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驾到—— by袖唐
袖唐  发于:2023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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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凛听说司言灵说要将此物交给圣上,不禁大惊失色——这里面也有他的把柄!
不过他发现司言灵好像并没有看其中内容,略微放下心来。
梅村大水酿成大祸。倘若此事被抖出去,不仅左凛完蛋。左府一个都活不成!他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当下连丧子之痛都被吓去了一大半,开始想方设法的拿到这个东西。
司言灵比左凛年轻,但是他天生体弱,根本不是左凛的对手。
左凛毫不犹豫的动手将他砸晕,取了密函匆匆逃离。跑到观星台甬道里的时候,又折返回去想要杀人灭口,然而一念闪过,放他一条生路,只拿从他身上拿了钥匙把他反锁于观星台上。
左凛回府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找出关于自己的东西丢进火盆里,亲眼看着它烧的一干二净,心中总算放下一块大石!
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将密函据为己有,可是当他要把东西呈给圣上的时候,竟然听闻司言灵的死讯!也知晓他最后一个预言:苍天有眼。
其实左凛留司言灵活口,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打算把东西呈上去,将一切都赖在司言灵和司氏身上,就说自己无意发现司言灵藏了这个东西,因丧子之痛,冲动之下动手里抢来想要呈给圣上,为儿子报仇。左凛了解司言灵的秉性,他一定会承认,可是现在他死了……
大理寺全力查司言灵一案,左凛心中惶恐不安,生怕司言灵的死牵扯到自己身上,又怕圣上怀疑,只好把此物留了下来,静观其变。
结果司言灵的案子不了了之。
左凛又想到自己那晚去浑天监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不由放下心来。
可是如此一来,东西是不能交出去了,但左凛又不甘心儿子白白被害,于是待风声一过,便暗中要挟这些官员集体买凶杀人,并命令各家都派一人前往。
甚至左凛冒险参与,对其他人声称也是被逼而来。
这些人不疑有他,以为他和他们都一样,毕竟如果谁是幕后凶手,若没有足够的支撑,不会贸然暴露自己,否则岂不是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这些人贪赃枉法,岂是好相与之人?心里早就恨死司氏!
起初在司氏手里的都是一些不大不小的把柄,就算被抖出去也不过是丢了前程,不一定危及身家性命,可是与司氏同流合污,使得他们越陷越深,就凭大河决堤死亡数万人这一件事情,都够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了!这等于是断了他们的回头路,眼下又不知自己的把柄落到谁的手里,一腔愤恨全部都发泄在司氏身上。
刚开始他们怕司家庄人太多,不敢肆意虐杀,只令那些杀手悄悄暗杀,然而暴露之后,他们司氏族人被逼在祠堂,便开始无所忌惮,尽情发泄自己情绪。
左凛走出回忆,眼眸中还残留兴奋,“那场景,真是令人难忘。”
司氏族人绝望的哭喊声,成了渡他成魔的咒语,从那以后,才是他疯狂的开始。
魏潜发觉他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便没有继续激怒他,转念问道,“你痛快了吗?你觉得左宸的仇报了吗?”
“怎么没报!”左凛怒吼。
可是吼完他又颓然。是的,杀了司氏所有人,他心中对儿子的愧疚丝毫未减,随着他拥有的越来越多,在深渊里越陷越深,他想起儿子的时候便越多。
“你跟他有点像。”左凛喃喃道。
并不是长相,而是那种正直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度。

第140章 血光(9)
面对魏潜,左凛觉得自己最不堪的那一面暴露无遗,令他恨不能撕碎面前的人,可是偏又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一丝柔软。
魏潜很了解这种人的内心,左凛极为疼爱幼子,但是远远比不上他内心对权势的**,他这些年来在权势和愧疚中反复,也是罪有应得。
不管左凛承不承认,左宸是死在他的手中。是他不贪污修建河堤的钱财,他明知道河堤不牢固,还因为一己私心让左宸前去江南道,可以说那场水患,至少有一半是他的责任。
只要不是泯灭人性,数万人命背在身上的感觉肯定不好受。左凛正是明白这一切,这些年才会那么煎熬。
“你为何要找姬玉劫?”魏潜顿了一下,“或许是,为何要杀她?”
“陈家人一定是告诉你们,是他们偶遇司氏姐妹,才将他们带回家的吧?”左凛嗤笑道,“司家庄外设八卦阵,不说司氏是不是欺世盗名,单就这个八卦阵确实有些意思,进去的人没有十天半个月出不来,若没有陈家人帮忙,我们能够轻松穿过?”
如果不是有这个八卦阵,司氏也不会那么疏于戒备。
“他们要的报酬就是司言灵的嫡妹和两个庶妹,不过混乱之中我们来不及去捉这三人,倒是人让他们跑了。陈家人遍寻不见,倒是教他们偶然给碰上了。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真相已经全部摆在眼前。
司言灵案、司氏灭门案、朱砂幡案……整个案子里最无辜的就是那在大水中死去的数万灾民。
“你挟持我顺利出城,之后呢?”魏潜问。
左凛哈哈一笑,“你觉得我还会留着你吗?”
“不管我与左宸是否相似,你都没有打算留着我,毕竟你连亲生儿子都能舍弃。更何况一个不相干的人?我想知道的是,你安排好一切,以后你可以纵情山水,再也没有人能寻得到你,你心里会舒坦吗?”
这些年,左凛一直在苦心经营,成果斐然。五湖四海皆有他的势力和产业。一旦出了长安城,就是掘地三尺也未必能将他找出来。
然而当他再无追求的时候,往事就成了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数万无辜死者和亲生儿子的冤魂便会越来越重。
“你与我说这些是想得到救赎?”魏潜讽刺的看着他,“别做梦了。”
左凛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霍然起身。
“雪还在下吗?”魏潜忽然问。
左凛看他一眼,沉默着离开。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密密压压。比起十年前的暴雨,只是寂然无声。
左凛望着这些雪,脑中刺刺的疼,在他眼里。每一片雪都仿佛一条冤魂,无声无息的朝他逼近。
外面,崔凝带着人把所有可疑的宅子都查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羽林军已经全部撤到皇城附近,兵马司的人也在一队一队的撤走。崔凝站在一个宅子的墙外,仰头看着院内的亭子。
这个宅子与王家之间只隔了五户人家,不过这里的宅子战地面积都很大,因此也有相当一段距离。
“佐使,此宅并未动过土。”旁边的鹰卫出言提醒。
崔凝抬手拂去睫毛上的雪,“你们看那个亭子。”
所有人都抬头看去,只瞧见一个亭子顶,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亭子比别处高?”崔凝问。
这么一说,大家都看出来了,那户人家的屋脊高低与别处并无不同,相比之下,亭子就显得有些高了,粗略估计也就一两尺的差别罢了,不仔细看真不大看得出来。
崔凝解开大氅,丢给身边的鹰卫,“进去看看!”
说着已经利索攀上墙。
崔凝是女子,又如此年幼,这些鹰卫本就没抱多大希望,跟着干转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眼下看着她跟个兔子似的蹭蹭窜上墙,心里均有些微妙,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迟疑了一下也陆续跟着她跃入院内。
院内只点了几个灯笼,但因有积雪,光线尚可。
崔凝见雪地上还有浅浅的脚印,便顺着这些脚印走到一处房屋外面,将耳朵贴在外面听动静。
“轻点,轻点,夫君饶了我吧……呜……”
间歇还伴着床榻摇晃的吱呀声,动静可不小,别说听力极佳的崔凝,就是这些站在她身后的鹰卫都听的一清二楚。
崔凝纳闷,听这女子话中意思是被夫君打了?但听着婉转的音调也不大像啊?罢了,说不定人家就这个爱好,她现在急的火烧火燎,哪有功夫管这等闲事!
崔凝贴着墙根走了一圈,听了满耳朵的嗯嗯啊啊,只好转去了别处。
她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苦了那些鹰卫,大半夜冰天雪地里听得口干舌燥。
差不多两刻左右,便将整个宅子转了个遍。
崔凝看过那个亭子,并非建于假山之上,而是那处地势确实比别的地方高。她略懂一些地形、风水,那处凸出倒是不会影响风水,但地形上不大对头,四周几个坊都是一马平川,偏这里有个小土丘!
若是平时崔凝见了,不一定会多想,但现在不得不多思多虑。
倘若不是这个宅子,那很有可能是左右两边。
崔凝翻身上了墙头,站在上面俯视四周,发现方才翻进来的那边两户人家之间有个窄巷,而这边只有一堵墙,而且这边整体地势要略高一些,院墙内外看高度差距也不甚多,只有一尺左右,有些地方还不到一尺。
整个宅邸的占地面积约莫有四五亩地,如果是后来用土铺出这么高,除非从地底掏出几个密室。
崔凝听遍了整个宅子,没有发现异样,那有没有可能是旁边这个院子?
思绪一定,崔凝飞快跃下院墙,顺着墙根悄悄摸索前进。
这边院中也是留了两盏灯笼,光线与那边差不多。
崔凝尽量提气放轻脚步,转头压低声音对身后的人道,“去几个人到别处探查,这院子里可能会有密室密道,或许还有隐藏护院,小心别被发现。”
鹰卫队正略做部署,分派了两组人执行,每组三人。

崔凝一边沿着墙根走,一边凝神倾听,各处细微的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然而整个院子都静悄悄,连雪随风轻轻砸在墙壁上的窸窣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崔凝发现这些鹰卫一味的只跟着她转悠,知道他们根本不相信自己能找到,便压低声音肃然道,“我有六七分把握,左凛会藏在这里,各位比我更精通搜查,便由你们做主查探吧。”
搜查密道密室什么的,崔凝着实不在行,当年师门藏了那么大一个密道,她整天在那里抄书也没有发现。
鹰卫队正闻言,除了自己之外,还留下四个人跟着崔凝,保护她的安全,其余人全部派出去。
在此处,崔凝可以利用的只有耳朵和眼睛,刚开始她太过依赖于自己的听力,一圈下来毫无所获,只好强迫自己用眼睛观察,用脑子去思考。
如此看下来,倒是真的发现一些线索。
其中一间屋子前面有一排脚印,被扫进去的风雪覆盖了一半,只隐约能看见痕迹,尤其是台阶前面的一对脚印十分清晰,看上去似乎是有人在这里站了一会。
雪下了这么久,若是间隔时间半个时辰,怕是都看不见脚印了。而且,这里的脚印有出无进,定是因为此人进去的时间不短。
崔凝踩着脚印站了一下,揣测这并不是小厮仆从留下。这个位置能被雪淋到,若是仆从侯在外头听用肯定会站在靠门处,既能躲风雪,又能听见屋里的动静,以便防止漏听主人的吩咐。再说这世上。有多少小厮仆从会有这种雅兴,寒冬腊月的站在屋檐下观雪?
崔凝转身靠近房门,从门缝往里面瞧。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线,眼睛稍微适应一会,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里面大致的摆设,看起来像一间待客用的茶室。
这就更奇怪了,风雪夜。怎会有客人?这会儿坊们怕都关闭了吧!
崔凝指了指房门。给鹰卫队正使了一个眼神。
队正点头,挥手令两人先潜入查探。
二人推了推房门,发现这屋子是从里面拴上。顿时变得更加戒备,放弃了从门而入的方法,飞身攀上承重梁,悄无声息的打开窗子探身而入。
崔凝抄手蹲在门口。耳朵贴门细细听着里头的声响。
约莫两息,里面便传来打斗声。
鹰卫队正显然也听见了。见崔凝示意他们进去帮忙,便立即撬开正门冲进去。
屋里光线很暗,人影重重,目测大约一共有八九个人。显然对方人数不少。
鹰卫队正不敢轻敌,立即打了一声响哨召集其他人,而后一直站在崔凝身侧保护她。
里面的光线。实在分不清敌我,一定程度上拖延了他们的战斗。崔凝更是把门关起来,只留下一条缝隙往里面看。
不多时,便赶过来鹰卫两组鹰卫。
这下人数多于对方,其余人都投入打斗,崔凝闲来无事,不仅把门打开,连窗户都开了,以便让鹰卫能够分辨敌我,速战速决。
不过令她心惊的是,鹰卫队正的响哨应该是无差别召唤,怎么现在只有两队人赶过来?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有点焦急,眼看鹰卫迅速将对方制服,便过去就近抓住一个人问道,“密室入口在哪儿?”
那人吐了口血,猛地抬头,看向她的目光凶狠,仿佛恨不能将她拆骨啖肉。屋里光线不足,可是那人的眼睛白眼球多很眼球少,看起来十分突兀。
莫说是寻常人,便是鹰卫被突然看了这一下也觉得汗毛直竖,崔凝却毫无所觉,“你说不说,于我们来说只是时间问题,于你来说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那人没听见似的,崔凝见他嘴巴紧,便道,“杀了他们。”
鹰卫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求证似的看向她。
“我说了杀了他们。”崔凝平静的重复一遍。
鹰卫主要任务并不是暗杀,一般情况都是制服罪犯,执行任务的时候难免杀过人,但那都是逼不得已,现在已经制服对方,再下手的话,就有点超出他们职责范围了。
并且,他们都很吃惊,这个看起来没有经历过世事的柔弱小娘子竟然会如此漠视人命。
“队正方才放的哨声是只召唤这两组侍卫?”崔凝看向鹰卫队正,“如果是,那就当我方才的话没说,如果不是,想想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这两队人。”
鹰卫队正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眉头蹙起,“杀。”
那几名被制服的人才露出些许慌张,其中一人道,“说出密道位置就放了我们?”
崔凝立即坐地起价,“现在涨价了,除了密道位置,还要说出这院子里还有多少像你们这样的人!”
那人犹豫起来。
崔凝哪里会给他们考虑的时间,“不说就赶紧杀,又不是来审案。”
“我说,我说。”那人慌张道,“院里有好几个密室,其他的位置我不清楚,这屋里的密室入口就在屏风后面的墙壁上,直接用手推即可。我们都不知道院子里总共多少人,我猜至少也有五十人左右。”
“打晕他,其他杀了。”崔凝道。
“你说话不算数,说好放了我们的!”那人急急道。
其他被制服的人冷哼,似乎根本不屑此人的做法。
鹰卫也看出来了,遂没有再多说,直接提剑抹了那些人的脖子。
血四处喷溅,落到崔凝脚前的地面上,屋里充满腥甜之气,她目光晦暗,很快便从尸体上移开。
鹰卫队正看了她一眼,令人去寻密室。
从那人说的位置果然寻到了密室,里面有光线透出。
密室里只有一桌两椅,魏潜正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抬眼看见穿着鹰卫服的人进来,微微一笑,“来的挺快。”
“魏大人!”几人齐齐施礼。
其中一名鹰卫正要上前来帮他解开绳索,却见他自己解开绳索,弯腰一面解开绑着腿的绳子,一面问,“谁带你们找到此处?”
鹰卫怔了一下,答道,“是崔佐使。”
魏潜扬起嘴角,起身道,“走吧。”

魏潜刚刚走出密室便闻到了血腥气,“怎么回事?”
崔凝见着他,本已快步上前,听闻他问话却是戛然止步,扯着自己的衣袖不敢上前。
魏潜看了一圈便大约知晓此事必与崔凝有关,暂时没有多问,上前抬手揉揉她的头,“先离开。”
一直神情淡定的崔凝眼圈一下红了,也不顾这许多人,抓住魏潜的衣袖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魏潜此时自是没心情同她讲男女有别,一心只想着先把她送离此处,“现在情况如何?”
崔凝喉头哽了一下,稳住声音,尽可能简言意赅,“外面羽林军和兵马司的人都撤的差不多了,我就带了二十鹰卫前来寻你,不过之前派出去的几个人突然失去联系。”
听了这些话,魏潜想要送他离开的心就更迫切了,当下道,“现在立即离开。”
他话音方落,周围光线乍亮,令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崔凝往外一看,院子角落里的火堆已然全部被点亮,许多人影交叠,将他们围拢在中间,也看不出具体有多少人。
“想走?”左凛撑着伞缓缓踱步而出,“恐怕晚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崔凝怒目而视,如果说左凛之前欲图挟持她或许是有私怨在其中,那么现在,崔凝是真的不明白他所作所为是闹哪样,这架势,哪里是想逃走,分明是要鱼死网破!
“你很快就会知道。”
左凛话音一落,魏潜道了一声“进屋”,而后一把搂住崔凝,闪身进屋,一拂手将门带上。
紧接着,崔凝听见砰砰砰的声音,无数箭矢落在门板上。
箭雨如蝗,有许多穿透窗子射到屋内。
鹰卫队正紧绷着声音,“大人,怎么办!”
魏潜沉吟道,“此处距离街道太远,我们若是集中在一起怕是攻不出去。屋里是不是有个他们的人没死?”
方才崔凝的确只让人把招供的那人打晕,并未下杀手,队正微讶,方才他也只是匆匆撇了一眼,竟能注意到此时。
“正是。”鹰卫队正道。
魏潜打量他们身形差不多,便道,“你换上他的衣服。”
鹰卫队正闻言,二话不说便将那昏迷的人拖过来,迅速换装。
魏潜从地上捡了一根箭猛地刺入那昏迷之人的右胸口,那人闷哼一声,竟是有要转醒的迹象,魏潜抬手点了他穴道令之昏睡。
“我带其他人投降,你潜伏于此处,伺机逃出去报信。”魏潜道。
鹰卫队正心知干系重大,一旦他暴露,魏潜他们凶多吉少,可是除了这个方法,此时怕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当即道,“必不辱使命!”
魏潜把此人扔给旁边的鹰卫,回头看向崔凝,“怕不怕。”
见他并没有像二师兄那样推开她,不禁目光微亮,抓住他的手,坚定道,“不怕。”
魏潜顿了一息,默默回握她的手,眼底溢出一丝微笑。
魏潜示意一名鹰卫传达意思。
“左大人!请停手吧,我们这就出来。”鹰卫扬声道。
外面箭矢慢慢停下。
魏潜将崔凝护在身后,第一个走出去。
左凛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微微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魏大人很识趣。”
他看见魏潜身后露出的衣角,面上笑容愈发深了,“小崔大人,别来无恙?”
“错过这个时机,你再想出城怕是不容易。”魏潜不在容他继续说话。
左凛在皇城之中如此嚣张,已然惹恼了圣上,皇权遭到挑战,在圣上心里究竟是臣子性命重要还是天威重要,尚未可知,在城中逗留越久,越是危险。
于是左凛亦不再浪费时间,“去绑了几位大人。”
魏潜道,“弃兵刃吧。”
鹰卫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心想说不定能够寻到机会逃走,所以出门时手里还握着兵刃,眼下看清对方人数,不用魏潜说也已经死心了。
刀剑咣咣落地,二十多个蒙面黑衣人上前将他们捆起来。
魏潜是真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那种人,此刻却多了牵挂和担忧,可是他却不能表现在脸上,以防左凛故意为难崔凝,或用她威胁自己。
一行人被压上马车,崔凝挨着魏潜坐。
旁边的鹰卫见她不但没有惊慌,反而眉眼带笑,不由纳罕,再见魏潜一直沉着冷静,心道莫非是有什么法子脱身?遂也慢慢平静下来。
“五哥。”崔凝唤了一声,欲言又止。
魏潜瞧着她,目光了然,“无需多言。”
她果然不再说话,只是瞧着他的眼睛仍然亮晶晶。
他的心忽然变得柔软至极。
经历过许多事情之后,魏潜明白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多么不堪一击。这个时刻,他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这世上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相信他依赖他的人,他必用全部的智慧和能力回报。

第143章 血光(12)
崔凝行动的时候留了一个心眼,她猜到监察司并不会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自己身上,便沿途留下了许多线索。
除了刻意留下的不算,就是进府的时候她也没有令鹰卫刻意隐藏行踪,因此在雪地里留下了大片的脚印,想来其他人很快就能发现他们的行踪。
崔凝想告诉魏潜的便是这件事情。
她很信任魏潜,他说不必多言,那就肯定不必多言,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鹰卫队正应该能够顺利脱身吧?
本来鹰卫以为要带上那个“伤员”,却被魏潜阻止,直接将人丢弃在屋里,而鹰卫队正也躺在屋里装尸体。
崔凝略想一下也就明白了,中箭的伤员不适宜移动,留在这个院子里说不定一会儿就会被援兵发现,生机反而更大一点,如若他们投降还带上伤员,才真正惹人生疑。
他们被压上马车的时候,左凛很快发现少了一个人,于是立即派人进屋查看,而他们现在尚不知结果。
“五哥,左凛到底是怎么想的?”崔凝打破沉默。
看上去左凛十分平静,崔凝却总觉得他整个人透出几分歇斯底里的感觉。
别的不能说,但探讨一下案情还是可以的。
“人一旦无所求,便什么都不会顾忌了。”魏潜很能理解左凛的心态,当初他被歹徒制住,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不会再想,只是疯了一样的反抗、报复,甚至将凶手的脖子咬烂。
魏潜长这么大,那是唯一一次失去理智的时候。
左凛如今不求生、不求死。做事自然无所顾忌。
“不过,他未必就在这里。”魏潜道。
崔凝正要再说话,马车却猛然停下,她一头撞进魏潜怀里。
突如其来的惊吓令她有些慌,可是听见他匀速而有力的心跳声,很快便平静下来了。
而后,她便听见外面传来打斗声。
魏潜不知道何时把自己的绳索解开丢到一旁。就势伸手绕到她背后解绳子。这个动作便如将崔凝抱在怀中一般。他们不是没有过亲密的接触,而这一次却不知为何竟然令她耳朵发烫。
好在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魏潜很快转身去帮其他鹰卫解绳索。
崔凝有一点患得患失。不过并没有浪费时间多想,也手脚麻利的帮助魏潜一起去解绳索。
这时车门被人打开,几个黑衣蒙面人冲了上来。
他们虽然有几个已经自由,但是架不住对方拿了武器!一眨眼的功夫。便砍伤上两人。
不过车厢内空间狭小,便是有利器也难以施展开来。不利的形势很快逆转。
魏潜一直把崔凝堵在最里面,却是连一滴血都没溅上身,也并没看见方才惨烈的战况。
魏潜夺了一把剑,飞快把所有人的绳索都割开。而后朝外面看了一眼。
马车被黑衣人围在最中央,他们一边死命抵抗外围的羽林军,一面又心急火燎的想要进马车里面抓一个人质。两下一分心,应对起井然有序的羽林军就有点捉襟见肘。
魏潜估计了一下羽林军的人数。便没有令人下车,“暂时呆在车里。”
鹰卫闻言,抵抗之于,想办法把马车门了起来。
外面的羽林军将领一见如此,便立即令人后撤,换上弓箭手,开始放箭射杀黑衣人。
不过那马车看上去就不能挡箭,因此便刻意避开了这一块,黑衣人被打的无力还手,很快便发现了这一点,开始拼命朝马车周围聚集。
那羽林军将领见差不多了,便令弓箭手停止,改为继续近身厮杀。
魏潜听到外面的声音,当机立断,“杀出去!”
“是!”仅剩的几个鹰卫早憋着一口气,拿到武器的那几个人率先冲出去,其余人跟在后面找机会夺得兵刃,很快加入厮杀。
这帮人被羽林军剿杀大半,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因此区区不到十个鹰卫也足够他们手忙脚乱。
这时候他们已经不在想抓人质,而是挑着羽林军布置薄弱之处猛攻,一门心思要杀开一条,暂缓眼下危机。
外面横尸满地,鲜红温热的血将满地白雪浸化,冒着腾腾热气,仿佛人间炼狱一般。
魏潜一手握剑,一手揽住她纤纤细腰,纵身跃出马车。
长剑寒光游走宛若龙蛇,所到之处必有死伤,密不透风的剑光将她护在其中。
崔凝不禁抬头看他,那张冷峻的面上一如既往的冷峻,只是目光含了令人胆颤的杀意,映着剑光,冷冽刺骨。
尽管魏潜平时看起来很孤僻,但整体给人的感觉是斯文矜贵的,崔凝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一面。
崔凝也会武功,本来还跃跃欲试,想要拿剑上去大干一场,但看着眼下的情况,她很识趣的缩在魏潜身边,她那点功夫,拿出去怕是不够现眼。
她安全无虞,便有闲工夫四处看,原来除了这处马车之外竟然还有十几个黑衣人聚集了另外一辆马车周围。
那辆车很朴实,也不算太大,却要四匹马拉着,想必是车壁上夹了铁板。
魏潜无心恋战,一但有机会脱身,便带着崔凝飞快撤离到安全之处。
羽林军将领一见二人脱离战圈,行事便更加大胆起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援兵,这区区几十人就不够看了,仅仅一盏茶的时间便全部清除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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