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十多年的江柠听话懂事的印象,并不是一朝一夕磨灭的, 哪怕江柠此前叛逆, 也只当是她不愿意出钱给她交学费导致的, 在江柠的秉性上, 哪怕她嘴上说着, 指望不了她养老, 可在心底,隐隐的依然知道, 如果以后儿媳妇不照顾她,她能靠的依然是江柠。
大年初二家家户户要迎来姑娘姑爷回门,村子附近的,一般年初一就上门该吃饭吃饭,该办事办事。
江爸拎着白色酒壶上门的时候,还站在院子外面喊:“二哥!二哥!”
江爸喊大队书记二哥,喊屋后的江镇长‘四哥’并不表示大队书记比江镇长大,而是按照他们各自在家里的排名喊的,大队书记在家里排行老二,江镇长在他自己家排行老四,江爸比两个人年龄都小,都称哥哥。
喊了好多声,多到江爸都要以为,大队书记不在家,走亲访友去了,里面才有人打开院子门。
是大队书记的儿子江胜志。
江胜志比江松大一岁,也比江松高一届,现在读大二了。
不得不说,大队书记的基因强大,一双儿女都跟大队书记复制粘贴的长相,个子都不高,圆头圆脸,但是可能是读书人的缘故,看着都很斯文。
他打开院子门,脸上也没有什么笑意,而是冷淡地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江爸笑着问:“二哥在家吗?我过来找二哥问点事。”
江胜志面无表情:“有什么事等年初五之后吧。”
江爸察觉到有些不对了,依旧笑着说:“初五之后我都走了,来不及,我就一点事情,你爸在家吗?”
江胜志朝屋内喊了一声:“爸!江松的爸爸来找你!”
屋内这才传来一个个淡淡的声音:“进来吧。”
江爸进去后,大队书记并在堂屋,而是躺在房间的床上,看上去有些感冒不舒服,他穿着厚棉衣,从床上坐起来,目光淡淡地看向江爸:“你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江爸看到大队书记吓了一大跳,不过一年没见,眼前的大队书记像是老了十岁,原本只是零星夹杂的一些白发,现如今,居然白了大半,差点让江爸没认出来。
江爸连忙将东西放到桌上,坐到大队书记面前担忧地说:“二哥,你这是怎么了?咋头发都白完了?”他左右看了看:“我嫂子呢?”
大队书记掀起小眼皮,淡淡地看了江爸一眼,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声说:“你嫂子在吴城陪荷花呢。”
江荷花坐牢的事情,被大队书记死死的压下了,夫妻俩一点都没透露。
村里不是没有在吴城上学的其他学生,但在吴中和一中这两个好学校的,就只有江柠、江荷花,和一个大房的男生。
大房的男生和江荷花一样,都在吴中,却不同班,也在重点班,父亲是村里的水电工,他自己也读的理科。
但他和江荷花一样,和村里其他不读书的男孩子们,仿佛有壁,村里男孩子们一般也不会找他和江荷花这样成绩很好的人玩,初中时,还有人找他借寒暑假作业抄,到了高中,村里男孩子们还在读高中的也极少,更别说他还是吴中的了。
大队书记还在放假之后特意去他家,跟大房的男生谈了谈。
这个男生回家,也只是和他爸妈说了江柠竞赛拿奖被提前保送到京大的事,这男生的爸在上坟的时候遇到江爸,还想和他说呢,结果江爸当时因为三个儿女都没回来,自觉抬不起头丢人的很,一点说话的兴致都没有,拿了铁锹就走了。
男生的爸回头还和儿子们嘀咕,这大个子,怎么两个儿子女儿都考上大学,还是那样好的大学,不说摆个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至少也得露个笑脸吧?怎么还拉着一张脸,跟死了亲人一样?
他媳妇就瞪他:“这要是江松考上了大学,你瞧他们会不会摆三天流水席!”
想到江家另外两个在村里毫不起眼的儿女,水电工不解的摸了摸脑袋,嘀咕了一声:“大个子也是糊涂。”
至于另外两个,一个在二中读的,一个在三中读的,几个在镇上读的,今年严打被抓紧去的太多了,大家的重点也都在被枪毙的几个混混身上,而不是被判了三年的江荷花身上,很多人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却不知道这个人具体叫什么。
二中的那两个男生,一个在初中时就搬到吴城去住了,也是大房的,过年都很少回来过年,三中离一中二中比较远,知道有这件事,但不知道这个人就是他们村子的江荷花。
江钢琴倒是也听说了这件事,她读的师范并不叫吴城师范,而是坐落在在吴城与他们市之间,距离市郊的地方,从吴城过去坐车还要三四十分钟,位置和主城区离的很偏,消息实际上是最不灵通的。
她也不知道这两个当时就是江柠和江荷花,回来还想和江柠八卦这件事呢,毕竟江柠也在吴城上学,离八卦中心更近,或许会知道的更多些,谁知道回来找江柠,江家大门锁着的,门口蒿草长了一人多深,江家根本没人。
她回家和她妈妈说起这事,她妈妈就啐道:“活该,你在外面可千万别跟这些嚼舌头的人一起玩知不知道?”
江钢琴乖巧点头,又挨着她妈妈说她在学校的趣事,还有她暑假参加歌唱比赛,交到了两个好朋友的事,她好朋友还约她过年后,去她家里玩几天。
这头,听到江荷花和荷花妈妈过年居然不在家的江爸疑惑地问大队书记:“荷花还没放假啊?”
他心想,是不是一中吴中又打擂台,不会是学校不放人回家吧?那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不让学生回家过年啊,学生不放假,老师们还要放假呢。
大队书记看着江爸脸上清澈又愚蠢的表情,他虽生病,但整个大队有什么消息,他都最灵通,年前这几天,他虽不在大队部,可大队部有什么事,他都知道,自然也知道江柏打电话回来,说过年在外勤工俭学不放假,和江爷爷江柠回来过年的事了。
没想到的是,江松也没回来,也没打一个电话回来。
一时间,他竟不知江爸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江爸被大队书记那冷漠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二哥,你哪怕是工作重要,也要照顾好自己身体呀,你这……咋头发都白完了?”
他是真心实意的为大队书记感到担忧。
大队书记收回目光说:“没什么,说说你有什么事吧。”
江爸这才换了笑脸说:“嗨,就是我家宅基地的事,二哥你晓得,周围这一片,就我家房子最矮了,前几年欠了许多债,没办法,现在松子大了,要不了两年就要娶媳妇,我就想着,先把房子盖起来,哪怕先盖个平房,松子回头结婚也有地方住!”
大队书记垂着眼皮,“哦,要宅基地啊。”他没有给江爸选择的余地,说:“这上面的宅基地,都分完了,你要宅基地,就只能往下面分了。”他又掀起眼皮,靠在床上:“我记得大队部前面就有两亩地是你家的吧?那就那里吧。”
江爸惊讶地看着大队书记:“那里那哪行?地势太低了,哪能建屋子?那不是要年年发洪水?”
问题是,这块地就紧邻着沟渠,每年水电站从河里抽水上来,都要通过这条沟渠,他家田埂只比沟渠高一丢丢,作为水田当然好,都不用另外想办法取水,只需挖开一个小沟,河渠的水就能灌入农田,可用来当宅基地,那简直是年年洪涝。
大队书记抬着眼皮说:“那块地怎么不好?你不是有两个儿子吗?刚好一人一块,两亩地两个儿子一人一亩,还能建在一块,围个大院子,还能种些蔬菜,又紧邻马路,以后路修通了,你就是开个店,都不愁生意。”大队书记语重心长地对江爸说:“我也是为你好,才想到那块地,你自己想想,除了那块地,村里还有哪里有这么大一块地的,除非你是想往山上建。”
他声音淡淡的:“你要想往山上建也行,山脚下还有几块地。”
除了原本就是住在山上的,有几个人想把房子建在山脚的?可能会有泥石流,不安全不说,山上还有狼。
他们这地,虽然背山面水,村子却并不在山脚下,而是在村子与山之间,还有很多山地,这些山地大多种着冬小麦、冬油菜、红薯、蔬菜等,就算真发生什么泥石流之类,也不会影响到村子的安全。
江爸想说,电影院旁边还有块不小的地,大队书记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说:“电影院旁边的地,年轻爱国和爱红家跟我定去了,再说,那也是大房二房的聚居地,即使不给爱国爱红,你难道要住到大房二房那里去吗?”
他又劝江爸:“你要觉得地势矮了,就加高一点嘛,又不是不让你加高?”
可加高地势,说的轻松,实际上没有个七八千块钱,两亩地的地势,哪里是说加高就加高的?
江爸也不是傻子,没有遇到过大水,真正发洪水的时候,他家现在住的地方地势比下面的那两亩地,高三四米,可那些年发大水,水位都淹到他家防水高台的石梯上了。
大队部确实就在他家田地的平行的位置,也就是后面,可大队部与他家两亩地之间,隔了一道进村的大路,大队部实际地势也比他家田地高三米多,而且大队部本身就是砖石结构,下面又加高了。
别的不说,就大队部隔壁的人家吧,地势原本就比江爸的两亩地高两三米了,光是防水高台,就有两三米高。
有人可能疑惑,人家能建两三米的防水高台,你不能建吗?
可山地地势,是呈梯形下来的,哪怕他们这里已经距离山脚隔了一大片山地农田了,可它依然浅浅的斜坡下来的,走在路上向上看,这几乎人家的防水高台确实有两三米高,但实际上他房子的宅基地,是完全没有加高的,只是在建院子的时候,用石头垒的与他家房子的门槛一样高,用土填平,既是菜园子,又是防水高台。
可江爸如果用这两块地做宅基地的话,那就不一样了,因为这块地,已经不属于山势斜着下来的山地,二十余河滩的滩地。如果不是江爷爷这一代人,为隔洪水,用他们的肩膀生生在这里挑了一段堤坝,连接水电站和许家村,这两亩地,就是实实在在的河滩地。
水电站虽然还在更下面,但位置却在大队部的更后面,地势更高,比江爸这两亩地高有十几二十米,哪怕大队部被淹了,都不会淹到水电站。
村里不是没有像这两块地,当宅基地的人家,比如大房的江月琴家那一块,就有山地不够,房子往下建的,可大房那边的地势也比这边高的多,最多也就是在正房下面加个半米、一米,当防水层用,平时下面都堆满了柴火和煤球,一般的小洪水,都不会淹到那里去的,除非是那种十几二十年一遇的超大洪水,这一层的防水层,才会起作用。
江爸如果用这两亩地来建房的话,起码要在正屋下面,还要建一个三四米的地下室,当做防水层,也就是说,至少要建三层楼,一楼虽是在地上,却还是要当地下室用,二楼和三楼,才能正常住人。
还有个问题是,在这里建房,地基基本上年年都要泡水,所以地基一定要打的非常结实耐用,而且人家的一层还能当仓库,他家的一层,连仓库都当不了,只能当防水层,还要年年进水。
对了,如果做成院子,院子也只能当菜地用,想种些树呀花的,也不行,一场不需要多大的水,就能将这些果树啊花的,全部淹死。
江爸说自己回去再考虑一下。
大队书记淡淡地说:“现在要么就村头,要么就村尾,就这么两块地方,要么就把你家老屋扒了重建,你自己回去考虑一下吧。”
江爸回去和江妈说了大队书记的话,气的江妈大发雷霆:“他放屁!我看他就是不想我们家好!狗屁的兄弟俩必须住一块!我看你爸和小叔爷爷没住一块也没怎么样嘛?那块地当宅基地,多花一万块钱都打不住,至少得一万二,以后各种麻烦也不知道有多少!”
江爸无奈地说:“那你说怎么搞?我之前看中的那块村中心的地,被分给爱国爱红家去了!”
江妈说:“早晓得我们去年就先不着急去深市,先把宅基地批好,把地基打上,再去深市找松子就好了。”
现在松子松子没找到,宅基地还飞了,分了个这么个地方当宅基地,以后后患无穷。
可他们也不想把房子扒了重建。
这个房子虽然老了一些,确实石砖和土砖结构,地面也抹了水泥,这是江妈给自己留作退路的一栋房子,哪怕将来,她和两个儿媳妇处的不开心,她还能和江爸班主任单独住,旁边就是哥哥嫂子家,嫂子的大儿媳妇也是个厚道人,和哥哥嫂子在一块儿,还能相互有个照应。
可以说,江妈一点都不傻。
她虽然偏心江松,也一直说以后要跟江松住,要跟长子养老,可她心底又隐隐的模糊的明白,如果她和大儿媳妇闹矛盾,大儿媳妇容不下她,还有小儿子和江柠这个退路。
只是这种感觉并不清晰,就像是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让她不愿意将这个老屋给扒了重建。
最终没办法,大队书记不松口,只同意那块地做宅基地,江爸江妈又不可能不建新房,最终只能用这块地。
还好他今年挣了不少钱,不然光是下面一层的防水层,一万多块钱,他都吃不消,可今年挣了近小十万,这一万块多块钱的一层,两个儿子就是两万多块,两万多块,在这个年代,都可以再建一栋很好的大楼房了,甚至去水埠镇新街买一套房也不是不行的。
可大队书记有一点说到江爸心坎上了,就是他希望将来儿女们都能住在一块儿,他其实是个非常爱热闹的人。
这块地有两亩,两个儿子一人一亩,正好像大哥家一样,房子建在一块儿,一个儿子一亩地,还能有个大院子。
不过,他打算跟深市的房子一样,建大一点,房间多,他和江妈老了的时候,也能跟儿子们一起住,柠柠回娘家,也有房间住,以后生了儿孙,儿孙们也可以一人一个房间,都有的住。
江爸对房子的规划,是将江爷爷的房间一起算进去的。
等知道江爸居然想建这么大一栋房子的时候,她是反对的,她觉得村里最好的房子,就是江大伯家的房子,建个和江大伯家一样大的房子不就够了吗?干嘛建这么大的?
虽然她也看到了深市的房子,可人家那是城市,他们这是农村,能一样吗?
可家里别的事,江爸会让着她,可建房这样的大事,他是不会退让的,甚至觉得江妈是头发长见识短,根本不理江妈和他的吵闹,自顾自就和江大伯商量去了。
江爸自己虽然没有系统的学过泥瓦匠,但他人聪明,悟性高,只是年轻时跟着江大伯帮着干过几回,该懂的就懂了,而且他理科好,像是水电走线之类,他通通都懂。
江大伯也是不太赞同他把房子建那么大的。
江大伯没去过大城市,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邻市,以他的眼界,目前看到的最好的房子,除了水埠镇新街的房子,就是他自己家的房子。
这个时代,普遍就是他家房子的造型,一楼一间堂屋,两间正房,全部朝南,楼上两间,一个可以晒衣服被子的大露台,朝向好,房间也够住。
可江爸的房屋造型,却有些像新街那种门面房,前面既可以当做堂屋做门面,中间是楼梯,后面是厨房、卫生间,外加一间房,这间房因为房屋朝向问题,虽在堂屋后面,却也是有光照的,至于堂屋旁边的正屋,自然是他和江妈的房间,在一楼,以后他和江妈老了,住这里也不用换房间。至于左边正屋,就是江爷爷房间了。
楼上朝南边的三间房,分别是从左到右,分别是最左边是江松的,因为江松是老大,要住正屋,最右边是江柏的,他是老二,中间这个朝南的房间,可以作为楼上的会客厅,后面还有三间房,朝向差了些,光照也差了些,朝向稍好有光照的那间是江柠的,中间是洗手间,左边厨房正上方那间,以后可以给孙子孙女。
现在计划生育,即使偷偷的超生,最多也就两个,两个房间,楼上一个,楼下一个,够住了,不行还可以把楼上会客厅再做孩子房间也都可以。
堂屋建的大,又面朝大马路,以后等他们老了,干不动了,还能开个小卖部,卖卖东西。
江妈听到他这个规划后,也不说了。
江妈其实没有安全感,一听江爸说,他们老了可以开小卖部,自己还能挣钱,就什么话都没了。
等江松的房子建好后,他们再去深市卖两年盒饭,到时候江柏也快大学毕业,要找对象了,再给江柏建个一模一样的。
江爸规划的很好,将要建的样式,地基怎么打,都和江大伯商量好后,江爸急着出去挣钱,就赶紧动工了。
江爷爷在江柠这里待到大年初二,就待不住了,要回吴城,要回老家。
这里住着虽然舒服,可吴城的铺子也是要开的,老是待在这,暖和是暖和了,可挣不到钱啊。
江柠劝江爷爷说:“去年二哥一个人来学校报名的,我们都还没陪他去学校报名呢,不如这次去看看,还有我那公寓房,也要过去看看的。”
江爷爷还没去看过江柠的公寓房呢,只是因为有她这栋夸张的大别墅在前,待看到装修如此奢华的公寓房后,江爷爷虽然还是咋舌不已,到底不像第一次去别墅那样,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只是这一次,他清晰的感受到,大孙女是真的出息了,大孙女居然独自一人,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一个人在沪市买了这两套大房子,还帮着她二哥买了一套零首付的。
他一边欣慰于孙女的出息,孙子孙女未来的前途是不用愁了,一边又为孙女胆子比天大,欠下那么多的贷款而心焦。
之后江柠又带着江爷爷、江柏去了江柏学校的门口,她主要是来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铺子可以买,要是有房子,买房也行啊。
唉,《白蛇修仙》出版后,又打了两笔稿费过来,钱多了花不完,只能用来买房买铺子了。
第138章 138
江柠是到了江柏所在的学校, 听江柏介绍才知道,当初她想让江柏报华东理工,江柏自己报的这个沪市理工, 前身是由华东工大和沪市机械学校合并组建的。
此时学校里面人非常少, 门卫看过江柏的学生证和胸卡,知道这事他们学校的学生, 带着妹妹和爷爷来参观学校的时候,就让三人进去了。
这还是江爷爷第一次进大学。
学校对他来说一直是神圣的,他小时候,没有学校,只有个小学堂, 他进去读过两年,认了些字, 会背一点三千百,后来也都在沉重工作中忘了, 大概还记得的,就是人之初性本善了。
连镇上的初中都没进去过,只站在门口凝神遥望过。
江家三兄妹实际上都是非常独立的人,江松虽然小时候有江爸江妈带着去学校报名,后来就指望江松带着两个弟妹去熟悉学校, 但江松实际上并不需要, 他从小就有股独立的日天日地, 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当然, 你要指望他像个哥哥一样, 带着弟弟妹妹们去学校报名,参观学校, 那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他脑子里就没有这根筋,三个人中,反而是江柏更像是一个负责人的哥哥,江松在外面仿佛脱缰的野狗般,在前面横冲直撞,江柏就任劳任怨的负责带好妹妹,看好所有东西。
他也不是没有怨气的,他所有怨气都是冲着江松去的,所以,他也看不上江松,在江爸江妈忽视他,将全部精力金钱都投注到江松身上时,他和江柠吐槽过:“就大哥这样的,我就不信他将来能混出头,不信你看着好了,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的。”
所有人都说江柏不如江松,不如他聪明,不如他灵活,不如他脑子机灵,可江柏就是认定:“你看着好了,我不会过得比他差的。”
他是不服气的,他也一直奔着自己理想中的生活,脚踏实地,一步一步,闷头前行,从不动摇,从不彷徨。
以前有人在网上说:男的就没有不偷腥的!
男的就没有不出轨的!
男人就没有不PC的!
男的就没有不怎么样的!
至少,在江柠知道的当中,江柏是全都没有的。
且,他是个笔直的直男。
这些话,江柏听到全都嗤之以鼻。
他就像修行在这个人世间的苦行僧,坚守着自己的坚守,坚持着自己的坚持,和江柠说起来,唯一让他感到高兴的事,就是自己小金库涨到多少了,自己的存款又涨到多少了,每每说起这些,他就和爷爷一样,有种隐秘的得意。
这种得意,他还不能跟除了她和童金刚以外的人分享,因为别人会向他借钱,他每次收获了多少,都会来跟妹妹说,仿佛在隐形含蓄的诉说:“你看,我都有这么多钱了,那些说我不如江松的,说江松将来一定有出息,说我……”其实没多少人说他怎么样,他隐没在江松的阴影下,大家只是默认了他将来的普通,将来不会有出息。
他又怎么会服气。
此时他带着妹妹和爷爷参观自己的大学,眉眼弯弯的,唇角也矜持的上扬着,就像前世他偶尔跟江柠矜持含蓄的炫耀他小金库时的样子,可以说一模一样。
只是如今的他,更加阳光,情绪也更外露一些。
他给江爷爷和江柠介绍学校的每一栋建筑,他上专业课的地方。
他学的是机械专业,这是他最喜欢最擅长的,他在这里如鱼得水。
他依然不会交际,却不再像高中时那样冷漠,对谁都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现在和寝室里的几个人,关系还挺好。
江柏并不是个会说自己事情的人,但他每周五都‘回家’,周日才回来,每周过来都会带一大瓶好吃的,寝室里自来熟的同学都会来抢,他也不像以前那么小气抠门,也愿意笑着和寝室里的室友们一起分享。
但他又是个特别敏感的水,寝室里谁真的和他好,谁不好,他心里自有一杆秤在。
江爷爷就像朝圣一般,跟着小孙子,听他说大学里的每一件事,可惜这小子语言太过匮乏,江柠真恨不能这是她的学校,把他挤开,由她来讲。
她可会炫耀自己获得的一切荣誉啦!每次都能把江爷爷逗的眉开眼笑。
哪像江柏,说的干巴巴的,像炫耀都不好意思炫耀的模样,就自己眉眼弯弯,乐的很开心的模样。
参观完了学校,江柏又带他们逛了逛学校的其它地方,江柠注意到,这个学校由于是两个学校合并组成的,目前学校还很新,学校总共有三个门,正大门就不说了,正对着马路,视野开阔,两个侧门,一个对应了小吃街,虽然此时还没开学,小吃街门面都是关着的,还有一个小门,后面还没有建设完成,一片荒地和新建的楼房,下面的门面房,都还没建设好。
江柠便朝这里走去。
建筑工地上是有人在值班的,一听说她是来买房买铺子的,就赶紧打电话联系了他们的经理,很快就有人过来。
江柏听她说要买这里的铺子,有些不解:“这里平时鬼影子都没有一个,没人过来。”
后面这么乱,都是建筑工地,确实不会有人来,而且这道小门一直都被锁着,偶尔才会在‘小门’中的贴门上,打开铁门上的真‘小门’,供人进出。
江柠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她过去虽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但想也知道,几年后,等这个小区建成,这一块铺子的价值就上来了,到时候不论是在这里开店也好,还是出租也好,都合适。
这里买房也是送蓝印户口的,但江柠现在已经不需要蓝印户口了,就不在意这些,干脆没有买房,而是买了两个铺面,位置挑的也是距离学校后门最近的两个位置。
江柏江爷爷,哪怕已经知道,这个孙女如今财大气粗,也见过了她已经装修好的一个三百多平的复试公寓,和硬装已经完成,软装还有待补充的豪宅,可眼看着孙女又眼也不眨的,又买了两个商铺,两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尤其是,这两个商铺,每个月要还的房贷接近四千块钱的时候,江爷爷觉得自己快昏过去了,尤其是,江柠终于和他说了实话,别墅的房贷,每个月也有两千块的时候,江爷爷抚着自己的老心脏,闷不吭声的往外走。
此时他哪里还有心情参观什么学校呀,回家收拾了东西,就要回吴城:“像你这么敢花钱,我哪敢歇?这歇一天,就少赚好多钱!”
就他现在已知的,江柠一个月就要花六千五百多还房贷,加上江柏的,就是七千块钱房贷。
乖乖龙地咚,他之前就晓得自己孙女敢花钱,实在没想到,她这么敢花钱啊,七千多块钱的‘高利贷’。
江爷爷不懂民间高利贷和银行放贷的区别,在他眼里,只要是贷款,那都是高利贷,弄不好就是要家破人亡的。
江爷爷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掰着手指头算,每年下半年店里生意都是最好的,平日里一天十几二十多一天,能赚个一百多到两百多,年底一天一百件很寻常,多的一天两百件也有的,光是这个寒假,江柏和童金刚到处跑,一天都能赚个两三千块钱。
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他见妹妹赚钱太容易了,自己在离开妹妹店里后,也去批发市场批了些东西偶尔在校门口卖,去了批发市场进衣服,他才知道,有些他进货的价格比他卖的还贵。
他也不敢看那些质量特别好的,只挑小商品市场进货,因为学生的钱有限,进的太贵了,根本卖不掉。
他自己如今会打扮了,把自己当模特来打扮,晚上就在他们后门的一条街上,拉个衣杆子,铺上草席,有些衣服就放在草席上,有些挂烫好,放在衣杆上,衣服卖的很便宜,一件只赚一两块钱,一个学期下来,也没有在妹妹哪里,年底一天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