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妇女主任—— by张佳音
张佳音  发于:2023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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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双山公社里,赵棉打完针,烧还没完全退下去,人也虚弱。
于师傅一口否定了赵棉想要回自己宿舍的话,让赵棉先去她的单人宿舍休息,“你现在需要静养,就住我那儿,我让方煦去招待所住。”
厂里有人好事儿,跟监察的干事举报了赵棉作风问题,于师傅要去压一压,说完话就走了。
赵棉拒绝不能,只能跟方煦到于师傅宿舍。
单人宿舍在工厂家属院里,人多眼杂,两人一起走,都有人打量,要是孤男寡女在屋里待太久,估计对赵棉的名声要雪上加霜。
方煦顾及这些,就让赵棉先在门口等一下,他进屋去收拾床铺。
赵棉轻声应下,站在原地微垂着头。
她能感觉到越来越多的异样视线投在身上,如芒在背。
突然,一只大手紧紧抓住赵棉的手臂,用力一扯。
赵棉吃痛,身体踉跄。
李大胜愤怒地质问:“那个男人是谁?!你跟他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背着我找别人!”
他今天一直蹲守在宿舍附近,刚才看见赵棉单独跟一个小白脸在一起,一直忍到她一个人,才冲出来。
李大胜手攥得越来越紧,嫉妒冲的他理智全无,“你说清楚!”
“你放开我!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赵棉奋力挣扎,但她身体虚弱,根本没法儿跟李大胜的力气抗衡。
家属院不少家属出来瞧他们两个。
昨天赵棉的事儿在工厂闹得沸沸扬扬,家属院自然也都听说了,他们对着两人指指点点,没有任何人上来帮赵棉。
赵棉孤立无援,“你再不放开我,我一定报警!”
“你报啊,你是我对象,他们还管家务事吗!”李大胜的面目越来越可憎,嚣张地低声威胁,“我告诉你,你最好老实地认了,否则你家里人,你弟弟妹妹,都别想安稳……”
妹妹……别想安稳……
赵棉的耳鼓上仿佛遭到一记重锤,梦里妹妹凄厉的求救声回荡在她的耳边。
姐姐——
赵棉双眼涌出泪,整个人不住地颤抖。
李大胜得意,“怕了吧?要是不想你妹妹出事……”
赵棉猛地双手抓住李大胜的手,凶狠地咬牙去,用尽所有力气!
鲜血瞬间流出来。
李大胜痛地大叫:“啊——”
围观的家属们惊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赵棉忽然这么狠。
李大胜甩手,甩不脱赵棉,骂了一声“疯子”,就抬起另一只手,打向她。
方煦及时出现,一把攥住李大胜的手臂,向后一扭。
李大胜的双手被制,又要抬腿踹。
方煦一脚踢在他腿窝上,李大胜的膝盖痛地弯曲,半跪在地上。
赵棉松开李大胜血肉模糊的手,扬起手,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
李大胜痛地龇牙咧嘴,虽然有些为赵棉突然发疯惊惶,仍然有恃无恐地大吼:“你是我对象!跟这个男人搅合在一起,奸夫□□!我才要报警抓你们!”
他们母子一样的低劣又猖狂。
李村儿,赵柯向前一步,质问:“李大胜和我姐是经由媒人介绍,第二天媒人上门拒绝,在这之前两人根本不认识,你说他们处对象,他们什么时候处了?”
李大胜妈理直气壮,“你们家不同意,但她跟我家大胜看对眼,悄悄搞对象了!”
赵柯逼近一步,质问一句:“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几次面!”
李大胜妈退了两步,色厉内荏,“年轻人处对象,我怎么会知道那么清楚!”
“你不说,我说!”
工厂家属院,赵棉这一次受到刺激,脑子格外清楚,也一字一顿地说:“你说我是你对象,那我们就掰扯清楚!”
“四月十三,你家带着两个地瓜四棒苞米来我家相看,第二天媒人就退还回去,我们村和你们村都有人看见。”
家属们一听,悄悄议论:不是三转一响一百块钱吗?
“四月十五、十六,我妹要转工作给我,在家做爹妈的思想工作,我们全家,我们村生产队队长……全都能作证,你在哪儿?”
“四月十九,我在……,你咋哪儿?”
“四月二十……”
“四月二十一,下午,我和妹妹到公社,宿舍很多人看见,可以作证……”
“第二天……”
李村——
“四月二十二,我姐入职轴承厂,轴承厂员工能作证。”
赵柯一日日说着赵棉的动向,每说完一日,身后就有赵村儿的人附和作证。
她不断质问李会计夫妻:“李大胜在哪儿,在做什么?”
李会计夫妻被她逼问地哑口无言。
姐妹两个在同一片天空不同的地方,妹妹维护姐姐,姐姐不容许有人企图伤害她的妹妹。
两个人一直数到前一天,最后一针见血,咄咄逼人——
赵棉:“生产队有出工记录,你怎么跟我谈得对象!”
赵柯:“生产队有出工记录,你儿子怎么跟我姐处对象!”
家属院里,赵棉嘴唇上残留的鲜血染得唇色殷红。
李大胜看着她血红的嘴唇张张合合,寒意笼罩全身,根本张不开嘴。
家属们面面相觑。
逻辑清晰,对峙有力,难道赵棉真的是被污蔑的?
家属们想起他们对赵棉的揣测,脸上有些臊得慌。
方煦也以为赵棉是柔弱的,没想到会见到她这天翻地覆的另一面,比之前更加移不开视线。
李村,李村生产队的社员们总有人清楚地知道,某一天李大胜在没在村里。
更何况出工记录必须真实,所以李大胜真的跑去纠缠赵村的姑娘,还污蔑人家清白。
李会计家办事儿实在不地道。
这么对一个姑娘,也太缺德了,不怪赵村儿的人打过来。
李村生产队的社员们看向李会计夫妻的眼神有些鄙夷。
李大胜妈没有赵柯逻辑清晰,受不了村里人的眼神,蒙头转向之下,说出个最烂的回应:“兴许两人是写信……”
李村队长都替他们夫妻丢人,看向夫妻俩的眼神恨不能抽他们。
“啪!”
李会计打了孩子妈一巴掌,气愤难当,“我还以为大胜身体真的不舒服,肯定是你撺掇他做错事!你是想毁了他一辈子吗!”
李大胜妈震惊地捂脸,然后在他狠厉的目光下,垂下头,默认了。
赵柯等人冷眼看着。
李会计转向余秀兰和赵建国,满脸歉疚地说:“都是我没管教好家里人,余主任,你看我赔偿你们些损失,行吗?”
余秀兰怒意无法消减,“我女儿以后在轴承厂还怎么做人?你赔偿得了吗!”
李会计态度放得极低,“是,大胜的行为给你家姑娘造成了伤害,这样,我……我赔偿三百块,可以吗?”
李大胜妈倏地抬头,“什么?!三百块!”
赵二奶也在旁边儿惊呼:“三百块呢!”
赵五奶一时放松,就让她找到空张嘴,连忙重新捂住。
李村队长给了李会计一个眼神,李会计立即拽了孩子妈一下,让她别出声。
随即,李村队长好言好语地说和:“这事儿确实是他们不对,不过三百块是他们家全部的家当了,你们看能不能就过去了?”
余秀兰不乐意,“过不去!”
李村队长也知道他们夫妻在气头上,便又问赵新山:“赵队长,你看……”
赵新山视线略过余秀兰夫妻,落在赵柯身上,“你看呢?”
所有人都看向赵柯。
赵村儿人倒是还好,李村儿的人都有些奇怪,他们竟然询问一个年轻姑娘的意见。
赵柯几乎没犹豫,“五百,还得签证明和保证书,证明李大胜和我姐赵棉没有任何关系,纯属诬陷,保证你们全家以后都不靠近、打扰我姐赵棉的生活。”
五百……就是真的彻底掏空家底了。
但为了尽快解决,李会计咬咬牙,“好,五百,你们不再追究大胜?”
至于签什么声明和保证书,他没放在心上。
赵柯淡淡地说:“我不追究。”
余秀兰眼一瞪,“不……”
赵建国了解赵新山的态度,按住她,制止,“听闺女的。”
余秀兰不甘心这么放过李大胜,憋气。
李村队长生怕他们反悔,还闹个没完,赶紧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拟好证明和保证书,给赔偿。”
“现在就得签。”
赵柯从包里拿出纸笔,递给赵新山,“大伯?”
赵家所有人:“……”
她咋还带了纸笔?
赵新山接过来,走到牛车那儿,垫在牛车上开始写。
写好后,赵新山合上笔帽,拿给李会计。
李会计看了好一会儿,才在赵村众人的催促下,抖着手签上名字。
轮到李大胜妈,她硬邦邦地说:“我不会写字。”
赵柯又从挎包里掏出一盒印泥,“那就按手印。”
李村众人:“……”
带的可真齐全。
赵村众人:“……”
印泥只有队委会有,她什么时候从大队顺出来的?
李大胜妈再不能拖延,不甘不愿地按上手印,一想到凭空损失五百块,心口都开始疼。
而赵柯还不满足,看向李村队长,“我还要你在上面签名,你们大队盖章。”
李村队长深深看了赵柯几眼,只能答应:“行,现在就回去。”
赵家众人瞪着李会计夫妻,逼着他们立马回去拿钱。
李会计夫妻只能拖着宛若残疾的双腿,跟他们一起往村里走。
李村生产队其他人站在田埂上,对李会计丝毫同情不起来。
李会计家没有五百块现钱,最后用家里新买的自行车抵了一部分钱,全都被赵柯要求,落实在书面上。
然后,赵柯收好那几张薄薄的纸,道:“我会把证据和赔偿给我姐,由她决定是否继续追究。”
李会计夫妻顿时一急,“你怎么能反口?”
连赵村众人都意外地看向赵柯。
赵柯很无赖,“我是答应了,我现在答应,明天也会答应,什么时候问,我都会答应。可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资格替受害人不追究?”
余秀兰听了,瞬间通身舒畅,就是,别人有什么资格替受害人不追究。
赵柯看着怨愤不甘的夫妻俩,冷静地说:“你们造谣轻而易举,我们却要不断不断地拿出有力证据来证明那是谣言。而即便辟谣的证据多有力,造成的伤害和影响不可逆,永远会有好事的人,恶意揣测、嘲笑、凝视我姐……”
李会计夫妻这样自私自利的人,自然不能共情。
赵柯冷笑,“跟你们这种人也说不明白,我们说点儿能明白的。”
她站在赵枫和另外一个壮实的堂哥中间,身后是举着家伙事儿的庄稼汉们。
“别惹我。”
李会计夫妻神情变了变,显然被一个小姑娘这样当面教训,都很难堪。
而赵柯狐假虎威完,看了一眼手表,没什么礼貌地撂下一句“走了”,转身就骑上原来属于李会计家的自行车。
李会计夫妻看着自行车越来越远,心都在滴血。
余秀兰慢了一步,对李村队长说:“对了,不要再叫我余主任,我们赵村儿的新妇女主任是我闺女了。”
几分钟后,赵村儿众人趾高气扬的身影消失在李村队委会。
李村队长今天因为李会计夫妻在别的村儿丢了大脸,对他们没有一点儿好态度,“还不走!还嫌不够丢人吗!”
李会计夫妻灰溜溜地出去,在大路上就打了一架,又让村里人看了笑话。
赵柯要去公社看姐姐,现在天有点儿晚了,她一个人骑车肯定不安全,就叫赵枫骑着另一辆自行车,两人结伴去公社。
赵枫往常骑自行车出去,都要嘚瑟好久,今天蹬得飞快,一心都在公社的大姐身上。
俩人赶在天黑之前,到了公社。
赵柯去宿舍,没有看到大姐,才得知今天下午赵棉跟李大胜在家属院又冲突了。
李大胜被拘留了。
他是活该。
赵柯和赵枫更关心赵棉的情况,匆匆赶到于师傅宿舍。
赵棉看见两人突然出现,惊讶极了,“你们怎么在这儿?”
“姐?你还好吗?”
赵柯观察着姐姐的脸色,发现她脸色虽然不好,精神竟然意外的还行。
赵棉笑了笑,柔声道:“我没事。”
赵枫上上下下打量姐姐,在她手背看到一小块儿青紫,蹭地怒起,“姐你手咋青了?那个李大胜打你了?!”
于师傅端来两杯水,放在桌上,说:“我儿子没让他动手,这是早上她发烧,打针打得。”
赵枫面对陌生的于师傅,有些拘谨地挠挠头,“原来是这样……”
于师傅瞧了赵枫两眼,确实是个单纯的小子。
父母不重男轻女,弟弟维护重视姐姐,赵家家风确实很好。
赵柯跟赵棉说完他们找去李家村的经过,掏出兜里的钱给赵棉,“自行车我也留下一辆,姐你平时可以在公社骑,回生产队不要骑,还是我们接你。”
“你们都骑回去吧,我用不上,钱你也收着,不用给我。”赵棉把钱也推回去,情绪低落,“让家里人为我操心了。”
“都是一家人,姐你不用想太多。”
赵棉看着她,忽然问:“小时候,我差点儿害你淹死,你还有印象吗?”
“害死?”赵柯茫然了几秒,“不是姐你救的我吗?”
“什么?”
赵棉有些无措,“我只记得你被冲走,村里也说是别人,不、不是吗?”
赵柯其实对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印象不深,但确确实实记得,“我抓住你的树枝了啊。”
一句话,赵棉因为生病遗忘的记忆慢慢回笼。
她在岸边大哭着追妹妹,捡了一根树枝拼命递给妹妹,好几次险些也掉下去。
就在妹妹起起伏伏,几乎快要沉下去,她也几近崩溃的时候,奇迹般的,赵柯伸出小手,抓住了树枝……
她力气不够大,没有办法把赵柯拉上来,只能拼尽全力攥着树枝不松手,直到有大人听着动静,跳进河里救,才栽进水里。
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就忘了呢?
一定是妹妹不舍得她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无法自拔……
赵柯看姐姐情绪不是坏的,用手肘撞了撞赵枫。
赵枫俩手都抱着于师傅硬塞的肉酱和水果,二姐一肘子,一下子想起来,他们还有别的事儿。
赵柯起身,“姐,你晚上好好休息,我带赵枫去找个地方住。”
于师傅说:“要不你姐俩都住在这儿,让我赵枫去跟我儿子住招待所?”
赵柯当然不能答应这个安排,连连摆手,“公社我熟,而且我俩在一起,没事儿的。”
她说完,就拽着赵枫匆匆离开。
于师傅抓不住人,只能无奈地回来,叮嘱赵棉:“你身体还没好,早点儿休息吧。”
赵棉胸口鼓胀,躺在上铺,平复着情绪,含笑入睡。
第二天一早,赵棉等在于师傅宿舍,一直没等到赵柯和赵枫的身影。
于师傅本来说要去食堂打饭,却空着手从外面回来,鼓动她:“你回宿舍换一件衣服,去食堂吃饭吧。”
赵棉没多想,乖巧地答应,只是踏出于师傅宿舍前,手指紧了紧,深呼吸好几次,始终难以迈出那一步。
于师傅装作没看见,在桌上装忙胡乱摆弄,不去催她。
赵棉心里建设了很久,走出去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等着迎接众人异样的视线。
但是没有。
于师傅的邻居是另一个车间的师傅,看见她,热情地打招呼:“诶,赵棉,你身体怎么样?”
赵棉怔怔地眨眼,呆呆地回答:“没、没事,好多了。”
“那就行,快去食堂吃饭吧。”
“好、好。”
她一路从家属院走到集体宿舍,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跟她笑着打招呼。
赵棉受宠若惊地回应。
等到了宿舍门前,赵棉想,舍友们常说不喜欢不正经的女青年,她们就算用异样的眼神看她,也正常。
门从里面打开,两个结伴的女工友看见赵棉,惊喜,“赵棉,你回来了?你昨天没回宿舍,我们担心好久。”
女工友拉着她进去,里面的几个人都跟她打招呼,然后像往常一样随口聊 起各自发生的新鲜事儿。
赵棉边换衣服边听着她们说话,嘴角抿起。
几个人等赵棉换好衣服,拉着她有说有笑地出宿舍。
宿舍的人少些,食堂必然是人来人往,几乎所有人前天下班都走过大门口,意味着他们看见过她的狼狈……
但赵棉左右手都被挎着,根本不容她犹豫,直接走上了通往食堂的路。
人来人往,认识不认识的人,看见赵棉,都会笑一笑再路过。
熟悉的人会打个招呼,笑着催促她们:“怎么来这么晚,食堂快没东西了!”
女工友赶紧拉着赵棉小跑进食堂。
没有人对赵棉指指点点,每个人都在用笑容抚平她的忐忑。
崔大姐拿着大勺子,在汤桶底下使劲儿一搅,舀起一勺满满的干货,倒在她的饭盒里,笑呵呵地说:“多吃点儿,啥事儿没有。”
赵棉眼眶有些泛酸,“嗯。”
厂里几乎所有人,昨天都迎来两个年轻的客人,他们诚恳地拜托,请他们对赵棉笑一笑,只需要笑一笑。
而从日落奔走到月升的赵柯和赵枫,此时此刻在招待所里呼呼大睡。

第21章
赵柯和赵枫昨天挨家挨户地跑, 当了小半个晚上的烦人精,挖空脑袋说好话,掏空了精神,睡到九点才睁眼。
肚子空的难受, 赵柯坐在床上醒神儿, 听到门口有脚步声, 来回踱步那种。
“赵枫?”
门外脚步声停下, 赵枫惊喜的声音响起:“二姐!你醒了!”
赵柯趿拉着布鞋,下地开门。
赵枫对她早起头发凌乱的疯婆子样儿见怪不怪, 举起手, “我买了包子, 快不热乎了。”
赵柯让他进来, 整理了一下头发,去公共洗漱间洗漱了一下,回来吃包子。
“我刚才碰见个大哥,可斯文了, 你说是不是于师傅儿子?”
有可能。
本地人, 就算是厂里的工人,气质也多数都很质朴,赵枫这么说,对方肯定是气质很不一样。
赵枫思维跳脱,又问:“咱们啥时候回去?”
赵柯啃包子,“下午, 一会儿我去国营饭店点几个菜, 中午叫着于师傅母子一起吃顿饭。”
中午, 赵枫特意到工厂大门截大姐和于师傅。
赵棉老远就注意到有不少工友都会跟弟弟打招呼, 眼里又有些泛酸。
家人是她永远的避风港。
赵棉走到弟弟身边, 人来人往之中,和他一起等于师傅,心里格外安定。
于师傅和两人碰面,推辞了几句没推辞掉,就答应下来。
赵柯先等在国营饭店门口,远远就冲四人招手。
于师傅给赵柯和她儿子方煦互相介绍。
赵枫兴致勃勃地说:“原来早上我碰见的大哥真的是于师傅的儿子。”
赵柯不意外,随口笑着应了一句,“那真是巧。”
国营饭店就是个小馆子,屋里只有四张桌。
赵柯引着他们在窗边坐下,从于师傅手中拿回证明,得知厂里的举报取消了,再次很郑重地道谢。
于师傅说她:“别客气了,又不是外人。”
赵柯大大方方地说:“我跟您再熟,也不能光吃肥丢瘦啊。”
她什么时候都这样,有度,不会让相处的人心里不舒服。
所以赵柯询问打针的钱,于师傅没说什么客气话。
倒是方煦,下意识瞥一眼安静微笑的赵棉,推辞了一句:“没多少钱。”
赵柯的雷达嗖地一下支起来,笑眯眯地说:“钱一定要还的。”
赵棉出声,说了昨天打针开药的钱,“离开卫生所之前我问过大夫,我身上的钱不够,本来想着今天给的。”
“那正好。”赵柯从挎包里拿出钱,放到方煦面前。
方煦又看赵棉一眼,没再推,收下了。
之后几个人边吃边聊,赵柯都会留意一下两人的状态,赵棉很正常,方煦也没什么其他明显的表现。
而赵枫全程没心没肺地干饭,一点儿没多想。
李村——
李大胜又一晚上没回来,李会计夫妻心里没底,吵了一晚上架,第二天互相臭脸。
李大队长收到了儿子李大富让人带回来的话,拉着脸来到李会计家,告诉他们李大胜进局子了。
李大胜妈立马哭嚎起来:“赵家那杀千刀的,害我儿子,我要去跟他们拼了!”
李会计没她表现的那么激烈,可表情也恨得不行。
“拼命?别说你们有没有理,你真敢拼命吗?就算你敢去拼命,赵村儿的人是摆设吗?你去找事儿,赵家人能放过你们吗?”
李大队长看着两人的表情,实在厌烦,“讲点儿道理,是昨天你们儿子又去纠缠赵棉,赵棉才报警的。”
要李大胜妈说,她儿子就算缠赵棉,赵棉也应该受着,不能报警,可她不敢说。
大队长在村里,就像是土皇帝,基本都说一不二,很有权威。
现在他言辞一严厉,李会计夫妻就都不敢闹。
而李大富带话还特意说了今天早上工友们对赵棉态度扭转的事儿。
是赵柯在里面出力。
李大队长昨天就看出来,赵村那个丫头不是啥省油的灯。
他不想得罪人,以后影响他儿子在厂里的工作,万一害儿子丢了铁饭碗咋整?
于是,他很严肃地训斥李会计夫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咋想的,相了一面儿,早不找去,看人赵家姑娘当上工人,就想上去咬一口肉下来,丧不丧良心?”
“都给了赔偿,签了证明,凭啥还关我儿子?”
李大胜妈抹眼泪,她现在也后悔了,但是晚了。
她瞧着可怜,可办得事儿一点儿不值得人同情。
李大队长转向李会计,警告:“赵家签那些啥意思?就是把住证据,让你们以后看好儿子。他们手里握着证明,要是去公社举报你,一举报一个准儿,你会计不想干了?”
李大胜妈的哭声戛然而止,慌急地问:“还会去举报吗?”
要是连工作也丢了,他们家可就真的完了。
李会计也紧张地追问:“队长,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他们答应别举报?”
“我能想啥办法,还不是你们自己造的孽。”
其实李大队长估摸着,赵家应该也有点儿顾忌,毕竟那姑娘以后还在公社,还得上班嫁人。
不过他不能说这话让李会计家又长胆子,就口气极差地说:“我抽空去赵村儿大队再打打招呼,你们以后也避着点儿人家,别上赶着招人恨,万一又惹恼人家,本来没想做绝也要去举报了。”
李会计一听,点头哈腰,“行行行,我们以后避着。”
李大队长说完事儿了,准备走。
李大胜妈带着哭音儿,着急忙慌地问:“队长,那我家大胜咋办啊?”
“也不用想办法去捞他了,让他在里头待几天长长教训吧。”
李大队长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帮忙,夫妻俩是一点儿办法没有,可又放心不下李大胜,就打算去公社看看。
自行车没了,他们只能跟村里头借牛车。
李村儿的人都知道李大胜被抓了,全都疏远他们,尤其是家里有闺女的人家,生怕也被他们家坏了姑娘名声,看见夫妻俩都绕道走。
有板车的社员家里也有闺女,虽然借了板车,但他们家女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叮叮咣咣,态度明显不耐烦。
以前这些人全都巴结他们家的,现在变成这样……
李会计夫妻难堪极了,却还要赔笑脸。
还有更火上浇油的。
他们路过李宝强家时,李宝强妈正在骂儿媳妇:“懒驴上磨,连个蛋都不下,不多干活白吃食吗?”
但她一瞥见道儿上的李会计夫妻,立马止了骂,钻进屋。
留下她儿媳妇一人低头垂泪,默默加大力气推磨。
李大胜妈气得肺疼,“活该她断子绝孙!”
她还想抽打牛,被李会计掀开,“打坏了你赔吗!你能当牛使吗?你有牛值钱吗?”
牛是集体财产,要是有个伤,全生产队都得戳他们脊梁骨。
李大胜妈坐在板车上,哭她自己“命苦”,李会计根本不搭理她。
半路上,夫妻俩迎面撞上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的赵柯姐弟,下意识地低头扭脸。
赵柯目不斜视地骑过去,赵枫随后。
李大胜妈看着自家的自行车一阵风似的越来越远,突然哭得更凶。
而赵枫骑远后,回头望了一眼,吃着风说:“李大胜爹妈是要去看李大胜吗?他们会不会去找大姐?”
“他们不敢。”
赵村老槐树下——
妇女们坐在一块儿,都在议论昨天大队长带人去李村的“战况”。
东婶儿啧啧感叹:“有文化办事儿就是不一样,能要到那么多钱,现在余秀兰家可是翻身了。”
她这话说的,好像是啥喜事儿一样。
妇女们对视一眼,孙大娘说:“赵柯他们姐弟上公社去了,不知道大姑娘咋样了,没想到李家是这种人,差点儿也把我家冬妮儿推进火坑去。”
东婶儿哈哈笑,“人能看上你家冬妮儿?你还挺当真。”
她这心直口快,上嘴皮子下嘴皮子一碰,有时候直戳人痛处。
两家又是邻居,平常没少为这事儿那事儿闹矛盾。
孙大娘不舒坦也不忍着,顶回去:“你再说,我撕了你这张破嘴。”
“你看你,咋这么开不起玩笑。”东婶儿满脸扫兴。
孙大娘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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