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如果想吃得更好,也有单独的两个摊位提供,不过就要自己花钱,每天在那儿排队的不算少,郑窈之前好奇看过一眼,震惊地发现连羊肉都有。
等发了俸禄,自己也要在那儿吃上一顿,郑窈暗自下决心。
她刚刚决定入清风观之时,想着常伴青灯,了此残生,不过在吃了几天食堂后,还是决定暂时先好好活着。说起来,自打正德没了,她们这些在豹房的女人就常常受到内侍宫女苛待,虽然不至于饿死,但确实许久没吃过饱饭了。
也不知道这清风观的厨子以前在哪儿开店,手艺怎么这么好……
郑窈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一位长相甜美的女道士坐到了她对面。
“赵仙姑,”郑窈连忙起身打招呼。
“叫我师姐就好。”赵似露笑着拉她坐下,“入门几天了,可有什么不习惯的?”
“啊,一切都好。”郑窈小心地回答,赵似露只盛了碗粥拿了个鸡蛋,对比自己快要堆成山的朝饭,郑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看出她心中所想,赵似露表示自己巳时还要去找掌门汇报工作,倒是可能还要吃点什么,现在不过是垫上一顿。“刚来吃得多是正常的,因为肚子里没油水,等过段时间门你就不想吃了,像那些嘴刁的,宁愿花钱也总嚷着让小食堂做点好的。”
因为工作比较辛苦,冼如星给道士们的月俸都不低,出家人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于是许多人都用在吃喝上了。
郑窈点头,两人吃完后,赵似露将其叫道自己的办公地点,准备好纸笔,对其问道:“按理说郑师妹也在这儿住了段时间门,其他与你一道入门的都选好了部门,只有你迟迟未交报告,可是有什么难处?”
郑窈脸一红,摇摇头,之后又点点头。
如今豹房虽然只有一百来人,但划分得却极为详尽,玄一主要负责研发创造,现在不光是白糖,连香水都调配出好几种;刘栓看管着生产,每每确定好方向后,都由他带着一众弟子们大规模加工;妙乐负责后勤,她虽然脾气不好,但指挥人劳作确实有一套。此外还有负责原料采购运输的陈一狗,美术外观设计的唐伯虎……可以说无论做什么,都能找到门路。
郑窈犹豫许久,十分纠结道:“赵师姐,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你说我这人,虽然识得几个字,会数数,但玄一掌门那儿大把的算盘打的飞起,我去那儿饶了一圈,说的话是一句也听不明白。刘师兄那边干活需要力气,我也不像别的姐妹会做饭下厨,要说真有什么能拿得出手,恐怕也只有绣花,但门里又不缺绣娘……”
“师姐,我真不是吃不了苦的矫情人,但总觉得无论做什么都好像是多余的,现在在这儿每天干吃饭,要不然你们把我赶出去吧……”
郑窈说到最后都要哭了,豹房现在连打扫都有专门负责的,也就是说她甚至想干粗活儿都干不了。
要是换了旁人,最多也就是随便找个地方混日子。但郑窈不同,她从小就养家,嫁人了开始帮丈夫还赌债,进豹房后又为身边姐妹出头。虽然看似风风火火,但其实一直是一种担责型人格,这种人往往需要通过帮助别人才能实现自我价值,一旦发现无事可做,就会陷入深深的焦虑。
赵似露曾经不止一次地跟冼如星探讨过关于豹房里的几位女子,自然也知晓对方是什么性格,安慰一番后表示自己会想办法解决,让她先就这么待着,熟悉下环境,工作的事情以后再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眼看时间门差不多了,赵似露回到奉先殿,与冼如星汇报了今日一天的工作进度:“……目前白糖的需求量实在太大,几条生产线共同作业也难以满足,眼看库存就要见底,我建议在京郊开设工厂。”
经过这些年的沉淀,赵似露沉稳许多,虽然外表还是一副小孩模样,但实际上已成为冼如星手底下最重要的人之一,不光协调各个方向,还要将消息汇总整理后向上级报告。
冼如星一边听着手指一边不自觉地轻敲桌案,沉思一会儿,摇头道:“不,不在京郊,直接将工厂开到南方去,如此不光距离原料产地更近,面向的市场也更大。”
赵似露顿了下,犹豫道:“可是如此一来,许多东西鞭长莫及,我怕到时候白糖的秘方就保不住了。”
“那也没办法,只能争取产量上去后出海,咱挣外汇去。”冼如星叹了口气,她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现代社会只要有钱找个地方建厂子相对容易,可古代通讯如此不发达,从北京到安陆,日夜不停都要一十来天,更别说还有管理等一系列问题。但甘蔗这种纯南方作物大规模运往京城,就算是走水路成本也太高,要是有甜菜就好了……
她依稀记得甜菜好像产自地中海一代,印度貌似也有,如此倒是能去鸿胪寺打听打听。在心中又记了一笔,感叹手头上的事情越来越多,旋即又问道:“所以,你觉得郑窈那边该怎么办?”
赵似露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强调道:“郑窈是个人才。”
“我也是这般想的,”冼如星若有所思地点头。
可能有人会觉得奇怪,为何都做到冼如星这个位置上,连皇宫都能随意出入,怎么依然觉得事事受限,其实这便涉及到她如今最尴尬的问题——手上无人。
古装剧里总能会出现这种桥段,主角行走于市井,遇到一位又一位个性鲜明的小人物,触发各种有趣的剧情。但实际上冼如星穿越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百姓都是麻木的,疲惫的,别说嬉笑怒骂,就是情绪波动都很少出现。原因嘛,自然就一个字——穷。
冼如星记得自己上辈子看过的一档节目,将某公司总裁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没收,让他去从事体力劳动,每日给报酬,看他什么时候能赚上第一桶金。结果一两个月过去了,总裁依旧身无分文。面对记者采访无奈的表示,自己最开始确实想着怎么经营规划,但每天干完苦活儿之后,大脑一片空白,最大的期盼就是吃顿好的。
所以以此类推,在这种情况下,老百姓里识字会数数的人就已经是很难了。而只要稍微有点抱负,那么都是想要“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当年宁王起兵造反,就连个落榜老进士唐伯虎都恨不得奉为上宾,最后对方还要裸\奔才能逃出来,连亲王都这个样,就更别提冼如星。
事实上,她曾经接触的,无论是玄一还是陈一狗邓十一,都是在某些领域做出成绩,最起码曾混到衣食无忧,不过或落魄或寄人篱下,总之是让冼如星捡个漏,但这种漏子并不是常有的。
如此一来,郑窈的珍贵性就突显出来了。
她的珍贵之处并非是掌握了多少技能或懂得多少,而是在微寒困顿之下,依旧咬着牙不断学习进步。这种人往往都有着极为强大的内驱力,任何路途上的阻碍都不值一提。
对于这样的人,其实只需要送上把梯子,她自己就能主动向上爬。
冼如星思虑再三,最终拍案道:“以后豹房那边每日抽出一个时辰,安排学习培训,具体内容我一会儿再给你,所有人必须参加,期末考核过不去的通通扣钱!”
赵似露用笔记下,有些迟疑道:“如此的话,培训要你亲自来做吗?你还能抽出时间门?”
“没时间门。”冼如星摇头,旋即起身,回答的理所当然,“所以我打算挖某人墙角去。”
赵似露停顿了下,以她对冼如星的了解,对方口中的某人,好像除了龙椅上那位就没别人了吧……
几里地之外,正埋头批阅奏章的朱厚熜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吓得黄锦连忙想要召唤御医。
“不必,”朱厚熜抬手制止,美滋滋地在心里嘀咕,人说“一想一骂三念叨”,估计这是冼仙师这阵子没怎么看见我所以背后嘀咕了。
哎,没办法,要不然晚上用膳喊她一起吧。
31. 第31章 土豆
夜里,当冼如星走进乾清宫之时,受到了朱厚熜无比热情的欢迎。
少年放下看到一半的奏章,“噔噔噔”跑了过来,恍惚间让她好像看到对方身后有尾巴摇得飞快。
“怎么突然说想跟我一道吃饭?”朱厚熜嘴角憋不住上扬,他本来想找冼如星,结果还没表示,对方主动上门了,心里不由一阵欢喜。
冼如星不知他为何这么高兴,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也跟着笑道:“没什么,就是之前种的那些东西,收获了一批,留下育种之后让小厨房炒了几个菜,拿过来给陛下尝尝。”
闻言朱厚熜双眼放光,立刻让呈上来。
其实也不怪他如此反应,实在是宫里的日子不是人过的。
明朝此时是没有所谓“御膳房”这个机构的,皇帝的饭菜主要由光禄寺操持。光禄寺虽然带了个“寺”却并非庙宇,而是与鸿胪寺.大理寺.太常寺与太仆寺并称明朝五大衙门。不光要管皇帝吃饭,祭祀.朝会.采买.宫中的各种大宴,甚至内阁经筵的官员们平日的工作餐都由它负责。
如此繁重的供应,使得光禄寺几乎成为这个朝廷最忙碌部门,所以自然细节之处便照顾不来。京城民间流传着一句顺口溜:“翰林院文章,武库司刀枪;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
意思是这四种都不怎么行,而光禄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说白了,其实有点像上辈子的国营招待所,只能喂饱你,质量什么的就不要想了。于是后宫各处,从仁寿殿到司礼监,统统开设小厨房,而像杨廷和等阁老,每日来内阁前也有夫人准备的爱心便当。只有皇帝,一定要在祖宗规定的“定点消费单位”用膳。
朱厚熜才撑了一年就有点受不了了,只要闲着没事儿就去慈宁宫混饭吃,皇帝一来排场大众人免不了拘谨,搞得蒋太后现在看见他就烦。
之前在安陆,冼如星就是个会吃的,所以现在她说拿菜过来,朱厚熜顿时激动万分。
清炒土豆丝,鸡汁马铃薯泥,清蒸鲈鱼,红烧排骨……
因为就他们两个吃,冼如星也没弄太多,一共六个菜,甜品是从豹房那边拿的奶油蛋糕。
给皇帝做的饭菜,原料定然都不一般,鲈鱼是从吴江运来的,几千里路,冼如星看到的时候竟然还是活的,掌握好火候,蒸熟后铺上葱姜,用油一泼,香味就上来了。
至于排骨,也是选用如今最出名的陆川猪,五个月正是肉嫩体肥的时候,一口咬下去肉汁在口中爆开。
朱厚熜吃得头也不抬,等酒足饭饱后,方才从灵魂深处问出来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怎么你做的东西比光禄寺好吃这么多?”
“因为我有秘方。”冼如星笑得高深莫测,从袖子里掏出一包黑乎乎的粉末,“你看。”
“这是什么?”朱厚熜好奇地戳了戳。
“别碰掉了,很贵的。”冼如星赶紧小心翼翼地用手挡住,“这东西叫海肠,是从鲁地商人那儿收来的,晒干之后磨成粉做菜加一点就会特别鲜,算是天然味精了。”
朱厚熜不知道她嘴里的味精是什么,不过也能猜个差不多,带着几份讨好笑意凑上去道:“不如你给我点,我给光禄寺送去。”
“我就还剩两瓶了。”冼如星连忙收起来,“再说了,就算给光禄寺,他们敢放吗?”
朱厚熜消停了,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给皇帝做饭不容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光禄寺只会做最原始的,连盐都不敢多放,生怕圣上齁到咳嗽怪罪下来。
他们最擅长的一道菜叫“马猪羊肉饭”,听上去十分黑暗料理,事实上也差不多,就是拿这三种肉剁成泥跟米饭和在一起,最后撒上一点点盐和菜丁,如此营养均衡又容易消化,朱厚熜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差点没吐出来!
安慰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冼如星话锋一转,开口道:“你觉得,土豆丝和薯泥这两道菜怎么样?”
朱厚熜半靠在椅子上,吃得太饱有些懒洋洋道:“还行,就是感觉有些烧心,以后可以在宫里种点。”
冼如星:“……”那是因为你自己吃了四盘。
摇摇头,继续道:“在宫里种什么,我是想把这东西推广到全天下,尤其是西北那边,土豆耐干耐旱,对环境要求不高,还顶饱。我听说这两年西北耕地越来越少,种这个正合适。”
“哦?倒是有点意思?这东西该怎么种?每亩地能产出多少,侍候起来方便吗?”朱厚熜兴致勃勃地问道。
冼如星在心中估算了下,给出一个保守的数字,“两千斤应该是有的。”
“多少?”朱厚熜以为对方在跟自己开玩笑,重复一遍后,错愕地盯着盘子里剩下的几根土豆丝,心中波涛汹涌。
要知道如今哪怕好的水稻,最多也就亩产五百斤,两千斤是个什么概念,他想都不敢想!
要知道这还是冼如星往低了报的,现代种植正常的话三到五千斤是常态,如果照料的好,有的甚至能到八千斤。
朱厚熜直接起身,快步在屋里转了几圈,兴奋道:“好哇,有了这个,百姓们就不用挨饿了,我马上就让人安排下去!”
眼看小皇帝逐渐上头,冼如星连忙将人拦住,“等一下,陛下,这种事儿急不得,你想想,西北距离京城有千里远,就算是下旨,到了那里真的能执行吗?”
朱厚熜呆了呆,紧接着陷入沉思,半晌,沉重地摇了摇头,“估计百姓都种上怎么也要五年吧。”
冼如星叹气,还是太乐观,五年,五十年还差不多。
毕竟历史上相同的事例就再那儿摆着。拿玉米举例,事实上玉米明朝万历年间,也就是几十年后,就已经引入中国了,不过一直没怎么得到重视。清雍正在位时期,意识到玉米的好处,曾经鼓励大家种植玉米,后来他儿子乾隆继位,更是用尽各种手段,连死之前还在念叨推广玉米种植,最后直到道光末期才有了一定规模。
产生这种局面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地方官吏的懒政,农民们对新作物的不信任,收购市场太小等等,总之古代行政效率如此底下,推广起来真的很难。
“必须得想个办法……”朱厚熜沉思许久,突然抬头道:“你说,我给臣子们发,让他们回去种,种好了之后拿到朝堂上比赛,赢的大肆褒奖怎么样!”
冼如星觉得这番操作有点熟悉,旋即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大明版“手捧空花盆的孩子”吗,遂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仔细想一下,说不定还真能行。
绝大多数大明官员都想进京,所以对于京官的关注度一直持续着,像杨廷和,往往他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儿,很快就有人效仿。而老百姓们要是听说连皇帝和大官们都种,心里估计也有底了,但光是如此显然还不够。
冼如星托着下巴,半天,开口道:“这样吧,过两天我写个计划书,陛下你看看假如可以的话咱们在京城简单办个美食节,推广一下土豆菜肴,我还能宣传宣传新店。不过具体实施得等下一批土豆长出来,怎么也要明年开春吧。”
听她这样讲,朱厚熜大笑,如此双管齐下,他就不信事情办不成!看冼如星的眼神愈发温和亲昵,“仙师又帮了我个大忙,得您助力,我简直如虎添翼!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赏你了……”
冼如星谦虚摇头,接着趁着机会,将自己想要挖两个人去给道士们上课培训的恳求说了出来。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朱厚熜大手一挥,接着嘿嘿怪笑道:“我看杨慎那家伙就挺好,这几日天天来经筵,烦他烦的要死,趁这个机会给我滚得远远的。”
“行啊,”冼如星点头同意,状元来教,效果指定不差。
见她答应得如此迅速,朱厚熜瞬间反应过来,冼如星好像夸过杨慎长得好看!
于是连忙道:“不不不,不要他,他就是个喷子,什么本事都没有去了只会坏你的事儿,我再给你挑一个!”
“啊,也行,只要别太古板,最好见识多一点。”冼如星从善如流,皇帝身边的基本都是进士出身,能力上是肯定足够了。至于性格,冼如星连张太后杨廷和在剑拔弩张的前提下都能主动交流,这些在她看来完全不要紧。
犹豫了一会儿,朱厚熜突然想到个名字。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朝中有个兵科给事中,把建昌侯一家给参了吗?”
建昌侯张延龄乃是张太后的幼弟,当年受封时只有十岁出头,平日里比他哥张鹤龄还要胡闹,大家畏惧国舅身份,都敢怒不敢言。
但是某天一位兵科给事中却对起发难了,给事中是个微末小官,分在六部之下,对六部以及其他官员行监管作用,可以直接给皇帝上奏章。
就是这么一个小官,跟皇帝大骂前国舅张延龄侵吞老百姓财产,要求朱厚熜依法处置对方。
朱厚熜当时正“朝不保爹”,自然也没时间搭理他,谁知这位给事中紧接着又上了第二封,之后第三封……一连几个月,最后闹得朱厚熜没办法,抽出时间将处置了张延龄,把财产还给被害人。
冼如星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
朱厚熜皱着眉,对其大吐苦水,“都判完了,那家伙还不满意,非叫我把建昌侯关进牢里,你说这种事儿我会不想吗?我罚了张延龄当天下午他姐就来乾清宫跟我一阵哭,现在朝局不稳,又不能得罪外戚,谁能有我难做!?”
“好了好了,我知道不怪你,所以你是想把他调到我那儿?”冼如星熟练地帮着小皇帝顺毛。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并非给你找麻烦,那家伙,骂我也就骂了,仙师不是总告诉我要效仿唐太宗纳谏的吗。关键现在张延龄想要整他,此人太过刚直,兵部里鱼龙混杂,稍不注意就容易着了道。所以……”
“所以陛下是想保他……”冼如星试探性地问道,旋即大包大揽,“没问题,到了豹房别说建昌侯的人,就是苍蝇蚊子也别想飞进去!”
她十分欣慰,毕竟史书上嘉靖刻薄寡恩,喜爱玩弄权术,尤其厌恶别人忤逆自己,现在竟然也开始胸怀若谷了,不错不错。
见冼如星这样,朱厚熜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两声,交代道:“那成,后天我就让他去豹房,这人叫夏言,你见到就晓得了,其实挺聪明的。”
冼如星点头,同时心中默念。
夏言啊,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32. 第32章 夏言其人
等冼如星见到这位夏言夏给事中的时候,已经是五日后了。
之前听这名字有点耳熟,她还特意去查了一下,如此才知道对方的身份,知道对方竟然也是嘉靖一朝的首辅。
其实这也不怨冼如星,嘉靖一朝能人辈出,无论是前期的杨廷和费宏,还是后面的严嵩海瑞,都是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而被严嵩斗倒,作为严嵩升级路上大礼包的夏言也就不那么亮眼了。
当然了,所谓的不突出也是有对比的,最起码能坐到首辅肯定是有两把刷子,所以冼如星听说他要来,一大早便在门口等着。
没一会儿,便见到两位男子在内侍的引领下快步走近。
冼如星上前两步,笑着开口道:“夏先生,张先生,贫道有礼了。”
夏言今年三十多岁,正是仕途中最好的年龄,样貌英俊,器宇轩昂。不过表情却十分严肃,对着冼如星微微点头打了声招呼后便不再说话。
然而就这几个字,却让冼如星有些愣神,无他,全因这位夏大人说话声音实在太好听了。
不光字正腔圆,而且音色十分有磁性,堪称绕梁三日。
这就是古代版的男神音吗?
冼如星心中胡思乱想,面上依旧温和有礼。
另一位要年轻一些,姓张,单名一个家字,个子不高,天生一副笑面。
据冼如星了解,这位张公子乃是老牌勋贵之家,英国公的次子。他外祖母隆庆长公主是明英宗朱祁镇的女儿,所以按照身份,张家勉强算是皇帝亲戚。据说此人从小聪明伶俐,虽然是勋贵,但却参加科举考上了秀才,放到他们这个阶层,已经能称得上年少有为了。
不过读书毕竟要靠天赋靠努力,再往上走张家就有些念不下去了,家里给求了个中书舍人的官职,整日在皇宫里闲逛。
朱厚熜偶然间门看见,曾经与其交谈过几句,感觉是个机灵人,想着夏言天生一副臭面孔,要是在豹房跟谁起了冲突,好歹还有张家从旁调和。
夏言虽然不想来,但他一个三甲进士七品小官,做什么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夏家身为军户,他十分渴望能向上走,好脱离这个身份。之前因着自身的正义感,看不惯张延龄欺负百姓,但总体上还是依旧要恪守臣子本分,所以表面上看起来还算过得去。
最开始冼如星因为对方锲而不舍地写长篇连载小说告倒张延龄,而有所忌惮,言辞间门颇为小心,毕竟这位眼里不揉沙子。但接触一番下来,发现两人都不是什么挑剔难以相处的,最起码在教学这件事儿上,双方还是有商有量。
“冼道长的意思是,我们只用讲一些基本的算学文字,其余经义全都不要?”夏言眉头微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随意拉几个老儒生过来便可以。
“差不多,因为现在我们这儿的人素质能力参差不齐的,所以希望两位能先从基础讲起,另外请每天抽出部分时间门来,说一些杂学。”冼如星言辞恳切。
“什么杂学?”张家好奇道。
“都可以,好比山川游记,民风民俗,我听闻两位都是行万里路的,想必这点小事儿不难办到。”
夏言之前做过“行人”,所谓行人,便是奔波于各个地方,捎带些文书,口信之类的。虽然辛苦,但也因此得到锻炼并结识了一些友人,所以回京之后才能做到兵科给事中这等差事。
而张家作为勋贵,不用像藩王那样困在属地一动不动,也能时不时的四处溜达一番,所以二人对此事倒是得心应手。
不过说实话,虽然能干是能干,但对于夏言而言,总有一种微微的不爽之感。他其实从小也是神童,会试之前在科举上都堪称一帆风顺,结果会试的时候,因为文辞过于犀利为考官不喜,如此才落了个三甲。
夏言家里是军户,明朝的军户匠户虽然也能考科举,但倘若在网上走,做到一品二品大员,那么终归是要受人歧视。夏言自己倒是没觉得以后一定能封侯拜相,但他父亲自来的心愿便是希望他能帮家里脱离军户。他是江西人,小时候说话总是带着乡音,每到这时候,夏父就会十分恨铁不成钢地对他说:“皇上身边的近臣都说得一口好官话,你这样子到了官场怎么往上升!”
为此,夏言特意寻访名师,总算练了一口的男神音。
能走到今天实属不易,所以夏言本质上心高气傲,最是看不惯奇淫技巧之物,如今来这豹房,皇上当时给的旨意是要领着道人们进步,但自打进来,他所观察到的皆是一帮不伦不类之辈,连道袍都不好好穿!而冼如星让他教的也并非圣人之言,于是心中有些疙瘩。
第一次上课之时,玄一老道也在后面听着,两人差点吵了起来。原因就在于夏言给道士们介绍沿海一带的风土人情,讲到海上贸易,颇为不屑的表示朝廷之前已经下过一次海禁,但是都没有制止渔民们私自出海。如今倭寇越来越猖獗也盖因如此,所以过段时间门,他自己要再次上书,要求朝廷彻底停止市舶司,力行海禁。
玄一老道虽然不管生意了,但也知道如今研究的白糖香水可都指着出海捞一笔。他素来懂得察言观色,知道能被皇帝派过来的必定不是什么大人物,听到此言就有些坐不住了,也不怕得罪人,当即站起来与他辩驳。
夏言没想到一个胖道士竟然都公开反驳自己,但是论吵架,他还真没怕过谁。于是双方就在这课堂上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将一旁张家看的干着急。
不同于牛脾气的夏言,张家这个勋贵十分敏锐地捕捉到这份差事的好处,如果说当今皇上身边的第一红人是谁,那么莫非冼如星莫属。自己现在被冼如星奉为座上宾,只要表现的好,岂不是很容易接近万岁,所以对于夏言拆台的行为十分不满。
双方闹到最后,惊动了冼如星,面对气哼哼的两人,冼如星无奈的抚了抚额,夏言是嘉靖指派下来的,而且还是众道士的老师,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所以先假意说了玄一几句,然后赶其离开。
接着冼如星对着夏言正色道:“夏先生,关于海禁一事,贫道同样难以认同您的观点。“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自古有之,如今,东南沿海的百姓大多数以此为生,你现在要断了他们的财路,那么今后“市通则寇转而为商,市禁则商转而为寇”恐怕起不到想要的效果。况且就算禁了海,许多官员富商依旧偷偷派私船来往于各国,如此只能饿死朝廷,肥了官吏。”
夏言皱眉,旋即回道:“冼道长,你等方外之人大概不了解,商税只占朝廷每年收入的一小部分,就算不禁海也肥不了瘦不了谁,况且禁海之后,我自然还有其他举措配合这些,你说的我都想到了,等过一阵子整理好了就上报给陛下。”
“什么举措?”冼如星下意识问道。
夏言斜了她一眼,傲然的别过头,“我不告诉你”。
冼如星:“……”
话分两头,再说嘉靖这边。
自打得了土豆,少年便一直处在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幻想着倘若世间门再没有黎民挨饿,那么千百年来,所有帝王都没有解决的事被自己解决了,顿生一股豪情。
旋即当日就再朝堂上分发下准备好的土豆芽,交代完注意事项后让官员们回去种,最终产量前三名不光有赏赐,还可以将所有人的土豆都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