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的夫君又疯又甜—— by堇色蝉
堇色蝉  发于:2023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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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溪停在门里。
余氏出了门去,催着陆氏和柳依依快走,生怕哪一个被柳云溪拉住,借去一星半点的银子。
看着迁籍的文书,柳云溪很犹豫,慢吞吞道:“我还是得跟父亲商量商量。”
她越是慢,柳承业越是着急。
那么一大箱金银珠宝都搬上车了,连带着不少布匹摆件,得卖多少钱啊。
脑袋里盘算着钱,催促她:“有什么可商量的,老太太都已经同意了,你当了那么久的家,不会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主吧。”
柳云溪喃喃道:“可是奶奶平时要很多人照顾,光她院子里就有六个丫鬟,我怕她去了叔父家不习惯。”
“你家买得起一二十个丫鬟,我家就买不起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随口又说,“不然,把奶奶院子里的丫鬟也带过去吧,身边多些人照顾着,奶奶过得也舒坦些。”
还能带走几个丫鬟?
柳承业眼冒绿光,“行啊,你既然送了,我怎么好不收。”
得了他应答,柳云溪唤了青娘过来,叫把那几个丫鬟都喊过来,一块儿跟着柳承业家的马车去了。
稍后,在文书先生的见证下,两家为老太太迁了户籍,柳承业满脸笑意,柳云溪面上不显,心里却是舒畅的松了口气。
看着他家的马车拉着东西走了,她有种甩掉身上巨石的痛快感。
太阳渐渐升高,温暖的阳光照在大门上,整个庭院都通透起来。
柳云溪刚要让下人关上门,未曾注意的外墙边突然冒出个人影来,竟是她许久不曾在意的柳依依。
“姐姐。”柳依依低着脸,垂头丧气。
意外于此人还敢出现在她面前,柳云溪冷声问:“你怎么没走?”
“姐姐能不能借我点路费,我想去京城一趟。”
柳依依着急的凑上来,眼巴巴的瞧着她,在她一脸疑惑的不解中,神秘兮兮的说:“姐姐知道重生吗?”
闻言,柳云溪心下一惊。
虽然她早就已经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是重生,可仍旧惊讶于柳依依会把这件事宣之于口。
大概是觉得嫁进贺家无望,又是一门心思想去找沈晏吧。
自己上辈子竟然死在这样一个人手里,可见沈晏的出现对她们二人的命运影响有多大。
她不掩嫌恶的眼神,“你在说什么鬼话?”
即使不被理解,柳依依也已经没了旁的指望,着急的说:“我是重生的人,我有个贵人在京城,只要我去了京城见到贵人,咱们一家子都能平步青云。”
她要是信了这话,就白死了一回。
柳云溪露出惊讶又怜悯的眼神,“依依,你若生了病就去看郎中,在人前如此胡言乱语,会被当成疯子的。”
“姐姐,我没有疯,求求你借我一点钱吧,爹娘都不信我,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柳依依急切地说,一双手不住的揉搓帕子,急的快要把帕子扯破了。
“怎么不问奶奶借,你若开口,奶奶一定心疼你。”柳云溪点她。
柳依依瞥了下眼,“爹娘不让我跟奶奶借……”
家里钱不多,心眼倒不少,老太太还没接到府里时,爹娘就已经在筹划着要如何使用老太太的压箱底儿了。
偏自己在家中没有话语权,这钱再怎么分也留不到她手上,她要办点什么事儿,还得变卖自己的首饰衣裳才能凑出钱来。
原本想着搭上贺延多少弄点钱来,如今贺家也指望不上了,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个心肠软又好骗的堂姐可以求,随便从柳云溪指缝里捞点银子,也够她去京城了。
只要能达到目的,做了皇后,眼下受些羞辱又算得了什么。
柳云溪不再理她,“我帮不了你,你去求别人吧。”
守门的小厮要关门,柳依依硬生生的身手卡在门缝里,不许他们关上,可怜的哭喊。
“姐姐,求你帮我这一回。”
死皮赖脸的模样像极了他爹,柳云溪听了心情很是烦躁。
看着门缝外面的人,她心中又浮现出那个念头来——或许早该杀了柳依依,彻底掐灭这个每日妄想着做皇后,转而威胁自己的隐患。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想了。
先前是觉得此人不成气候,让玉衡杀了沈晏,柳依依没了指望也就掀不起风浪来。她也不愿开了不择手段的头,一旦动了杀人就能解决问题的想法,大概自己也就跟沈晏没什么两样了。
如今沈晏没死,她还能留着柳依依吗……
“云溪,我等了你半天,你这是跟谁叙旧呢。”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深思,柳云溪转过脸便见沈玉衡凑来了自己身侧。
少年随手一指,小厮便重新把门打开,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他是这家里的人。
看着门外的陌生人,沈玉衡神态自若地笑了一下,同身旁的少女道:“我好像没跟你说过,先前在桥上要推你下水的那两个人……我早早就查到了他们的背后主使。”
眼睛审视着柳依依,“就是这位。”
二人数次夜话,柳云溪已经知道了此事,此刻被他提醒,很快就想到摆脱她的方法。
先是惊讶,随后痛心疾首道:“依依,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被人当面揭穿,柳依依有些错愕,下意识否认,“姐姐,我没有。”
借着怒意,柳云溪甩了她一巴掌。
手上麻麻的痛感连带着把自己脑袋里生出的那点杀意也打了出去。
“做了这下作事,还谈什么姐妹,不要再过来了,刚才还能给你留些情面,再要纠缠,咱们就去官府论一论吧。”
脸上火辣辣的,柳依依懵了。
每每受委屈都会回想前世的荣华,想着她的晏郎,才能忍下这些屈辱。
硬生生被小厮推出去,大门在眼前关上,她心里空落落的——有把柄捏在人家手上,连敲门呼喊的胆子都没了。
没过多久,柳依依就知难而退了。
庭院里,柳云溪若有所思地踱步到偏厅前,走上厅,坐了下来。
少年不想坐椅子,直往她身边站,
调皮的手勾着她鬓边丝缕长发,悄声说:“想什么呢,那一家子污糟事,你看了也不嫌烦,若不是你不叫我插手,我一定要把他们挨个揍一顿。”
柳云溪摇摇头,眉头微皱,屏退了厅上的下人才同他道:“柳依依把自己重生的事四处跟人说,我很担心这件事。”
这样私密的事竟然会跟她讲,也足以窥见,柳依依已经跟不少人说过了。
如此违反常理的事透露给旁人,除了引来旁人的反感与忌惮外,没有任何好处。
从她的语气中,沈玉衡了解到了事情很严肃,忙自证叫她放心,“除了你,我没有对旁人说过。”
柳云溪看向他,握住他的手,小心叮嘱。
“以后我们彼此也不许再说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嗯。”沈玉衡点头。
双手交握,有知根知底的人互为支撑,心中的不安渐渐平复下来。
他们要的是平静的生活,不能有太多无法控制的意外,更不能暴露自己与旁人的不同,无论是皇族的身份,还是重生的天机。
秋日的暖阳下,微风轻轻吹过,红黄的枯叶飘落一地。
越往北方,秋日的寒意来的越早。
永州府衙里,官员们已经在官服里套上了厚着的衣裳,坐在案前,身形早没了春夏时的轻薄。
身着蓝衣常服的男子收拾了桌上的公文,起身要走。
坐在对面的同僚好奇问:“柳大人怎么请这么长时间的假?”
柳明川微微俯身,“家妹要成婚,我得回去看看。”
旁的同僚听了,笑着恭贺:“是桩喜事,恭喜恭喜啊。”
“同喜同喜。”
谢过同僚的恭贺,向知府递呈这个月处理完的公文后,柳明川走出府衙,坐上早已等候在外的马车,一时一刻都不耽搁,径直出了永州城。
收到扬州送来的信后,他先是惊讶于妹妹的大胆,之后又觉得妹妹要招个赘婿而已,她自己应该有数。
几个夜晚的辗转难眠后,他还是决定提前回去看一看,再怎么也得知道妹妹到底看上了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放心。
几个月来,把公务尽数做完,提前一个月请了年假,今日才往扬州去。
柳明川从扬州出来时,是为了开拓家中的药材生意,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到如今,生意搁置许久,他已经在永州的府衙任通判大半年了。
回乡的路上,原本一路顺利。
他专挑的熟悉的商路走,不曾想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竟被匪徒盯上了,一行十来个人,与匪徒死斗,死了大半。
“少爷!”心腹被匪徒困住,有两个蒙着面的人直冲着柳明川来。
危机之时,有几人从后面赶来,二话不说,利落的逼退了匪徒。
地面一片狼藉,柳明川上前扶起心腹,抬头才看见施以援手的恩人,是个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
他忍着胳膊上伤口的疼痛,走上前双手抱拳,“多谢英雄出手相助,不知英雄尊姓大名?”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抱拳回礼,笑容亲切,“在下姓晏。”
看了看恩人身边只跟着两人,似乎个个身手不凡,而自己和心腹都已负伤,除去死了的,就只剩下五人。
在外行走,人少了总归不安全。
柳明川有意多问一句:“这条路直往江南,晏公子可也是要往南方去?”
“是,去扬州。”
许是在官场上待过一段时间,看对方的言行举止,滴水不漏,总感觉像是同道中人。
有恩情在前,又看对方衣着举止不凡,为着双方的安全考虑,他主动邀请,“真巧,在下也是要去扬州,不如与公子同行?”
“好啊,当然好。”白衣男子淡笑着点头。
昏暗的夜色中,一袭白衣似乎取代了云后的月光,重整了队伍,继续南行。
骑在马上,柳明川有意与新结识的恩人多交谈几句,说话时不自觉的往他身上看,白衣反衬的微光中,隐隐露出男人修长的脖颈。
脖颈与肩膀的连接处,盘踞着一条丑陋的疤,出现在这样一位贵公子身上,显然很突兀。
发觉他好奇的视线后,男人不加遮掩,主动拨了下领口,给他看那处疤。
略带笑意的自嘲说:“家中养了只狗,本以为乖巧懂事,不曾想那夜突然暴起伤人,在我身上咬了这样一道疤,百般疼爱,竟养出了只恶犬。”
“公子受苦了。”柳明川勉强应和,移开视线。
他在府衙里见过仵作验尸,能分辨出各种不同的伤口、疤痕。
即使光线昏暗,他也不会看错。
那道疤,绝不是被恶犬所咬,分明是被利器所伤。

贺家后院里, 缠了绿藤的凉亭下,两人坐在桌边闲谈, 一团和气。
贺夫人今日穿了一身墨绿色的绸缎,发簪的簪子也换了打磨过的细竹段,看上去清雅厚重,身负诗书气自华。
她微笑着将一盘糕点推到柳云溪面前,“这红枣奶糕味道香甜,你一定喜欢,快尝尝。”
在年纪大的长辈面前,柳云溪格外守礼娴静,今日受邀到访, 只穿了身最素净的荷叶青,配的首饰也都是颜色淡雅的素玉, 成色一般, 胜在颜色和谐, 配一身淡色也不至于喧宾夺主。
她捏了一块糕点尝尝, 规矩答:“伯母府上的糕点不很甜腻,却有种回味悠长的香气,比我家里做的好上太多,”
“你喜欢就好。”贺夫人一脸笑容, 顿了一下,稍微收敛笑意, 才又说,“前日之事, 是我失礼了。”
闻言, 柳云溪也就知晓为何今日贺家会邀请自己上门。
宽慰道:“伯母说哪里话。”
书香门第最注重名声, 本以为贺家叫她过来也不过是道歉做做样子, 没想到贺夫人一脸认真,竟然真的解释起来。
“我只当你与延儿也算好友,多少亲近些,才自作主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作出那糊涂事来。”
她越说越内疚,脸上勉强挂着笑,尴尬道,“早日听延儿说了你已有心上人,这才知晓你与那位张公子关系并不一般,忙请你过来,要你别怪我才好。”
“伯母是长辈,我怎会怪您。”
听多了家里奶奶冠冕堂皇、阴阳怪气的话,如今再听贺夫人将前因后果和自己的心思都表露明白,才知跟人说话,是可以说的明白的。
知晓对方的诚意,柳云溪也以诚相待“我父亲不在家中,奶奶又不愿意花心思在我身上,亲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伯母不知我与张公子之事,不是您的过错,也是我有意隐瞒,为的是不想让奶奶插手。”
两相说清,便解了其中误会。
贺夫人请人来为的是道歉,不想因为一时的过错给两家的关系戳一个刺。
如今听了柳云溪说这许多,便知她这孩子不是个坏心眼,感叹道:“你呀,就是太懂事了。”
“多谢伯母夸奖。”得了长辈的夸,柳云溪低下头,礼貌应答。
贺夫人看着对面举止穿着都很得体的姑娘,满眼的欣赏。
“从前我还当你哥哥是个不务正业的,不守着扬州的家业,总爱往外跑,苦了你这个做妹妹的,一个女儿家独自撑起整个家来。”
说着,站起身往她身边坐近了些,亲近的握着她的手,又说,“如今才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即便是你哥哥回来管家,他也不一定做的比你好。”
家中的事,柳云溪跟沈玉衡聊的最多。
平时累了、高兴了,和他说说、聊一聊就能解了心下的疲惫,心上的欢喜也多几分,似乎自己一身的疲倦和欢喜都有人分担了。
如今跟贺夫人一个外人说起来,又是不同的感触。
她心平气和,淡淡道:“各人有各人的志气,哥哥自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能守住家业,我很欢心。”
“好孩子,好孩子啊。”贺夫人满眼堆笑,连连夸赞,“贺延那孩子也是,怎么不早些把你介绍给我,若我们能早几个月如这般促膝长谈,我知道了你的脾气秉性,一定要你做我们家的媳妇。”
“伯母说笑了。”柳云溪礼貌的陪了个笑。
贺夫人赶忙说:“是说笑,我们家的孩子终究是要读书、考功名为先。”
柳云溪点头肯定,“科举自然是头等大事。”
彼此能有相同的见解,戳中了贺夫人的心事,她先是深有感触地眯了下眼睛,随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忍不住感慨:“先前他和柳依依走的那么近,我就很不高兴,即使当着你这个堂姐的面,我也得说说那个姑娘,不识大体,不分轻重,实在不像话。”
这世间的男子女子到了适龄年纪,彼此相看、说说话,都不算什么。
贺夫人只记恨柳依依缠上他家儿子时,不顾大体,常常哄着贺延陪她出去逛逛玩玩,丝毫不惦记贺延是快要科考的人。
如此没有远见的姑娘,他们贺家可不敢要,所以才将提亲之事推了又推。
不曾想柳依依先将此事甩得一干二净,后头跟人当街抱在一起,名声尽毁了才又回过头来贪图他们贺家。
柳云溪了解贺家的想法,随口说些场面话,“依依是家中的独女,又有奶奶给她撑腰,想是给宠坏了。”
贺夫人摇头道:“家里宠爱不是坏事,可惜了家里大人也不明事理,再小的一个家也要好好经营才能越过越好,放任孩子学些狐媚样子,终归还是做长辈的无知无德。”
这是明摆着说柳依依的长辈了。
好在她并不把那些人当长辈,对他们的话,也向来是不听的。
柳云溪微笑着不应话。
贺夫人主动问:“我听说,昨日你奶奶从你家搬出去了?”
贺家的消息倒是灵通。
柳云溪微微抿唇,略带惋惜答:“叔父和奶奶执意如此,我实在劝阻不了,只能遂了他们的意。”
见她一幅好心肠,贺夫人又忍不住多说两句,“要我说,这样不成器的亲戚就该早些赶出去,两家划分界限,都已经分了家,就该分的彻底一些。”
听了对方的仗义执言,柳云溪竟然感觉心中宽慰许多。
从前看贺夫人,只当她是个固执强势的长辈,没想到看待起事来,还挺在理。
她垂了下眸,温声道:“若云溪家中有伯母一样得力的长辈,有许多麻烦也就不会沾惹了。”
贺夫人笑着摆了摆手,“按理说我是个外人,不该议论你们的家事,但你也帮了我和延儿,有些事,我也得告诉你一声。”
忽然这样说,勾起柳云溪的好奇心来。
“伯母请说就是。”
贺夫人看了看左右之人,凉亭里伺候的丫鬟看到主家的眼色后,自觉的往外退了,柳云溪也摆手,让采晴跟着去外头站。
四下宽敞了,贺夫人才用极小的声音说:“你那位张公子,看着不似普通的权贵子弟。”
没想到话题转到沈玉衡身上,柳云溪沉默了,也是在惊讶贺夫人的眼力。
大多数人都能瞧出沈玉衡的美貌和富贵出身,却鲜少有人看到更多。
贺夫人解释道:“延儿曾跟我说,他看见公子就觉得心里发虚,我想有这般震慑之力,大概张公子是世家贵族养出来的孩子。”
柳云溪依旧是沉默。
贺延见到沈玉衡会心虚?
细想也没记起,他们两人之间有过什么,左不过是为了寿宴上喝她敬酒的事。
“你不反驳,我就当我是猜对了。”贺夫人稍微放大了声音,“既然出身高贵,这个年纪也该为自己的前途打算才是,不好白白浪费了青春年岁,年纪大了只能依靠着家族过活吧。”
听罢,柳云溪大概了解了贺夫人的话中之意。
喃喃道:“伯母的话有理,但我也有私心……原是想将他招入府中做赘婿的。”
“赘婿……”
贺夫人拧了下眉,细细思索,“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我不好评判,可古语道潜龙卧虎,有能耐的人是藏不住的,硬要藏起来,你有那个把握为他的一辈子负责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既然要招他入赘,那自己就要为他的一生负责。
大概她是前世被那些明争暗斗给吓怕了,重活一世,身为民间百姓无论如何都是斗不过身为皇子的沈晏的。
所以她从来都是躲避着,甚至不屑于柳依依那般上赶着去京城找贵人。
前些日子,沈玉衡同她说了刺杀沈晏失败的事,那些打打杀杀、波诡云谲之事距离自己太遥远,竟然连居安思危都忘了。
重生回来有好几个月了,她不能光为自己打算以后,也得想想沈玉衡的未来。
如果注定要对上沈晏,他们两个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看她深入思考,贺夫人知道她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欣慰道:“若是你母亲还在,我想她也会对你说这些话。”
“嗯,我懂的。”柳云溪看向她。
“女子不能像男子一样考取功名,建功立业,大都是在家中相夫教子,像你和宋妤那样分得家中产业经营的,终究还是少数。若说日后你可以供养你们两人的小家,但他能不能担得起一个赘婿的责任,管好家中的杂事,教好你们两人的孩子呢?”
一个家的成败,并不止仰仗一人。
她想的是生死,贺夫人与她讲的却是生活。
柳云溪惭愧低头,“我竟没有考虑过这些。”
贺夫人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背,“你年纪还小,当然不知道成家以后的琐碎麻烦,提前考虑,对你们两人都有好处。”
“多谢伯母提点,我会好好想一想。”
话说着,贺夫人看向凉亭外,问丫鬟,“少爷呢,这会儿不是上午休息的时候吗,也不过来见见他云溪妹妹。”
丫鬟回话说:“少爷听说柳小姐要来,特意取了家中珍藏的雨前龙井,此刻正在书房泡茶,要等一刻才到。”
“泡茶要等那么长时间吗?”柳云溪听了很是好奇。
贺夫人捏了帕子嫌弃一甩,“害,还不是前日去濮水求师,被人家李先生说是温懦有余,耐性不足,没有收他做学生,一回来就练自己的耐心。”
说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贺夫人是又气又爱,“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孩子还有很多要学的呢。”
柳云溪听了倒觉得有趣,反问:“濮水有名师?”
贺夫人凑近了些,小声答:“是上个月刚从京城退下来回乡养老的李鹤李老先生。”
她知道这个人,前世偶尔听沈晏说过几回,此人官至三公,门下学生众多,曾是太子党。后来或许是自己年纪大又或是觉得太子不堪重托,心灰意冷之下,告老还乡了。
没想到李鹤的老家竟然在濮水,那是个扬州与湖州交界处的小镇,比前去玉谷村的路程要远的多。
贺夫人看她出神,提议说:“你也别等他泡茶了,直接去见他吧。”
柳云溪回过神来,有些为难。
贺夫人忙解释,“叫我逼着做了那糊涂事,他心里也挺对不起你,多少叫他给你当面道个歉,别误了彼此的友情。”
话说的在理,柳云溪不去见一次也不是回事,起身道:“那我先过去了。”
贺夫人慈爱的看着她,“好孩子,去吧。”
眼看着清雅的少女越走越远,近身伺候的丫鬟才走进凉亭。
在贺夫人耳边嘀咕:“夫人,柳小姐不过是商贾出身,满身铜臭又无才学,您同她说这么多肺腑之言,还和少爷亲自道歉,是不是太抬举她了?”
闻言,贺夫人不高兴的扭过脸来。
驳斥了她,“你懂什么,那孩子聪明,选的未婚夫也不是个寻常人,日后必然有一番作为,跟这样的人家维持好关系,对延儿,对贺家都有益无害。”
“夫人睿智。”丫鬟识趣的改了口。
贺夫人远看着柳云溪,又期盼,“只求延儿能争气些,别枉费了我对他倾注的一番教导。”
心情憋闷的贺延在房中盯着一壶茶水不动弹,自己没有动作,可心里却是纷忧杂乱。
先是被柳依依舍弃,又同宋妤玩得欢心,如今只对柳云溪起过一点心思,就被她的未婚夫狠狠教训了一顿。
那日寿宴后,他吐的昏天黑地,差点以为自己掉进酒坛子,要淹死了。
好不容易寻到一位名望甚广的先生,还被人家给拒之门外了。
但凡他想做成点什么事,总有数不清的变数和挫折等着,这几天就没有顺过。
“贺延。”
窗外响起低低的呼唤,他随声望去,就见衣着淡雅的少女站在秋风落叶之中,在青蓝色的天空下,是最纯净随和的存在。
只瞧见她的云淡风轻,就感觉自己满心的烦忧是多么浮躁不稳重。
贺延走到门边,请人进屋。
低着脑袋,愧疚道:“云溪妹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见你。”
柳云溪随意答:“那日的事,有宋妤解围,终究也没有人乱说什么。”
即使她这样说,贺延仍旧心结难解,坦白说:“是我太懦弱,没能早些把你和张公子的事告诉母亲,也是……心中有些侥幸,以为咱们可能会有那一点可能性。”
柳云溪听得糊里糊涂,歪头问:“贺延哥哥喜欢我?”
“不不。”贺延忙否认,解释说,“是觉得你为人不错,又能把一家上下打理的好,日后会像我母亲一样是个得力的当家主母。”
越听这解释,柳云溪原本还算平静的心,竟然生起气来。
从前竟未发觉,贺延还是个自作多情的。
这事儿如果不在这儿有个了断,只怕以后还有的闹呢。
她严肃地说:“贺延,我可以当家,可以为妻为母,但这一切不会是为你而做,你也不必考量我。”
听到她的回应,贺延满心失意,尴尬道:“是,我没有张公子那般貌美,也没有像他一般家世富贵。”
“这些只是最小的原因。”柳云溪更正他的念头。
“他为我做了很多。”
“他为你做过什么?”
听到这个,贺延激动起来,“据我所见,他不过是个卖乖逢迎的娇客。”
面对他的指责,柳云溪并不反驳,她承认,沈玉衡有些时候是挺爱撒娇要人疼,只是这一面何时被外人看了去,她就不知道了。
她轻声道:“他喜欢我这个人,和他在一起,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一切事。”
说到少年时,她眼中是从不曾有过的温柔。
贺延只看一眼就懂了。
低语惆怅,“是我妄想了。”
柳云溪还要问他,“既然不喜欢我,何必来招惹我,知道我不喜欢你,又为何要来打扰?”
“我……”贺延无言以对,只低眉说一声,“对不起。”
“看在贺伯母和我家哥哥的情分上,我接受你的道歉。”柳云溪好言相劝,“你也得自己想明白才是,若总是心分两头,抓得了眼下就不管明日,迟早要在这上头吃亏。”
贺延抬不起头来,“妹妹教训的是,我知道了。”
柳云溪转身要走,眼睛随意瞟了一下桌上的茶,随口道:“茶也不必泡了,有这时间去耐心读书,还用得着以泡茶来练心性吗。”
闻听此言,贺延更是无地自容。
将近正午,柳云溪出了贺家门,是贺延亲自出门来送。
站到门前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马车,和站在马车边抱着手臂的红衣少年。
看到人,柳云溪面露喜色,贺延脸色一白,礼貌的点了一下头,同柳云溪说了声告辞,便退回府中去了。
柳云溪不去管他,走下台阶来,笑意温柔,“你怎么过来了?”
少年眼瞧着贺延人影都没了,轻蔑的眼神才收回来,眼睛亮晶晶的盯在心上人身上。
他伸手去牵她,柳云溪走近过来,抬起一只手搭在他手上。
沈玉衡握着手将人扶上马车,回了她刚才的话说,“去钱庄看了一圈,听说你往贺家来了,顺路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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