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夫妻想说,他们春妮儿不见得改嫁要嫁给那么大岁数的……
丁主任打断他们:“就算你们给她找年纪差不多的,不知根知底,对方啥样儿都说不准,万一是个火坑呢?宝强已经悔改了,宝强爹妈也跟大队保证过,绝对不会再亏待春妮儿。”
她给了李宝强一家一个眼神。
李宝强妈马上忏悔道:“亲家啊,我们真的后悔了,我也是以为春妮儿不能生,太难受了,才老糊涂,你们就原谅宝强,再给他们夫妻一次机会吧。”
丁主任在李宝强背后悄悄向下拽了他一下。
李宝强反应了一会儿,扑通跪在地上,“爹,妈,我不能没有春妮儿,求你们了……”
孙家夫妻无措地起身,想拽他起来。
李宝强不起来。
丁主任叹道:“一旦离婚,苦日子在后头呢,尤其是女人,大嫂,咱们都是女人,最理解咱们女人的处境,我是真心心疼春妮儿。”
“起码再给宝强一次弥补的机会,要是他再犯,我和大队长都不能放过他们,你们到时候还要带回春妮儿,我们绝对不拦着。”
“你们再好好考虑考虑,哪家夫妻没有矛盾?人家不都过得好好的吗?”
李大队长并不乐见村子里再多个离婚的男人,道:“春妮儿看病花不少钱吧?是不是借的?我做主,让李宝强家补给你们,以后春妮儿养身体都由宝强负责。”
什么?!还得给钱?!
李宝强一家脸色变幻,要不是丁主任瞪他们,差点儿没绷住。
而孙家夫妻一听李家能出钱,动摇了……
离婚是丑事儿,要是有办法,他们肯定不希望女儿变成离婚的女人。
现在李家态度大变,有愿意给春妮儿养身体,夫妻俩都觉得,是可以再考虑考虑。
夫妻俩咋来,又咋回去了。
孙大娘想劝劝春妮儿,但春妮儿又将自己关进了屋子,无论家里人怎么说,都不出来,药也不喝了。
这段日子,孙家夫妻俩都身心俱疲,孙大娘也快要崩溃了。
从孙家人回村儿,赵芸芸没事儿就问赵柯去不去孙家,等到孙家夫妻无功而返,她问得就更勤了。
大队准备过两天收庄稼,赵柯才叫着赵芸芸去孙家。
春妮儿不出来,也不开门。
孙大娘对着赵柯一直哭诉她的委屈,“我们做爹妈的,这些年容易吗?为了她省吃俭用,对别人点头哈腰,她咋就不理解父母的辛苦和难处呢……”
赵芸芸劝她:“春妮儿姐身体不是能养好吗?以后你们一家子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能好到哪儿去?”孙大娘哭得更凶,“我不是逼她回去,我也是为了她好,离婚的女人,后半辈子都得被人戳脊梁骨,我们全家都抬不起头。”
赵芸芸表情不太好,看向赵柯。
赵柯支着下巴,没听她哭诉,眼神不知道落在哪儿。
她竟然在走神儿!
赵芸芸胳膊撞向她支下巴的胳膊。
赵柯手臂一歪,头往下坠,飞快地稳住。
赵芸芸给她使眼色,让她干正事儿。
赵柯却是看了眼孙大娘,“哭多了对眼睛不好,你别太伤心,正好我们在这儿坐一会儿,出去透透气吧,一直这样该憋坏了。”
“我哪有心情啊……”
“所以才要散心。”
孙大娘确实胸口憋得难受,便洗了把脸,出门了。
赵芸芸瞪大眼睛,这就走了?!
“不是……”
赵柯拖着赵芸芸出去,站在春妮儿窗外,“嘘——”
赵芸芸眼神问她想干什么。
赵柯指指屋里,做口型道:“质问我。”
赵芸芸迟疑几秒,质问赵柯:“赵柯,你刚才也太不负责任了!”
屋子里,春妮儿抱紧腿,头埋进腿里,以此封闭自己。
赵柯对着窗户,道:“我还要怎么负责任?我始终是个外人,不能什么都管,也没有义务负担别人的人生,我只能引路,想要真正走出来,重获新生,只能靠她自己。”
赵芸芸提高音量,也面向窗户,声情并茂地说:“那万一,她被劝回去了呢?这段时间做的一切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赵柯冷漠道:“那我只能说,很遗憾。”
屋里,春妮儿一抖,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外头,赵芸芸极小声儿地问:“你咋这么说话?”
赵柯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赵芸芸愤怒,“赵柯,你有没有想过,她以后咋办!”
“关我什么事儿?”赵柯一字一顿地说,“有的人就是那么无可救药,她连质问父母为什么,都不敢!”
“他们以前没发现她过得不好吗?为什么能视而不见呢?”
“为什么他们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没有儿子?”
“他们真的爱她吗?为什么她痛苦地喘不过气?”
屋里,春妮儿不受控制地颤抖,张着嘴无声地哭泣。
赵芸芸努力贴在窗上,听不到动静。
赵柯也不在乎脏不脏,环胸靠在泥墙。
赵芸芸又试图去听,依旧什么都听不到,只能放弃,问赵柯:“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回婆家了,还是过得不好,你以后还会帮她吗?”
赵柯沉默。
屋里的春妮儿一滞,指甲几乎要穿过袖子,抠进手臂的肉里。
片刻后,她听到赵柯说:“谁的人生都不是易如反掌,那时候,她会有勇气,向我求助吗?”
泪水洗刷过春妮儿的脸,沾湿了她的裤子。
她没有勇气……
她可能……
“不过……”
外头,又传来赵柯下一句话:“我一天是赵村儿的妇女主任,我说过的话,就会一直践行下去,只要她想要冲出来,我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伸出手。”
赵芸芸怔怔地看着她。
屋里,春妮儿也抬起了头,怔怔地望着窗子,眼泪决堤般流下。
小小的窗子几乎不透光,屋里本来是令人压抑的昏暗。
可现在,朦胧的视线里,仿佛有一束光照了进来。
春妮儿缓缓抬起手,试图握住那束光。
她失败了。
但那束光,照在了她的手上。
她翻过手,光便出现在手心里……
春妮儿放声大哭,“啊啊啊——”
屋外,赵芸芸听到哭声,停止擦拭手指的动作,踮起脚想要看看春妮儿咋样儿了。
她刚刚靠着沾满口水的手指,硬是在梆硬的纸糊窗户上抠出了个洞。
赵柯拽开她,“行了,走吧。”
赵芸芸还想看看,挣不过赵柯,只能跟着她离开孙家。
孙大娘在外面晃了一会儿,始终放不下闺女,等到下工回来的丈夫,俩人一起回家。
他们才到大门外,就听见了哭声,孙大娘慌急地跑进去,“春妮儿,你咋了?娘来了!”
孙大爷撞开门,夫妻俩一起闯进去。
春妮儿侧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哭声减弱,只控制不住地抽噎。
孙大娘小心翼翼地靠近:“春妮儿?你咋这么看爹娘……”
春妮儿除了不受控制地抽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从小,你们就说,因为没有儿子,我们一家才抬不起头,才过得不好。”
夫妻俩定住。
“你们让我和冬妮儿觉得,我们不是儿子,我们有错,我们对不起你们,我们不能让你们丢脸……”
春妮儿抬手擦了擦脸上止不住的眼泪,“就像一根刺扎进肉里,拔不出去,动一动就扎得更深。”
孙大娘无措地喃喃,“不是……”
“你们只是女儿,你爹妈已经对你们够好了,要知道感恩,得知足。”春妮儿吸了吸鼻子,“我和李宝强没有孩子,别人说是我的错,你们也说,都是我的错,是不好。为什么啊?”
春妮儿忽然发疯地扔东西,质问:“我到底哪儿不好啊?我到底哪儿不好啊!”
夫妻俩看着她,心慌地不行,想要靠近,却没法儿靠近,只能一遍一遍地否认:“不是的……不是的……”
但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否认什么,该否认什么。
终于,春妮儿扔掉了身边所有的东西,安静下来。
“错的是别人,不是我。”
作者有话说:
更新又晚了,抱歉,本来想把春妮儿这段情节写完,没写完,还差一点,下一章结束。
第90章 (捉虫)
孙家夫妻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乡下人, 认字不多,没什么见识,对于女儿的质问,两个人最终也无法作答。
但春妮儿的指责, 他们同样不能理解, 并且感到痛苦。
孙大娘不明白, “春妮儿, 爹娘会害你吗?我们累死累活都是为了你们姐俩好,怎么就没落到一点儿好呢?”
春妮儿痛哭过, 发泄过, 眼睛嗓子不舒服, 头因为缺氧隐隐作痛, 身体却仿佛排除了浊气、郁气,轻快了许多。
思绪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清明过。
他们连答案都不能给她,就一句“为了她好”,凭什么左右她的身体、思想、婚姻……
春妮儿光脚下地, 推着两人出去。
“春妮儿!”
“春妮儿, 你听娘说……”
春妮儿毫不犹豫地关上门,依靠在门上,任两人怎么拍门,怎么说,她都不理会。
第二天,孙大爷去上工, 孙大娘小心翼翼地敲敲门, “春妮儿, 冬妮儿不太舒服, 妈过去一趟, 饭热在锅里了,你一会儿出来吃。”
里屋静悄悄的。
孙大娘黯然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出去。
片刻后,里屋的门缓缓打开。
消瘦苍白的春妮儿缓慢地走出昏暗的里屋,走到门口,停住。
春妮儿的手慢慢抬起,停滞在半空,手指蜷缩,后退。
手退到一半,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强制它停下。
春妮儿太久没有主动“想要”做什么。
手微微颤抖……
头脑里似乎有两个春妮儿,不断拉扯。
一个透明的“她”催促:推开啊,快推开啊……
一个实体的“她”唱衰:别白费力气了,不行的,回你的壳里去吧,那儿才安全……
越封闭,越胆小。
越胆小,越犹豫。
渐渐的,实体的“她”占了上风,她的手瑟缩到腿边。
脚步即将后退的时候,耳边响起一句句话语——
“想要真正走出来,重获新生,只能靠她自己。”
“有的人就是那么无可救药……”
“她会有勇气向我求助吗?”
“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伸出手。”
最后,全都化成一句——
“我没有错。”
春妮儿猛地握住门把手上,用力一推。
眼前明亮的一瞬,她下意识地闭眼侧头,躲闪阳光。
但十一月初的日光并不强烈,凉意侵入衣衫,凉丝丝的空气吸入肺腑,并没有那么不舒服。
春妮儿睁开眼,适应了几秒钟,抬脚跨出门,走向院门。
隔壁老王家——
孙大娘面带喜色地叮嘱:“你快躺着,别起来了。擵羯一2零七”
“要不是我婆婆找钱婶儿来给我们看,我们还不知道怀了呢。”冬妮儿躺靠在炕上,担忧地抚摸平坦的肚子,“前些日子流血,我和四哥吓坏了,要是建国叔在家,我们都能安心点儿。”
“钱婆子看怀孕也挺准的,你就先好好养着。”
冬妮儿笑得一脸幸福,“嗯,要是个儿子,我和四哥就轻松了……”
孙大娘微微变色,涩然道:“你怀孕的事儿,先瞒着你姐吧。”
“我姐她……”
孙大娘摇头,起身,“你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妈先回家。”
婆家娘家离得近,冬妮儿没什么不舍,点头。
孙家院外——
春妮儿听到开门声和说话声,听出是她妈,一急,再不迟疑,小跑向路口。
几分钟后,孙大娘从隔壁回到家,先去看了眼锅里,见没动过,走到里屋门口,喊了几声“春妮儿”,没得到回应,眼圈儿一红,默默站了两分钟,才转身走开。
她没有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春妮儿独自出现在大队办公室,垂头站在赵柯面前,手紧紧揪着衣摆。
“我……我……”
她“我”不出个所以然,始终没进入下一个字。
赵柯两手交叠托着下巴,眼含笑意,耐心地等待她表达诉求。
春妮儿小心翼翼地抬眼,对上她的视线,立马低下头,手指焦躁地抠来抠去。
赵柯看着她,视线定在她的耳朵上。
春妮儿哪儿都没有肉,唯独耳垂肉嘟嘟。
据说,耳厚垂珠,是有福气的象征……
春妮儿偷看了赵柯几眼,发现她目光一直很平和,手指便一点点松开来,“我想离婚。”
她声音很低,但赵柯听见了,“是你自己的决定吗?”
春妮儿反应迟缓,几秒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赵柯给予肯定:“及时止损,聪明的决定。”
春妮儿抬头,注视她。
赵柯不紧不慢地收拾桌面。
大多数大队的管理比较严格,农民们受到管束,出行不便,整日劳作,集体高于个人,对道德的要求很高。
同时,因为闭塞,因为愚昧无知,因为传统……人们的诸多标准比较矛盾。
而贫穷会使人性衍生计较、自卑、贪婪甚至恶……
大多数人思想单纯朴实,斤斤计较到一根葱一粒米,爱占便宜,落后观念难以扭转……过分了该教训教训,该敲打敲打,这种还属于情有可原,穷嘛。
可人一旦恶了……本质已烂。
赵柯边走向门口,边道:“找一个善良的人度过一生,不要试图改变一个没有善良品质的人,那是个亏本买卖。”
春妮儿目光随着她呆呆地移动,脚却像是钉在了地上。
赵柯回头,叫她:“走啊。”
春妮儿回神,手忙脚乱地跟了两步,“去、去哪儿?”
“去李村儿啊。”
春妮儿睁大眼睛,这么快吗?!
“不能耽误抢收,拖着也影响秋收的心情。”赵柯不把李家当回事儿,漫不经心地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解决吧。”
她为什么能说得那么轻松?
春妮儿跟在她身后,不住地瞧她,满眼的羡慕。
赵柯领她回家拿自行车。
赵芸芸躺在炕上躲懒,一听说她们要去李村儿,连忙爬起来,“我也去!”
只有一辆自行车。
赵芸芸便跑到隔壁,向傅杭借自行车。
她现在对傅杭没啥想法儿,甚至还有点儿看不顺眼,面对傅杭时相当随意。
傅杭大方答应,然后隔着木围栏,不放心地问赵柯:“只有你们三个人吗?我陪你们去吧?”
赵芸芸撇嘴,小声嘟囔:“哪儿显着你了……”
赵柯笑着婉拒:“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最讲究和气生财,不会起冲突的。”
赵芸芸嘴角抽搐,内心十分质疑她对自己的描述。
然而傅杭竟然一本正经地点头,明显很认同赵柯的话。
赵芸芸:“……”
是什么蒙蔽了他的双眼,真可怕。
赵芸芸赶紧催促:“咱们快去快回,别在家磨蹭了。”
两辆自行车,三个人,骑往李村儿。
赵柯同样一进李村儿便径直找到李大队长家。
“赵主任?”
李大队长意外于赵柯的出现,随即又看到她身后的赵芸芸和春妮儿,不禁后脑勺一抽。
麻烦来了。
丁主任在后厨房剁菜,听到声音,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走出厨房前脱下围裙,皮笑肉不笑地说话:“稀客啊,赵主任咋来我们家了?”
赵芸芸看不上她,在后头悄悄嗤了一声。
赵柯不跟李村儿这位妇女主任扯嘴皮子,指向身后的春妮儿,直截了当地说:“不是让孙家考虑考虑吗?春妮儿考虑好了,坚持跟李宝强分开。老孙家人憨实,又爱女心切,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我就抽空过来一趟,早点儿把这事儿落实。”
丁主任脸上的表情变淡,“赵主任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哄骗老实人吗?”
成年人,很爱讲面子情,一般都不会讲话太不顾忌双方的脸面。
但赵柯直接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丁主任一下子表情失控,瞪向她。
赵芸芸偷笑,气死你。
“我们路上碰到你们村儿的社员,托他去找李家人过来了。”赵柯看向李大队长,语气温和,“我跟您接触过几回,知道您是个公正的大队长,我也很尊敬您,春妮儿的事儿,希望您行个方便。”
李大队长微微皱眉,看向春妮儿,“我觉得这事儿,你还是再考虑考虑,离婚不止你一个人的名声受影响,你父母,你们大队的姑娘都得受累,你想过这些后果吗?”
他说这些太沉重,春妮儿深深地垂下头,背都有些弯。
赵柯淡淡地说:“我们大队蒸蒸日上,姑娘小子不愁嫁娶。”
赵芸芸附和:“那些外村儿来帮工的青年一个个可都不瞎,我们大队的未婚姑娘个个都不缺人献殷勤。”
还是有除外的。
赵柯和赵芸芸对视,随即又分开。
赵柯无所谓,赵芸芸有点儿没面子,也不给人留面子,“是你们李村儿名声更不好吧,非拉扯我们干啥?”
李大队长两腮肌肉紧绷,不愉。
这时候,李家三口人气喘吁吁地赶来。
李宝强盯着春妮儿,期期艾艾地看着她:“春妮儿,你回来了……”
他爹妈也控制着表情,态度慈祥地喊春妮儿,只是装得不够好。
春妮儿退后一步,躲到赵柯身后。
丁主任收拾好情绪,劝道:“你们夫妻好好谈谈,别为了一点儿小事儿,毁了一桩好好的婚。”
赵柯看她,从上扫到下,又从下扫到上,皱眉。
她这是啥眼神?
丁主任不由地恼火,“你……”
赵柯已经收回视线,微微侧头,道:“春妮儿姐,人齐了,告诉李大队长和丁主任,还有李家人,你的想法。”
春妮儿攥了攥手,张张嘴,第一次没能出声。
李宝强立即抢话:“春妮儿,你跟我回家吧,我知道错了,我以后肯定会对你好,咱们好好过日子。”
他说着,还要上手拉春妮儿。
春妮儿慌张地躲开,“不要!”
赵芸芸抬手,挡住,“诶——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春妮儿脱口而出:“我要跟你分开!”
李宝强眼里闪过一丝不满,又压下去,苦苦哀求:“春妮儿,咱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你舍得吗?”
赵柯轻飘飘地说:“那么多年的感情,你都舍得糟践她,看来是不怎么值钱。”
赵芸芸接话:“贱卖都没人要。”
李宝强咬紧牙关,忍下,低头对春妮儿说出的话却带着傲慢:“春妮儿,你跟我分开,再也找不到我这样的男人了……”
赵柯:“所以她要离开你。”
赵芸芸:“这么没种的男人。”
“闭嘴!”
李宝强再也控制不住,瞪向两人,愤怒地喘粗气。
他爹妈也像是要手撕了俩人一样。
赵柯作出担忧的神色,转向李大队长,“李大队长,他们一家不会是要动手打我们吧?我真为我们两个大队的友谊感到担忧……”
她们俩气人的本事儿,换谁都气不过。
李大队长深吸一口气,冲着李宝强喝道:“李宝强!你这啥态度!”
李宝强胸膛不断起伏,强忍怒火,
他妈咽不下这口气,对着春妮儿骂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人家都能过,为啥你不能过?你就是个烂货!想野男人了吧!”
赵柯满脸寒意,两步跨过去。
“啪!”
李宝强妈脸一撇,震惊,挥手要打回去,“你敢打我?!你个小贱……”
赵柯抓住她的手,换另一只手扇过去。
“啪!”
赵柯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扇完向旁边一大步,一把薅住李宝强的头发,生拽着他到桌边儿,“哐”地按在桌上。
李大队长和丁主任没想到赵柯会突然动手,目瞪口呆。
春妮儿也惊得张大嘴巴,傻傻地看着赵柯。
赵芸芸打下手习惯了,看到墙边儿杵着的笤帚,立马拿过来递到赵柯手上。
李宝强爹妈缓过神儿来,冲向两人。
赵柯反拿着笤帚,照着李宝强的屁股狠狠抽下去,然后凶悍地看向他们,“滚!”
夫妻俩不受控制地站住脚,反应过来又恼羞成怒,“你敢打我儿子!”
李宝强在赵柯手下,也骂骂咧咧地挣扎起来。
赵柯压不住一个成年男人,但她狠,笤帚头重重地抽在他下腹处,马上就要到重点部位。
“再敢乱动,信不信我一脚废了你。”
李宝强瞬间一动不动,他爹妈也投鼠忌器,退了一步。
李大队长回过神儿,怒道:“赵柯,你这是干啥!有你这么当妇女主任的吗!”
“李大队长,先礼后兵,我很讲道理的。”赵柯微笑,瞥向丁主任,“我没带着人打上门儿,是为了和气生财,怎么你们就非要牛不喝水强按头呢?有意思吗?当别人傻子呢。”
丁主任干笑。
赵柯脚尖踢了李宝强一脚,“分不分,给句话。”
“我……”
赵柯又踢了他脚,当着李大队长和丁主任的面儿威胁:“好好说话,否则以后,你们家别想消停,我们赵村儿的人,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赵柯又看向他的下三路,“也不知道你到底能不能生,不过万一走夜路不小心,真摔坏了,啧啧啧……”
李宝强脸色涨得发紫,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分……分!”
春妮儿眼眶里霎时盈满泪,看向赵柯时眼中泛着晶莹的光。
赵柯用笤帚拍拍他的脸,“早这么识时务,还用费这些事儿吗?”
赵芸芸白眼:“就是,浪费我们时间!”
赵柯嫌弃地松开李宝强,面向李大队长,和和气气道:“李大队长,你看,人家当事人都同意了,这粮食关系该转了吧?”
李大队长面无表情。
赵柯弯起眼,“我们大队要盖砖窑,肯定是缺人的,我们是不想舍近求远的……”
李大队长变了变脸色,好一会儿,挤出话:“好,我给你盖。”
他说完,率先踏出去。
赵柯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招呼春妮儿:“春妮儿姐,跟丁主任和你旧婆家道个别。”
李宝强满脸羞辱地瞪视春妮儿。
春妮儿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咬嘴唇。
赵芸芸推了推她,催促:“春妮儿姐,干啥呢?”
春妮儿两手攥拳,深吸一口气,呼出,声音颤抖:“去、去你妈的!”
丁主任和李宝强一家三口全都惊得睁大眼睛。
赵柯绊了一下,赵芸芸也张大嘴巴看着她。
连李大队长都停下脚,惊异地望向春妮儿。
春妮儿又重复了一遍:“去你妈的!”
这次又顺畅又响亮。
李宝强:“你疯了!”
春妮儿没疯。
她好着呢。
春妮儿再不想多看他们一眼,走向赵柯,小声道:“赵主任,我道完别了。”
赵柯拳头抵在嘴前,轻咳了一声,冠冕堂皇地说:“动手打人不好,张口骂人也不对……”
然后她转向李宝强一家,“不想更丢脸,今天的事儿,就全都咽进肚子里。我们是和平解决的,是不是?”
在场的五个李村儿人:“……”
厚颜无耻。
半个小时后,事情“和平”解决。
赵柯三人从李村儿离开,带着春妮儿和李宝强共同签字按手印的解除婚姻关系证明,以及春妮儿的转粮食关系证明。
三人回村,先送春妮儿回家。
孙大娘才发现春妮儿不在里屋,家里找不见,正着急忙慌地出来,一得知她们干啥去了,惊住,“啥?!离了?!”
赶上中午下工,附近的邻居也都跑出来,“啥离了?”
待到众人看见那薄薄的纸,才知道,是春妮儿离了。
“这,离都离了,以后好好过吧……”
生米煮成熟饭,再有什么想法已经来不及。
赵柯不再管母女俩咋掰扯这事儿,带着赵芸芸回家。
傅杭看见她们,问:“事情顺利吗?”
赵柯含笑点头,“很顺利。”
赵芸芸翻白眼,进屋。
傅杭完全相信,“那就好。”
“和气生财嘛。”
反正没人知道,她就没动手。
赵柯顺利守住了她对村里人的承诺,成功保全了她的好名声。
离婚不是结束, 离婚才只是开始。
春妮儿转回粮食关系的第三天,赵村儿大队开始抢收,依然是全村参与。
赵村儿大队有志一同地认为:赵柯干农活儿笨手笨脚,拿镰刀割黄豆, 没准儿镰刀要割自己腿上。
还有一个赵芸芸。
赵新山将她俩被排除在镰刀队外, 安排到了老幼那一拨里, 先跟着村里的半大孩子们搬运割好的黄豆杆。
咋搬的都有。
有的用麻绳捆成一捆, 或背或抱;
有的用一些辅助性的东西装--筐、网、麻袋……
赵柯和赵芸芸俩人找了张网口小的麻绳网,堆得小山高, 交叉拉两条麻绳扣住, 一人抓着两个角合力抬回田埂上。
她们俩人对自己认知明确, 坚持三个“不”原则:不偷懒、不逞强、不临阵脱逃, 保持体力,可持续劳作。
所以牛小强他们一群孩子小猴子一样抱着一抱黄豆杆嗖地跑过去,再嗖地跑回来,两个人始终匀速搬运。
春妮儿身体不太好, 大队没安排她这时候上工, 但她作为赵村儿第一个离婚回娘家的女人,是整个赵村儿目前最引人注目的话题中心人物。
赵村儿在大队干部的约束管理下,以前就算是风气不错的,现在在赵柯的引导下,接受能力更是一路上走,也比较有人情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