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些人看不惯崔凝这般出风头的娘子出言挑事,“听闻崔二娘子在清河时与一众小郎君打架,好生威风,不知是真是假?”
崔凝转头朝声音来处看去,见得一个不认识的小娘子,与她年纪差不多大小,而站在她旁边的几个人中崔凝却是认识的两个的,一个是王映雪,一个是宛卿。
宛卿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先前见旁人提到崔凝和谢飏相配,王映雪忍不住皱眉,便起了攀交的心思。宛卿那点手段还不够王映雪看,王映雪自是嗤之以鼻,不过念在她还算知趣,也就勉强同她多说了几句话。
宛卿自以为得了青眼,便一直跟在王映雪身边,倒是同不少大族女子搭上了话。
“这位娘子是?”崔凝笑问道。
她只是平常的一问,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小娘子以为她故意,冷哼道,“你连本县主都不认识?!”
宝应县主是许王幼女,因与太平公主交好又得陛下喜欢,长安倒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初来乍到,尚未认全人,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县主大人大量。”崔凝很是诚恳的欠身施礼。
宝应县主没想到她这么能屈能伸,不由瞪大眼睛,“我故意提起你不堪往事,你不生气吗?”
崔凝这回是真笑了,这宝应县主哪壶不开提哪壶,但为人看起来倒没有多少心机,“我做都做了,如何能怨怪别人提起?那时候年纪小,不懂得如何处事,确实做了不少错事,家里罚的可狠呢。”
宝应县主见她如此爽快承认,立即生出几分好感,“你倒是磊落,我就喜欢这样的性子。”
王映雪在一旁瞧着崔凝,却是有一些惊讶的,这才多久没见,她从样貌到气质竟然都上了一个层次。
待回来,胡敏低声道,“你认识王家娘子?”
上回崔凝被左凛的人追着跑,不慎跑到王家,后来是王映雪接待的她。崔凝头一眼见到王映雪的时候还挺有好感,聊了一会儿发现俩人根本不是一路人,之后凌氏亲自带礼去王家致谢,而崔凝没有再与王映雪深交。
崔凝压低声音简略的同胡敏说了认识王映雪的经过。
“听说王家与谢家议亲。”胡敏说着转头看向谢子玉,“是不是真的?”
谢子玉疑道,“王谢两家本来就是姻亲,又不是第一次议亲,有什么好奇怪?”
“是你那堂哥和那位。”胡敏看了王映雪一眼。
谢子玉倒是知道谢家曾私底下与崔家有联姻的意思,却没有听说过要堂兄娶王家娘子。谢子玉毕竟是立志做女相的人,平时常关注时势朝政,想了一下便道,“我虽不曾听说过此事,但堂哥不可能娶王娘子为妇。”
王家亦是高贵有余,实力不足,王家有的,谢家全都有,谢家又凭什么要拿最优秀的郎君去联姻?
谢子玉认为,谢飏的婚事最终还是会在崔氏,崔家又不是只有崔凝一个小娘子,当初谢家首先考虑她,主要还是因为她有血脉中有一部分属于谢家,还有个做尚书的祖父。
“崔二娘子。”一个清脆的声音隔着吵杂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
崔凝循声看去,见一个二八芳华的娘子亭亭而立,一袭海天霞色衣裙衬得白皙面容似发出淡淡珍珠似的光泽,鹅蛋脸,五官并不算精致耐看。但凑在一起就让人瞧着十分顺眼,笑起来甜美的样子为她增色不少。
“方才一时没能脱身,未及时接待还请崔二娘子见谅。”少女施礼赔罪。
崔凝避开,笑道,“姐姐就是俞家八娘子吧。”
“正是,妹妹真真是做监察使的,我这还未自报家门呢。妹妹就猜出来了。”俞八娘顺势便喊妹妹。又与其他人寒暄几句,便领着一群未婚娘子一块去了不远处的暖阁。
暖阁中温暖如春,空气中香气清雅。似荷非荷,似兰非兰,崔凝不由问,“八娘这儿焚的可是幽庭香?”
还不待俞八娘出声。屋里一个小娘子笑盈盈的答道,“此香正是《幽亭香谱》中的幽庭香。娘子真不愧是谢大家的亲孙女。”
崔凝于香道谈不上造诣,但好歹是专门学过,自是能够轻易辨别自家祖母常备的香味,倒是这个小娘子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
崔凝看了一眼。见那小娘子上身一件主腰,外加银红绢袄,布料上面用细如发丝的银线绣了藤蔓葡萄。那下身乍一看是一般的白绣绫裙,可待她脚步微动时却隐隐泛着浅红水光。这么一身衣裳衬得小姑娘明艳极了。
“这位是?”崔凝还是问的俞八娘。
俞八娘微微笑道,“舍妹不懂事,我在这里代她给崔二娘子赔罪。”
本就只是插句嘴而已,并不是多大的事儿,俞八娘如此说话,多少有点不给自家妹妹留脸。
自家姐妹还这般,崔凝语气就有些淡了,“你言重了,一点小事而已,何须如此。”
俞八娘心头微凛,忙叫了那娘子过来,“这是舍妹,闺名织如,行九。”
俞家庶女名字里都带了个织字,八娘是嫡女,闺名只一个瑢字。
俞织如冲崔凝行礼,嘴甜道,“见过崔大人。”
一时间屋里所有人的表情都有点微妙,崔凝是官身,按道理来说她们都应该行礼的,但是所有人似乎都有意无意的忽略这件事情,把崔凝当做普通娘子对待,此时被提起来,都不知道应如何反应。
俞八娘笑着把话头接了过去,“瞧我们都还不如九娘呢,想着姐姐妹妹的在一处亲近,竟是忘记给大人见礼了。”
说着便欠身行礼,其余娘子便纷纷跟着施礼。
“诸位不必多礼,今日不兴这个。”崔凝伸手就近扶起俞八娘,笑道,“你们若都这样,下次要是有什么热闹,我可怎么敢巴巴的凑过来?”
她说着俏皮话,俞八娘很容易便接住了,同她开起玩笑来,气氛很快恢复如常。
俞织如见崔凝挺好说话的样子,并不像王映雪那般一直端着,便大着胆子凑在崔凝跟前,时不时的插上一两句话,大多时候都是微笑着听其他人说,显得很识趣。
簪花宴主要是为了相看,到场的小娘子大都是待嫁年纪,哪个少女不怀春?俞瑢自己需要相看,于是便委婉的告知众人,“今日父亲也在宴请宾客,就在对面宴厅之中,诸位娘子若是遇到男客,不必惊慌。”
她话音一落,便有几个性子活泼的娘子打开窗子向外张望。
崔凝也觉得颇为有趣,跟着凑过去看看。
宛卿见状冷笑道,“头上簪了花还不安分。”
她说的小声,但崔凝听觉敏锐,回头瞧了她一眼,笑的很是温和,“想说什么就大声说出来,跟一两个人嘀咕多没意思。”
宛卿自从被崔凝打伤过一回就有点怵她,但想到这么多人在,她也不敢怎样,真就大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头上簪了花还不安分,说错了吗?咱们这么多未议亲的娘子都不曾往上凑,你倒是迫不及待了。”
崔凝一勾嘴角,笑的意味深长,“我不过是看看自己未婚夫婿来了没有,瞧把宛娘子给操心的。我自家的花开的好好的,赏一赏也没什么关碍吧?倒是宛娘子,还拦着不让我看怎的?”
哎妈呀,维护形象太累了,崔凝真想脱了鞋子往她脸上一扔,怒吼一声,老娘看谁管你鸟事!
不过崔凝一番装模作样倒是没白费,许多人知道宛卿恋慕魏潜,闻言再看宛卿的目光便有所不同了。
宝应县主向来爱凑热闹,她跑得比崔凝还快,看着猴急猴急的,虽然宛卿说崔凝是有主的还不安分,但大家注意力转移到这边,她的作态到底是不好看,这一番交锋,直接把她给得罪了,当下便怒指宛卿道,“你这指桑骂槐么?本县主还在她前头呢!本县主再着急也是看得未婚配的郎君,不像你,惦记别人未婚夫,还找茬!”
“也不知道扭捏个什么劲!过来不就是为了看俏郎君?”宝应县主深觉得崔凝是和自己同一战线,拉着她到窗前,“咱们不理她。”
上至公主下至县主,不管看着多仪态万千、端庄大方,大唐皇室的女子就没有几个性子不奔放的,其他娘子先前顾着面子,也有点羞涩,这会儿被挑开了,宝应县主和崔凝带头,也都放开来,跟过去张望,偶然看见一个身影都能兴奋半天,凑在一处叽叽喳喳讨论不停。
宛卿气的脸色发白。
王映雪就在她跳出来指责崔凝的时候,就已经不动声色的远离她了,这种脑子,千万不能与之相交,否则不知道哪天就被她无意坑了。
崔凝早就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变化,不由一哂。本来美女之间就不易产生友情,单看长相,宛卿的美貌与王映雪不相上下,俩人均存了暗暗比较的心思,更何况,王映雪是个肚肠曲折迂回爱胡乱想的人,宛卿又没心没肺自私刻薄,她们要真是能玩到一起去,猪都能上树了。
“有了阿凝,魏郎君也开朗了许多呢。”王映雪走过来与她说话,很明显的站了立场。
王映雪恋慕谢飏,但也很清楚,她和谢飏的婚事都关系家族利益,哥哥私下里点拨过她几句,她明白了不管有没有崔凝,自己的心愿都有可能会落空,再看向对面宴厅的时候,眸色不禁黯然。
“他本来就很开朗。”崔凝道。
魏潜开朗?众人不禁侧目。
崔凝不过是找个借口堵宛卿,谁料魏潜是真的来了,而且衣襟上大喇喇的别着一朵绢花,和人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抬头挺胸,时不时的摸一摸绢花,四处收获别人的道喜。
符远实在看不下去了,拉了他到角落里,咬牙切齿的道,“不就是定亲,有什么好炫耀?至于到处招摇吗?一把年纪才定亲有什么好骄傲!”
魏潜斜了他一眼,伸手抚了抚衣襟上的绢花,又看看他空空的衣襟,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你好样的!”符远气个倒仰,“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魏潜总算开了尊口,“鉴于阿凝慧眼如炬,选了我而没有选你,为表同情,我会帮你留意一下好的人选。”
“魏长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沉稳大气的人!”这几天以来,符远一次次刷新对魏潜的认知,痛心疾首道,“原来你这么幼稚!我看错你了。”
魏潜挑挑眉,一副“我有媳妇,我开心”的神情。
符远简直不忍直视,别开脸道,“早知道不叫你过来,你给我收敛点!”
“好。”魏潜很好说话的样子。
最近他确实很好说话,长年如死水般毫无波澜的脸上,细微的表情开始丰富起来,小波小浪的,荡漾的不行,端是铁树开花、枯木逢春的即视感。
两人站的地方距离暖阁很近,崔凝早就看见了魏潜的身影,正盘算着要不要摘了绢花掷魏潜,便听身边有小娘子兴奋道,“快看!那里有两个好俊的郎君。”
崔凝顺着那小娘子的目光看去,发现她说的正是符远和魏潜。
崔凝抓着胡敏,与有荣焉的道,“说的是五哥。”
胡敏斜了她一眼,“我眼神好使着呢。”
“应该有很多人喜欢符郎君吧。”谢子玉远远看着符远,有点怅然。
崔凝听着她的语气,忽然想起那天在符远跟前说的话,“子玉,你觉得符大哥好不好?”
“好啊。”谢子玉比崔凝想象的还要坦白,“若是我能自己做主,就拿绢花扔给他。”
崔凝就喜欢这样的性子,干脆利索,不过谢子玉说的也是事实,越是了解世家大族的婚配,崔凝就越是感激祖父对自己的纵容。
想到那些因身份差距闹出的悲剧,崔凝就不敢贸然劝谢子玉。
却说那边,魏潜之前能引的人到处围追堵截的围观,相貌气度自是不必说,而符远能与他站在一起丝毫不被比下去,自然也是不可多得的俊美,今日这场簪花宴中就属他两个最引人注目。
这会儿两个人一起出现在花园里,怎能不引得少女们芳心大动?
魏潜很出名,但他为人低调,整日里行踪神鬼莫测,就算是天天跟踪他也未必能见着一面,更别说这些贵女们了,因此在场的绝大多数人竟是不认得他。
先前魏潜只露个侧面,待他与符远说完话后回头看了一眼暖阁,这一下屋里的贵女们更坐不住了。
崔凝各种得意,就像自己拥有了一件宝物,偶尔拿出来现一下,惹得别人艳羡一样。
“你未婚夫被别人惦记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胡敏都替她急。
崔凝哼哼道,“看见摸不见,急的是旁人,我急个什么啊?在场这些人里头,总不可能有人愿意委身做妾吧?”
她现在太清楚出身的好处了,只要崔家不反悔,这门婚事就算公主都抢不去。
胡敏一想。确实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崔凝是不急。但是谢子玉瞧着屋里的人三五成群的结伴出去就有些坐不住了,时不时的伸头去看,可是哪里还看得见符远的影子。
胡敏和李逸逸也结伴出去。并且坚持不让崔凝跟着,免得那些郎君两厢对比就看不上她们了。
崔凝便留下来陪谢子玉。
屋里没有几个人了,崔凝在她旁边坐下,小声道。“我方才仔细想了一下,我觉得你家里多半不会反对。”
如今的士族对于娶进门的媳妇要求十分严格。但嫁女儿就放宽多了,尤其是像谢氏这样卯足劲儿想要复起的家族来说,把女儿嫁入有权势的人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谢子玉是当局者迷,经崔凝一提醒。她眼睛忽然亮起来,将头上的绢花摘下来,笑着起身。“陪我过去找他吧。”
崔凝见她坚定认真的样子,不禁疑惑。她究竟是何时对符远生出这种心思呢?
她这厢还在为谢子玉操心,觉得没有人会甘心做妾,可是她没有想到,还真是有那痴心不悔的。
宛卿看见魏潜回头看暖阁的那一瞬间,明明知道他看得不是自己,却还像着了魔似的,悄悄溜出去,将符远和魏潜堵在了通往宴厅的假山附近。
她看着魏潜,泪盈于睫,纤纤玉手拈着一朵远山色的绢花递到他跟前。
那远山色是玄中带青,映着光又隐隐泛紫,显得高贵而神秘,宛卿挑绢花的时候一眼就看上了这一支,觉得它和魏潜的气质再配不过了。
而魏潜既有心炫耀,自然不会选这样低调华贵的颜色,反而选了一支膏梁红,沉稳又浓郁的暗红色簪在玄色衣衫上既不显得突兀又足够显眼,然而宛卿却觉得刺目至极。
“长渊。”宛卿天生丽质,十七八岁的年纪,不似崔凝那般青涩,双眸含泪的模样颇有几分动人心魄的美。
宛卿一向给人盛气凌人的感觉,美则美矣,绝大多数男人会望而却步,可今日这番模样,连符远瞧着都有几分心疼了,他幸灾乐祸的笑看魏潜一眼,“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魏潜蹙眉,“宛娘子,在下已经定亲了。”
“那又如何,只要你还是你,我的心意就不会改,不管是做妻还做妾,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都愿意。”宛卿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别人都非议你的时候,我却为了你进监察司,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
感情这种事情很难解释,魏潜很清楚宛卿是真心实意,不管他喜不喜欢,于他的处境而言,这种义无反顾显得很难得,这也是他现在为什么耐着性子没有言辞锋利的原因。
“在下没有兴趣三妻四妾,宛娘子还是留着花送给合适的人吧。”
魏潜知道她为难崔凝的事情,心觉得这女子品性不佳,他不会为难一个小娘子却也无意多说,丢下一句话便侧身要离开。
不料宛卿突然伸手拦路,又眼见他下意识就要躲开,心中一急,竟直接扑过来将人抱住了。
魏潜当下就黑了脸,语气变得沉冷,“宛娘子,请你自重!”
宛卿也没有料到自己做出这种举动,但是抱都抱上了,感觉他身上的气息和他有力的腰身,哪里舍得放开,于是便豁出去死死抱着不松手。
魏潜半迷糊的时候能一脚将爬床的人踢下床,这时候清醒了反而不好真的动手打女人,用力挣了几次没有挣开,索性一扬手砍在她后颈,直接将人劈晕过去了。
好死不死的,他刚刚把人放到在地上,直起身准备去喊个侍女过来把人弄走,抬头便看见三个小娘子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跑来准备“无意邂逅”郎君的人不止宛卿,只是她跑的比较快,先找到了魏潜而已。
魏潜余光看了一眼地上的宛卿,方才被他挣扎的动作弄的有些狼狈。再加上刚才他把她放在地上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是要猥亵小女子似的……万一这三人只是看见了刚刚的场景,岂不……
若是以前,魏潜半点不在意别人怎么传,可是如今万一崔家一怒之下退婚呢?
“宛娘子晕倒了,请几位娘子帮忙把她挪到屋里去吧。”魏潜先开口道。
不明不白的,三个小娘子怎敢接下宛卿。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有嘴说不清。
“我看你长得这么好看。也不像是做坏事的人,究竟发生何事?”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女孩比较镇定的问。
长得好和做不做坏事有必然的联系吗?魏潜很庆幸这女孩的神逻辑,立即顺着解释道。“你说的对,哪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在这样显眼的地方做坏事?是宛娘子突然拦路,和在下起了点争执,一时情绪激动就晕了过去。”
魏潜的解释很合理。三人立即相信了,连忙唤了侍女婆子过来将人抬走。其间陆续又过来几个女子,问起缘由,先前那个“神逻辑”的小女孩又很是认真的同大家解释了一遍。
方才和宛卿扯动一番,魏潜簪在胸口上的花掉了。一群小娘子见他身上没有戴花,便大着胆子含羞带怯的上前来和他搭讪。
魏潜之前被人戏弄的时候见过比这更大的阵势,那些可都是半裸着往身上贴。这会儿应对起来相当的镇定自如。只不过那些半裸的都是收了钱卖笑的,既是买卖。不喜欢直接推开便是,眼前这帮子都是贵女,只是堵了路,也都自持身份,不会贸然做什么太出格的举动,他要是真伸手碰了谁一下,那才叫有嘴说不清。
短短一会儿功夫,魏潜说了两次告辞,眼前的女孩们含羞带怯的,看着羞涩矜持很好说话的样子,可就是没人给让路,两边不是假山就是湖,他正想着要用轻功,崔凝便到了。
“神逻辑”的小娘子因年纪小,美男子对她还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便没有往跟前凑。她站在外围,远远看见崔凝便欣喜的喊了一声,“凝姐姐。”
崔凝一瞧,竟然是未来的弟媳妇裴颖,惊讶道,“你也在这儿?我方才怎么不见你?”
“我一直和表姑母在一处,被拘得闷得慌,好不容易才肯让我出来转转。”裴颖遇见熟人,笑的眼睛弯弯。
簪花宴分三处,夫人们在一块喝茶聊天,小娘子们聚在一起玩耍,郎君们又是一处。
魏潜被一群人围住,但他比小娘子都高了一头还多,崔凝自然老远就看见他投过来求救的目光,于是同裴颖说了两句话,便拨开人群上前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头上那朵海棠红的花儿取下来塞进他手里,“这位郎君,我看上你了,咱们回家去商议商议何时成亲吧。”
魏潜被这么多人围着没有脸红,捏着这朵绢花却像是被海棠红映染了面颊,轻咳了一声,微微笑着应道,“好。”
他本就生的俊,平常黑着一张脸的时候倒也罢了,此时这般面带温柔笑意,直教旁人移不开眼。
认出崔凝的人忽然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魏五郎啊!
一时众人心思各异,不过大致分为三种,要么纯欣赏魏潜的容貌;要么是扼腕惋惜这样出色的一个人竟然那方面不行;再有一些头脑灵活一点的就万分后悔了,崔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连嫁个庶女都是千挑万选的,不可能把个嫡女嫁给不能人道的魏潜,她们年纪都十六七了,比崔凝更适合魏潜,要是早知道那些都是传言,哪能忍心让他单着啊!
不过既然人家都已经定亲了,也就没什么想头,反倒是杵在这里瞧着郎情妾意,心里直泛酸!之前看见还有和郎君和魏潜在一起吗?许多人想起符远,便迅速离开了。
第162章 生亦何欢
符远那头早被几个小娘子前赴后继的邂逅,半点没闲着,好容易逮到个空隙便飞一般的逃离。
眼瞧着就快要到宴厅,却又瞧见一个小娘子站在一株雪松下笑吟吟的望着他。
“符大哥。”那小娘子道。
听得这般称呼,符远顿住,瞧着她有些眼熟,“你是阿凝的朋友吧?”
“是,我姓谢。”谢子玉有点失望,看样子符远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这让她一下子失了一半信心,可来都来了,总不能话都没说出口便自己铩羽而归吧!
谢子玉一咬牙,将手里的花扔到他身上,扭头就跑。
符远下意识的伸手接了一下,抄起那朵柳黄色的绢花,忽然就想起崔凝平时就爱穿这种色。
念头一闪而过,符远拈着那朵花,心头微凛,莫非自己还真对那个小丫头生出心思不成?
魏潜会对崔凝生情,符远一点都不奇怪,依着魏潜的性子是不可能一眼就看上谁,倘若他会喜欢一个人,定然是因为日久生情。而要能够长久,首先得让他卸下防备才行。他因为幼时经历的那个绑架案,心里对芳华正盛的女子有些阴影,而崔凝年纪小,看起来很无害,魏潜见了她不会心生抵触,两人处的久了,自然就产生了不一样的情分。
符远心想,自己的喜好可是正常的很。想的多了,就一时没来得及把花脱手。
“符大哥?”
符远听闻崔凝的声音,不动声色的将绢花收入袖中,转身便见她和魏潜朝这边来,两个贼精的人都盯着他藏花的衣袖。
符远清咳一声,“你们不去找个地方说话。跑来这里作甚。”
崔凝哪会这么容易便被岔开话题,“都看见了,符大哥就别藏了吧,是哪家小娘子扔的花儿啊?”
方才离得远,崔凝只看见他往衣袖里放了东西,却没有看清楚是什么,此言只不过是乍一乍他。
符远云淡风轻的一笑。“给我扔花的人多了。我藏的过来吗?”
不等崔凝再说话,他便叹道,“如今的小娘子真是一个赛一个活泼。记得十年前,哪个待嫁女子见了郎君不羞走?现今倒是风水轮流转,真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倒是换了我一个七尺儿郎落荒而逃了。”
魏潜想着也觉得心有余悸。“我和阿凝要回去。”
“走走,我与你们一起。”符远见魏潜一脸的不赞同。不由鄙视他,“我知晓你好不容易才有人要,但为着芝麻绿豆大点事也不至于吧!你们以后几十年的日子,我占用一会怎了?”
魏潜未说话。算是默认允许他占这一会儿。
三人分两边与俞府的主人家告辞,一同在门口会和。
本来应是俞瑢来送崔凝,但她被俞夫人唤过去一时回不来便改由俞织如和俞织馨送她。
魏潜和符远还没来。两人便陪着崔凝在距离二门不远处的小阁里坐下说话。
聊了几句崔凝才知道,原来俞织如和俞织馨竟是一对孪生姐妹花。两人长得真是一点都不像。俞织如生的俏丽,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似杏核般,人也比较丰腴,而俞织馨却是容长脸,眼睛狭长,虽是妹妹,可瞧着竟比俞织如显得大。
坐了没多久,魏潜和符远就来了。
两个人站在一处,符远显得更温和俊雅些,但也有许多人就喜欢冷面深沉的,俞织如就一直忍不住拿余光偷偷瞧魏潜。
待三人上了马车,符远笑的停不下来,魏潜却一直黑着脸。
崔凝满脸疑惑,“我错过什么事儿了吗?”
“没错过。”符远心说,你何止是没错过,还是重大参与者!
方才俞织如瞧魏潜的时候,这家伙的炫耀毛病又犯了,闷不做声的朝崔凝身边靠了靠,以表示自己是有未婚妻的人,但奈何崔凝发现俞织如的小动作之后,却没有表现出半点醋意,还一直面带笑意与那两姐妹说话,直教魏潜不能更心塞。
崔凝不是那中惯会隐藏情绪的人,她表现出不在意,那是真的不在意,绝不是穷大方。
符远笑罢一场,安慰似的拍拍魏潜的肩膀,可那脸上全是敛不住的幸灾乐祸。
崔凝直到家里也没有想明白这两人是为得那般,开口问吧,一个笑的花枝乱颤,一个闷的像个句嘴葫芦,她便索性抛到脑勺后了。
回到家,崔凝照常去给长辈请安,她今日从东侧门入,便先去见了崔玄碧。
兵部尚未全部年休,崔玄碧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见了崔凝也没有多说话的意思,崔凝满腹的话都到了嘴边,也只好作罢。
她回到自己屋里换了身衣裳去凌氏那里,竟得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噩耗”。
凌氏想着崔凝年岁也不小了,又定了亲,理应开始学习管家,正好马上就要过年,需要盘点、采买,开春之后还要准备崔净的婚礼,正是练手的好时机,于是凌氏决定趁着她年休便把她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
崔凝和魏潜在衙门里天天见面倒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乍一分开不见却都觉得少了点什么,日子忽然就寡淡起来,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过下去的。
奈何年底家里确实事多,事情不大却琐碎的很,两三件事情就占去了一天的时间,崔凝根本没法子溜出去偷闲。
可怜魏大人在乐天居里成了望妻石,还得忍受符某人的花样嘲笑,一时间满心的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忍不住拉着他在花园里打了好几场。
两人从小玩到大,什么都比着来,小时候符远见魏潜习武,回家一说,符危立刻就寻好几个武师,可他也就一时兴致,毕竟志不在此,不像魏潜受过刺激,下了狠心练武防身,眼下自然也不是魏潜的对手,好在他身边的郁松武功颇高,虽不敢跟魏潜动手,但好歹能拉着没让他被揍的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