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驾到—— by袖唐
袖唐  发于:2023年12月23日

关灯
护眼

幸好,她呆在屋里审核卷宗的的时候不需要把差役带在身边。
崔凝做了几日监察使,慢慢熟悉了公务之后,便被魏潜派去协助京畿衙门办案。
这是监察司和京畿衙门相互之间达成的协议,监察司毕竟没有那么多办案机会,闭门造车是不行的,而衙门里大案不多,小案却是不断,监察司经常会送人过去协助,以求培养断案能力。
而相应的,监察司会在各个方面给予京畿衙门方便。
崔凝整天遇到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争执,不是谁家小妾失踪,就是爹死了兄弟闹着分家财,事情都不算太大,可是崔凝收获颇多。
短短时间,她见了许多人丑陋的嘴脸,越发了解人心卑劣的一面。
不知不觉间过去一个多月,满长安翘首以待的科举考试终于拉开了帷幕。
崔凝现在时常能够外出走动,见着满大街都是士子,有时候去个茶馆都能听见他们在讨论时文,崔凝有时候听着比较精彩的言论都会止不住为崔况担忧。
崔凝只知道崔况是个天才,并不知道他实力究竟如何,总觉得天才还有大小之分呢,他那个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万一要是考不上状元可怎么办?
因着崔凝不需要主审案件,大多时间都不太忙,平时常常想方设法的寻找大师兄的踪迹,但这日她什么都没有做,告假送崔况去考试。
这时候她才知晓,每一科的考试时间长短不一,而且昼夜不歇。几科考试的时间安排不同,但是相差不远,这就意味着,有时候一场还没有结束崔况就必须要交卷去参加下一场,若是把几科考个遍,他总共要在考场中耗上六天的时间。
考场里面不准随意起身走动,光是干坐着都累得慌,更逞论要不断的动脑子,还得奋笔疾书?
崔凝是看着崔况精神饱满、意气风发走进去,进去之前见崔凝忧心,还把她说教了一顿,待过了六天,她跑过去接人的时候看见自家小弟是被小厮背出来的,一张脸苍白不堪,眼底乌青,人瘦了一圈,头发也乱糟糟,崭新的衣服也变得皱巴巴,简直像是刚刚遭了大难。
“二姐!”崔况虚弱的喊了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崔凝惊呼一声,立即让小厮把他放到马车上,一路急行到医馆。
医者诊脉之后说是没有大碍,只是过度劳累,身子亏虚,要注意补补。
崔凝这才放心,令人驱车回府。
崔况被抬进浴房洗澡更衣,直到换了干爽的衣服放到床榻上,他连眼皮都没掀一下,一觉睡了两天两夜,喊都喊不醒,只靠参汤补养着。
崔况美美睡了一觉,一睁眼,便看见一张挂满泪水的脸,哭的相当肆意洒脱。

那姑娘背窗而坐,崔况眯了眯眼睛才看清楚是谁,“你怎么来了?”
裴颖听她声音嘶哑,眼泪更是汹涌,凑上前拉住她的手嚎啕大哭,“阿况你好点没有?”
“你……”崔况深吸了一口气,“你身为女子怎的随便往我屋里跑?还有,哭成这样真丑。”
裴颖已经哭到浑身直哆嗦,一时半会哪里停得下,“我不是女子,我是小孩子。呜呜呜,阿况,我想了好几天,其实我瞒了你一件事情。”
“嗯?”崔况挑眉。
“那天我同你说俞家娘子的事儿,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吗?”裴颖哭的更凶了,险些背过气去。
崔况无奈,只好安抚道,“不碍事,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计较,我只是担心你。”
裴颖点点头,眼泪的肉呼呼的小脸上流成两条小河,“半年前,奶娘给我做了一个布偶小玩意,我拿去给二婶家的妹妹看,她拿着就不还给我了,我跑去告诉母亲,母亲却说叫奶娘再给我做一个,可是上面有好多刺绣,奶娘要做半个月才能做好呢,我当时气愤极了,所以我就……我就……”
裴颖又是悔恨,又是惴惴不安,生怕崔况不原谅自己,竟是不敢往下说了。
上元节那天,裴颖与崔况恰好遇见户部尚书俞家几位娘子,她便与崔况将了俞家姐妹之间的争斗。裴颖也是听别讲了一些皮毛而已,但是崔况却从中嗅出内宅阴私的味道,一时想到了解一下裴颖,便问她是否也做过陷害别人的事情,当时裴颖否认的很心虚。
崔况不想娶一个满腹心计的女子。不由屏住呼吸,问道,“你做了什么?”
若是七岁就能害人,那还得了!
“我……我趁人不注意偷偷绊了她一脚!”裴颖说罢伏在床沿上哭的肝肠寸断,仿佛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
崔况顿了一下,“你姐姐摔伤了?”
裴颖摇头。
崔况目瞪口呆,这点程度就叫害人?此事要是给他办。结果保准是把东西要回来还得顺便黑对方一把。伸个脚去绊一下算是怎么回事?
“去给我倒杯水。”崔况道。
他是使唤站在旁边的侍婢,裴颖却以为是说自己,乖乖起身过去。见侍女已经倒好水便伸手接了过来。
崔况喝了谁,嗓子里稍微好受一点,“你父亲没有妾室吗?”
崔况之前不好意思询问这些事情,现在却觉得不能不问。若是裴家比较乱,还是应该早点把她娶过来看在眼皮底下。要不然这傻媳妇不知道得吃多少亏。
裴颖道,“有一个,但是前年难产没了,生下个女儿。现如今养在我母亲屋里。”
难产是挺常见的事,尤其在大户人家,有的是意外。有的是人为,不足为外人道。
不管怎么样。裴夫人多半不是裴颖这样的,崔况也就放心了。
崔凝与凌氏在廊上站着有一会儿了,把里面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不由面面相觑。
崔凝之前见识过,还好点,凌氏却是满脸惊诧,连高兴都忘记了。
凌氏缓了好一会才轻咳了一声,示意门口的侍婢可以开口说话。
门口的侍婢立即欠身施礼,“夫人。”
凌氏这才抬腿进屋,“况儿醒了?”
“母亲,二姐。”崔况挣扎着起身。
裴颖连忙伸手扶起他,而后又给凌氏施礼,“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凌氏对这个乖巧善良的女孩很有好感,遂拿出帕子帮她擦拭面上残余的泪痕,满是怜爱的道,“怎么哭了?瞧着叫人心疼。”
说着便佯嗔崔况,“刚醒就欺负人!”
裴颖急道,“不不,是我自己做错事儿,不是阿欺负我。”
崔况看崔凝笑成那样,就知道她们什么都听见了,这是在装呢,“母亲,我饿了。”
“已经吩咐下去了。”凌氏到底还是更担心儿子,过去坐在床榻前,将他细细看了一遍,见他虽然瘦了,但精神不错,这才放心下来,“都瘦脱形了,得好生补才行。”
“凝娘子!”门口侍婢道,“平香姐姐在门口,说寻您有急事。”
崔况躺着这几日,崔凝外出办事的时候偶尔会回家看看,崔平香这回寻她应该是公事。
“快去吧。”凌氏已经慢慢习惯崔凝在外忙公事,权当是养了个儿子。
崔凝冲崔况和裴颖眨了一下眼睛,“我走了。”
凌氏瞧着她这样,笑斥道,“没个规矩。”
崔凝匆匆出了院子。
“大人,有公务。”崔平香早已改口,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外面都一律称她“大人”。
崔凝随她边走边道,“何事。”
一般来说,京畿衙门里的差事她都是个旁观者,不用插手处理,要不要旁观也是她自己的事儿,没有人强求,这一次却急急找她,事情肯定不寻常。
“户部尚书大人家的千金昨夜惨死。”崔平香曾在军中锻炼几年,已是看惯生死。
崔凝一怔,“哪一位?”
崔平香道,“俞织如。”
“俞织如?”崔凝这段日子见了不少内宅争斗之事,有些嫡母私下里会对庶子庶女下手,但都会选择隐瞒,以各种借口解释他们的死因,“俞府自己报的案?”
崔平香仔细将事情说了一遍,“是。说是俞织如的贴身侍女今天一早起来发现她居然不在床上,便立即找人四处寻找,最后连老夫人都惊动了,满府找人,最后在偏门的花丛里找到尸体,据说死状极惨。属下只知道这么多。”
崔凝立刻明白了,事关户部尚书府,京畿衙门有顾虑,想让监察司的人坐镇。
监察司是陛下直属,一般来说做的都是这种狐假虎威的事情,崔凝倒没有多想,换上官服直接赶到了俞府。
知府早已亲自带人赶到。
即便死的只是个庶女,那也是户部尚书家的庶女。
“崔大人。”吴知府已经快五十了,官位比崔凝也高的不是一星半点,崔凝平时甚至不能经常见到他,这会儿他却说话十分客气的样子。
“不敢当如此称呼。”崔凝规规矩矩的行礼,“吴大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

第168章 惨死
吴知府道,“今早俞府派人过来报案,说在侧门发现俞二娘子的尸体,其状惨不忍睹,竟是无人敢收尸,现在还在后门口,崔大人可要去看看?”
崔凝顿了一下,才道,“好。”
“崔大人要有心理准备才是。”吴知府再次提醒道。
“多谢大人提醒,下官会注意。”崔凝道。
吴知府这才府兵役带她前往。
俞府的西偏门距离花园很近,正是开春,满院子嫩柳花红十分热闹,鼻端各种清新的气息萦绕,都是勃勃生机味道,然而崔凝跟着仵作刚刚越过园子里的小湖,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之气。
崔凝暗忖,血气冲天,怕是血都流光了吧?
“大人,就是这里了。”府兵躬身道。
侧门处有一丛密密压压的迎春花,阳光洒下,金灿灿的一片,上面飞溅的血显得尤为刺眼。
仵作已经检查完毕,垂首站在一侧,俞府其他人都面色惨白的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
崔凝的出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崔凝察觉到那些目光,远远的冲俞尚书和俞夫人施礼,而后朝尸首处走去。
刚刚到迎春花处的时候还看不见尸体,只能瞧见零星血迹,崔凝仔细瞧了瞧,才发现尸首被塞在花丛里面,迎春花根处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和肠子。
阳光疏漏,俞织如那张俏丽的小脸一半被肠子掩盖,只露出一只瞪得大大的杏眼,那眸子早已黯淡,但从中不难看出死前的惊恐。
“可查出死因?”崔凝蹙眉,看向仵作。
仵作恭声答道,“回大人话,这些伤就是造成俞家娘子的死因。”
“这么说来她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掏出脏腑?”崔凝原以为俞织如是被死后分尸,原来竟是活生生劈开吗?这么强烈的痛苦,她为何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崔凝想了一下,再问仵作。“能否看出她死前可曾服用过麻沸散之类的东西?”
“这个。属下看不出来。不过俞娘子死前曾被人堵住口舌,脖颈上也有瘀伤,下身破坏的太厉害了。看不出是否被侵犯过。”仵作身子躬的更厉害了。
崔凝见旁边的府兵手里还有罩褂,便取了穿上,凑近尸体仔细查看。
她见过比这更可怕一万倍的场景,那血肉横飞。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的感觉,远比看一具尸体更可怕。因而虽然瞧着心中不适,但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方才只看个大概,待钻进里面,崔凝才看清楚俞织如的面上果然有轻微瘀伤。看上去是被缚住口舌导致,刚刚发育有些形状的胸脯被人用利器划得稀烂,而下半身正如仵作所言。被损毁不成样子,两腿之间血肉糊了一滩。若不是有盆骨支撑,恐怕整个下身都被劈开了。
俞织如原本的纤纤玉指也已血肉模糊,指甲断裂的断裂,翻开的翻开,上面还染了不少泥。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手指上的伤,应该是自己抓地造成,而且用的力气还不小。可这说不通,如果俞织如手脚能动,正常的反应是与伤害她的人搏斗,怎么会去抓地面?
崔凝紧接着查看了俞织如手腕,虽然已经血肉模糊,但仍然能看清上面的勒痕已经见了骨。
崔凝找了一圈,转身道,“仵作,她手腕上的是被何物勒伤?”
“是麻绳。”仵作道。
崔凝从花树下面钻出来,“谁先发现尸体?这里为何没有绳子?”
“是俞府的人。”吴知府也到了这边。
崔凝道,“吴大人,我建议让仵作重新检查一下尸体。”
吴知府看了仵作一眼,又问崔凝,“怎么回事?”
“俞娘子手被缚,挣扎的伤痕深可见骨,手指也因为抓地面用力过甚而导致指甲断裂翻落,可是现场找不到绳子,也找不到用手指抓过的地面。”崔凝见吴知府听的认真,并不敷衍,顿了一下便继续道,“如果如仵作所说,俞二娘子这些伤口是生前造成,那么肯定是在此处造成,而之前那些疏漏就只有一个解释,俞娘子定然在别处受过刑,凶手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又换了地方。”
仵作噗通一下跪到地上,“大人饶命,小的师父卧病在床,小的第一次验尸。”
吴知府怒道,“滚回去叫你师父!叫他爬也给本官爬过来!”
不是每个当官的都擅刑狱,吴知府便是如此,他一般到案发现场主要也是为了镇场子,他知晓自己的短板,手下收了不少擅长此道的人,等他们将查验的情况报上来,他再进行审问断案。
吴知府手下有一名经验丰富的仵作,但他嗜酒如命,早上起床就先是一大坛酒,有时候身子不好,扛不住酒力,直接醉了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过府衙也不是天天需要人验尸,所以一直也没有出过什么纰漏。
“俞府的人也都审问过了,供词都在这里。”吴知府命人直接把供词拿给崔凝,“崔大人若是觉着何处不妥,与本官说一声便可重新查问。”
崔凝瞧着吴知府方方正正的脸上一脸正气,隐隐觉着自己摊上事了,可是既然已经插手了,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啊,“好。”
吴知府神色微松,“崔大人先到那处去看供词吧,本官去别处查看。”
崔凝看了一眼他指的地方,两人合抱的大树下有石桌石凳,清静又距离现场不远,便点头道,“吴大人辛苦了。”
“本官职责所在罢了。”吴知府道。
崔凝目送他离开,拿着供词坐下细细观看。吴知府虽不擅长破案,但他为官这么多年,经常需要处理这些事情,耳濡目染也是半个行家了,短短时间整理出来的供词十分详尽,几乎每个可能涉案的人都进行了盘问,且问的问题都在点子上。
崔凝边看边想,食指不自觉的便在桌上轻轻敲着。
“崔……大人。”有个女声在不远处唤道。
崔凝看的太投入,竟然没有听见有人靠近。她闻声抬头,看见俞夫人、俞瑢和俞织馨,而与她说话的正是俞夫人。

俞夫人前段时间见到崔凝还拿只她当个小辈看,这会儿却是不能如此随意了。
她是诰命夫人,品阶比崔凝要高的多,崔凝自是不能端架子,立即起身道,“见过俞夫人。”
“快请坐。”俞夫人忙道。
“夫人也请坐吧。”崔凝目光微垂,看见她露出宽袖的手指微微颤抖,显然仍处于惊惧之中。
崔凝刚刚把供词看完,正好想问一问当家夫人一些问题,见她坐定,便也跟着坐下来,而俞瑢和俞织馨只站在她身后。
不多时,侍女便端着茶点奉上。
崔凝抬手倒了杯热茶递给俞夫人。
“多谢。”俞夫人接了茶,握在手中,温热从掌心传递到全身,令她微微哆嗦了一下。
距离如此之近,崔凝能看清俞夫人的面上没有一丝皱纹。俞夫人生的一副端庄大方模样,又喜往庄重里打扮,使得她乍一看上去有四十左右,但实际上她是俞尚书后来娶的继妻,今年才三十四,嫁入俞家之后只生了个女儿,也就是俞瑢。
俞夫人握紧手中的茶杯,慢慢平静下来,“崔大人,不知可曾查到线索?”
凶手没有捉到,这府里的人都有嫌疑,就算是有什么线索,崔凝也不能随便说给她听,只好打个太极,“但凡是杀人总会留下痕迹,吴大人任京畿知府这这些年破案无数,定能抓获凶手,俞夫人不必担心。”
俞夫人眼眶微红,哽咽道,“可怜如娘这孩子。”
俞尚书有两个儿子四个女儿,两个儿子皆是原配所出,均已成家立业,剩下这四个女儿当中就属俞瑢最大,其次便是俞织如和俞织馨这对庶出的孪生姐妹,还有一个却也是俞夫人所生,是俞尚书四十多岁才得的。今年还不满十岁。
崔凝的父亲没有妾室,她无法体会到嫡母对庶出孩子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态,但见俞夫人情真意切,也不像作假。再看后面的俞瑢和俞织如反应则大大不同。俞瑢只是脸色微白,薄唇紧抿着,是兔死狐悲的模样,而俞织馨则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眼睛肿的像核桃。脸色一片惨白,风一吹就要晕倒似的。
崔凝收回目光,问俞夫人,“府上可曾发生过什么大事是关于俞二娘子的?”
关于俞织如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之类的问题,吴知府都已经问过了,俞府许多人提供的证词都是一样的,俞织如一个才及笄的小娘子就算是得罪人,也不可能是个不共戴天之仇,别人也犯不着把她祸害成这样,更何况。俞织如见人三分笑,还真没有怎么得罪过人。
崔凝想,如果不是什么采花大盗之流的凶恶之徒,那便只能是俞织如身边的人,长时间不断的冲突使得对方下死手。
若说利益冲突,嫡庶之间天生就有,但俞夫人要弄死个庶女怎么会如此大动干戈?好像唯恐旁人不知道似的。俞瑢身为嫡女,本就比庶出高一头,又有母亲罩着,俞织如还能撼动她的地位不成?
剩下就是俞织馨了。身为孪生姐妹。姐姐却比她长的好看那么多,这么多年的对比,是否会让她心里积怨?
好像也说的通,但崔凝还有疑惑。如果俞织馨是嫉妒姐姐的美貌,首先毁的应该是她的脸吧?可是俞织如被毁掉的是胸和下半身,这是代表女性的两个地方……
凶手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痛恨女人?那也不对呀,俞府这么多女人呢!那就是俞织如有某些地方,引起了凶手的反感……
崔凝脑子不断的运转,无数想法也不过瞬息之间。
俞夫人道。“最近倒是没有发生什么事。”
“婚事呢?”崔凝突然灵光一闪,“簪花宴是为俞大娘子选婿,但二娘子和三娘子也及笄了吧?不是一并选了吗?”
“是这样的想法,家里养女儿向来娇惯,却不知她怎么生出了那样的心思。”俞夫人有些难以启齿,犹犹豫豫不愿说出口。
崔凝想到俞织如那天送她离开时的表现,顿时明白了,“她是看上我未婚夫婿了吧。”
就算魏潜如今还没有订婚,俞织如身份也配不上他,但身为户部尚书的女儿,若是给他做妾,又有些委屈了。
俞夫人叹息道,“人死如灯灭,还望崔大人不要介意。”
“无妨,看上他的不止俞二娘子。”崔凝自是不会怀疑魏潜,于是略过了这个问题,又问道,“除此之外,府上就没有想过给她定亲?”
俞夫人顿了顿,“我瞧着簪花宴上有几个不错的郎君,正托人打听着。”
崔凝正欲再问,抬眼瞧见几个府兵匆匆跑过来,“大人。”
不待他行礼,崔凝直接道,“说。”
“方才抓到一个婢女,那婢女正在洗一件溅了血的衣服,是俞三娘子的,大人命属下前来带俞三娘子过去问话。”那府兵道。
崔凝转眼看向俞织馨,见她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喃喃道,“怎么可能……”
“我也一起去吧。”崔凝让人把供词都带着,跟随他们一起前往。
进了厅内,崔凝便见屋子当中一个绿衣婢女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首座的俞尚书脸色铁青,吴知府在上坐,手里端着茶,垂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崔凝给两人行礼之后,便默不作声的挨着吴知府坐下。
“给我跪下!”俞尚书瞪着俞织馨道。
俞织馨早已六神无主,被一声大喝吓得噗通跪在地上,连喊冤都忘记了。
崔凝在一旁看明白了,既然已经在俞织馨的衣服上发现血迹,若她是凶手,那这就是余家的恩怨,吴知府只要坐在这里等着他们清算完,把凶手下大狱就行了,犯不上掺和。
看清这一点,崔凝也就不插嘴,静静看着事态如何发展。
俞尚书见自己这个庶女已经说不出话,便逼问那婢女,“你说,这血衣是怎么回事!”
人心都是偏长的,俞尚书的两个庶女,一个生的美貌,笑着甜又会说话,他自然喜欢,另外一个长得一般又不爱说话,一向也没有什么存在感,他倒不是说讨厌,只是相对之下,爱女惨死,这个不大入眼的女儿是疑犯,他心中的惊怒可想而知。
只不过,俞尚书还是存了理智,俞织馨毕竟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是需要他这个父亲护着的,万一弄到最后她不是凶手,那么他今日若是说出太残忍的话,难免教女儿寒心。

此事俞织馨才回过神来,急声道,“父亲,不是女儿,不是女儿啊!”
俞尚书见这个一向温婉少言的女儿此刻花容失色,满面的惊惧,心中不忍,语气不由柔和几分,“若此事与你无关,吴知府自会找出真凶。”
他说罢,转头又逼问那侍女,“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婢女哆哆嗦嗦的道,“今日三娘子屋里的莲香姐姐说三娘子小日子将衣物弄脏了,令奴婢过去取了衣物浆洗,且嘱咐说不能叫人看见,奴婢这才避着人过去取了衣服。”
俞尚书看她的服饰,果然是府里做下等活计的粗使婢女,便命人将莲香带过来。
只须臾,莲香便被两个婆子带了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俞夫人和俞瑢。
“郎君,莲香带来了。”一个婆子道。
那跪在地上的浆洗婢女闻言连滚带爬的扑到莲香脚下,“莲香姐姐,姐姐,你快告诉郎君,是你叫我拿衣服去洗的呀!”
莲香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但看这样子也知道是衣服出了问题,再想起二娘子惨死,当下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今早娘子身子不方便,不慎染脏了衣裤,奴婢还如往常一样让负责浆洗的小春拿了衣物去洗。”
俞织馨惨白面上忽然涨红,小声道,“女儿今早确实弄脏了衣服。”
事情既然已经捅出去,俞尚书根本不想亲自审问自己的女儿,现在也不过是撑个架势,于是当话问到此处,他便转眼看向吴知府。
一直袖手旁观的吴知府顺势放下手里的茶盏。抬头道,“俞大人,衣服上面的血迹并非染上去,而是溅上去。”
月事还能血溅三尺不成?
吴知府给手下小吏使了个眼色,证物立刻便被展开在众人面前。
崔凝一看,那是一件红色缠枝纹衣裙,衣服上果然是被溅了许多血。鲜红的缠枝绣花和暗红的血。深深浅浅,竟是有种凌乱的美。血滴大多都是在正面,背面只有零星几点。
“莲香你看清楚。这可是三娘子的衣服?”俞尚书死死盯着莲香,直到现在他都觉得是江湖上那些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所为,因此才没有阻止家人报案。
他始终不能相信自己家里出了这等残忍人,可是万一事情属实。他的官途也就到了尽头。那帮子御史没事还要挑三分理,出了此等骇人听闻之事。绝不仅仅是生女不教养的罪名,怕是他整个人都会遭到舆论质疑。
莲香哪里承受得住这种威严,一时竟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说!”俞尚书气的胸膛急遽起伏,一声怒吼吓的不少人直哆嗦。
“是!是娘子的衣服。可是早上明明不是这样的!只有裙子上沾染了一丁点的血。”莲香脑子里一团乱,但心里明白自己和三娘子是一体的,此时必须要作证。不能害怕退缩。
然而莲香的证词并没有让俞尚书的脸色有任何好转。如果莲香说的是假话,那俞织馨绝对就是凶手。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凶手肯定是俞府的人无疑,否则一个外来的凶徒,杀人也就杀了,还顾得上设计陷害谁不成?
审问到了一个僵局,吴知府清了清嗓子,认真的问崔凝,“崔大人怎么看?”
崔凝知道吴知府这是想要她出头,她可以三言两语推过去,但就算担上点事,她也要真相,“莲香是吧,你上去仔细看看,这件确实是俞三娘的衣服吗?”
她清脆而又平静的声音与此时的气氛格格不入,却让莲香没有那么害怕,闻言便起身过去仔细查看衣服。
“不,不,不对的。”莲香指着裙子后面,“奴婢记得很清楚,这里有印出来的淡淡血迹,这件却没有。”
“凶手还在府中。”崔凝可以确定这一点,“假设莲香说的是真话,这件衣服并不是原来那件,凶手能够事先准备好同样一件衣服,甚至是穿着这件衣服行凶,这说明,此人不仅在俞府,还有一定的权利,并且一定很了解俞三娘的习惯,知晓她今早一定会穿这件衣服。”
俞尚书问道,“是谁安排三娘子穿这件衣裳?”
崔凝很清楚,这些贵女身边的侍女都各司其职,就像她自己平时并不会想着自己每天要穿些什么,但这并不代表别人就是这样,不排除有人每天吃饱了没有多大事情,整日想着怎么打扮。
“是……是莲蕊。”莲香道。
这又扯出一个人来。
崔凝皱眉不再说话,虽然有人嫌疑人总比没有嫌疑人强,但是她总觉得这一切好像有人安排了一般,若是顺着这根线查下去,很有可能查到的结果,是凶手想要官府查出的结果。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