医生本来就是个技术工种,不像文臣武将那么敏感,于是在探讨再三,朝廷最终还是同意了。
福安创立的医学院时也参考了冼如星的意见,男女学生都招,以外科为主,同时兼顾药理学传染病等研究。毫无疑问,以后医生一定会成为除了工人外女性就业最高的地方,毕竟院长本身就给世人树立了一道标杆。
冼如星跟福安相交多年,如今对方总算能实现抱负自然也为其高兴。医学这种东西,除了要自己勤奋刻苦也少不了积极地跟世界其他国家交流,为了医学院能有更好的发展,她特意联系了之前派到去弗朗机当商业间谍的董小乙。
董小乙当年跟着外国商人辗转了多个国家,最后成功买下船厂,将技术带回大明,也算功成名就。这次才回来没多久,听见冼真人要见他,立刻换上最体面的装扮赶来。
许久没见,曾经那个嬉皮笑脸的小毛贼也成为了世人眼中的大人物,冼如星看着对方苍老了许多的脸,不禁有些唏嘘。闲聊几句就将医学院的事儿说了,希望能介绍一些国外的医者。
“这个……”董小乙犹豫了下,“主要现在医术好的,并且愿意长途跋涉来中原的基本都是传教士,朝廷对他们的态度是。”
“你只管宣传,这边的事儿不用操心。”冼如星摇头,历史已经数次证明中国人不太吃他们那套,尤其是现在没经历过近代史的摧残,大部分还以天.朝上国自居,突然冒出个黄头发绿眼睛的神,估计大部分百姓都嗤之以鼻。只要朝廷管制的好,掀不起太大风浪。
如此董小乙就放心了,两人制订了初步的计划,走之前他还从身上掏出个盒子递了上去,说这里面大多是些稀奇的植物种子,当年冼如星跟他提过一嘴有什么没见过的可以带回来看看。
说实话,女道士自己都忘记还有这一茬了,主要是自己有空间外挂,大部分作物都能从里面直接拿。这些年土豆.玉米.红薯收成都不错,老百姓的餐桌也逐渐丰富起来了,所以检查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果然,里面大部分东西她都认识,只有一种褐色的种子没见过,于是开口询问。
“啊,这个啊,”董小乙想了一会儿,“这玩意儿不知道叫什么,是弗朗基人漂洋过海在别的地方收的,听说能长挺大,而且会流出一种汁液,当地土人把汁液收集起来团成个小球,等干了之后往地上一摔能弹好远。真人,咱们用它做玩具卖个小孩儿,估计也能挣点。”
“胡说八道,做什么玩具!”冼如星笑骂一句,之后无比珍惜地捧着种子,没想到啊,心心念念的橡胶竟然这么得到了。
这东西可被誉为工业的基石,有了它,很多困扰许久的问题都迎刃而解,拍了拍对面之人的肩膀,冼如星夸赞道:“好你个董小乙,这回可是立大功了!”!
第97章
冼如星手起刀落收拾国子监是痛快了,然而那些被罚的.被退学的大少爷们可受不了了,回家跟长辈一顿告状。
国子监里念书的可不是宗室那群软柿子,除了勋贵外,还包括大量高官的亲戚,这其中总有些脑子不清楚的,见自家孩子受气,直接开闹。当然了,还有某些浑水摸鱼,可是能觉得冼如星现在拿他们开刀,不反抗迟早沦为跟宗室一个待遇。
于是之后的几日,早朝上吵得不可开交。
百官们哭天抢地,痛斥女道士的无赖行径,同时对着嘉靖表忠心:皇上啊!你要知道!我祖上跟随成祖靖难!我爷爷为老朱家流过血!
嘉靖扫了他们一眼,比功劳是吧,行。之后开始细数冼如星这几年做了多少事儿,立了多少功。毫不夸张地说,但凡其是个男的,现在就算封侯拜相都不为过。
众人面面相觑,话锋一转又道:功劳都不是最主要的,咱们才是一伙儿的!那冼如星一介女流,与陛下又不沾亲带故,这么在朝堂上搅动风云迟早要出事!
好嘛,这下子完全往皇帝痛点上戳。自打回京,冼如星就重新忙了起来,不仅如此,她也有点顾及自己跟嘉靖明面上走得太近导致一些工作没办法顺利进行,所以即使私下见面也都尽量隐蔽些。
这朱厚熜极为不满,回顾之前在船上的日子,感觉美好的跟做梦一样。现在这帮人竟然还说自己跟冼如星毫无关系,简直岂有此理!
他已经很久没发疯了。
望着下方吐沫横飞的官吏,朱厚熜平静道:“你们说的对,在世俗意义上我和冼真人确实非亲非故。”
百官们安静下来,他们注意到皇帝用的字眼,心中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龙椅上的嘉靖当即撂下道惊雷,“我已决定,加封冼真人为大明国师,赐住交泰殿。”
交泰殿是离乾清宫最近的宫殿之一,平日乃是皇后受千岁礼的地方,皇帝具体什么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官员们齐齐反对,皆俯首痛哭道:“陛下,冼如星一个出家人,不能让她霍乱后宫啊!”
“谁说国师要进后宫了,”朱厚熜皱眉,“国师此等人物,岂能沾染凡尘。”
“她不是朕的后宫,相反,朕是她的道侣!”
百官:“……”
朝廷因为圣上的爆炸性言论彻底开了锅,这回连费宏杨一清都懒得管了。
得知消息的冼如星放下手中的一切事物赶回宫里,半路上遇到了负荆请罪的嘉靖帝。
对方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小声道:“我一时没忍住……”
冼如星安抚地握住对方的手,她其实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年轻人气血方刚,谈个恋爱要藏着掖着未免太难。如今官员们都闹到蒋太后那儿了,该面对的也总要面对。
深吸一口气,她与男友一同去了仁寿宫。
之前为了救他落水,蒋太后就一直没见她。对此冼如星也表示理解,单从母亲的
角度,看到自己儿子为了其他人命都不要了心里肯定不舒服,所以这次来甚至做了挨骂的准备。
然而出乎她都预料,蒋氏十分热情地拉过她都手,之后甚至将自己珍藏的嫁妆送给她当礼物。
面对冼如星不解的目光,蒋太后叹了口气,“你不用觉得不自在,我承认之前对你心存芥蒂,可如今熜儿都在朝堂上公开了,日后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既然如此,我后退一步,看开点,大家都能好过。朝廷那边放心,我会帮着解决,你们过的好就行。”
冼如星:“……”
面对情况她能说什么呢,只有结结巴巴一句,“我以后会尽量对他好的。”
朱厚熜在一旁露出羞涩的笑容。
朝廷那边对待冼如星之事依旧在争论不休,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大事儿,朱厚熜干脆给自己放几天假,打扮成平民样子与冼如星在京中四处闲逛。
恰逢七夕,一大早家家户户就开始准备宴席祭拜牛郎织女,路上到处都是卖“巧果”的,冼如星好奇买了一个,发现就是糖和面粉的混合物,甜得发腻,咬了一口就塞给朱厚熜了。
两人逛街逛腻了,便随意找了个景点坐下休息。
这里乃是京郊,后面有个新盖的小塔,主要用的是水泥玻璃这些新材料,当时刚建成的时候也轰动了一阵子,不少好事儿的大臣还上书,纷纷痛斥“奇观误国”。不过随着这两种材料的广泛应用,大家发现也就那么回事儿,便不再言语。
现在因为尚未开发好,在如此热闹的节日中倒显得有些荒凉,塔前有棵老树,据说已经有千年历史。上面绑了许多红线,红线下挂着小木牌,里面都是些游客许下的心愿。
冼如星看完不禁感慨,捞钱的手段真是无论在什么时代都适用。结果回头一看,皇帝陛下屁颠屁颠地抱着两个小木牌跑了过来,兴冲冲道:“咱们也写吧。”
拗不过他,冼如星只好拿了一个,随手写下国泰民安四个大字,之后委托附近僧人找了个树枝挂上。
朱厚熜见她这般,努了努嘴,“你得自己挂才灵呢。”说完抡起木牌奋力一甩,直接飞到树的最高点。
有些得意的看了眼女道士,“你不好奇我写的什么?”
冼如星从善如流,“好吧,写的什么?”
嘉靖看了看她,突然,面色爆红,支支吾吾一个字说不出来。
冼如星:“……”你看你还要我问。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朱厚熜又凑上前道:“咱们照个相吧,难得周围风景这么好,留个纪念。”
女道士一想也是,遂趁着四下无人,拿出拍立得给两人照了张合影。
朱厚熜看着相片,接着又从身上翻出另一张。
冼如星注意到那好像是对方刚登基的时候两人在乾清殿里照的,里面只有十五岁的小皇帝还一脸青涩,学着旁边人笨拙地比着手势。
照片已经发黄,边角处还有些卷,看得出来应该是经常被人放在手里摩挲。
朱厚熜将这两张并列,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真好。”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儿,现在竟然都实现了。
“傻子。”冼如星忍不住敲了他一下,两人相拥而吻。
一阵风吹过,满树的小木牌跟着摇晃,其中最上面的那个晃动得最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