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下一秒,抱着胸前的裙子已经浑身?湿透的裴拾音,在意识到宋予白到底在做什么的时候,不能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门外的斯景仍在关心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换好衣服。
然而裴拾音的注意力,却被死死地钉在一个点上?下不来。
怎么能这样?
他怎么能这样!
从小到大,她这位博学多?才,优秀到甚至有些过分的叔叔,曾经耐心地教会?过她很多?东西。
如何灵活地用脚踢毽子。
如何灵活地用脚踩下琴键的脚踏。
如何扶住舞蹈房的平衡木,踮起跳芭蕾舞的脚尖。
她向来清冷禁欲、克制干净的叔叔,做任何事情都有板有眼,循序渐进地掌握让她学会?的方?法?。
然而,此刻。
裴拾音紧紧地盯着正对着自己的墙面,感受着足下的轮廓和脚踝侧的弧度的时候,她一向灵敏聪慧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其他事物的能力。
他在引导她,如何在循序渐进地踩中他。
在斯景第?二次因为担心忍不住想要进来的时候,裴拾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能力。
“我,很好。”
“再给我,十分钟。”
“你先,出去。”
听到帘外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她半个身?体都是麻的,惊魂甫定下,终于尘埃落定。
休息室的吊灯明亮而温暖。
裴拾音抱着裙子,承受过巨大的晕眩和巨大的三观冲击之后,她双目无神,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从脱水般的窒息里终于找回身?体的控制权。
她用力攥住婚纱厚实的裙摆,牢牢盖在并拢的双腿上?。
就连瞪他的眼睛,都泛着红润的水光。
漂亮而诱人——
他早该知道,她是如此,漂亮、诱人。
他就应该在她十八岁的时候,摘下这枚伊甸园里的毒苹果?,品尝这口神话中让人长生不死的圣泉。
宋予白微微喘息着,抿了?一下唇,问:“怎么样?”
“下流!”
宋予白垂下眼帘,很平静地从她脚边捡起领带,系好。
“如果?你希望我爱你,那么这是我能向你表达的,最爱你的方?式。”
“毕竟,这世上?没有一个叔叔,会?用这种?方?式照顾自己的侄女。”
裴拾音一手拉着胸前的衣服,一手牢牢按住腿上?的裙子。
她满脑子的词汇里,只剩下两个字。
“变态!”
巨大的空虚感让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
她不想控诉他欺负人。
因为是自己先恼羞成?怒挑衅他。
这个疯子!
她是对他杀人放火了?还是怎么回事!
从高脚软凳上?跳下来的时候,她的腿都是软的。
然而脚踩到地面的时候,隔着丝袜感受到一阵异样的黏腻触感,几乎要让她在反应过来的瞬间,控制不住在试衣间里尖叫。
裴拾音只能恨恨地摘下袜子,泄愤似地用力掼在地上?。
宋予白再次蹲下身?,将丝袜捡起,不疾不徐地整理、折成?一叠柔软的、整齐的小方?块,然后在她的震惊中,面不改色地将东西放进自己的西装内袋。
“抱歉,我也是第?一次,没控制好。”
裴拾音:“……”
你能控制得了?什么!
踉踉跄跄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裴拾音拉进衣服,一句多?的话,都不想跟他说。
“需要我陪你回去吗?”
裴拾音红着脸,扭头瞪他。
她觉得自己已经快忍不住,扑上?去要咬他。
原本梳起的盘发?不知不觉已经有些丝屡松散,带着一股难言的、慵懒的氛围感。
搭配她纤小瘦削的天鹅颈。
宋予白忽然想,刚才自己为什么没有在结束后,去吻她?
“不喜欢他,就别结这个婚。”
撒谎和掩饰,在这种?情形下,毫无意义。
裴拾音只觉得疲惫。
虽然她跟斯景是单纯的同盟关系,但这个时间点,的确不适合发?生这种?事。
“你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他的镜片上?溅了?几滴水渍。
裴拾音没眼细看,只能别开脸。
“你想与不想,结果?都是一样的,只要我在一天,你跟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
他用一种?理性?到冷漠的声音跟她分析毫无转圜余地的结果?。
就像很多?年前,他用同样理性?的声音告诉她:我们两个不可能。
“剩下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该说的话,我自己会?去跟爸爸说。”
“……”
“但你可以回去休息一下,补充点水分。”
他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裴拾音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他,像突然重新认识了?一个人一样,不能置信。
她今晚承受的三观冲击太大。
眼前的宋予白,陌生到像被另一个人夺舍。
她不想用那些龌龊、肮脏的词语去形容眼前这个,好歹悉心栽培过自己,又?冷静克制地拒绝过自己的叔叔。
宋予白却像是先一步读懂她眼里的疑问,只伸手将贴在她脸颊的几缕湿发?拂开,别至耳后。
“因为我想明白了?,与其看着你背弃跟我的承诺,嫁给别人,不如干脆让我们换一种?相处的方?式。”
他原本想俯身?亲吻她的嘴角,却在她明显嫌恶后退的眼神里,明白过来她这时候到底在没办法?接受什么。
于是,他只是笑着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唇角,以示亲吻。
然后他说:“我不做你的叔叔了?,拾音,让我做你永远的爱人。”
相比裴拾音的愤然,饕足的宋予白已经获得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前往宴厅的路上?,他终于收到了?拜托姜岩弄来的资料。
好友早年投资过一家游戏公司,如今也业内已属小有名?气,好巧不巧,这家公司,正好是裴拾音心心念念的那个乙游的母公司。
姜岩性?格比隋东沉稳,并不会?八卦一些有的没的。
他只会?依约将他想要的游戏产品资料发?到了?他的邮箱里,然而发?完文件,到底还是没忍住,打趣了?几句。
“现在小姑娘喜欢的纸片人老公看着确实挺有趣的,资料打包过来的时候,我也瞄了?一眼。”
“如果?不是投这家公司的时候,我确定那个制作人不认识你,不然我真的要以为,这里面那个叫苏辰和的角色,都是以你为原型设计出来的。”
宋予白选资料的手一顿,直接将文件列表拉到底,打开了?那个叫做“人物设定”的pdf。
他垂着眼帘,找到好友所说的那个“苏辰和”,一张一张翻看设定集。
无论是发?型、外貌、打扮、衣着习惯和身?高,撇开纸片人和真人之间显示存在的天然差异,光从一些设定数值上?,几乎跟他毫无二致。
就连鼻梁上?的那副眼镜的镜框颜色,都一模一样。
更遑论,在同样性?格下,这种?近乎恐怖的相似度。
他忽然想到,那个给她做夜宵的晚上?,裴拾音在跟他谈及那个游戏里骗她花了?好多?钱的老公的时候,那双望着他的眼睛,从始至终都在闪闪发?亮。
原来,就像很多?年以来一样。
她无数次地向他表达爱意,但他无数次地因为各种?原因选择了?回避。
——我们的年纪相差太大。
——我是你的叔叔,你是我的侄女。
——别人会?怎么看待我们?
——不行,爸爸会?生气。
——所以,我们不合适。
等电梯的间隙,他已将游戏下载好。
归根结底,他不如她勇敢。
原来,只有等到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的时候,他才终于获得了?,跟她一样的勇气。
第049章 晚霞
也许是因为这场临时的闹剧太过匆忙, 男女亲眷各只预留了一桌,订婚的排场比宋予白想象中要小。
这?样的订婚, 形式的意义就被无限放大。
斯少东那边邀请过来?的亲朋好友,似乎有个别都跟宋家在生意上有所往来?,且数额还不小。
袁开乐呵呵地跟他招呼,宋予白只是扯了一下唇,就?匆匆别过眼——至少,在不确定斯景有没有乱讲话的前提下,他不想被对方代入某个叫“老渣男”的称呼里。
宋墨然在宋予白入场的时候看到他, 意外之余,脸色到底说不上好看。
想到他在海市里那通电话说的那些大逆不道差点要把他一口气送走的话, 只觉得头疼。
然而警告的话还来?不及说,斯少东已经带着人过来?敬酒,拉着宋予白,一口一个“亲家叔叔”。
接受到宋墨然眼里恐吓他不准乱说话的毒刀子,宋予白对斯少东的热络并不回应,只是笑着问:“怎么还没见斯景和拾音?”
斯少东是一个在应酬上相当熟练的老手:“他们年?轻人,总归是要点时间准备的。”
宋予白微笑推开对方递来?的酒。
“我回来?得太?急, 不知道今天?的流程是什?么, 等会万一要说点什?么, 也能提前一点时间准备。”
斯少东点头称是,转身就?去厅外打电话催人。
宋墨然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落儿子的脸, 这?种时候等人走了,顿时脸就?又垮了下来?,顾及周围的目光, 将他领到宴厅隔壁的休息间,板着脸警告道:“你别在这?种日子里发疯, 别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然而注意到宋予白微微潮红的脸色,眼底泛起的红血丝,宋墨然还是忍不住抬手探了一下他的温度。
触手心惊肉跳的热度,让老人家在心疼之下的语气多少还是放缓了,只是嘴上仍旧不客气。
“身体不舒服就?回去歇着,这?里少你一个也无所谓。”
居高不下的体温,已经让他的身体出现了轻微的畏寒,他倚在近门的墙边。
愈演愈烈的高烧,头痛到集中不起注意力?,以?至于?思考,都变成了一件迟缓的事情。
“所以?爸爸也觉得今天?这?个订婚可有可无,对吗?”
宋墨然皱眉:“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宋予白:“反正在您眼里,其实我在与不在,结果都一样,是不是?”
相比已经退居幕后?的宋墨然,他才是君豫唯一的话事人。
斯少东眼巴巴过来?敬酒,想跟他拉进关?系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毕竟来?参加订婚的人虽然没有那么多,但至少每个人都会留意。
所以?,如果这?真的是一次正儿八经的订婚,他这?个做叔叔的,不可能、也不应该缺席。
在缓慢呼出的郁气里,他终于?想到了症结,平静地问:“拾音临走前,跟您说了什?么?”
宋墨然的脸色有短暂的迟滞,但很快,他恢复如常,只是故作镇定地反问他:“什?么什?么?”
“如果不是您点头应允,她那个性格,绝对不会在这?种场合,私自离开。”
自己?这?个宝贝侄女,虽然心眼多,一肚子坏水。
但归根结底,她对待长?辈,孝顺听?话,她不是一个会在这?种场合不管不顾,不去在意后?果的人。
无论是否拥有血缘关?系,他跟宋墨然已经是她留在这?个世上唯二的亲人。
从情理上,她都无法割舍下他们两个。
宋墨然:“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您一直明白。”
宋予白缓缓吐息,将因为?高烧而闷在胸口的热气平缓地长?舒出来?。
他平静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因为?您觉得,如果我真的跟拾音在一起,不管她是否愿意,这?在外人看来?,都是一桩家门不幸,一桩丑闻。”
“于?情于?理,您都不会想看到这?个结果。”
“在您看来?,不让丑闻发酵的最好办法,要么就?是让她早点订亲嫁人——但这?个办法显然行不通,因为?我已经回来?了。”
他的确已经准备了充足的腹稿和方案,他不会让这?场闹剧持续。
“所以?,退而求其次,您认为?,单方面地隔绝我跟拾音的联系,也不失为?一种冷处理这?段关?系的好办法。”
裴拾音向来?都听?宋墨然的话,即使阳奉阴违,她也绝不会让父亲在面子上难做。
“只要这?中间有任何一个人缺席,就?可以?达成您的目的。”
“无论是她缺席,或者我缺席。”
“或者,在双方长?辈的默许下,她跟斯景一块缺席。”
隔门外,觥筹交错的人声不变,就?连斯少东圆场打哈哈的声音,都是一如既往地松弛随和,从容到像是无事发生。
宋墨然将他带到这?里,也不过就?是为?了阻止他进一步失控而做的缓兵之举,甚至,也想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
从试衣间分别的那一眼,裴拾音秀致的脸上还染着微红的余韵,在临走前,看他的那一眼。
是告别的一眼。
彻夜未眠奔波的疲累、高烧之下对身体的摧折,以?及试衣间里那场短暂的欢愉所带来?的警惕放松。
在确认裴拾音跟斯景两个人不可能是那种令人忧心忡忡的男女关?系的前提下,他承认,他看到她那副余潮未平的娇容时,的确会心软,的确也会忍不住想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无论她想要什?么,在那个当下,他都会忍不住想要答应她。
宋墨然听?完他的分析,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你想多了,你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病了就?好好休息,别在这?瞎折腾我这?把年?纪的人。”
“是么?”
宋予白靠在墙上,轻轻地笑了声。
“她把我作为?在您这?儿的一张底牌,一把用?来?跟斯景远走高飞的筹码,您怎么可能会不答应?”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宋予白以?为?自己?会生气,会愤怒,会像被一个人丢在海市那样无可遏制地全身发抖。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裴拾音,想起她的脸,想起她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温度,他的心还是会变软下来?。
是他一直做得不够好。
他不舍得怪她。
所以?宋予白只是低着头,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然后?低低地,用?一种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说了句——
坏孩子。
宋墨然见他不怒也不恼,神色也只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这?时候也摸不准他的心思,刚刚因为?裴拾音离开而放下去的一颗心,又重新提了起来?,警觉地警告道:“你在想什?么?”
宋予白:“在想,这?两个人接下来?打算跑到哪去?”
蛛丝马迹千丝万缕,他需要花点时间,静静地去思考解决方案。
如果她真的有非离开他不可的原因——
横竖,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该让她知道的事情,她也已经知道了。
至于?剩下的,他不想逼得太?紧。
她跑一次两次还是三次,结果都不会变。
天?涯海角,他总能找到她。
但无论如何,他不希望她不开心。
他不希望,她因为?自己?的存在,而不开心。
所以?当务之急,并不是找到她在哪里,而是确保,自己?可以?给她创造出最安稳无忧的环境。
这?个环境里,包括她想要的、安静独处的自在空间,也包括——
宋墨然的态度。
然而,宋墨然的态度很不好。
在了解到他的意图之后?,老人家拄着拐杖的手,手背上有青筋崩起。
“你疯了!”
生气时老人家吹胡子瞪眼睛。
“我这?几年?给你安排的哪个相亲对象不好?但哪个姑娘你正眼看过?过了年?你都三十了!你都一把年?纪了,还馋人家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你不觉得丢人我都觉得丢人!”
沉默了两秒,宋墨然又苦口婆心地放软语气。
“予白,不管怎么看,她好歹都是你哥哥的女儿。”
宋予白想到年?初他的体检报告,虽然这?时候跟他摊牌很安全,但他仍不想在这?个时候有意外发生,所以?他还是选择扶着自己?的父亲坐到了窗边的凳子上——
以?防万一。
“我就?是因为?知道您把她当做哥哥的孩子,所以?我才想,要不让她永远成为?我们家的人。”
宋墨然被他过于?真诚、坦然的目光给看得愣住,缓慢而不解地眨了一下眼睛。
“哥哥跟裴蓉没结的婚,让我跟拾音结,他们没成的礼,让我跟拾音成,他们没做完的事情,让我跟拾音做。”
宋予白耐心而平和地望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顿道:“如果您那么希望我成为?哥哥,那您应该赋予我完成这?些事情的权力?。”
他从始至终都不想跟宋墨然争吵,所以?他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平稳心境。
因为?他知道,他的态度越强硬蛮横,父亲看待拾音的眼光,就?会越不善。
世俗就?是如此?。
明明没脸没皮、死缠烂打的是男人,但所有人还是会习惯将责任归咎到女方。
他要他的裴拾音,即便真的弃他而去,走的每一步,也都干干净净,无可指责。
宋墨然以?为?自己?这?个向来?知礼有节的儿子自己?想通,结果对方一开口,乱七八糟到不要脸的逻辑差点气得他抡拐杖打他,但是一想到这?唯一的儿子还在发烧,拐杖高高扬起,到底还是下不去手。
“但是蓓蓓已经订婚了。”
“且不论这?个订婚到底有多儿戏,她就?算别人结婚,我也能等她离婚。”
他忽然垂下眼帘,温柔的目光像是沉浸入一种病态的,甚至露出一丝称得上是狂热的缅怀。
他用?一种很向往的口气,微笑着告诉自己?的父亲:“她这?个人,总是三分钟热度,可能过不了多久,对斯景就?腻了,我只要有耐心等,她总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
宋墨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但顾及到隔间外有人,只能压着声音破口大骂:“你疯了!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您是我父亲,虽然曾经是拾音的爷爷,但以?后?同样也会是她的父亲,我希望可以?让您看到我跟她结婚的那一天?,我们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
在宋墨然眦目欲裂的愕然中,宋予白平静地褪下宋予年?的手串,又或者,叫做遗物?。
他将手串放到了桌面上。
“爸爸,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我也是一个人,一个独立的、完整的人,也会有非常想要抓在手里的东西。”
“……”
客机的机翼在湛蓝的天?幕划开云层,轰鸣的涡轮一闪而过,留下两条长?长?的云痕。
专机临时订不到航线。
客机的公务舱客满。
宋予白疲惫地蜷缩着挤在经济舱后?排最里坐,脑袋靠在客窗上,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他亲手掐死了宋予白。
他看到自己?的双手浸满鲜血。
粘稠的血珠挂着碎肉,从指缝里,“滴答滴答”往下落。
他坐在被肢解的身体里,于?血肉模糊的残肢腐尸中,终于?在强烈的向往里,诞生出了新的躯壳。
9月的天气, 短袖加一件薄外套,已经足够。
裴拾音梦想中的独立生活, 随着学校课业开学,逐渐步入正轨。
偶尔课间?穿行于学校不同的教学楼之间?,她也会想念在宁城生活的那段时间?,想念曾经相处过的人和经历过的事。
中途因为毕业答辩的事情,让斯景陪她回过一趟宁大,然而她全程偷偷摸摸,就像做贼, 相熟的人里?,除了卞思妤, 谁也不知道她悄悄回来的这一趟。
临走前?,她只是跟好友在校门口的垃圾街吃掉了整整三包桥头排骨,最后两人匆匆拥抱告别。
匆忙回来又匆忙走,连倒时差都没时间?。
然而临到入海关边检,裴拾音还是下?意识往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回头驻留了几眼。
斯景扯了一下?她的胳膊:“在看什么?”
裴拾音想了想,最后还是推着行李箱往通道内走:“没什么。”
总觉得刚刚有人在看她。
又觉得,入口的地方, 也是应该有人看她的。
只是, 刻意压到脑后的那个名?字, 最终也没有在这个时间?点,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斯景在德国那边的课业比她在伦敦这边开始得要早, 两人在7月末的尾巴进行了分别。
然后,出于生活便利的角度,她考虑在冬天来临之?前?, 寻找一个离学校更?近的公寓。
毕竟,在这个冬季没有暖气的国度, 一到冬天就犯困的她更?需要在寒冷的季节里?为自己?提供可以睡充足懒觉的条件。
然而,她看了差不多快一个月的公寓,有些房间?不是价格高?到离谱,就是陈设格局她不喜欢,要么就是楼层偏低,晒不着太?阳。
她承认自己?在居住上有些娇惯,要住得舒服、交通便利、周边安全,窗外的风景还要好。
卞思妤认为她是在痴人说梦。
“拜托,国内都不一定能找到你说的这种房子。”
已经工作了的卞思妤希望好友能够尽快认清现实。
“差不多就得了,你之?前?是没自己?租过房子,不知道找房子就跟找对象一样,最完美的永远只在图片和小说里?。”
裴拾音有些不信:“真的吗?”
卞思妤叹气:“骗你干嘛,大小姐,你既然要学习独立,就要学会接受生活的不完美。”
于是,裴拾音挑挑拣拣,就在她快要说服自己?接受不完美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中介的电话。
新?的公寓在距离学校不到2公里?的地方,一厨一卧一厅一卫附赠全包的阳台,家具自带,装修设计还是她最喜欢的北欧原木风。
公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裴拾音在进门的瞬间?,心就已经被击中了。
然而更?出人意料的是,客厅里?还专门辟了一小块隔间?,里?面已经填好了隔音棉。
想到她这两个月为了录《合欢宗的女修没有心》而不得不在伦敦时间?凌晨3点偷偷摸摸打?开设备的经历,她简直都要为自己?的辛苦流一把辛酸泪。
“这房子据房东说,原来是一个搞乐队的留学生留下?来的,你要是不喜欢那个隔间?的话,到时候搬来之?前?我会让人给?你拆掉。”
见她一直盯着那个隔音间?看,中介非常好心地给?了个建议。
裴拾音连连摆手拒绝,并希望对方无论如何请把那个隔间?留下?。
公寓的房租虽然比周围的地界偏高?一点点,但裴拾音觉得,它完全值这个价。
尤其是那个小隔音间?,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瞌睡的时候被人递枕头一样地妥帖。
能捡到这种漏,属实是意外之?喜。
为此,她甚至还在搬家之?后特?地录了个vlog,标题是“我是不会告诉你们我在伦敦这种乡下?地方租到了一个巨巨巨巨巨好的公寓”。
《合欢宗的女修没有心》作为平台爆款广播剧,主CV裴拾音的微博账号,在不知不觉间?,也逐渐积累到了小15万粉丝。
洋洋洒洒的弹幕大军不外乎就是一个声音——【呵,自媒体?心机摆拍,我是不会酸的!绝不!(发出红眼病的尖锐爆鸣)】
裴拾音乐不可支地点开评论区。
令乙大魔头又在吃烧鸡:【哇哇哇哇哇哇看到了老婆的录音小隔间?,老婆搬家之?后,是不是可以更?好地录剧了呀!】
裴拾音弯了弯唇角,回复:【你说得dei[飞吻]】
然而她刚刚回复完评论,微博信息里?就弹出了一条点赞通知,毫无意外地点开推送,入眼就是一个非常眼熟的ID账号:微博用户78657898。
这个账号名?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号的主人在关注她的第一时间?就非常有毅力地把她每一条微博都点了赞。
无论刮风下?雨,无论时差阻隔,只要她发博或者发评,他永远都是第一时间?点赞的那个人。
是的,他从?不评论,只是安静点赞。
裴拾音起初以为这是大眼仔又在给?她塞僵尸粉,后来有一天晚上,她刷完油管上的吃播视频,莫名?有点馋,就在微博里?嚎了一嘴,说想喝蒜头鸡汤。
结果这个“微博用户78657898”在第一时间?给?她点赞后,就给?她发了条私信。
私信里?,对方并不像普通的粉丝一样快乐示爱,而是一条蒜头鸡汤的制作方式链接。
微博用户78657898:【剥完蒜之?后,如果觉得手上有味道,洗不干净,可以挤两滴新?鲜柠檬汁,很快就能充分祛味。】
哦,看来不是僵尸粉。
作为一个小网红,裴拾音有太?多会给?她发私信的粉丝,所以一般情况下?,她并不会每一条都回复。
但看在对方这么贴心地提供了生活小窍门的份上,哪怕公寓里?的冰箱里?空空如也,她还是礼礼貌貌地回了个“谢谢宝贝”。
深夜想吃蒜头鸡汤,会有“微博用户78657898”给?她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但如果深夜想吃点其他不可说的东西,就有点可耻到不知道该向谁道明了。
裴拾音每每想到这件难以启齿的事情,都会忍不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用“鬼迷心窍”、“色令智昏”八个字来痛骂自己?一顿。
憋了30年的宋予白,发起疯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带传染病。
她好不容易把沸水降温到80℃的水,结果被对方在试衣间?里?,一顿操作猛如虎,差点又把她干回到沸腾状态。
不过好在,她在伦敦的这个专业,硕士也就两年。
两年时间?,应该足够让她放下?宋予白,重新?扬帆起航。
只是,少女心事到底需要一个宣泄口,她在某次因为排卵期而辗转难眠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跟卞思妤吐槽了自己?这种好色的糟糕心境。
对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
【跟妈妈说实话,我们乖宝是不是已经开过荤了?】
裴拾音:【你想到哪去?了,我可能单纯是第二性征发育完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