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庄兰心里就踏实了很多,“那我去吧。”
赵柯夸奖鼓励:“你是个上进的好青年,集体很看好你。”
时隔许久,庄兰还是那么容易在赵柯的话下热血上头,激动地答应:“赵主任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交流的。”
远在某部队的赵枫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某战友问他:“怎么了?着凉了?”
赵枫揉揉鼻子,单纯地以为他真的是着凉了,“可能是,我一会儿去军医那儿开两片儿感冒药。”
相亲大会在赵柯的搅合下如火如荼地操办起来,甚至渐渐不再局限年龄和婚史,提出要多关爱离异孤寡失独的同志们。
春妮儿也就算了,当赵柯询问金大娘和莫莉,是否有拓展关系网的打算时,两人义正言辞地拒绝。
她连中老年寡妇都不放过,太丧心病狂了。
公社的段书记和吴主任看到一个相亲大会演化到这个程度,再一次对赵柯的影响力刷新了认知。
任务式的民生活动都能这么热闹,她真的天生适合搞事情。
就算本来只是不经意地掉进锅里,她也不是被温水煮的青蛙,事实上锅盖根本盖不住她。
相亲大会前,合作社开完小会,段书记第一次很认真地问赵柯:“你将来怎么打算的?继续走这条路吗?”
答案显而易见。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特别的,而有的人,人生注定是沸腾的。
第188章 (捉虫)
赵柯询问金大娘、莫莉等有婚史的年长的社员们, 全都拒绝参加这种年轻人的相亲大会,而关爱鳏寡孤独,可以有别的方式。
这一次由县里牵线,扩大了相亲大会, 段书记、吴主任和公社妇联的张主任都很重视, 最终年龄划定在十八岁到三十岁, 至于是否有婚史, 明确标明即可。
乡下有农闲,工厂等单位没有, 得迁就各个单位的时间, 在周末举办相亲大会。
相亲大会的日期最终定在三月二十一日。
这是集体活动, 双山公社有拖拉机, 公社便下达通知,统一安排拖拉机接送。
所有大队聚集在公社,一起出发,由赵柯和妇联张主任带队。
有的大队人少, 两个大队凑一块儿走。
赵村儿大队总共有十四个人, 六个知青,加上赵柯、赵芸芸、陈三儿、石头、春妮儿,另外还有三个刚满十八的赵村儿青年,两男一女。
一辆拖拉机,挡泥板和拖斗,坐个十来个人没有问题, 赵村儿大队自个儿人就坐一辆拖拉机。
赵村儿大队的拖拉机一到公社, 先到的各个大队社员们便热情地跟赵柯打招呼。
严美丽故意走到赵村儿大队的队伍里, 对赵柯和赵芸芸表现得很熟稔亲近, “你们拖拉机上还有地方吗?我跟你们一起走呗?”
赵芸芸撇撇嘴, 讥讽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赵柯提前开口:“你可以上去,不要嫌挤。”
赵芸芸满脸不乐意,可没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反驳赵柯。
赵村儿大队的拖斗里,好几个看过她难堪的人。
严美丽抬眼匆匆瞄了一眼,便大度道:“算了,我还是不给你们添麻烦了。”随后,转身回到他们大队中间。
赵芸芸无语,“她又来这套,服了。”
赵荷花也是这样,非常乐于在外面展现她亲哥哥是赵村儿大队长,以此来抬高自己。
严美丽还有点儿区别,如果别人对她态度恶劣,她就会一脸委屈,好像别人脾气坏,她性格就很好,算是赵荷花的进阶版。
“你明知道她这样儿,就不要做无谓的争吵。”
这就很容易吃亏,也会给人“不懂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印象,作为一个成年人,冲动莽撞,是不能被信服的。
赵芸芸不爽快,“那我多憋得慌。”
“掐人掐短,拿起你之前搞我的机灵劲儿,看好你。”
赵芸芸一听,一双眼睛贼溜溜地转,不怀好意地瞥向严美丽。
李村儿大队和别的大队拼车,来得比赵村儿大队晚一点儿,李宝强也在拖拉机上。
他看到赵村儿大队的人,下意识地缩了缩,想要藏起来,又忍不住悄悄瞥向春妮儿,然后发怔。
年轻人不像长辈们对亲戚、邻里、同村之间的纽带关系格外看重,他们更意气用事,表面功夫做得不太好,跟李宝强之间空了些距离。
李宝强他妈让李宝强去县里相亲,李村儿大队的人私底下猜测过春妮儿会不会参加。
李村儿这些年轻人悄悄在赵村儿大队的拖拉机上搜寻春妮儿的身影,第一眼根本没认出春妮儿,等到交头接耳确认之后,都震惊的无以复加。
大家出来相亲,全都穿上了最好的衣裳,春妮儿也是,孙大娘夫妻对她相亲这事儿极其重视,年前做的新衣服新布鞋,全都穿在身上。
而赵村儿大队的风尚标,是赵柯。
赵柯自从扎根在赵村儿大队,万事图方便省事儿,齐下巴的短发,风一吹,糊一脸,太长的辫子,坠得慌,洗起来还麻烦,所以现在都是剪到肩膀,梳个高马尾,编成辫子,撅在脑后。
余秀兰为此还骂过她:“猪尾巴插脑袋上,磕碜死了。”
赵柯出门办事儿,则都是同一套浅色衬衫和板正的长裤,脚踩一双干净的黑色布鞋。
潜移默化地,大家都认为如果有重要的事情,这样的打扮更正式。
年轻一辈儿,更是信任她崇拜她,虽然发型没学,但做新衣服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参照赵柯的打扮,放弃软趴趴的布衣,剪裁更细致,更挺括,男女都是。
所以当干净利落的春妮儿出现在李村儿众人眼前,他们内心都有一个巨大的疑问——
这竟然是春妮儿?!
之前偶尔有李村儿大队的人在公社看见春妮儿,说过她变了很多,但大多数李村儿社员对春妮儿的印象,还是她在李村儿大队时阴郁枯瘦的模样。
如今的她,身形没变多少,还是那么瘦,脸上稍微挂了点儿肉,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可眼睛从暮霭沉沉变得明亮,整个人的精气神儿就天翻地覆。
李村儿的年轻人们不禁用异样的眼神打量李宝强,离开他,春妮儿就变得这么精神,他们家得怎么磋磨媳妇儿?
而没有了春妮儿,李宝强一家越过越苦相,到底谁是扫把星?
连维护李宝强一家的田主任,看着全新的春妮儿,都有些说不出话。
李宝强在众人刺骨的视线下抬不起头,而更让他想要逃走的是春妮儿从头到尾陌生人一样的无视。
他怕更惹人注目,甚至不敢当场离开,只一味地在心里埋怨让他参加相亲大会丢人的母亲。
所有大队都齐了,双山公社的拖拉机队便浩浩荡荡地开往县城。
其实挤挤,可以少开两三辆拖拉机,省一点钱,但公社为了显示实力,非要装一下。
确实也被他们装到了。
双山公社和另外一个公社离县城远,都是提前一天到,县城给安排了住处。
拉风的拖拉机队驶进县城,停在招待所外边儿,另一个公社的社员全都投来羡慕的眼神,双山公社盖养猪场、大面积开地的事儿,在县里已经远近闻名,有那种外向的年轻同志,还主动跟双山公社的人搭茬。
相亲大会在县中学举办,因为学校平时还在上课,不好分学生们的心,相亲大会的前一天,县妇联才到学校布置,人手不足,还叫了提前到的两个公社傍晚去学校帮忙。
刚过春分,天气正在转暖,太阳上来之后的温度,对本地人来说,套个棉袄就不算冷。
大家一起把书桌搬到操场上,每一张书桌最远的两侧都放着两个板凳,隔两米距离,整整齐齐地排列。
操场变成棋盘,拉起来的一条条红色横幅,画出红色的棋盘格,最显眼的一条写着【热烈庆祝*县第一届相亲大会圆满成功】。
相亲大会当日。
各个公社都很积极,早早就来到现场,然后以公社为单位,站在各自公社的位置。
大家内部还有大队的区分,但到了县里,代表的都是各自的公社,报来处也都是报公社的名号。
双山公社和赵村儿大队因为名气,稍微有点儿区别,结果就是,投过来的目光更多一些。
种种视线之下,双山公社的青年们多少有些拘谨。
赵柯不只是赵村儿大队的妇女主任,还被公社妇联的张主任临时任命为双山公社这个队伍的“二把手”。
于是,赵柯穿梭在公社的青年们中间,瞅着谁抠肩缩头,就啪啪拍后背,提醒:“站直了,眼睛别乱飘,拿出精神面貌来,有人看你们还不好?”
她好像班主任。
青年们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板,睁圆眼睛,目不斜视。
张主任出去跟其他公社的负责人攀谈完,回来对赵柯肯定道:“我看了,咱们公社的风采最好。”
赵柯从队伍中走出来,其他公社一些人视线更加灼热。
张主任注意到,也拍拍赵柯的背,笑道:“你借这个机会,解决一下个人问题,生活稳定了,也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啊。”
赵柯对这种话,尽量不争辩不表立场,外人要是知道她的想法,肯定要有一堆后续输出,答应就是了,“我努力找一个志同道合、建设祖国的革|命伙伴。”
双山公社的队伍中响起低低的、善意的起哄声。
傅杭站在知青们前面,离她们很近,一开始听到张主任的话,不受控制地生出几分焦躁,可看着赵柯,慢慢又趋于平和。
她一直都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在付诸行动。
傅杭垂下眸,沉静自己。
县城各个单位的职工很矜持,大会开始之前才陆陆续续到达。
乡下青年和年轻职工,很容易就看出差别。
一群人抬头挺胸,一群人含胸驼背。
一群人轻描淡写,一群人波澜起伏。
泾渭分明。
相亲大会正式开始,县内举办的大型活动,革委会书记、主任和妇联的领导先后在台上发言。
整体的气氛,完全不像是相亲活动,更像是开会,领导们一番又一番根正苗红的讲话下来,年轻男女躁动的心都变成浩然正气。
他们不仅是为了个人在相亲,还是响应号召,为了传承和发展,对国家的未来具有重要意义!
而这个时期的风气仍然很保守,任何显得有些破格的互动都不适宜展开,因此相亲的程序非常的死板,县妇联宣布流程,各个单位和公社的负责人一板一眼地介绍,下一步,就是自行接触,如果有意,可以坐下面对面沟通。
这时候,大家又羞涩起来,面面相觑,谁都不好意思率先踏出一步。
妇联领导拿着话筒,喊话安排:“女同志们先坐下,男同志可以主动一些,赵柯同志,你起个带头作用啊。”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柯身上。
赵柯:“……”
她一个女同志,也是会羞涩的好吧?
“羞涩”的赵柯一向主动出击,扫过一众或好奇或期待的青年们,视线定在革委会的某个人身上,热情地招呼:“梁辉干事,组成进步家庭了吗?来打个样儿啊?”
梁辉下意识后退一步。
自从段舒怡和丁小慧到革委会闹那一场,梁辉的风评就差了,条件好的不乐意跟他接触,但他本身工作体面,还是能相到对象的,只是相了几个,有丁小慧和段舒怡珠玉在前,难免挑剔,一直没成。
妇联领导不奇怪赵柯为啥跟他认识,奇怪的是赵柯会主动邀请他。
这种场合,原因不重要,妇联领导催促:“干部得做表率,给女同志一个面子,快去。”
梁辉无法,只得缓缓走向赵柯。
赵柯随便找了个靠边儿桌子,抬手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坐下,笑盈盈地寒暄:“梁干事,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梁辉缓慢而小心地坐在他对面,看她的笑,只觉得绵里藏针,神情僵硬,干巴巴地回:“挺好。”
赵柯再说别的,他能点头摇头,就绝对不说话。
完全是惜字如金。
傅杭并没有关注其他的女青年,不远不近地站在赵柯身后。
双山公社的青年们接连动起来,其他公社和职工单位的青年们也缓缓散开。
赵村儿大队的人受赵柯影响颇深,脑子里想得都是添人进口,没有人将目光放在本公社内,自个儿公社的人都熟了,啥时候都能看,外面公社的人还都是新鲜资源。
赵村儿大队其他知青都是抱着跟其他地区知青交流的心情过来,没有太多负担,有赵柯打头,刘兴学和邓海信就瞄准几个别的公社的知青,主动过去邀请。
刘兴学和邓海信还帮庄兰和苏丽梅物色了两个不错的男知青,招呼到俩人儿对面儿。
庄兰……还怪感谢他们的。
只有赵芸芸,坐在离赵柯旁边儿,就紧盯陈三儿。
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没完全暴露。
这次出来之前,李荷花对赵芸芸耳提面命过,不准她跟陈三儿接触,就差要跟过来了。
但山高皇帝远,赵芸芸给陈三儿使眼色,让他坐过来,一副他敢找别的女青年就要给他好看的模样。
喜欢到底是会让人变得勇敢还是胆怯,在两个人年轻人身上都有体现,赵芸芸有一往无前的勇,而陈三儿比赵芸芸更在乎她的名声。
勇敢也需要回应,退缩是对诚挚感情的不尊重。
陈三儿最终迈开步子,光明正大地坐在赵芸芸面前,认真地自我介绍:“我叫陈三儿,我以前有些混账,最近因为一个叫赵芸芸的女同志,想要努力变成一个可靠的男青年,现在是农机站的一名拖拉机手,我……”
赵芸芸急不可耐地答应:“我乐意跟你处对象!”
陈三儿停住几秒,还是控制不住露出一个显得十分憨傻的笑。
赵芸芸开始掰着手指提众多要求:“对象距离娶到我还早,你得得到我家的认可,我爹和我妈中意稳重上进的青年,你得好好表现,以后你得努力赚钱养家,不能藏私房钱,你不能对我撒谎,不能对我发脾气,家里所有的活儿你都得干……”
陈三儿全都答应。
赵芸芸说到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了,才止住,凶巴巴地威胁:“做不到,你就惨喽……”
紧接着,赵芸芸又眼神游移,不好意思地说:“你做到,我也会疼你的。”
她是第一个说“疼”他的人,陈三儿许久才吐出一声“好”。
以前赵芸芸是想嫁进城里过好日子的。
好多人也都想进城当工人,这是农村的普遍心态,农村人都认为城里人风吹不着雨打不着,抱着铁饭碗,吃公家饭,哪哪儿都好。
当下,其实不少农村来的青年都想借着这个机会认识城里的职工。
例如严美丽,她今天仔细打扮过,自认为模样在乡下的女青年们中很出色,眼见着赵芸芸真没出息地和陈三儿这个二流子混在一起,眼神带着隐隐的不屑。
她是想嫁给城里人的。
严美丽转向县城的职工们,寻摸起来。
事实上,职工单位之间有联谊活动,如果没有赵柯冒出来搅局,职工们几乎没可能和农民们一起相亲,大多数职工,当然希望组建双职工家庭,这很现实很正常。
开始的试探性接触,都是公社和公社之间,职工和职工之间,农民和职工们并没有交叉。
县城的职工对农村的青年们根本没有多少关注,也就赵柯、傅杭这样明显比较出众的知识青年,比较引人注目。
没有男职工如同严美丽预期的那样,对她另眼相看。
而有别的公社的普通男青年过来,严美丽就算表现得不太明显,也能教敏锐的人察觉到她的挑剔和敷衍,慢慢的,她这边就没人主动过来了。
连春妮儿对面都有人,严美丽却对着一个空座位,她又感觉难堪了。
相比较的是,赵柯那边儿热闹非凡。
赵柯和梁辉进行了一段儿完全没有营养的对话之后,打样儿的带头作用做完,梁辉就匆匆退开。
他一走,就有一个眼神有些忧郁的男知青补上。
傅杭刚踏出去的脚步不得不止住。
赵柯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同志你好。”
男知青声音沉闷,郁郁寡欢,“赵同志,你好,我是富山公社的下乡知青,吕岩林,我读过你的文章,你说敬热烈的青春,可我们听从号召下乡,似乎毫无建设,反倒迷茫又挣扎,热烈的青春真的属于每一个人吗?为什么我觉得平庸的我,没有青春?”
赵柯:“……”
不是相亲吗?
为什么是这么走心的开场白?
赵柯,一个正当年华的漂亮女青年。
正当年华!
女青年!
这几个词放在一起,没有魅力吗?
赵柯很想问:我是你迷茫中的明灯吗?
此情此景,大家都在接触异性,解决个人问题,她这里这种画风,让她很突兀啊。
难道要谈起心了?
赵柯一瞬间的心理活动没边没际,表面上却很正经,温和地询问他的来源地以及下乡后的日常生活。
吕岩林的下乡生活,其实跟原本双山公社的知青们差不多,北方的下乡生活,因为漫长的冬天,环境很恶劣;很多地方要从无到有的开荒,全都靠双手,劳动极其辛苦;背井离乡、习俗不同,精神上的折磨也无处释放。
每个人的身体素质、性格、抗压能力等不同,环境带来的压力自然也天差地别。
吕岩林下乡的几年,过得很煎熬。
此刻他望着赵柯,眼里有翻滚的复杂情绪,困惑、疲惫、痛苦、压抑、想要逃离……似乎快要压垮了这个不高大不健壮的年轻知青,他在迫切地寻找一个出口,寻找内心的救赎。
赵柯很会作动员工作,可面对一个几乎临近崩溃边缘的知青,那些为了发展建设的话,显得虚无缥缈,不够落地。
“你是觉得你现在的一些想法,可耻吗?”
吕岩林肩膀微微颤抖。
赵柯问他:“你有怠工吗?”
吕岩林愧疚道:“我太累了,会爬不起来……”
赵柯点头,“那就是尽力了。”
吕岩林一滞,抬头茫然地看着她。
赵柯继续问:“你有偷过集体的一针一线吗?”
吕岩林立即否认:“当然没有。”
赵柯又问:“你有破坏过团结吗?”
吕岩林再次摇头。
赵柯道:“所有建设者都希望为之奉献的祖国繁荣富强,希望大家都能活得富足轻松愉悦,希望未来是光明而广阔的,这是高尚的、无私的。”
“一棵树可以是栋梁,可以作柴烧,哪怕就是立在那儿,它也不是平庸无用的,你做得再少,你尽力而为了,努力,不强求,我们这片土地,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人,就感谢你的热忱和善良,吕知青,你是光荣的。”
吕岩林红了眼眶,嘴唇哆嗦。
他们对话期间,有越来越多的知青停驻在周围。
赵柯的话,他们听来,不止是对吕岩林一个人,也是对他们给予肯定。
众人都有些触动。
吕岩林说不出话,便有其他知青催促他让一让,又有新的人坐在赵柯对面。
大家不知道怎么想的,全都跑偏,将好好一个相亲交流搞得像是什么见面会,都有问题问赵柯,还有人拿着本子和笔记录。
有些夸张了。
赵柯抬头看了一圈儿。
应该是崇拜吧,就像那些从各地寄过来的信一样。
她没特别崇拜过什么人,但总觉得不应该辜负不应该玩笑。
赵柯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相亲大会见她一面意味着什么,但赵柯想,可能在意她“真实”的模样,如果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们大概会很欣慰。
那就满足他们吧。
谈心就谈心,对她来说也没什么难的。
最初的戏谑之后,就只剩下认真,赵柯对每一个提问都仔细思考,耐心地回答。
路通往哪个方向,靠的是自己,赵柯左右不了,也没法儿指引,她只是尽可能地以一个积极的情绪开解他们。
而有的男知青太激动,双手握着赵柯的手不放,使劲儿地上下晃,“谢谢!谢谢你赵同志!”
对方没什么旖旎的心思,赵柯也没抽手。
如果能借由手的接触,传递给他些力量,大大方方的,又有什么关系。
傅杭难得的没有吃醋,反而有些感同身受。
他们大概也会在某一刻像他一样,觉得认识过赵柯,真的很好……
激动的男同志平复情绪,起身,又换其他人。
直到一个女知青坐到赵柯对面。
赵柯有片刻的失语,“……”
相亲呢,女同志有点儿过分时髦了吧?
其他人也惊讶,发出窸窸窣窣的议论。
女知青无视目光,按照先前男知青们的流程介绍完自己,然后翻开笔记本,期待地问:“赵同志,能给我一句寄语吗?”
赵柯为自己脑子里的不正经羞愧了一秒钟,接过钢笔,思索后写下——
【晨曦将至,山海可平,不畏将来。】
【与你共勉。——双山公社,赵柯】
作者有话说:
稍微有点儿卡,抱歉
相亲相出赵柯这个画风, 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好在知青们的数量不算离谱,也不是每个知青都对坐到赵柯对面有兴趣。
人多有人多的好处,赵柯身为“二把手”,担起责任, 帮助本公社的年轻社员们提高相亲效率。
今天之前, 都是陌生人, 大家都在同一起点, 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好的,当然是先抢先得。
双山公社有办相亲大会的经验, 名单上的信息比去年还详实, 知青们对各自下乡大队的青年们肯定了解, 其他人还在羞涩的试探, 赵柯这边儿直接开始走捷径。
赵柯从张主任那儿拿来名单,先从赵村儿大队的开始询问。
赵村儿大队的年轻人现在对大队的归属感很强,也都很有主人翁精神,都想划拉人回村儿, 没人惦记找城里的职工。
农村找女婿, 中意身材高大体格壮实的,人品喜好也大多是踏实、孝顺、老实、勤劳这类,模样再周正一些,家里条件再好一些,负担再小一些,那就更好了。
如果家里对妇女比较不错, 没有一些不良的恶习, 更是加分项。
赵柯目标明确, 跟知青们打听有没有这种男青年。
找媳妇儿也一样, 赵柯不怕别人认为她挑剔, 大大方方地提。
基本每个知青都能提供一两个人名。
傅杭就在她旁边儿,赵柯就近招呼他去找知青们说的男青年,帮他们公社的女青年们搭线。
赵柯还喊旁边儿眉来眼去的赵芸芸和陈三儿,让他俩也动起来,陈三儿找男青年,赵芸芸找女青年。
刘兴学、庄兰他们几个知青也都过来,想要帮忙。
赵柯当起中间人,帮他们也介绍了同乡的知青,然后顺嘴叮嘱了一句:“就是借此机会认识一下,你们有共同的下乡背景,无论将来是否会有深层次的发展,起码现在,彼此之间是可以互相慰藉的,不用急着改变现状,我们大家一起多交流,多学习,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特殊的场合,容易春心萌动,情绪不够稳定的时候,急于改变现状,作出匆忙的决定,有可能造成不好的结果。
尤其,消息快来了。
赵柯希望借由她的一点点影响力,他们能够深思熟虑。
而有她在其中搅动,各个公社的青年们便流动起来,以双山公社互相之间的交叉更大,相亲进度更快。
张主任身上的担子都轻了很多,压力骤减,跟赵柯站在一起,满眼欣慰地看着现场,夸她:“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头脑灵活,精准目标,直截了当,咱们公社这一趟相亲,肯定进展最大。”
赵柯没谦虚,应承了一句,便问道:“咱们下午回去,还是明天回去?”
张主任有考量,“下午吧。”
下午肯定是要贪点儿黑,但这么多人住在县里,也要花钱,回公社就好安排多了。
赵柯点头。
张主任好信儿地问:“我刚刚瞧,你这儿最热闹,就没有中意的男同志?”
赵柯故作无奈道:“您刚刚又不是没看见,大家对我哪有相亲的态度?”
张主任鼓励道:“女同志也可以主动嘛。”
赵柯弯了弯嘴角,正要随便答答,旁边传来熟悉的男声。
“赵柯,我能请你坐下聊聊吗?”
傅杭站在两人两步外,轻声询问赵柯,顺便替她解围。
张主任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有些了然,笑道:“你们聊,你们聊。”随即离开。
傅杭道:“坐下休息一会儿吧,刚才说了不少话,嗓子受得了吗?”
“还行。”赵柯坐下,拧开军绿色的水壶,慢慢喝着,玩笑道,“傅知青需要我开解吗?要不一样的寄语我也给你写一份?”
傅杭淡淡道:“我没有跟别人‘一样’的想法。”
水壶口贴着水润的嘴唇,停住。
赵柯就着这个动作,又喝了一口,慢慢拧上水壶盖,重新开口:“你……”
傅杭难得对她强硬,打断道:“你歇会儿吧。”
赵柯微一挑眉。
傅知青又出息了,都开始安排她了。
傅杭看她表情,也猜到她大概在想什么,不过他没有说话的意思。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安静地坐着。
傅杭表情始终淡淡的,不像生气,但也不太愉快的样子。
这个季节,温度和风是冷的,空气中的味道也是冷的,而临近晌午,光有些暖融融的。
既然他说“歇着”,赵柯也不去琢磨他的想法,什么都不想,大脑清空,眼皮微微垂下,好像在看着县城职工们所在的方向,懒懒地坐着。
他们谁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