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校长只矜持了不到一秒钟,就同意了张主任这个建议,说:“那就按照你说的办,把我们整个一中的围墙上,都拉满横幅!”
于是,在低调惯了的吴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只定做了一条横幅,在自己学校大门口的左边院墙上,拉开横幅时,就看到对面一中,不要脸的,拉了一条又一条,将整个一中都围了起来,横幅上的内容全部都是:【恭喜我校学生江柠在省物理竞赛中,荣获一等奖】【恭喜我校学生江柠在省数学竞赛中,荣获一等奖】
如此穿插着排列组合。
这也太不要脸了!
吴中的汪主任,差点没气死。
哪有这样做事的?
要知道,吴中和一中,可不是坐落在偏僻的郊区,而是城中心的位置,前后左右,全都是街道和小区,这样一拉,不是全吴城的人都知道一中在这次省竞赛中获得的好成绩啦?
“一中这么搞,分明就是想压我们吴中一头,不行,这样下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只有一中在省竞赛中取得了一等奖的好成绩,我们吴中就不行了似的!”
吴中的汪主任实在是被一中的无耻手段给气到了。
两个学校就跟打擂台似的,对面吴中同样也订了许多横幅,像一中那样,把吴中宋培风也获得了省一等奖的事,围绕着吴中挂了一圈。
之后很多年,一中和吴中的学生都两个学校把横幅围学校一圈的事,每次说起来都觉得很搞笑。
不过也是自此届之后,别人再说起一中、吴中,都不再是差吴中一头,而是并在一起提,在招生问题上,也不再是首选吴中,而是两个学校平分秋色。
江柠在省里比赛时,大队书记也并没有放弃江荷花,而是想尽办法在为江荷花奔走,想要将江荷花从里面捞出来。
他在县里根本就没有关系,最大的关系,也就只有同族的比他大两岁的四哥。
说是‘四哥’,当然不是他的亲哥哥,而是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族兄。
他们这一代人,年轻的时候,就属他、江爸、四哥和村口老店老头儿的儿子混的最好。
如今江爸已经不成了,他主要还是靠着‘四哥’。
‘四哥’在江家村的家,就在江爸家的屋后,挨的特别近,两家关系也相比大队书记和四哥也更近一些。
他现在在距离吴城最近的一个镇子当镇长,和县里人的关系熟,不然也调不到这个富庶的镇子来。
他在江家村,是半点不敢将江荷花被学校开除,又被判了三年的事情说出来,是以村里人并不知晓,可到了江镇长这,他是不敢瞒着了。
“荷花做了这样的错事,是该受到惩罚,但这惩罚太重了,她才十九岁,按照周岁算,也才十八岁,这三年牢坐下来,她这一辈子都毁了。”大队书记才四十几岁,可这段时间为了江荷花的事,头发都白了一半,哪里还有过去在临河大队说一不二的气势?
而且这次的事,搞不好连他都要受影响,隔壁的许家村,还有一个是上任大队书记的女婿,也是下次选大队书记的有力竞争者。
他说:“荷花已经被学校开除了,已经为她的行为受到了惩罚,哪怕她被拘留一个月两个月我都能接受,可三年后,她都二十二岁了,留下这样的案底,以后哪个还敢要她?”
在此时的人眼里,女人嫁不出去,那才是天大的事。
他原本为江荷花安排的,考大学,进乡镇府或镇政府上班的路,已经走不通了,可如果连嫁人都嫁不出去的话……
他说这样的话,意思很明显,哪怕是被关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给她些教训就成,几个月出来,他还能安排江荷花到他们镇上复读一年,或是到江镇长这边的高中复读一年,考不上好大学,哪怕读各中专大专也成,进不了政府上班,就去当个代课老师,过个几年,这事的影响淡去了,他再找关系,给她弄个编制。
看在她有编制,吃国家饭的份上,以后嫁人了,她婆家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更重要的是,这样江荷花的事,对他影响也降到最小,只要他能一直在大队书记的位置上带着,哪怕让江荷花嫁的近一点,嫁在附近的村子上,他也能照顾到。
也不能不说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江镇长一听,江荷花居然还做了这样的糊涂事,又是这样的期间,哪里敢帮他捞江荷花?而且他也看不上江荷花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想要毁掉同族姊妹的事情。
只是到底是村里的晚辈,他也觉得这样的事情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判三年确实太重了些,便问他:“这事你跟国平说了没?”
大队书记叹气:“我只跟他说了大概,让他去找江柠,可打了几次电话,大个子都说电话打了,没打通。”
此时江镇长和大队书记一样,觉得江爸就是故意不想帮大队书记的。
其实想想就知道,国平又不是傻,你女儿都明显想要毁掉自己女儿了,他还帮你去求情,还愿意接你电话,敷衍你都算是没撕破脸皮的了。
江镇长自己就有一个女儿,不仅和江柠同龄,连生日也只比江柠大了一天。
那时候他家属还住在江家村,和江妈两个人屋前屋后不到两米的距离,关系非常好,待他家属生了个姑娘后,次日清晨,江妈便也发动,前后脚也生了个女儿。
这要是江荷花对他女儿做出这样的事,别说帮江荷花向自己女儿求情了,把江荷花多关进去三年,他都觉得是轻的。
这么一代入,他就根本不想去管江荷花的事,哪怕这个也是他的小辈,可他和江爸、江柠家的关系不论是从私交上,还是血缘上,都比大队书记家要更亲近一些。
想到这些,江镇长就对大队书记说:“你先等严打的这股风过去再说。”
他这话一出,大队书记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态度了。
严打风过去?八三年那场严打,一直持续到八五年,严打了整整三年,三年过去,江荷花都刑满出来了。
要是前几年,这点小事,哪里至于被抓起来?可这个时候,不仅判的重,还判的快。
其实这次的严打,不仅仅是如今社会风气的崩坏,还有很重要一点,就是明年就是九七年,香江回归。
所以必须在香江回归之前,将内地的风气正回来,所以这次严打是一直持续到九七年七月之前。
大队书记目前还想不到这么远,只知道,八三年严打持续了三年,这次严打,估计也少不了要两三年,更重要的是,八三年的这场严打,在收音机中,总共枪、毙了2.6万人。
这是什么概念?
这次严打有多严重呢?各种犯罪团伙打掉了九万多个,逮捕的犯罪分子总共四十多万,其中五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枪/毙的人数,足足有二十六万人。
大队书记虽然此时还不知道这次严打的具体数据,可有八三年的那次严打作为参考,他怕江荷花现在没出来,之后要被立典型,吃花生米。
要知道,八三年枪、毙现场,是没有阻拦人民群众去看的,甚至为了威慑,组织了很多百姓去观看枪、毙现场,大队书记本人就是当年那场枪、毙现场的围观者之一。
只要一想到那样的画面,他睡觉都睡不安稳。
不光是他头发一下子白了一半,一直都把自己打扮的很精致,在村里妇女中属于头一人的荷花妈妈,头发也白了许多,整个人像老了十岁一样。
她还不敢回家,不敢让村里人知道,只敢住在娘家。
她眼泪都哭干了,整个眼眶都凹了进去,膝盖也因为那几天在一中门口的哭求,全是乌青,头发也再不是像过去打理的那样一丝不苟。
她去看江荷花时,江荷花差点都认不出这是她那永远精致漂亮,在村里一众妇女中,永远都是被别人捧着的妈妈。
江荷花在做了那件事之后就后悔了,此时她更是被后悔淹没了,她没想到自己会为这件事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过去她一直嫌弃自己和小时候一旁胖乎乎的,脸圆圆的,她小时候还有个外号,叫小汤圆,小时候这个小名有多可爱,长大后她就有多厌恶这个外号。
可现在,她这个厌恶的圆脸,终于消瘦了下去,整个人也消瘦了下去。
荷花妈妈看到这样的女儿,简直心如刀锥。
可他们却在政府的大形势大环境面前,渺小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光她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渺小的就如一粒沙,江松同样如此。
江松在深市过了一年精彩纷呈的江湖生活后,也在这次的严打中被波及,他和他手下的一批人全都被抓了进去,若不是他女朋友,作为港商之女,现在政府又在为明年的香江回归做准备,对港商多有优待的话,江松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她托她父亲的关系,救出江松,她也答应了她父亲,救出江松之后,她就回香江,听从她父亲的安排,和她父亲安排的人相亲、结婚。
这次被抓的人太多,江松手下所有的人都被抓了,他在深市也待不下去,在与初恋女友分别后,拿着初恋女友给他的钱,坐上了去川省的汽车。
第130章 130
江爸江妈每天都在火车站, 望眼欲穿的找他,完全没有想到,江松居然坐长途汽车走了。
江松的初恋女友对江松十分不舍, 但江松实际上却没有太多难过的情绪, 他更难过的,是那些没有和他一起出来的兄弟, 他觉得对不起他们。
可这次若不是他初恋女友帮他,连他都要栽进里面出不来,刚开始还有害怕的情绪,不过在他初恋女友来找他后,他就没那么害怕了, 二十出头的他,正是相信自己可以日天日地的年纪, 就是见女友为了他求她爸,让他十分心疼, 哄着女友说了好些他没事,让她不好担心,照顾好自己之类。
他向来是会说甜言蜜语的,他越是让初恋不要太担心他,多照顾自己, 她就越放不下他, 觉得他是个大傻子。
被抓起来拘留的几日, 不仅没有损江松半分的帅气, 反而让他身上多了一股颓废的让人看到就忍不住想要心疼他的气质。
她哭着认真的劝他:“阿松, 经过这次, 你不要再在外面混了,好好找个工作, 你年龄也不大,回学校复读一年,考个大学……”
她一说起这个,他就很不耐烦,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哄着初恋:“嗯,我知道的。”
他一向自我惯了,虽有些难过和初恋女友分开,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
他这一年挣了很多钱,本来想年底回老家,带着老家的兄弟们一起出来打拼的,顺便给老家的房子建起来,他本来想建起三层大楼房,全村第一气派,没想到这次严打,不仅将兄弟们全折了进去,钱也没了。
江爸江妈还在火车站卖盒饭,他们此时已经不想再去工地,或者去打工了,他们发现,打工永远是在给别人干活,只有自己的生意,才是自己的。
江爸原本还想在附近租个铺子,正正经经开个小店,可江妈不同意,觉得铺子租金贵还没必要,他们现在这样卖盒饭也一样是卖,还省下了租铺子的钱。
只要提到花钱的事,江妈就吵的厉害,江爸也就歇了这个心思,只想着挣了这么多钱,年底回去可以把大楼房建起来。
原本江爸是想建和江大伯家的那样的小二层,楼房通体贴上白瓷砖,两边有个大露台,可以晾晒衣服、被子、米面之类,平时有些地里的农作物,如绿豆、芝麻、菜籽油、萝卜干之类,也可以晾晒在楼上的大露台上,露台是水泥抹的,比下面要干净的多,到了夏天,夜里还可以在楼上的大露台乘凉。
这是目前村里最常见的楼房格局。
但在深市待了一年,每天骑车去进货,路上见到了很多这边新建的小洋楼,和老家的那种楼下只有中间一堂屋左右两正屋的格局不同,这边的洋楼建的非常大,他就去房东家里参观过,光是楼下就有六七个房间,上面还有二层三层,外面围个院子,抹上水泥地,再从山上挖来些金银花和蔷薇花种上。
和江大伯在建房之初,虽将两个儿子的房子建在一起,确实单独分开的两家不同。
江爸并没有分家的想法,他内心家最完美的样子,就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住在一起,儿孙满堂,那才圆满。
过去要分家是没房子住,他到时候也建个这样的小三层,一层六七个房间,到时候别说三个儿女和他们夫妻,连带着江爷爷一起住了,就是四世同堂,也住的下。
他们在这里兴致勃勃的等了一年,也没有等到江松,到了年底,生意就更好了,每天都有无数农民工,等在这里买票回家,春运期间,人流量极大,每天光是买票的人就排队排的很长。
江爸想要提前回去,江妈舍不得这些天的好生意,每天和江爸两人分成两组,一人骑一个三轮车,一个人一天两顿加起来要卖上千份盒饭,光是年底这段时间,赚的就够他们之前累死累活打工挣的钱了。
他们就住在火车站附近,春运别人买不到火车票,他们却是提前买好了,到年底最后几天,他们终于可以歇上一天,两口子置办了全身的行头,从外面的大衣、羽绒服,和里面的毛衣、运动鞋。
深市这边的批发市场批发衣服便宜,两人还给三个儿女一人买了一件外套,想到这次回去,三个儿女看到自己给他们买的新衣服,那惊喜的模样,江爸就更迫不及待的想要归家了。
江妈对小儿子小女儿倒是没什么感觉,只十分想念大儿子。
江爸要给他们买衣服,江妈也没有说什么,毕竟现在挣钱了,而且这边批发市场的衣服也确实不贵,江爸还给三个儿女一人买了双皮鞋。
这事倒是被江妈翻白眼了:“有双军球鞋穿就不错了,还买皮鞋!”
她说的军球鞋,就是军绿色胶底球鞋,比较结实耐用还便宜,是他们农村人干活最长穿的鞋子。
江爸现在有钱了,说话脾性也硬气了不少,见江妈不同意,他还瞪了江妈一眼说:“孩子们都大了,过年要走亲戚,没有一双好鞋子怎么成?”
他自己只穿着普通的运动鞋,却给江妈从头到脚买了全新的,江妈这才脸上带了些笑意,回瞪回去,嘴上抱怨着:“你是有钱了就乱花,我跟你说,这次就算了,回去一分钱不许多花,家里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江爸嘴上说着:“是是是,钱都在你那,有你看着我想花也花不着啊?”
实际上他现在手里已经攒下了两三千块钱的私房钱了。
他想着回去给老爹老娘两百块钱,给江柏江柠交学费、生活费,还有松子,过了年虚岁都二十一了,他现在不念书了,可以先把对象找好,可以结婚了。
农村男孩子,大多二十一二岁就结婚了,早的,十七八岁说不定就当了爹。
在他们农村,都称这样的男孩子有本事,一分钱不花,就带了对象回来,还生了孙子孙女。
江爸还想给江爷爷江奶奶买件外套,被江妈和他大吵一架结束。
江妈的意思是:“老头子一年许多工资,他说让给他兄弟就让给他兄弟了,他自己都不在乎,你替他操那么多心?”
说到江奶奶,她更是不客气:“你老娘都分给嫂子他们了,自有嫂子他们管,我们管好我们分的这一个就行了!”
最终只给江爷爷买了衣服,没有给江奶奶买。
农村的婆媳关系,就像是一代代传下来,总是婆媳在内耗,婆婆自己是被打压着过来的,然后到了她当了婆婆,又开始打压儿媳妇,明明自己年轻时就吃过这样的苦,又一代代的传下去,让自己吃过的苦,再让儿媳妇吃一遍。
江妈刚嫁进江家时,就如此,两个个性强势的女人,都想当家做主,刚开始江奶奶还占上风,在江妈刚进入到一个新环境,不安与忐忑时,对外面人说:“我在地上画一个圈,我让她站在圈里,她不敢站到圈外!”
由此可见江奶奶那时候性格有多强势。
刚开始,江妈还能忍,可自她怀孕之后,就再也不想忍了,开始和江奶奶干仗,可一个孕期的女人,是她一生中最虚弱最无力的时候,又岂是江奶奶的对手。
村里对一个儿媳妇最大的贬低,不过是骂她好吃懒做,可江妈性格刚强不服输,哪怕怀孕七八个月了,还在地里干活,江奶奶说不了她懒,在村里到处说江妈是个好吃的婆娘,那时候确实物资匮乏,粮食少,吃的东西也少,家里也就过年的时候,能熬些糖稀甜甜嘴。
江妈在孕期多吃一口自家红薯熬的糖稀,都能被江奶奶从村头骂到村尾,骂她贪吃。
随着争吵一天天加剧,江妈在怀孕与坐月子的时候,受了江奶奶很多气。
都说月子仇可以让一个女人记一辈子,对江妈来说就是如此。
哪怕如今她的孩子都长大了,十几二十岁了,可江妈依然怨恨江奶奶,根本不愿意给江奶奶买衣服。
江爸是不懂江妈对江奶奶的仇恨的,甚至觉得江妈脾气实在太坏,对他妈也很刻薄,只是因为有私房钱,不愿与她吵,夫妻两个这才不高兴的带着大包小包的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从某种程度上说,江妈是个简单又单纯的人,就比如她在言语和行动上,就从不掩饰,她把江柠生下来的目的就是为让她帮两个哥哥,帮家里挣钱,将来给她养老这一事实,坦率到近乎残忍。
还是一个将‘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创他人’这个行为准则,无意识的发挥到极致,谁让她不开心,她就能吵到创飞每一个让她不开心的人。
江爸也是日常被她创飞的一员,她把江爸吵到终于不给江奶奶买衣服了,自己就开心了。
至于江爸开不开心,那又有什么要紧?她自己目的达到就行了。
江妈带上了她这一整年,每天切下来两大碗的鸡腿肉和鸭腿肉,别看每天余下来的量不多,一整年下来,愣是被她积攒了半蛇皮袋的腊鸡腿肉和腊鸭腿肉,全都是大拇指指节大小,晒干后足足有五六十斤,想到回去后,可以拿这个来跟亲戚们走礼,又体面又大方,江妈满满都是成就感。
随着距离老家越来越近,江爸被江妈创飞的不好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想象着自己回到家,家中三个儿女在家做好的饭菜,他拿出自己给他们买的新衣服新鞋子,儿女们看到惊喜的反应,还有宣布他们家趁着过年期间,要在老家建大楼房啦!儿女们围着他两眼放光时,脸上的笑容,他就越发归心似箭。
第131章 131
江柠和宋培风在获得了省赛一等奖后, 为了后面的集训,那段时间是每天都要来江爷爷的店里写两个小时。
现在江爷爷的店生意基本稳定下来,之前不是没有过被抢了生意的人, 想要来江爷爷店里闹事, 可一见到江爷爷那老态龙钟的样子,就很担心, 他们随手一推,就把江爷爷给推死了。
实在是江爷爷瘦的过于可怕,夏天他怕热,就每天穿个破背心和大裤衩,坐在竹子编的躺椅上, 摇摇晃晃。
那破背心被他洗的,拉的很长, 腋窝下面的袖洞,可以让来捣乱的人, 清清楚楚的看到江爷爷背心下的肋排,还有裸~露在外的,两条皮包骨头一样,细长的腿。
这都是他在江柠这里,被学校食堂和对面小餐馆的饭食养了一年的成果, 过去还要瘦。
加上吴城的严打一直没有停下过, 甚至更厉害的一次, 还和地下赌场的人出现了枪、战的恶性事件发生, 枪毙了不少人, 他们虽是开店的, 不是小混混,但也不敢对江爷爷怎么样, 只在语言上找了些茬。
可惜江爷爷就跟老僧坐定一般,一直躺在躺椅上,摇摇晃晃,安静的看着他们,然后用他那土到不能再土的水埠镇话,问他们是不是来买衣服的,还笑着和他们说:“要买衣服自己挑,这部分是二十九块九,这边十九块九,十二块九。”
来找茬的人:……
他们听不懂江爷爷的话,很凶的找茬,江爷爷好像也听不懂,因为在学校附近,不远处的街头就有警察局,他们还不敢在江爷爷的店里砸闹,最后见江爷爷店里衣服确实便宜,还有两个人一人买了一件衣服,又放了狠话走了。
江爷爷收了钱,依旧躺在躺椅上,乐乐呵呵的摇着,也没将这件事告诉江柠。
江柠在省赛结束后,就被安排进了省里的集训队,这次集训的地点,是省城新开了没两年的一所私立高中,硬件条件在这个时代算是非常好,全新的寄宿制宿舍楼。
这次进入省集训队的,吴中还有几人,可一中就只剩下江柠一个人了。
之后就是全国比赛,然后她和宋培风两人,又进入了冬令营。
这一届竞赛,不论是对吴中而言,还是一中而言,都是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
就连江柠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走到如此程度。
她一直都认为她数理化天赋不高的,她以为自己已经对自己有了足够正确的认知,但重生以后,又一次一次的刷新她对自己的认知。
然而她非常乐意接受这样的改变,接受这与前世完全不同的路,并享受其中。
所以在别人看来,她学习之余还要参加竞赛、写作,几乎将所有时间都安排的满满当当,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了,仿佛毫无乐趣,她自己却是乐在其中,享受着这简单的环境,享受每天学习新的知识,享受的体验着与全市截然不同的人生和生活。
她总觉得,人生到这个世上来,就是为了体验这世间所有不同的一切,悲伤、痛苦、快乐、亲情、友情、爱情,乃至这世间的一切,这样的感悟,也让她彻底接受了自己的过去,如果没有这些快乐的、悲伤的、痛苦的、黑暗的各种情绪,或许她笔下的文字也会更加苍白。
也因为她这种乐于接受这世界加诸于她身上的所有好的与不好的一切,她的眼睛总是明亮的,周身的气场总是昂扬欢快的,任何时候看到她,她抬头投来的目光,都是盈着笑意的。
还在少年时期的宋培风,遇上这样一个人,每日与她在集训队中朝夕相处的学习,感受着她身上磁场带给你的正能量,很难不被这样的人所吸引,每天只是看到她,都会不自觉的微笑,心情都会不自觉的好了。
你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负能量的东西。
刮风了,她享受风,下雨了,她享受雨,天晴了,她享受阳光,下雪了,她在灯光下抬头仰望满天飞雪时,眼底的笑意,听到有声音来,转头看向他时,等橙黄的灯光仿佛为她周身都笼罩了一层暖色,让他不自觉的向她靠近,走去。
年底的水埠镇上,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许许多多的在外打工的年轻人中年人,都回到老家,导致水埠镇上比平日里都热闹不知道多少倍。
江爸江妈从邻市到水埠镇上的中巴车上一下来,就听到不远处大喇叭的声音:“通通通通三十九、四十九、五十九甩卖了!”
早在到了邻市,听到了熟悉的乡音之时,归乡的亲切感,就盈满了江爸全身,让他整个人都洋溢在一种喜悦的情绪中。
江妈也很高兴,两个人下了车,就往江姑姑家的店铺走,越走,那‘江南制衣厂、江南制衣厂’的声音就更清晰了,挤过大街上的各种人群,他们看到很多人围在江姑姑家门口的铺子前。
去年他们就听说过这个‘江南制衣厂’倒闭了的事情,知道这里衣服卖的便宜,都不去下面街面上的铺子里买衣服了,纷纷来到江姑姑家门口。
至于为什么去年就倒闭的‘江南制衣厂’今年为什么还有衣服可以卖,管那么多呢?只要衣服是好衣服,价格是真便宜就行。
不过今年的衣服到底不是去年积压的库存了,虽也是今年订货会后剩下来的,今年不寄给江柠,到明年也是被积压的库存,可到底是今年的新款,价格比去年要稍稍贵上一些,但分摊到每件上,又贵不了多少。
衣服都是通过火车运送的,时间上虽长了些,但运费比本人去广市挑货选货,再经过批发市场的二道贩子过一手,要便宜多了,是以江柏他们还是有的赚。
是的,江柏也放假了,他放假后,一天都没有在沪市多待,就和童金刚一起,趁着年底,来各个集市的镇子上卖衣服。
如今的他已经长到一米八三,快赶上江爸的身高了,在这个南方城市,算是少有的高个子了,他和童金刚两人站在人群中,哪怕周围被人团团围住在买衣服,江爸依然一眼从人群中看到江柏。
他和江妈二人走到江姑姑家的院子里,将东西放到江姑姑家楼梯的中间段,防止外面的客人摸进来偷东西。
江姑姑看到江爸江妈,忙热情的喊:“二哥二嫂回来啦?啥时候到的?累了吧?赶紧过来喝口水!”
年底也是江姑姑最忙的时候。
江姑姑性情温和,在江家欠债难过,连过年身上都没钱的那几年,江姑姑没少私下给江妈塞钱。
是以江妈和江姑姑关系也很不错,这次回来的时候,她忘了给江姑姑买东西,此刻看到江姑姑,她才想起来,应该给江姑姑也买一件衣服的。
江妈向来是个勤劳朴实的,忙起身阻止江姑姑说:“你忙你的,我们自己倒水就行了,过年你都忙死了,还要来招待我们,我们不用你管,你只管忙你的。”
江姑姑在院子的走廊下支了个小桌子,用小碗装了一碗她自己腌制的嫩姜、香菜、萝卜干,香菜和萝卜干都用红油和黑芝麻裹着,看着就香。
她拿了两双筷子给江爸江妈,让他们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吃点菜,自己又到前面忙去了,还抽空喊了声:“柏子,你爸妈回来了!”
江柏忙着卖衣服收钱,只回头看了一眼,回了声:“哦。”又继续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