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爷爷和江柏两人都在头脑风暴,自己赚的,够不够妹妹还房贷的。
妹妹去年下半年都在集训队,打电脑的时间都少了,更别说她自己亲自赚钱了,都是靠店里的江爷爷,和年底放假的江柏在卖。
江柏算了自己年底这段时间赚的,江爷爷算了自己这一年赚的,然后都有了很重的危机感。
尤其是,两个人看妹妹/孙女,欠了这么多‘高利贷’,心态还这么稳,还有种跃跃欲试,想要继续买房的打算后,两个人就心惊胆战。
江柠还想带江爷爷在别墅里多住几天呢,结果江柏和江爷爷都迫不及待的要回吴城继续摆摊卖衣服,江柠只好打电话跟钱经理说,冰箱里还有一些蔬菜肉之类的东西没吃完,,让他有时间可以过去,拿到售楼处,给大家伙加餐,顺便没事的时候,继续将别墅通风,麻烦他帮着照看一下。
这事她也和江柏说了,让他开学后,每周去她别墅照料一下。
这件事江柏可比她上心多了,妹妹心好像有点大,跟大哥江松一样,只会买买买,买完了心就很大的放在那,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贷,也不放在心上,着急的就只有他和江爷爷。
不得不说,江柏真相了。
江柠外表上看,和江柏的性格有些像,都是沉默稳重,做事一丝不苟,但她实际上的内核,却是和江松是一样的,两个人都是天生的乐观主义者,如果说她和江柏有什么一样,大概就是两个人都更有同理心和责任感。
可在江柏眼里,妹妹除了没有像江松一样,从小到大都是脱缰的状态外,现在也开始慢慢脱缰了,他在后面替妹妹小心翼翼的拉紧缰绳。
在他眼里,妹妹这种贷款买房,还买了这么多,欠下这么多贷款的行为,真的和江松没两样,可他又莫名的相信江柠,至少江柠是真的有钱去付这些首付,也是真的有钱还这些贷款。
尤其是,妹妹的智商和见识好像比他高,应该……比大哥靠谱吧?
家里有两匹脱缰不受控的野马,江柏压力很大。
因为时间紧急,江爸急着出去挣钱,大年初二就将宅基地完全落实了,年初二江妈带着她的腊鸡腿肉,回了娘家。
她这次回来,带了六七十斤的腊鸡腿肉,全靠江爸挑回来,给了江姑姑家五斤,江大伯娘家两三斤,剩下的,留了三十多斤自家吃外,剩下的,娘家的六个兄弟姐妹,每家分了五斤,可谓是大手笔了。
要知道,一斤鲜肉,只能腌出来七两腊肉,这些腊鸡腿肉,虽是江妈一整年,一点一点从各个鸡腿鸭腿上切下来的不完整的肉,可也是实实在在的肉,在这年代,可是好东西。
她几个哥哥嫂子弟弟弟妹,除了个别两个很抠,只进不出的,大多数都给她回了礼,尤其以她嫂子和最小的弟弟妹妹回的多,她的小弟小妹也是在外面打工的,家里有的东西并不多,只能悄悄给姐姐塞钱。
被江妈给他塞了回去,还另外给江小舅塞了五百块钱,说:“这些年你没少给我钱,我也没算是多少。”见江小舅不要,江妈拉着他说:“我晓得你给我塞钱这事,红玲没少跟你吵架,那些年我是没办法,知道也装作不知道,就收了。”她压低声音,私下跟江小舅说:“今年我和你姐夫,在外面火车站卖盒饭,一天能挣许多钱,现在把债都还完了,你姐夫现在在家正打算建房子,现在我们身上有钱,你以后可别再给我塞钱了,红玲知道了心里该不快活了,你自己还有孩子要养,把自己照顾好。”
她望着瘦的和竹竿一样的小弟,目光温软,心疼地拍了拍幼弟的胳膊说:“你也照顾好自己身体,我跟你说,卖盒饭可挣钱了,你不也会烧饭吗?和红玲就找个工地,或者火车站汽车站,卖卖盒饭。”
她压低声音:“一份盒饭就算挣两三毛钱,一天一百份也有二三十块钱,中午晚上两顿,卖五百份都是多少钱了?可千万别去打工了。”
她欠债最多的这些年,就数幼弟幼妹帮她最多,她自然也是最疼幼弟幼妹的,其他几个弟弟妹妹,虽也心疼她这个姐姐,也会帮她,可他们全都成家了,就是帮她,也要考虑到家里老婆丈夫的想法,最多给她多塞点吃食,金钱上想要帮助她也不容易,这个时候,谁家的钱不是血汗钱,辛辛苦苦挣来的,谁敢随便借给别人,更别说,她幼弟那都不是借,是私下悄悄塞给她了。
她又说:“你要是不晓得怎么烧菜,就来找你姐夫学两天,你姐夫会烧。”
这也是江妈这么多年,日子过的辛苦,汪家几个舅舅,没有过来打江爸一顿,没有劝江妈离婚的原因,除了有三个儿女外,就是江妈虽然辛苦,但只冲着江爸愿意在辛苦忙碌之余,还愿意在家做饭、哄着让着江妈这一点,他们也勉强放过了江爸。
也他们也知道,是江爸让江妈这些年过的如此辛苦,所以汪家的几个舅舅小姨们,没一个待见江爸的。
她又挑着担子,担子里全是哥哥弟弟们给的回礼,她继续往两个妹妹家送,她一个妹妹嫁的远,她直接把东西留在了嫂子家,等妹妹回门的时候,让嫂子帮忙转交,又挑着担子去离的不是很远的妹妹汪爱兰家。
说是不远,实际上走路没有一个小时也不能到的,她到了乡里的时候,把担子放在了她小时候的一个小姐妹家,又买了些东西,送到幼妹家。
汪爱兰因为长期在窑厂里干体力活,她实际年龄比江妈小十岁,可看着和江妈年龄差不多大。
尤其是这一年,江妈虽需要洗菜切菜、卖盒饭,但都算不上什么重体力活,也不用像之前那样在工地上,风吹日晒,就这,还是因为江爸到底是高中生,工地上一些记账、监工、测量、水电之类的轻活也被他拿去了,他们才没有被生活的重担压垮。
汪爱兰和汪爱莲虽是亲姐妹,长得却完全不同,江妈是净挑父母优点长了,个高腿长体型健壮丰满,幼妹汪爱兰却是净挑了缺点长,小眼睛塌鼻梁个子也没有汪爱莲高,但她性格却极为温厚,坐在门口招待小姑子的她,远远看到江妈,就赶紧小跑过来,接过姐姐手上拎的一大包东西,埋怨道:“你到我家来,每回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你自己家里都难死了,不用给我带东西,我都还没给你带东西呢!”
江妈走了一身汗,小姨父也客气过来给江妈泡茶:“大姐来了,快进来做,吃点茶点。”
江妈过去喝了茶,吃了点东西,姐妹俩才到房间里说悄悄话去了。
她两个妹妹中,一个妹妹嫁的远,这些年来往少,也很难帮助江妈什么,倒是小妹离的近些,在她出去打工的那些年,每年过年,不是送菜送米面年糕,就是送米糖、猪肉,江妈一直都记在心里,这次回来,不光给小妹家带了五斤腊鸡腿肉,还有一件红色毛衣。
江小姨说:“你给我带这个干啥?我都一把年纪了,还穿这样红的颜色,穿出去让人笑话,你拿回去给柠柠穿。”
见大姐不以为意,江小姨有时候是真不懂大姐在想什么,劝道:“柠柠都这么大了,都是个大姑娘了,你好好对她,以后你老了,她不也会孝顺你吗?”
江妈嘴巴很硬:“我稀罕她孝顺!她不气死我就是我好命了!”
想到今年三个儿女一个没回来,江妈原本浑身是刺,此时也不禁在妹妹面前软了下来,可大过年的,还不能哭。
江小姨就叹气:“你呀,就是脾气太刚硬了。”
她小时候,最怕这个姐姐,大姐对他们又像姐,又像娘,她们亲娘是个小脚太太,一共生了七个子女,不知是生育过多,还是小脚的缘故,身体一直不好,还要干活,根本无法带这么多孩子,所以江妈下面的几个孩子,全是她带大的。
她说:“你就是想的多,你们那养鸡场倒闭,跟柠柠有什么关系?她那时候才多大?”
偏偏她听信外人的话,外面人说江柠是个扫把星,好好的养鸡场,之前好好的,江柠出生后没两年,就发大水,又没两年,发鸡瘟,导致养鸡场倒闭了,江家负债累累,肯定是她命不好,带来的霉运。
别人只是嚼舌根,江妈还真信,把家里一切灾难的来源,都归结于江柠是个扫把星。
江妈闻言瞪了妹妹一眼,语气理直气壮:“你也别替她讲好话,她大哥二哥出生都好好的,家里一点事都没有,她一出生,不是发洪水就是发鸡瘟,不是扫把星是什么?”江妈翻了个白眼,“她就是生来克我的!”
她站起身说:“行了,我也不多说了,家里还有许多事,你姐夫跟大队部申请了宅基地,在搞建房的事,我也要回去帮忙,就不多坐了。”
江小姨连忙拉她:“你这急冲冲的,才刚来就要走,就差这么一会儿?你坐着,我给你下碗面吃!”
家里炖了老母鸡,她很快给江妈端来一大碗鸡翅面,家里两只鸡腿,早上被她一双儿女一人分了一只。
在江妈吃面的功夫,江小姨又收拾了一大包自家做的米面,一桶自家做的年糕,还有一只老母鸡给江妈带回去。
待江妈离开了,小姨父才走进来,略有些不满地对江小姨说:“你倒是大方,每年都是米面、年糕的送,今年还给你姐捉了只老母鸡去。”
江小姨和小姨父差了十来岁的年龄,还是第二任妻子,还为他生了一对儿女,平时夫妻俩,虽小姨父性格强势些,但夫妻俩一个强一个柔,倒也互补,小姨父也多让着江小姨居多,不然也不会妻子年年送,这回还送了老母鸡,他都是等江妈走了,才过来和江小姨说。
江小姨拿着江妈送过来的一大堆东西,和红色毛衣说:“你也别说我只给我姐东西,我姐日子好过的那几年,也没少给我东西。”
小姨父看到江小姨手上崭新的红毛线衣,这才笑了,翻了翻江妈带过来的东西,待看到还有腊鸡腿肉后,拎起来伸手颠了颠,咋舌地说:“乖乖龙地咚,你大姐今年倒是舍得,给我们送了这么多肉!”
虽说肉不知为何切的小了点,那也是肉啊。
江妈回娘家的时候,江爸私下给了江奶奶两百块钱。
江奶奶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江爸给的钱了,收到钱就乐呵呵的收下。
江奶奶和江爷爷性格完全不同,江爷爷是个奉献型性格,身上稍微有点钱,就恨不能全掏出来给儿孙,自己的晚年全凭儿孙的良心,从受益者的角度,江柠自是很心疼江爷爷,很爱江爷爷,可从旁观者的角度,江柠却更欣赏江奶奶的性格。
江奶奶除了在江大伯家的几个儿子小时候,会给三个大孙子几分钱压岁钱,有好吃的会藏起来,分一些给几个孙子之外,不管儿子也好,女儿也好,给了她的钱,她全收起来当自己的私房钱,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儿女给她买衣服,她就乐呵呵地穿,女儿哪年要是没有买,她反而生气摆脸色。
她现在干活少了,平日没事就在村子里和几个老姐妹打打叶子牌,周末就跟着老姐妹们去炭山的教堂唱唱歌,对着发下来的曲谱认认字,经常和这些信教的老姐妹们聚在一起唱歌。
这样称不上自私,但又有些自我的人,实际上要比普通老人要活的更舒心快乐的。
有时候,私心上来说,江柠希望江爷爷是这样的老人,她希望他快乐。
可反过来说,如果江爷爷真是这样的人,那太奶奶、姑奶奶、小叔爷爷、包括她,可能都早早就没了。
也说不定,江奶奶也在三年饥~荒时期,带着幼弟嫁人,抚养大了幼弟。
江妈回来的时候,江姑姑已经走了,江爸已经从江姑姑这里打听到,江柏每天卖完衣服后,都回吴城,衣服好像是在吴城拿下来卖的。
江爸又问江姑姑,江爷爷是不是生病的事,江姑姑疑惑地说:“没听柏子说啊。”
江爸又问有没有看到江柠,江姑姑说:“我好像听柏子说了一嘴,柠柠好像是去参加什么冬令营了。”
江爸虽说是高中生,可他那个时代,正处于文/化/大、革/命时期,高中连老师哪里敢教书本上的知识?高中全靠他们自己自学,连冬令营是个啥他都不知道。
但听江姑姑说,就以为江柠还在那什么冬令营没回来。
江姑姑今年依然是来去匆匆,她走了后,江爸和江大伯一起商量,这新房面积要建多大,要建几层,楼顶不要平房,要红砖大瓦,外面的瓷砖不要现在普遍流行的白色墙砖,他要深市目前流行的那种红色小块瓷砖,地面也只要现在最常用的水泥地,而是用大块瓷砖铺地,所有的地面都用瓷砖铺起来。
江大伯咋舌:“你这要多花多少钱啊?”
即使是他在新街给人建的房子,也没奢侈到这个程度,连堂屋都要用瓷砖铺地。
像江大伯家,从楼上到楼下,全部都是细水泥抹平的水泥地,就这已经是很好的地面了,到了夏天,就可以把房间拖干净,大家在房门外,脱了鞋子进屋,房间都要少打扫几回。
也只有去年建新街,新街的第一层全是水泥地,从楼梯开始,一直到二层三层,全部铺的地板砖。
所以,江爸和他说了,铺地板砖这些,江大伯是知道的,也做过,完全没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太奢侈,太贵了。
不光如此,江爸还要将墙面的一米二的位置,也都贴上白色瓷砖,上面在抹上白石灰。
关于楼顶,江爸不能免俗的,喜欢彩灯,喜欢水晶吊灯。
这是这个时代的流行趋势,哪怕最后证明这东西没个鸟用不说,还难打理,容易积灰,还容易坏,可在这个年代,这就是流行。
江大伯看着江爸说:“你有这钱,在家里建这么大一栋房子,不如到水埠镇的新街上,买两栋门面房,以后松子和柏子一人一套,又能住人又能开店,也不知道有多好。”
江爸愣了一下。
他真的完全没有想过在水埠镇上,或是邻市买房。
这么多年来因为他导致的巨额债务,因为家里屋子整个三房最矮最破,哪怕别人在说起,让他别让三个孩子读书考大学,让他们出去工作打工挣钱帮着一起还债,江爸不同意坚持让他们读书,除了他自己的执念外,未尝没有想要家里出一个大学生,替他出了这些年被压的抬不起头的气,光耀门楣的想法。
这些年,他嘴上说着不在意,说房子矮有什么,家里有个大学生,就什么都值了,实际上,这些憋屈和别人的闲话,他一直都被压在心底。
在今年挣了这么多钱后,他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家建大房子,建最好的房子,将全村人的房子全部都比下去,让村里人看看,他江国平,是不是出息人!
只是过去这种欲望,被深深的压在了心底,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可在看到过深市日新月异的变化,一栋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一栋栋精致的屋舍,与他老家的全然不同时,他心底眼底,就全是深市这样的房子,再没想过要建老家那样,千篇一律的屋子。
他看不上那样的屋子。
所以,哪怕大队书记为难他,给他划分了这样一个不合适的地点建房,要多建一层作为防水台,江爸也接受了,因为这个位置,确实很合适,就在堤坝马路的边上,十里八乡只要是从这条路走过的人,都能看到他家的房子。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跟全村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房子建起来,成为全村最大最好的房子,让所有人都看到,他家的房子,不是最矮的,而是最高最豪华的!
可江大伯的话,让他突然正视了自己的内心,哪怕他知道,江大伯讲的是对的,他此时应该做的,是去新街买两栋房子,这个宅基地它在这,它就是自己家的田,今年先出去挣钱,明年回来建也是一样的。
可他被压的太狠了,憋得太狠了,他根本等不到明年,反而笑着说:“明年有钱再去买新街的房子一样,今年先把家里的房子建好吧。”
江大伯没好气道:“明年,明年新街还有房子等你?”
一条新街,总共才多少套房?十里八乡稍微有点家里的人家,谁不想在新街买房?
反正他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江爸不听他也没办法,他想在家建就在家建吧,也不晓得今年挣了几个钱,就又敢这么飘了,居然在这个地方建这么大房子。
江爸要出去挣钱,是没办法留在家跟着一起建房的,他就把这一切都委托给了江大伯。
江大伯说:“你委托给我了,我呢,就会好好给你安排好,反正给谁家建房都是建,只是这工钱,咱们亲兄弟明算账。”
“那还用说?”江爸对江大伯是信任的,虽说这些年江大伯因为老爷子工资都补贴了江爸,江大伯有些不满,言语间没少挖苦奚落江爸,但真要有什么事时,江大伯也从来没有坑过他,该帮的还是会帮。
江爸是江大伯的亲兄弟,江大伯自然不会坑江爸,只是回去后,仍忍不住摇摇头说:“就这还是高中生。”他洋洋得意地说:“我看他成算还没我成算高。”
他都晓得想着给老三去镇上买房,江爸居然不先买房,而是先建房,光是这一点,江爸就聪明不到哪儿去。
年初三,江爸就骑着自行车到炭山,将自行车暂放在江钢琴的大姐家,坐三轮车去水埠镇,然后坐车去吴城找江柏和江爷爷。
他其实对于能不能找到江爷爷和江柏,是茫然的。
他准备先去一中打听,一中如果打听不到,再去县医院打听。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担心过江爷爷和江柏、江柠,认为他们能够将自己的生活打理好,不需要他们操心,因为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样的。
江爷爷从少年时期开始,就是家里顶梁柱的存在,后来又拿工资,总是一个人,已经给他们造成了一种心理错觉,江爷爷一个人是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江柏都十九岁了,还能照顾不好自己?江柠在一中读书,吃住都在一中,家里粮仓里有现成的粮食,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还能饿死不成?
有时候,他还会拿自己的时代,来想江柠和江柏,是以,他在外面打工,除了会担心江松在外面打架闯祸外,从来没有担心过江柠江柏两人。
在他的潜意识中,他们就是不需要他担心的。
这次会来找他们,不过也是因为怕老爷子出了什么事。
他打了一辆小三轮,到一中门口下。
一中门口大门紧闭,门卫室也关着,可他一下车,就看到了,一中的大铁门上拉着的一道鲜红的横幅:【恭喜我校江柠同学在CMO全国竞赛中荣获金奖,提前被京大录取】
江爸下车站在一中的校门口, 像是入定了一般,有些难以置信的走近一中大门口。
他又抬头,上面还有三道横幅:【恭喜我校学生江柠在物理竞赛中荣获省一等奖】【恭喜我校学生江柠在化学竞赛中, 荣获省一等奖】【恭喜我校学生江柠在数学竞赛中荣获省一等奖】。
一中的校门未开, 他就的目光就落到学校的围墙上,见这学校围墙上, 也有横幅。
他就沿着学校院墙,从左边,一直围着院墙走了一圈。
整个一中都被横幅围住了。
江爸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是骄傲, 还有些酸涩,就好像, 自己这些年的坚持,仿佛都有了回报。
难怪他女儿过年没回来, 原来是去了冬令营。
他女儿这么出息,当然是学业重要,不回来有什么要紧?
他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大大的笑容,等围着一圈,走到江柠店铺前的时候, 看到了躺在躺椅上, 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 正慢悠悠一摇一晃的江爷爷。
“爸!”江爸不敢置信的喊了一声, 把正在闭着眼睛晒太阳, 耳边听着收音机的江爷爷吓了一跳, 睁开眼睛掏了掏耳朵:“你那么大声音干嘛?耳朵都给你震聋了!”
他继续在摇椅上一摇一晃,江爸大步走过来, 待看到店里,正在专心对着电脑打字的江柠时,愣了一下,然后高兴喊道:“柠柠,一中学校大门口的横幅上的人,是不是你?”
江爸的嗓门实在是大,江柠思绪被打乱,转头看向江爸,露出个笑容来,点了点头:“嗯。”
江爸高兴坏了,“真的是你?我就说应该不是同名同姓的人,我看到的时候就想到了你!”江爸感慨地说:“你打小就聪明,我就说你聪明,你小时候我教你数学,一学就会!”
不然她也不会那么小,就被江爸送到小学,读一年级去了。
江柠上学的时候,学校还没有学前班,学校也不在他们村,而是在隔壁的许家村,从江家村的堤坝走到许家村,要过一道很深很宽的沟渠,沟渠上面只有一根歪歪扭扭的独木桥,春夏秋季还好,小孩子们胆子大,抱着独木桥,爬着就过去了。
江柠年龄小,过独木桥时,冬季太冷,又冰雪,她抱不住,不知道掉下去多少次,沟渠里有水,掉下去就沾着一身冰水,又独自走回来,换好衣服,又继续上学。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整个人都烧迷糊了,江爷爷背着她去许家村打针,路上遇到熟人打招呼,还问江爷爷:“大爹爹背着柠柠哪里去呀?”趴在江爷爷背上的江柠就模模糊糊地回答:“打针。”
这事江柠自己其实是记不太清了,但江爷爷经常说这事,以这事来证明江柠很乖,连打针都不哭不闹,很乖很乖。
后来江柏也回来上学了,每次都拉着她,牵着她,一点一点把她移过去,两个人也因此经常迟到。
那时候的老师,可不像现在的老师,不能体罚什么的,那时候就体罚,轻的就站在墙角,或是门口站着,重的就罚跪,在教室后面跪着,或是用竹棍打手心。
江柠那时候成绩很不好,还有一个许家村的老师取笑江爸:“不是说你女儿很聪明吗?牛皮吹破了吧?”
他就是当着江柠面这样取笑江爸的,那个老师的面容她都已经模糊了,可这事她还记得很清楚,也很羞愧。
也是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被说过聪明,从小到大,充斥在她耳边的,都是‘笨的跟猪一样’‘就跟个大呆鹅一样笨’‘笨的跟驴一样’‘你要是有你大哥一半聪明我都不说什么’。
父母这样骂多了,大哥也会跟着这样说:“你怎么笨的跟驴一样!”
村里小朋友便也跟着说:“江柠,你笨的跟猪一样,才不跟你玩!”
她年龄本来就比同班的小朋友小好几岁,江爸还很喜欢揠苗助长,小时候,她家里很多小学生奥林匹克竞赛题,文言文大全等等,让江柠每天一篇文言文的背,江柠三年级的时候,她爸就教她五年级的奥数题了,每天晚上学到十二点,困的她头不停的点,完全不知道江爸在说什么。
辅导过孩子写作业的人都知道,教孩子写作业的家长有多崩溃,江爸见怎么教她都不会,气的把铅笔都掰折了。
江爸是个情绪还算稳定,也没有暴力倾向的人,在农村那么多父母当中,江爸算是矮子里面拔高个,真的算是个不错的父亲了,至少,他愿意送子女去读书,从不打孩子。
可江柠就被打过,在她怎么学都学不会后,被江爸气的一本数学书砸在了头上,含怒一砸,把幼小的江柠砸的脑袋瓜都嗡嗡的。
后来江爸彻底放弃了女儿是个天才的想法,加上常年在外打工,想给她辅导功课也鞭长莫及,反而是他不给江柠辅导功课了,他和江妈都不在家的日子,她终于不需要再超前学习,学习成绩一天比一天好,
可此时,江爸却骄傲地说她打小就聪明。
他好像忘了他说她笨的跟只大呆鹅,笨的跟驴一样的话。
江柠只是看着江爸笑笑。
江爸还在兴奋着:“我看到横幅上写着,你被京大提前录取了是不是真的?”
在江柠含笑点头后,江爸高兴的简直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扼腕道:“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呀!你打个电话跟我说呀!”
江柠将电脑上的文档点了保存,然后关了电脑,才转过身看着江爸说:“这是在冬令营里的事,我才刚从冬令营回来呢,再说了,这事还有一年,我要明年才能跟着这一届新生一起上大学呢。”
江爸虽然教过她小学生奥林匹克数学题,自己却是没有参加过竞赛的,他那个年代也没有这样的竞赛,他也不知道什么冬令营,只一个劲的点头说:“是是是,你刚回来。”江爸高兴的在店里团团转,又抬头看到了这个店铺,问她:“这个店是你爷爷开的?”
他自己老早就想租个铺子开店了,哪晓得,他自己的铺子还没开,每天还在摆小摊,他爸居然都把店开起来了。
虽然小县城的房租和深市那样的大城市不能比,可那也是店面啊。
他没想到他爸居然比他还有魄力,说是出来捡破烂、当要饭的,没想到直接开了个店面。
对于要饭这件事,江家村的人都没觉得有什么,这在他们这地还挺常见,尤其是过年这段时间,就经常有小孩儿牵着老人,一家一家的说吉利话乞讨,有技能的,还会带把二胡,一家一家的拉二胡,有些人不等他们开拉,立刻就给钱,然后下一家,有些人家不给的,他们就在门口拉二胡,一直拉到别人给了钱,才会下一家。
没有二胡,但嗓子好的,就会唱歌,用他们的地方方言,唱各种吉利的话,有些人家门口热闹,就想听些喜庆话,还专门把他们请到门口去唱,不会唱,用说的也行,手里拿个快板,一边说吉利话一边打快板,一轮吉利话听下来,主人家一般都会高兴的眉开眼笑,少的给个一毛两毛的,多的给个五毛八毛的,都是本地人,大家相互还认识,有时候还会请他们坐下唠唠闲嗑。
说是要饭,也不是像外面跪在地上穿着破烂脏污的乞丐不同,他们身上衣服都是干净的,除了在干着要饭的活儿,其他和普通百姓并无区别,甚至有子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