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妇女主任—— by张佳音
张佳音  发于:2023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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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胡和志没选上。
田桂枝等人和围观群众对赵柯升起的质疑霎时一松。
唯有赵二奶一家,笑不出来。
费劲儿忙活一场,落个选举行贿的名头,还没选上,莫说赵芳芳脸臊得通红,连赵二奶坐在地上都如坐针毡。
而赵二奶家院门口,赵芳芳父母躲在人群后听见社员们笑话他们家的话,赶紧缩回家去。
至于胡和志,好像凭空挨了一巴掌,“哐”地合上他那屋的窗户,再没打开。
“那你说啥行贿干啥?”
围观社员里,不知道谁嚎了一嗓子。
赵柯心想,虽然他们在中间像是被围观的猴儿,可围观的社员多了,总有几个好捧哏。
“我就是想提醒,情节轻没啥,但要是因为这个事儿,有什么流血事件,性质就上升了,属于错上加错。”
赵柯看向赵二奶,得到一个瞪眼,不以为意地说:“二奶,你真要去死啊?”
赵二奶中气十足,“谁不让我好,我就死给谁看!”
赵柯了解,“那这事儿,谁也不能日夜守着你,既然拦不住,我肯定尊重你的意愿。”
赵二奶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说啥?!”
赵柯贼善解人意,耐心地重复:“我尊重你。”
赵二奶顿时开始拍地,哭天抹泪:“这是啥妇女主任啊?咋这么不负责任~我命好苦啊!”
赵二奶这样闹着要死要活的人,才不是真想死,没准儿还怕死的很。
越有人拦,她只会越来劲儿。
赵柯没那么闲,去配合老太太唱大戏,转向田桂枝等人,“我不管你们谁选谁没选,收受贿赂就是犯错误,你们要是闹到动手,别以为能落到好啊。”
田桂枝等人面面相觑,先前跟丈夫吵得凶的女人金丽讪讪地说:“哪能动手。”
其他人也都附和说肯定不会动手。
既然不会动手,不会有伤亡,就都是小问题。
赵柯余光瞥见赵枫在人群里,冲他招招手。
赵枫……不想进去当猴子,但二姐的话不敢不听,乖乖走出来。
“回家去把我喝水的茶缸拿过来,再给我拿个板凳。”赵柯想到亲妈也在,改口,“拿俩。”
围观的常山嫂子问:“赵柯,你要板凳干啥?我家有,我家近。”
赵柯笑呵呵地回:“这不是还没吵出结果嘛,我在旁边儿监督着,省得动手。”
“啊?”常山嫂子懵,“还吵啊?”
赵柯笑而不语。
赵枫懂,立即招呼他的朋友,先去常山嫂子家借一条长板凳。
朋友就是上回撺掇赵枫要工作的小子,叫朱建义。
朱建义跟赵枫脱离人群,回头望一眼,怀疑地说:“赵枫,你二姐这样的,能嫁出去吗?”
赵枫瞪他,“我二姐咋了?多讲理。”
这是讲理?
朱建义先搬着长板凳回来,轻放在赵柯身后,然后看着她单手拖着板凳到道边儿上,一屁股坐得瓷实。
一副真要看着人吵的架势。
朱建义:“……”
这谁能吵下去啊?
赵柯相当自在,拍拍身边的位置,抬头喊:“妈,来坐啊。”
“……”
余秀兰别开眼,我不是你妈,别喊我。
这时,人群后——
“让一让,让一让。”
赵枫一手握着茶缸把手,一手死按着茶缸盖,举在头顶,挤进来,快走递到赵柯面前,“二姐,苞米须子泡的,给。”
赵柯接过来,问:“妈不坐,你坐不?”
这几家已经在村子边缘,她坐在十字路口通往村外的那一条路口上,就是说,其他三条路口都可多人,就这儿只有她一个。
这场面,不亚于上午生产队大会万众瞩目。
赵枫可坐不住,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不用……”
然后迅速退回到围观人群中。
无所谓。
这个热闹,今天赵柯一定要看。
赵柯一个人滑到长板凳中间,端着白茶缸,翘起二郎腿,冲赵二奶、田桂枝她们说:“二奶,田婶儿,你们继续。”
她说完,打开茶缸盖儿,嘬了一口,吃一嘴玉米须子。
赵柯干不出再吐回茶缸的事儿,就噗噗吐到脚下,然后抬头疑惑地看向众人,好像在问:咋还不吵?
在场众人:“……”
她哪像个监督,分明就是个看猴戏的,还坐在贵宾席。
可谁好好的人乐意当耍猴戏的?
赵二奶都唱不下去了,从地上爬起来站在孙女旁边儿,更别说其他脸皮没那么厚的。
金丽刚才跟家里男人吵,嘴硬说“不还”,主要是因为男人那态度鼓火,其实也不是咬死了不能还。
她看看其他几家,又扫一眼围观看笑话的人,干笑着走出来,说:“那什么……赵柯是高中生,有文化,说得有道理,收东西确实不对,我还也行,但我肯定不是因为没选胡和志理亏啊。”
这个台阶,其他几家对视一眼,赶紧也都下了,纷纷说了相同的话:还可以,不能说他们是因为心虚。
田桂枝着急了,“你们干啥啊?凭啥还啊?”
到嘴的东西,她不愿意吐出来。
赵二奶也急,“就得还!干啥不还!”
要吵了吗?
赵柯端着茶缸,微微前倾,期待地注视两人。
围观的人受她感染,也都兴致勃勃地看两人,还有好事儿的各站一方,两头鼓动——
一会儿站田桂枝:“就是,凭啥。”
一会儿帮赵二奶:“别人都还,你好意思不还吗?”
主打就是一个烘托气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赵二奶、田桂枝两家人:“……”
生产队这些人咋突然这么讨厌?
赵芳芳悄悄扯扯赵二奶的袖子,小声说:“奶,捞回来一些得了,别让人看笑话了。”
赵二奶嘴硬,“我不怕人看!”
赵芳芳咬唇,“我累了。”
赵二奶一听,赶紧扶着她,“肚子没事儿吧?”
赵芳芳摇头,又喊了一声:“奶……”
赵二奶一脸勉强,摆摆手,冲着田桂枝说:“行了行了,我就当接济乞丐了!”
围观群众嘘:“切——”
但田桂枝没让人失望,火冒三丈:“你说谁乞丐!”
围观群众又目光灼灼地看着。
田桂枝男人一把拽走她,“行了行了,咱们跟一个老刁太太计较什么。”
围观群众满脸扫兴,重又转向赵二奶,期待她的反应。
赵二奶确实恼火了,可教他们这么一搞,发火也不是不发也不是,狠狠瞪向周围,骂:“裤|裆里撒盐了吗?滚滚滚!”
众人嬉笑,慢慢散开。
怪没意思的。
赵柯坐在长板凳正中,一口一口喝着玉米须水,没动弹。
怎么就不吵了呢?
她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当个纯看热闹的人了?是不是享受不到单纯看热闹的快乐了?
赵柯端起茶缸,慢悠悠喝一口,惆怅:果然什么乐趣变成工作的一环,都会变得枯燥无味。
“啪!”
“啊!”
赵柯后脑勺突然遭受一击,慌忙拿远茶缸,水还是洒到鞋子上,“妈,你打我干啥?”
余秀兰叉腰,“别在这儿装大爷了,赶紧把板凳还给常山家。”
还有社员没走远,常山嫂子也在看她们笑。
赵柯对他们回以一笑,转头对亲妈抱怨道:“余秀兰同志,我得批评你,这是在外面,你这不是妨碍我在社员中建立威信吗?”
余秀兰手痒,但考虑到她现在是妇女主任,忍住了,“行了行了,我以后不在外头打你了。”
赵枫凑过来,为自己争取权益,“妈,以后也给我在外面留些面子呗?”
余秀兰对他只有一个字:“滚。”
“……好嘞。”
赵枫抱起板凳,狗腿子一样先走一步。
赵柯端着茶缸不紧不慢地往家走。
余秀兰看不惯她摆那老干部的样子,翻了个白眼,随即忍不住失落又骄傲地想:赵柯没啥正行,可说不准,这个妇女主任比她干得好……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子,晚上十一点更新,会发个肥章。
关于男主的评论,回应一下。
按照常规意义上,跟女主有感情线的角色是男主的话,本文男主就是傅杭。
不过本文主剧情,设定里赵柯是绝对主角,然后生产队群像,感情戏只占小篇幅。
提前告知一声,不能接受的读者可以及时止损。

赵村儿不大, 屁大点儿热闹挨家传,甚至用不上一顿饭的功夫。
知青点和赵二奶他们几家在一趟道上,知青们没凑近围观,站在知青点外头观望。
人群散了, 他们也基本弄清楚发生什么了。
老知青邓海信挺不屑, “这些村民, 整天就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儿叽歪。”
另一个老知青刘兴学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附和:“他们没受过多少教育,所以才粗俗不堪。”
苏丽梅也用撒娇的语气抱怨:“下乡之前,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偏僻的地方, 一进村子, 又破又脏……”
“你思想不端正。”
方静的话突然插进来, 气氛一下凝滞。
方静瞥一眼男知青屋子,更加义正言辞地批评:“文件上说,知青下乡,是要扎根农村, 缩小、消灭差别的, 越是条件艰苦,越是应该担负起知青的责任,帮助农民,怎么能嫌弃?”
明明是邓海信和刘兴学起的头,她偏偏只对着苏丽梅一个新来的女知青指责。
苏丽梅又气又委屈。
她长得秀气,在男青年面前总是娇娇柔柔的, 现在要哭不哭的模样, 格外惹人怜。
邓海信和刘兴学两个男知青都目露怜惜。
刘兴学开口维护苏丽梅:“方静, 丽梅就是说说, 你别上纲上线。”
邓海信也替苏丽梅说话。
苏丽梅被维护, 情绪缓和,反驳:“我说什么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难道还要无视事实,满嘴假大空吗?”
这时,庄兰从屋里出来,打圆场:“算了算了,都住在一块儿,别吵架伤感情。”
苏丽梅噘嘴,“又不是我找事儿……”
方静低垂的眼里十分不愉,但余光瞥向屋子,又露出满意来。
傅知青跟这些普通男青年不一样,不会受苏丽梅那种女人迷惑。
她默不吭声地回屋。
苏丽梅看着她这奇奇怪怪的样子,气得跺脚,“她好不尊重人。”
庄兰拉拉她的手腕,“消消气儿。”
苏丽梅在男知青面前要保持形象,反拽着庄兰的手,走到外头,才又开始抱怨:“说得好像她不嫌弃似的,对咱们都不正眼瞧一下,还不是看傅知青条件好,就贴着他。”
这话,庄兰没法儿回,只能劝说:“还是少说两句吧,咱们都下乡了,别想太多,先努力在生产队立足是正经的。”
苏丽梅心情不好,“我想回城,你不想吗?”
庄兰沉默,“我不知道回哪儿。”
那个生她的家,根本没有她的位置,他们迫不及待地将她扫地出门。
苏丽梅想到庄兰下乡时简陋的行李,又从来没有家人的信件,神色有些尴尬地安慰:“要是有条件不错的对象,在农村组建家庭也行,那个对你挺上心的赵枫,其实也挺好的……”
庄兰脸色微红,随即摇摇头,“我想先自给自足。”
只要能岔开话题就好……苏丽梅暗暗舒一口气,注意到她手里拿着本子,问:“你要出门吗?”
庄兰点点头,“我得把备课本还回去。”
她说完,返回到院儿里,拎起房檐下的筐,出门往赵柯家去。
赵柯家柴火齐刷刷地摆在墙外,围出个高高的柴火墙,一眼就能看出家里都是过日子的利索人。
庄兰提前打听过赵柯家的位置,准确找到地方,站在院外,提高音量喊人:“请问有人在家吗?”
赵枫听到声音,第一时间蹿出屋子,惊喜不已,“庄知青?!你快进来!”
他眼睛太亮,狗见了骨头似的,庄兰有点儿扛不住,眼神躲闪,摆摆手,“我找你二姐,不进去了。”
赵枫瞬间失落,“不是找我啊。”
“咳。”庄兰压下莫名生出的负罪感,点点头。
赵枫转头,冲赵柯的屋子怪声怪气地喊:“赵主任,找你的。”
赵柯人没出现,声音先从屋里传出来,“赵枫,你是不是皮痒了?”
赵枫何止是皮痒,他现在牙也痒,酸的。
赵柯出屋看见是庄兰,顶着他幽怨的目光,走到院外,“庄知青,来还本子?”
庄兰装作赵枫不存在,尽量忽视他的眼神,对赵柯道谢:“谢谢你的本子,我想你家应该要用,就尽早送回来了。”
赵柯接过来,垂眸扫了一眼。
保管的很好。
庄兰又赶紧递上筐,“我采了点野菜。”
筐里只有半筐野菜,个头也不大,赵柯估计她采到这些不容易,便婉拒,“没事儿,不用那么客气,你留着吧。”
庄兰坚持,“你就收下吧,要不然我以后也不好意思来麻烦你。”
赵柯听得相当耳熟,她跟人套关系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万金油话。
庄兰有些紧张地捏紧筐把手。
赵枫想出声,碍于二姐的威严,又忍住了。
赵柯还是决定接受庄兰的示好,“那就谢谢你了。”伸手接过筐,顺手塞到赵枫怀里。
庄兰脸上露出笑意,“不用不用,我也没有别的东西能当谢礼的,你不嫌弃就好。”
赵枫进去倒野菜,赵柯随口问:“村子附近都没什么野菜了,你去哪儿采的?”
庄兰回答:“往东走了一二里地才挖到这些。”
“你一个人?”
庄兰点头。
小说后期,庄兰有一次单独去公社,在荒郊野岭碰到了坏人,差点儿受欺负。
现在还敢一个人去挖野菜……真的挺没有安全意识的。
赵柯出于良心,提醒:“现在乡下的闲散人员越来越多,你是生面孔,又是姑娘,出村子最好还是跟人结伴,不要单独一个人。”
“我以为白天没事儿……”庄兰一顿之后,顺杆往上怕,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来没多久,跟村子里的人不熟,以后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
主动的人,确实更容易抓住机会。
不过这次,赵柯并没有答应,“我以后要去队委会,可能跟她们在一块儿的时间会少很多,你想结伴儿,得自己去问村里的姑娘们。”
庄兰也知道她想融入村子,可能没那么容易,失望但也不算太失望。
赵枫拿着筐回来,半遮半掩地递给庄兰。
庄兰接过来时没往里看,与姐弟二人道别,走出一段距离,才注意到筐里多了两块儿硬糖。
肯定是赵枫放的。
之前赵枫给她的糖,她都放起来没动过。
庄兰赶忙转身,想要还回去,可姐弟俩已经不在院门口。
难道要扔回院子吗?
赵家邻院有个大娘看她好几眼了,庄兰握着两块儿糖犹豫一小会儿,还是走了。
直到半路,没人注意,庄兰才低头盯着手里的糖。
许久之后,她缓缓扭开糖纸,将糖块儿放进嘴里。
一瞬间,口腔分泌出大量的唾液。
庄兰眼睛泛酸。
小时候,家里的糖只有弟弟能吃到,她只偷偷捡过弟弟的糖纸,舔了一口。
印象里,特别甜。
原来真的很甜……
赵柯家——
庄兰一走,余秀兰就从屋里走出来,不高兴地问:“你俩咋跟新来的知青搭上的?”
赵枫肉眼可见的心虚。
有点儿什么全写脸上了,一点儿藏不住事儿。
余秀兰目光一下子锁定在他身上,逼问:“赵枫,你说,是咋回事儿?”
赵枫压力巨大,看向姐姐,求救。
“妈,每次知青来,咱生产队老老少少哪个不新鲜一阵儿,他以后不会往知青点凑的。”赵柯趁机给弟弟埋个小坑,“是吧,赵枫?”
赵枫想说不是,但看着亲妈的黑脸,还是憋屈地点了下头。
余秀兰依旧很严肃,“你最好别让我逮到跟知青有啥,否则腿给你打断!”
赵枫干笑,“也没这么严重吧?”
“别嬉皮笑脸!那些知青一门心思回城,有机会就头也不回地跑,一点儿良心没有。”
赵枫反驳:“也不是所有知青都没良心,顾校长和吴老师不就挺好的吗。”
“有几个顾校长和吴老师那样儿的?”余秀兰语气越来越差,“斜对门儿的王英慧,为了个知青,爹妈气死了,她一个人带个孩子,现在过得多难?西头刘广志先前娶那个知青媳妇,抛下个傻儿子也走了;还有赵芳芳,嫁给胡和志,大着个肚子还得伺候他……”
她说的桩桩件件,都是赵村生产队的社员们对大部分知青有偏见的理由。
赵枫还想说两句,赵柯打断:“妈说得有道理,咱们跟知青是两路人,凑不到一块儿。”
“我还没说你。”余秀兰看向赵柯手里的备课本,用力戳了她脑门儿两下,“你咋这么大方?你姐的东西凭啥借给别人?她还跟你竞争。”
“姐在家也会借的。”
“你要是不让借,你姐才不会借。”余秀兰瞪眼,语气凶悍,“拿来!没收。”
赵柯:“……”
想要备课本就直说,拐这么大个弯子还翻旧账……
“课本也给我拿过来。”
赵柯乖巧地回屋取来课本,交给她。
余秀兰翻了两下课本,不自觉地愁眉不展,抬眼发现赵柯和赵枫都看她,恼羞成怒地说:“还不该干啥干啥去,在这儿杵着干啥!”
赵柯和赵枫立即动弹,去的方向相对,差点儿面对面撞在一起。
俩人及时稳住,各自往两边迈了一步,迅速错身回屋。
等到他们不在眼前了,余秀兰又看向课本,苦着脸叹气。
这书咋教啊?总不能耽误孩子吧?
余秀兰忍不住低声骂:“这都是个啥事儿啊……”
与此同时,双山公社——
李大胜捯饬得溜光水滑,出现在轴承厂大门外,不住地向厂里张望,越来越向大门靠近。
“你!哪儿来的?!”
门卫从他出现就一直注意着他,在他脚即将踩进大门前,大声呼喝,“这里外人不能随便踏进来!”
李大胜怂地立即收回脚,退后好几步,才整整领子,扬起下巴说:“我来找我对象。”
门卫问:“你对象是谁啊?”
李大胜毫不心虚地大声说:“我对象叫赵棉,赵村生产队的。”
“赵棉?!”
赵棉一进厂,就引得整个厂的男女青年注意,门卫天天看见她,当然熟悉。他上下打量李大胜,怀疑:“你真是她对象?赵棉不是没有对象吗?”
李大胜对这样的眼神有应激反应,好像在贬低他质疑他,不由地攥起拳头,压着火气,语气仍然有些冲:“咋?赵棉说她没有对象?”
赵棉当然没说,都是别的工人传出来的。
不过门卫看李大胜这反应,就像是因为赵棉没承认他的存在而气愤,忍不住心里嘀咕:难道赵棉真的有对象却隐瞒了?
时间在门卫时不时扫向“赵棉对象”以及李大胜的迫切等待中流走。
工厂下班的大喇叭响起,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们鱼贯而出。
这身蓝工装,代表着铁饭碗,平时走在路上都要被人羡慕嫉妒。
当初轴承厂建分厂,越过几个县,选了地理位置比较有优势的双山公社,带动了整个公社发展。
而厂里很多工人都是分配回来的转业人员,剩下才是面向整个公社招收。
双山公社地理面积大,到各生产队,很少有社员能抢到名额,李村生产队也只有一个,每次社员们提起他,满口都是夸赞羡慕。
李大胜以前羡慕嫉妒,不过现在想到以后他也能这么光鲜,面上的笑容就越来越灿烂,使劲儿往里张望。
有不认识他的工人路过,奇怪地看他一眼就走过去。
也有认识他的人——李村生产队长的儿子李大富看见他,停下来询问:“李大胜,你怎么在这儿?”
他们俩差好几岁,李大富又是别人家的孩子,其实不怎么熟悉。
李大胜却忍不住炫耀道:“我来等我对象。”
“你对象?”
李大胜自得地点头,瞧见工厂里走出来的倩影,双眼一亮,挥手,嗓门儿特别亮地喊:“赵棉!赵棉!我来看你了!”
李大富听到名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意外极了。
李大胜的虚荣心强烈满足,动作幅度更大,嗓音也更高。
不止李大富,好多下班要回家的工人们也都停下来,好奇的视线在赵棉和他之间来回转。
赵棉被小文挽着手,正听她说话,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抬头看去。
可一看清楚是谁,赵棉的眉头便轻轻蹙起。
李大胜怎么在这儿?
小文问:“棉姐,这人是谁啊?”
李大胜的声音没有停下的意思,赵棉心情有些不好,轻声解释:“之前长辈介绍的对象,我家里拒绝了……”
小文听赵柯说过她和赵棉换工作的经过,恍然大悟,然后皱眉,“那这人来厂里干什么,影响多不好。”
此时厂子大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工友,赵棉快步走过去,客气地说:“李大哥,你来找我的?有什么事儿别挡在门口,我们去旁边说吧。”
门卫的眼神顿时有些异样,还真的认识?
而赵棉背人的举动,在他看来就是心里有鬼。
真没想到她是那样的人……
李大胜伸手,想要去拉赵棉的手。
赵棉躲开,轻斥:“你干什么!”
有几个男工友警惕地看着李大胜,蠢蠢欲动,随时要上来英雄救美。
李大胜不喜欢这些男工人看赵棉的目光,掩住心里的暴虐,故意作出一副受伤的神态,“赵棉,你怎么这么问,我是你对象,当然是来看你的。”
周围顿时喧闹起来。
先前几个眼神警惕的男工友眼神也变了,探究地看着两人。
赵棉气得涨红脸,“什么对象,我跟你只见过一面,你怎么胡乱说坏我名声?”
旁边,喜欢赵棉的男工友听赵棉说“只见过一面”,表情松了松。
“什么只见了一面?”李大胜不敢置信的声音挑的十分高,确保周遭的人全都能听见,“咱俩相了对象,你家要我家给三转一响和一百块彩礼,我爹妈都答应了,你怎么进厂就变了?!”
周围瞬间议论声更大——
“三转一响和一百块,这聘礼可真贵!”
“这么好的条件都要变卦,怎么想得?”
“估计是想钓更好的……”
“不过人家长得好看,也正常。”
议论中夹杂着不怀好意的揣测,尤其在看向赵棉和那些对她有好感的男工友时,带着各种意味。
那些男工友也不禁怀疑起来,赵棉平时是不是在故意吊着他们。
赵棉急切地反驳:“我没有,我家也根本没有要过聘礼,他胡说的!”
小文在旁边义愤填膺地帮腔:“明明只是相过一次面,棉姐家里就拒绝了,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李大胜理直气壮地质问她们:“你们说没有就没有,我俩私底下明明不是这样的,我们还……你对得起我吗?!”
他刻意说得含糊,好像两个人已经有什么。
反正也没有人知道真相,李大胜咄咄逼人,就是要做实了两人的关系。
他故意语气沉痛地说:“我们生产队有人说你嫌贫爱富,你告诉我,不是这样的,是吗?”
赵棉百口莫辩,脑子发懵,笨嘴拙舌的完全不知道怎么才能反驳他的话,只一直重复着“我没有”。
周围的声音越发刺耳——
“平时装得跟什么似的,没想到是这种人。”
“真看不出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们别瞎说!”小文愤怒地瞪向周围的工友们,“他胡乱说几句,就是真的了?你们没有分辨能力吗?!”
有个三十来岁的女工,一直看不惯长得漂亮的年轻女孩儿招蜂引蝶,意有所指地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成天打扮得招人眼,谁知道她私底下作风啥样。”
小文气得快要哭出来,“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不是女人吗?”
那女工理所当然地回她,“就是因为我洁身自好,才说句公道话。”
李大胜眼里闪过得意,转瞬又变了一副嘴脸,维护起赵棉,“你们别这么说她,她不是这样的人,她没准儿只是被人带坏了。”
带坏了就要扭正,至于怎么扭正,李大胜以后自有办法。
赵棉面对越来越荒谬的局面,手足无措,又一次恨起自己的无能,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没有办法……
她仿佛陷入到旋涡之中,所有人的面孔变得越来越扭曲……
“都围在这儿干什么呢!”
人群后,于师傅严厉的声音突然响起。
工人们害怕地回头,紧接着让出一条路。
于师傅冷脸走进来,问赵棉:“怎么回事儿?”
赵棉恍惚地侧头,却是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小文见到了能够撑腰的人,气愤地说清楚事情经过。
于师傅听完,丝毫没有怀疑,就厌恶地看向李大胜,喊门卫:“有人在工厂闹事,不知道赶走吗!”
她是分厂请来的技术骨干,厂长都很客气,门卫连忙应声,拨开人群挤进来,推搡李大胜,“你快走吧!”
李大胜没想到突然来个人,局面一下就不受他控制,甩开门卫,愤怒地质问:“你是谁,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人?我要跟你们领导举报你们!”
“我就是他们的领导。”于师傅冷冷地说,“你要是再继续闹事,诋毁我们厂女工的名誉,我们有权利送你去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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