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儿,常山嫂子打圆场,岔开话题:“那啥保证书,管用吗?”
生产队社员闹矛盾和解的时候,也签过字儿,可以后该吵还是吵,妇女们都有些怀疑。
这时候赵柯和赵枫骑车出现在村口,妇女们有人打量他家的车子,有人问起保证书。
赵柯就给她们随便讲了讲。
至于有没有用,她说的很直白,“这些东西,肯定是有比没有强,要不然有地儿说理都不占理。”
她这么一说,妇女们纷纷点头。
赵柯得去队委会跟大队长说一声儿,离开老槐树后,在路口跟赵枫分开。
大院儿井边,有两个人在打水。
男青年五月份就只穿了个粗布坎肩,粗壮的手臂露在外面,摇动摇柄时,手臂上的肌肉隆起。
旁边,皮肤有些黑的姑娘害羞地不敢看。
男青年倒水的时候故意留个底儿,拎起来的时候水洒到胳膊上,就以不方便擦为借口,求着姑娘给他擦。
姑娘半推半就地拿手绢儿给他擦,动作特别轻。
男青年胳膊痒,逗她,“你咋摸我?”
“谁摸你?”
姑娘气得伸手去打他,才打了两下,手就被另一只大手攥在手心。
她使劲儿挣,挣不开,就去瞪男青年。
男青年不松手,盯着她傻笑。
两个人对视,眼神越来越绵,姑娘终于羞的撇开眼,却也不再往回抽手,任他攥着。
气氛越来越暧昧……
“王四哥,冬妮儿,打水呢!”
爽朗的女声忽然冒出来,俩人吓了一跳,一下子弹开。
男青年无头苍蝇似的左左右右,目光落在井上,一把抓住摇柄,快速摇动。
而冬妮儿手一下扯扯衣服,一下又摸摸辫子,羞的脸蛋儿黑红,“诶呀~”一跺脚,匆匆跑开。
“诶——”
赵柯一只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抬起来想叫住她,可冬妮儿跑得太快,人影儿已经没了。
她就转向在场另外一个人,疑惑地说,“你俩不是一起来打水的吗?她怎么不等你?”
被赵柯叫作“王四哥”的男青年,大名王向平。
王向平炸了毛一样,语速飞快地否认,“没有,我们不是一起来的。”
赵柯挑眉,指指井绳上挂的空桶,“四哥,没打上水。”
王向平这才注意到他摇了个空桶,立马松手,赶紧挑起地上两个水桶,“我够了,我走了。”
赵柯看着他可疑的背影,好笑。
邻居一起来打水,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一看就有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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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柯跟赵新山说了公社的事儿。
赵新山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处理的, 这事儿要搁他身上,证明送到轴承厂也就结束了,根本想不到其他的。
不止他,估计大多数人都得是这么处理。
毕竟确实没什么好办法。
目前这个结果, 已经是他们能力范围内最好的。
赵新山很自然地归结于“女人心细”, 夸了赵柯两句, 说:“生产队没啥事儿, 你先回家吧。”
赵柯半点儿不推辞,回家换了身衣服, 四肢舒展地躺在炕上。
赵枫没在家, 他骑着自行车显摆去了。
他们家买第一辆自行车, 是为了赵柯来回方便, 全家节衣缩食的积蓄全都搭进去了,当时还欠了点儿,后来用赵柯的工资还的。
赵枫只能偶尔骑到,还得背着余秀兰同志。
现在不一样, 他们家有两辆了!
虽然不是他的, 但他肯定有很多机会骑啊。
“来回我和我二姐一人一辆,我要不是等我二姐,我一个半小时就能骑回来。”
朱建义伸手摸自行车头,羡慕地说:“借我骑骑呗?”
其他人也都有想法,一个劲儿地说好话。
赵枫很爽,扬着下巴, “你们没骑过, 小心点儿, 磕坏了我妈指定不放过你们。”
更不会放过他。
朱建义等人对余秀兰的大嗓门儿全都心有余悸, 纷纷保证。
至于为啥不是赵柯不放过他们, 赵柯不好惹是不好惹,但她很大方,从来不会在这些东西上计较,还会带着他们玩儿。
当然,也会经常替她背锅。
赵枫怕太多人瞧见,被亲妈知道,就和朱建义他们转移到知青点后面的小路上。
为了保护车胎,几个小子飞快踢走路上的石子,然后才兴奋地冲向自行车。
他们争谁先上,争得厉害,最后赵枫指定了顺序,这才罢休。
赵枫全程扶着后车座,“人摔了无所谓,弄坏自行车不行。”
偏偏朱建义他们几个小子完全赞同,骑得开心,也特别小心。
他们声音不小,知青们听见,就到后窗户看。
男知青那头,刘兴学和邓海信明明嫉妒,还要说村里的青年“没见过世面,不就一辆自行车”。
林海洋本来也笑呵呵地跟他们一起看热闹,听了几耳朵,就有点儿不舒服了,回到傅杭身边。
傅杭在看笔记,头也不抬地说:“世界有很多面,我们也是来乡下见世面的。只是生在城市,见过不一样的世面,并没有跳出眼界的局限,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
刘兴学和邓海信瞬间脸红脖子粗,羞愤难当。
而林海洋一下子明白他哪儿不舒服了,连连点头,“知青下乡本来就是要教农民知识,也跟农民学习农业,一起提高农业技术嘛。”
隔壁,苏丽梅羡慕地说:“赵枫家现在是生产队条件数一数二的了吧?两辆自行车,三百块,爹上工还给人看病,妈在生产队小学当老师,大姐在工厂,二姐是妇女主任,赵枫自己每天也能挣个人最多的工分……”
苏丽梅越数越是羡慕。
其实城市里也有很多人穷的吃不上饭,方静家里就是,她来赵村下乡之前都没吃过几顿饱饭,年底分到粮家里甚至还要来信让她寄回去些。
庄兰比她好不到哪儿去,但要是跟赵枫成了,以后就会过得比她好。
方静侧头看庄兰,满眼忌妒。
苏丽梅都有点儿嫉妒了,看着庄兰说:“赵枫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将来这些东西都是他的,要是能嫁给他,你以后肯定有福。”
庄兰咬咬唇,眉头也皱起来。
方静见了,忍不住嗤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吗?你还挺虚伪的。”
苏丽梅不高兴,“你说谁虚伪呢?”
方静:“关你啥事儿!”
庄兰隔开苏丽梅和方静,对方静认真地解释:“我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是觉得丽梅说的不全对,赵枫家很重视女儿,他们家说不定……不会都给儿子。”
方静冷笑,“怎么可能!”
庄兰也知道她这么想有点儿奇怪,所以才会有刚才的表现。
她以前一直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像她家里一样,儿子才是最宝贝的,女儿是草,是保姆,是需要的时候“卖”出去顶事儿、回钱的工具……
但赵枫家好像不一样。
庄兰重新面向窗外“可不可能,看呗。”
赵枫好像察觉到什么,扭头看向知青点,然后大力挥手。
朱建义他们看见窗边的女知青们,冲着他起哄,赵枫脸红,扑上去打他们。
一群正值青春的小伙子扭打在一起,嘻嘻哈哈。
庄兰羡慕地看着,她羡慕赵棉一个姑娘被家人维护,也特别希望他们家真的不一样。
起码告诉她,这个世界并不是她以前看见的那样,一塌糊涂。
五点左右,村里不少人家烟囱开始冒烟。
赵枫喊停众人,要回家去做饭。
其他人还意犹未尽,朱建义嘟囔:“你二姐是女的,本来就应该她做饭,咱们再骑一会儿呗?”
赵枫推了他一把,“这话你去我二姐面前说啊。”
朱建义不敢,只能不舍地看着赵枫骑走自行车。
赵枫回到家,探头探脑地望了一圈儿,只有赵柯骑那辆自行车安静地立在院子里,紧张的脸瞬间露出笑。
回来的及时,爹妈还没回来。
赵柯屋子的窗户紧闭,声音却忽然传出来,“记得擦干净,别让妈抓住你的小辫子。”
赵枫收到,欢欢喜喜地停好自行车,做饭的间隙,哼着歌把两辆自行车全都擦得锃亮。
余秀兰和赵建国晚饭前回来,第一时间直奔自行车。
赵枫还给自行车抹了油,胆大气粗地从俩人身边儿来回来回地走。
余秀兰果然没找到毛病说他。
晚饭时,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起赵棉的状态,全都浮上笑容。
赵柯随口说起落水的事儿,“我姐好像忘了是她救的我,一直在心里压着这事儿。”
余秀兰生气,“她咋不说呢!一家人藏什么话,心思那么重!”
可赵棉就是那样的性子,全家人都清楚。
而余秀兰一提这些旧事就止不住气,“你奶那个人,别看裹着个小脚,可能干了,偏偏她自己当牛做马伺候你爷也就算了,还要求别的女人都像她一样。”
“我都说了几百遍,她没时间干家里头活儿,就等我和你爹下工回来干,她倒好,怕你姥,不敢对我说嘴,可生怕我让你爹干这些,私底下净折腾你姐。”
过日子不能总翻旧事儿,可余秀兰说话,赵建国是一点儿不敢吱声。
亲妈,他确实不能咋样她,而且他要是立场摆偏,老太太更看妻女她们不顺眼,就只能私底下加倍对余秀兰和俩姑娘好。
赵枫是受益的人,也不敢抬头,低头使劲儿扒饭。
余秀兰气不顺,瞧见骂了一声:“闹饥荒呢!”
赵枫立马放慢速度,冲亲妈讨好地笑。
余秀兰气着气着又忍不住抹眼泪儿,“那条河就那地儿浅点儿,下头生产队挖深了壕沟,你要是冲下去,肯定就没了。”
小说里,这个孩子确实没了,赵家几个人都深受打击。
大概是因果相连吧……
赵柯拍了拍她的后背,“现在不都好好的吗,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余秀兰在儿女面前哭很没面子,使劲儿抽了一下鼻子,忍住泪,“你姐儿俩被救回来,都发烧了,但你姐比你还严重,你姥说她惊魂儿了,天天给她掐后背,我就说你姐后背那青迹肯定是她掐的,她还不承认。”
赵柯升起那点儿小情绪一下子断了,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你们别不信。”余秀兰跑偏还不自知,振振有词,“我有证据,拴柱儿刚过继到你建发叔家的时候,晚上老惊闹,后背也让她掐青了,大家伙都知道。”
赵柯对这么没有科学依据的事儿持怀疑态度。
不过刘三妮儿同志可真万能啊。
她不在村里,村里还有她的传说。
赵枫好奇,“拴柱儿哥背上也有青迹吗?”
余秀兰:“肯定有。”
赵枫太好奇了,第二天上工,特地凑到赵栓柱儿身边儿,问:“拴柱儿哥,你后背上有青迹吗?”
赵栓柱儿听到他这莫名其妙的问话,憨厚的脸上满是茫然,“哈???”
赵枫目光在他后背打转,“我能看看吗?”
赵栓柱儿:“????”
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抱住自己。
他当然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给赵枫看,手慌脚忙地往田地里钻。
赵柯作为妇女主任,不能脱产,今天被安排上工。
她表面平静,路过赵栓柱儿的时候,眼神也忍不住往他后背上飘。
到底有没有青迹?
而傅杭站在上工的知青们旁边,看见赵柯,就不自觉地多注意几分,发现她总看一个高大憨厚的男青年,心里莫名不舒服。
最近的活儿主要是补苗和薅草,大家各自往自个儿分到那块儿区域走。
涉及技术的,赵柯不行,就只能薅草。
得顺着垄沟捋,一趟薅一左一右两条垄沟的草。
赵柯刚开始走着,看见草就弯腰薅,速度也挺快。
她左边儿垄沟的是赵萍萍,赵萍萍跟赵栓柱儿是一家子姐弟,之前还帮赵柯拉过票。
赵萍萍好几次跨过来薅掉她落下的草,终于提醒:“赵柯,你没薅干净。”
赵柯回头,看见赵萍萍站在她负责的垄沟里,手里还拿着挺大一根草,尴尬地摸摸鼻子,“谢谢你啊,萍姐。”
赵萍萍笑,“没事儿,就是薅不干净的话,你就白忙活了。”
于是赵柯慢下来,仔仔细细地瞧,但是反复弯腰起来,刚一个来回儿,她就受不了了。
尤其太阳慢慢升起来,她脑袋上还戴了一顶大沿草帽,汗顺着头往下流,灰和汗在脸上和泥,一道一道的,格外狼狈。
赵枫过来看她,站在地头离老远冲着她喊:“姐——你慢慢干,能干多少干多少,一会儿我过来帮你。”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有妇女直接笑话赵柯:“学生妮儿干不了吧?”
赵柯现在相当能理解知青的感受,苦笑。
她又热又累,也不在乎形象了,干脆在众人的笑声中跪下,学有的社员,爬着薅草。
跪天跪地,也不算膝盖软。
不过别说,腰还真没那么累了。
至于速度,强求不了了,她就是干活不行。
晚些,赵芸芸穿了一身旧衣服,在地头问了人,按照那人指的方向进地里找。
但她找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赵柯,就喊了一声:“赵柯!”
“诶。”
就在赵芸芸前面几条垄的位置,四肢并用向前的人倏地直起身,就像地鼠突然从洞里冒头。
赵芸芸没想到这是赵柯,看着她脏兮兮的脸,大笑:“你看你造的,哈哈哈……”
赵柯一屁股坐在地上,摘下草帽边扇风边有气无力地问她:“你怎么来了?”
赵芸芸难得看她狼狈成这样儿,又笑起来,走到她身边,蹲下的时候顺手薅掉一棵草,傲娇地说:“我来看傅知青的。”
赵柯往远处望了一眼,根本看不清谁是谁,但她有一点能确定,“傅知青才下乡没多久,干活不见得比我强多少,你跑来看他,不怕形象幻灭吗?”
谁在地里干活,不是灰头土脸的。
男主能咋地?男主在地里还能鹤立鸡群吗?
赵柯想象了一下——
青山远黛,西风拂柳,斯文俊秀的青年优雅地劳作,一举一动都像画中一般……
神经病吧?
赵芸芸听着她的形容,捂着耳朵,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我不听我不听!你收回去!快收回去!”
赵柯缓得差不多了,重新戴上草帽:“此时此刻,我的审美是咱们庄稼汉结实的肌肉,黝黑油亮的皮肤,我赞美劳动人民的大体格子,他们充满力量和扎实的美感。”
赵芸芸:“……”
赵柯缓慢地向前移动,“你要想看傅知青,快去吧,再晚只会更幻灭。”
赵芸芸本来就不是真的为傅知青来的,现在更不想去,小声嘀咕:“我去前面帮你薅。”
赵柯感激不尽,“今天的工分,我分你一半儿。”
赵芸芸不屑,“你今天能挣上六个工分不?”
赵柯也不知道,拿她的话回她:“你瞧不上六个工分儿啊,这都是实打实的汗水。”
“哼~出息。”
赵芸芸雄赳赳地向地头走。
赵柯看一眼她的背影,希望她一会儿也这么张狂。
赵芸芸到地头,回身开始薅草。
不出意外地,养育劳动人民的土地最终打败了所有嘴硬的人。
赵芸芸也跪了。
没多长时间,两个懒鬼撞上头,“诶呦~”
赵柯和赵芸芸捂着头,正面看彼此,静默了几秒钟,然后笑得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
笑完,赵芸芸小声说:“别的社员不累吗?”
赵柯:“干活哪有不累的?他们可能习惯了。”
赵芸芸拿起个土坷垃,捏吧碎,叹气:“这么一会儿我就想逃跑了……”
赵柯坐在垄沟里,满眼土地和绿苗,以及散步在田里的庄稼人,“要是能机械化就好了,或者买农药和化肥,也不用这么挨条垄薅草……”
“那得花多少钱,咱们生产队哪有钱。”
是啊,没钱。
穷只能死命干。
赵柯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去下一条垄。
赵芸芸在偷懒和义气之中,极其艰难地选择了义气,跟她背道走向下一条垄头。
临近中午下工时间,俩人再次碰头,脚步沉重地往回走。
赵芸芸:“下午我就不来了。”
她对赵柯的义气也就到这儿了。
赵柯点点头,“今天的工分,我分你四分之一。”
赵芸芸生气,“不是一半儿吗!”
“你是记工员,一个工分都不能错,你就上午来了,还不是一开始就来的,我分你四分之一,已经很大方了。”
赵芸芸气得喘粗气,带着点儿小雀斑的红脸蛋儿晒得更红。
赵柯伸手够到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指指她们脚下的地,“看见了吗?我的汗水浇灌的,分币必争。”
赵芸芸拍开她的手,气冲冲地往前走,还注意脚下不要踩到苗。
田地边的道上,一辆自行车远远骑过来。
前头是个男青年,穿着一身料子剪裁都很不错的中山装,头发抹着油全梳到脑后去,脸上还戴着一副眼镜。
此时男青年气喘吁吁地,头发也有些散架。
他叫梁辉,是段舒怡的相亲对象,镇上上班,在段舒怡的要求下,驮着她来看乡下的同学。
田埂上都是出完上午工回家的社员,走上来对两人不住地打量。
梁辉嫌弃地看着他们身上脏污的衣服,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汗味儿。
段舒怡也嫌弃,不过这都是赵柯村儿里的社员,嫌弃就轻了,跳下自行车拦住个人,“请问一下,赵柯在后面吗?”
那社员没见过段舒怡这样漂亮的像是画报上走下来的姑娘,有些磕巴地回:“她、她在后面,你、你们可以等会儿。”
段舒怡道了声谢,就站在路上等着。
梁辉拿了个白手绢儿擦了擦眼镜,重新戴上,满脸不耐。
十来分钟后,灰扑扑的赵柯出现在两人面前,衣服是脏的,头发是汗湿的,脸上是泥泞的……和光鲜亮丽的段舒怡形成鲜明的对比。
赵柯不主动说话,段舒怡都没认出来人,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赵柯,“你咋变这样了?”
梁辉也揪着眉头,脱口而出:“这是你同学?”
赵柯身后,赵芸芸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的衣服,气恼今天怎么这个样子出现在外人面前,好丢人。
赵村儿所有人都和段舒怡和梁辉形成鲜明的对比,知青们也不例外。
傅杭没觉得羞于见人,只是看向赵柯,莫名生出些心疼来,她本来应该跟那个女青年一样……
赵柯没注意别人什么神情,现在她自觉是光荣的劳动人民,一点儿没自卑,双眼清明,自然地问段舒怡:“你怎么到我们村儿来了?”
赵芸芸在赵柯这个同学面前,有些黯然,悄悄走掉了。
而段舒怡见赵柯顶着个鬼画符的脸,说话依旧跟平时见面没什么区别,语气也正常起来,抬抬下巴,笑话她:“你看你那脸,你说你怎么想的,好好的厂子不待,非要回来面朝黄土背朝天。”
再多人说要扎根农村,等激情消散后,人们还是觉得城里好。
赵柯也好逸恶劳,不过命运就是开了个玩笑,给她挖了个坑,直接种在这儿,她也只能暂时接受啊。
赵柯语气平静地解释她为什么在地里,领着他们返回村里。
“妇女主任?!”段舒怡稀奇地打量她,“你?你们生产队不会乱套吗?”
“谢谢你的夸奖,我的影响力还没到那一步。”
段舒怡说:“那你是低估你自己了。”
赵柯不跟她打嘴仗,就近到小学,先找水简单洗了一下脸。
段舒怡从包里拿出两个苹果,“喏,给你的。”
赵柯水淋淋的脸扭向她,“挺贵吧?你自己留着吃吧。”
“我差两个苹果吗?给你你就拿着。”段舒怡直接塞到她手里。
这苹果是梁辉从家里带过来的,段舒怡说要带两个给乡下同学,他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现在,梁辉看着赵柯手上洗不掉的草浆污渍,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赵柯拿着,能闻到苹果的清香,也没硬是推拒,“那你走的时候拿点儿干货回去。”
段舒怡随便。
赵柯手拿两个苹果,带段舒怡和她对象回她家。
一路上,不少社员都在家门口看,赵柯就随口介绍一下。
而其中,竟然有人问她:“你拿的是苹果吗?”
段舒怡意外于有人这么问,梁辉的眼中瞬间泛起讥笑。
赵柯低头看看这两个苹果,又看看那社员说错话似的窘迫神情和她的小孩儿茫然好奇的眼神,沉默了。
苹果就是苹果啊。
她是很久没吃过水果,却也知道苹果的味道,可他们村好多小孩儿甚至不知道苹果是什么。
赵柯手紧了紧,半晌,问段舒怡:“你给我了,我可以给别人吗?”
段舒怡轻轻“啊”了一声,不在意地说:“给你了就是你的,随便你给谁喽。”
赵柯道谢,又跟那社员和小孩儿说:“是苹果,下午我让我妈带一个到学校去,切开给孩子们尝尝。”
“真的啊?!”那社员惊喜,拍拍她孩子的背,“还不谢谢赵柯姐姐。”
“谢谢~”
梁辉嘴角带着不屑,一个苹果,可真是乡下人。
小学放学比下工早,就是为了方便一部分小孩儿回家准备饭菜。
余秀兰早回家,本来都热好了饭,听赵枫说赵柯的同学来了,赶紧又重新起锅,凑上四个菜。
赵柯领着人一回来,满院菜香。
余秀兰探头,冲着赵柯说:“你爹给你倒好水晾着了,快带你同学去坐。”
段舒怡很有礼貌地打招呼,对见过面的赵建国还主动说话。
梁辉也吱声了,就是态度一般,走进赵家堂屋,看哪儿都简陋,坐下之前也得挑剔地看一眼板凳。
段舒怡有点儿没脸,暗暗瞪了他一眼,说话更勤快,就希望赵柯没有发现,笑话她对象是这样的人。
赵柯怎么会发现不了,不过上门是客,不搭理他就完事儿了。
“饭好了——”
余秀兰和赵枫端着饭菜进来,摆在桌上。
碗筷都用热水烫过,洗得干干净净,赵柯也去换了干净衣服,余秀兰甚至让懒得全换一遍的赵建国和赵枫在厨房吃。
但梁辉捏着筷子,依旧没有夹几下,吃得极其勉强。
本来想跟赵柯显摆一下她镇上上班儿的对象,却丢了大脸的段舒怡:“……”
段舒怡笑得特别漂亮,夹起一块儿煎鱼干,夸赞:“婶儿,这个鱼干真好吃。”
她的态度比她那对象重要,余秀兰脸上还能挂笑,“好吃就多吃点儿。”
赵柯说:“你走的时候给你装点儿,都是我和我弟亲手捞的。”
她亲手捞的,段舒怡可不客气,“行。”
赵柯又说:“野菜干你要不?不要钱的玩意儿比不上你两个苹果值钱。”
她穷得坦坦荡荡。
段舒怡家其实也就过年过节能吃到水果,干脆也不装了,“要。”
中间,余秀兰出去一趟,若无其事地端了点儿蘸酱菜回来。
段舒怡知道赵柯下午还要去上工,他们也得赶回公社,吃完饭就提出去队委会办公室转转。
三人出去的时候,院子里有三辆自行车,一辆是梁辉段舒怡他们骑来的,另两辆都在墙边儿杵着,是赵柯家的。
段舒怡眼睛一亮,大声问:“赵柯,你家又买自行车了?”
赵柯哪不知道余秀兰同志啥意思,笑着点头,语气很随意地说:“一辆不太够用。”
梁辉多看了两眼,表情微变,显然没想到他以为的乡下人竟然有隐藏实力。
段舒怡显摆地睨梁辉一眼,哼~
赵柯领两人去队委会大院转了转,在那儿说了会儿话,看时间差不多,就送段舒怡到老槐树那儿。
段舒怡坐在后车座上跟赵柯说有机会要再来,跟她一起上山采野菜。
她话还没说完,梁辉迫不及待地骑走。
段舒怡俏脸沉下来,恶狠狠地瞪前面的梁辉。
而赵柯再次回到家,余秀兰同志已经把她的宝贝自行车重新收起来。
余秀兰气哼哼地说:“你同学她对象啥玩意儿,狗眼看人低。”
“是是是,以后那人跟咱们也没关系,犯不上为他生气。”
余秀兰道:“你同学要跟他成了,你俩关系都得生。”
赵柯笑,“你才见她一面,还不了解她呢。”
事儿精可没那么容易哄到手。
赵枫探头进来,嬉皮笑脸地说:“妈,姐,那苹果,咱们能不能吃一个?”
“等大姐回来再吃。”赵柯说,“妈,你带一个去学校,给孩子们都分分。”
余秀兰变脸,“那么多孩子,咋分啊?就你大方。”
但她说是这么说,还是进屋拿出一个苹果来,心疼地摸了又摸,才揣进兜里。
一家四口一起出去,在学校门口分开,其他三人上工,余秀兰进去。
而余秀兰一到教室门口,眼前一抹黑。
诶呦,咋这么多人!全生产队的孩子都来了吧?
就一个苹果,这咋分?
赵柯净给她找麻烦。
余秀兰在心里骂骂咧咧,面上一点儿看不出来,脚下一转,急忙回家,把另一个苹果也揣上,带去了学校。
路上她还安慰自己,没事儿,他们家现在有钱,过年前就去买两个,不,买一个,全家分。
余秀兰跟吴老师借一把菜刀。
吴老师看她两个兜都鼓鼓囊囊,说:“你怎么不自家留一个。”
余秀兰心在滴血,面上大方,“咱生产队的孩子基本都没尝过,留啥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