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晚霞—— by星河白鲤
星河白鲤  发于:2023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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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消息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在匆匆回完消息后?,就随手将手机丢回到?了?包里。
——再也不做理会?。
不知道她对面的年轻人说了?什么令她感兴趣的东西,她目光炯炯,咬着饮料的吸管,一边笑一边专注地听。
散在肩上的长发随着她倾身抽纸巾的动作,有几?缕勾上了?摆桌花瓶里的玫瑰。
她伸手想去解,却被对面细心的年轻人捷足先登。
那些?被她匆忙递出的消息,终于姗姗来迟地,在几?秒钟后?,被传送到?了?另一头。
静谧到?只能听见呼吸声的车内。
宋予白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垂下眼帘,平静地看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
宋予白:【我到?了?。】
裴拾音:【嗯嗯!叔叔辛苦了?呢!我们现在还?在唱k,我陪卞思妤P几?张图就差不多好?啦!】
宋予白:【需要我顺路过?来接你吗?】
裴拾音:【不用了?呢!叔叔到?家?之?后?好?好?休息,我跟社团里的朋友再聊一会?儿,他们真的都太热情啦!晚点自己打车回来就好?了?!】
裴拾音:【发射爱心.jpg】
裴拾音:【叔叔,我真的太想你了?呜呜呜,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呢!】

考虑到今晚宋予白回家, 裴拾音不敢在外面逗留太晚。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明天搬家,但她对“宋予白”这个资源, 还是秉承着“可持续发展”的态度,不会在不必要的场合里,去轻易挑战他的底线——
比如过晚归家。
所以,掐点到家的时候,她的心情是轻松且欢快的。
进门,绕过几个不大的搬家纸箱,意外地看到宋予白居然坐在客厅里看书。
裴拾音还没开口, 宋予白已经先问?:“这么早回家了?”
偌大的别?墅中,他只是平静地看书翻页, 全程连余光都?似乎吝于分给她。
裴拾音:?
他之前给她订的理想门禁是8点半,底线门禁是9点半。
今晚回来的路上有点堵,她几乎是踩着9点半的钟进的家门,这要换以前,不得被数落死?
不知道?他的心思?到底如何,裴拾音决定先自?我批判一下。
“哪里早啦!都?怪卞思?妤,反反复复坐在那里修图, 我等?她都?等?得无聊死了, 巴不得早点回家。”
“其实我一路上都?在想, 哎呀今天回来的真的太晚了,我都?担心你?倒时差先睡了, 没办法跟你?道?晚安。”
宋予白闻言,这才缓缓地从书页中抬头。
头顶明亮的白炽灯光,在他干净透亮的玻璃镜片上折出条状的白光, 让她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能听见他平静到没有感情的嗓音——
“总要确认, 你?今晚会回家,我才放心。”
对话的气氛有些诡异,像身处两个不同的空间。
她如同被雾气团在黑暗森林里,朦胧里不见方向,也不敢贸然前行。
“在外面吃饱了吗?”
他看着她,语气平和且自?然。
“还,还行。”
裴拾音将帆布包抓在手?里,紧张到苟在玄关口,一动不敢动。
说不出哪里反常,但总觉得,哪哪都?反常。
“叔叔真的,不用去倒时差休息吗?”
少女漂亮的杏瞳里的试探,并不是关切,似乎仅仅只是在担心东窗事发。
宋予白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回到铅印的书页里。
“我不累。”
不知怎地,宋予白忽然觉得,如果他一个月前没有去瑞士,假设她是真的跟朋友结伴出去游玩,这时候回家,应该像只柔软的小猫一样,伏在他腿上撒娇。
跟他说肚子饿,让他帮忙做夜宵。
拿出布偶娃娃,让他帮忙检查针线。
仰起脸,让他喂樱桃。
——这明明是两个人这几个月里,约定俗成的习惯。
驯养习惯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而戒掉习惯却很难。
他翻一页书,却想不起前一页到底看了什?么。
于是干脆放下书,径自?起身去厨房里倒水喝。
裴拾音站在玄关口,认真复盘了一下自?己这一个月来的所作所为,除了今天想去通过周榕扒一扒叶兆言的隐私外,好像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她放下心来,大着胆子走近流理台。
目光却不由自?主被大理石台面上一个系着珠光白礼物丝带的薄荷绿色的小方盒所吸引。
盒子表面印着一串法文,底部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水渍,在白色的台面上悄无声息地晕开。
裴拾音眨了眨眼,福至心灵,开心地仰头问?他:“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宋予白给自?己倒了杯冰水,没喝。
她眼中的喜悦却已经先一步让他心里那股没来由的毒火降温。
“看看,喜不喜欢。”
“肯定会喜欢啊。”
裴拾音专注拆礼物的时候,决定将这一个月里对他不声不响往外爬墙的怨气稍微放一放。
会是什?么?
毛绒玩具还是水晶摆件?
宋予白以前给她买的礼物,多数都?是心头好。
后来因?为告白被拒,她怕睹物思?人,就干脆把那些礼物全部够收拢规整到了一个暗不见天日?的箱子里,主打一个心狠手?辣,眼不见为净。
然而等?盒子被打开,她眼中的迫不及待的期待却在一瞬间降了温。
柔软如少女酥//胸的开心果布蕾,被精心盛放在淡绿色的礼物盒子里,盒子四周被人用心地绕上冰袋,冰袋已经在塑料薄膜里开始融化?。
受热融化?的布蕾表面,泛出一种粗糙的颗粒感——也许长途的飞行路程,能将甜品风味保存至此,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裴拾音眨了眨眼,将从话剧社里学到的精湛演技融汇贯通进一句标准的台词里——
“哇!看上去好好吃哦!”
她脸上夸张的惊喜,像是收到了最意外也最心仪的礼物。
但如果仔细辨认,所谓的惊喜,并不是由衷而来,并不是期待的、想要大快朵颐的惊喜,而是一种“糟糕我吃得这么饱怎么又?要干一份我的胃可太不容易了”的负担感。
他辗转两个机场,带回来的礼物,成为了她的负担。
“不想吃吗?”
宋予白仰头喝冰水,微垂的眼睫没再?看她。
裴拾音:“……呃。”
怎么可能吃得下?
得益于周榕的慷慨,她晚上刚刚吃掉2个山寨款,这种正版别?说一整个了,半个她现在都?无福消受。
如果是小物件,她还能贴心收到床头,通过伴睡入眠来证明自?己对它的喜爱。
但眼前这个,是个沙包大的面包和布丁组合——
太难了。
裴拾音有些为难地鼓了鼓嘴巴,沮丧地向他坦白。
“我晚上吃得太饱啦,这个东西在冰箱里放一个晚上,明天可以继续吃得吧?”
“随你?。”
宋予白收回目光,声线平静寡然到毫无情绪。
裴拾音松了口气:“那就,明天再?吃吧。”
坦白说,从她记事起,就不曾这样怠慢过他心意。
以前无论他给她送什?么东西,总是会在她这里接受到一万分的热诚和欢迎。
但礼物跟食品实在不一样,吃撑了晚上会睡不着,纯纯就是受苦体验。
“叔叔不会生气吧?”
宋予白已喝完了冰水,转身将洗好的杯子放到了杯架上。
忽地就哂笑?了一声。
“我有什?么好气?”
对话中诡谲的气氛随着男人脸上露出的笑?容,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英俊的眼角眉梢里,都?是很温柔平和的笑?意,他涵养好,从来不至于不留情面,不给台阶。
“不过就是一份,随处可见的小玩意而已。”
在小红书上一盒难求的正版,被你?说成是随处可见的小玩意。
远在欧洲的主厨大概会伤心的吧?
“算了,放到明天估计味道?就不行了,我要不还是晚上吃掉吧?”
在叔侄感情受损和吃撑到睡不着这两个选项里,裴拾音痛定思?痛,决定挑战一下胃的极限。
然而甜品勺拿在手?里,却迟迟下不去手?。
她明显在踟蹰、犹豫、为难。
她不想接受这份好意。
因?为这一切,对她而言,都?是负担。
宋予白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问?:“是不是还是觉得外面的更?好吃?”
“啊?”
裴拾音还来不及反驳,就看到男人忽然伸手?抽了张台面上的湿纸巾。
少女的眼神里有明显的躲闪和抗拒,但宋予白显然不打算跟她任何逃避的机会,一手?强硬到甚至有些粗鲁地按住她的后脑,掌心攥紧她头发的时候,甚至扯到了头皮。
轻微的痛感让她本能地顺从。
而捏着纸巾的手?,已经擦上了她的唇角。
湿巾的凉意在唇角渗开,隔着他有些发烫的手?指,熨帖在脸上。
她脸小,他的手?掌却大。
修长的手?指禁锢住她脸颊的时候,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外面的,有这么好吃吗?”
隔着玻璃镜片,他平静地望进她的眼睛。
他说话时,那股熟悉的木质冷调香开始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注意力中。
裴拾音心跳加快。
万万没想到,他眼睛能这么尖。
她明明出来的时候擦过嘴的啊?
总不至于是口红没有涂好,花妆了吧?
唇角感受到被他指腹掐狠的痛意,她呼痛,倒抽一口凉气。
他从容撤手?,后退。
他叠纸巾的动作有点快,她甚至来不及确认上面被涂开的污渍,到底是食物的残留还是仅仅只是自?己口红的口脂。
因?为之前跟他沟通的版本,都?是社团会在ktv里聚餐,裴拾音想了想,也许是自?己的晚餐漏了馅——今晚的食谱里,重油的,只有一份牛排。
她拉耸着脑袋,跟他抱歉:“是卞思?妤啦,缠着我要带我去吃新开的烤串店。”
宋予白垂着眼帘,看她细腻的脖颈,脆弱到只稍用力就能折断。
她还在面不改色的撒谎。
仔细看,她的唇角,仍有黑胡椒汁的痕迹。
他笑?。
很温柔的语气,似循循善诱的哄。
“是家里的让你?腻了吗?三天两头就想着去外面吃?”
“也没有三天两头吧?”
裴拾音怕自?己再?露什?么马脚,连忙打开手?机的前置相机,检查她脸上还有没有偷吃的痕迹。
没有,一点痕迹都?没留。
她偷偷松了口气。
味蕾对于咖啡馆里周榕递过来的那份牛排仍印象深刻。
她忍不住感慨:“但是偶尔吃一两次,确实挺香的。”
宋予白又?笑?了一声,坐在流理台前,漫不经心地问?她:“那你?以后是打算经常在外面吃了?”
裴拾音瞪眼,表忠心:“怎么可能,长久还是家里的好吃,外面的偶尔吃两次就行,调味品放太多了。”
顿了顿,怕他以后断了自?己吃外卖的后路,又?忍不住补道?:“解解馋可以,当正餐还是不行。”
“解馋?”
这个形容似乎令他觉得好笑?。
眼看话题即将滑向某个诡异的极端,裴拾音迅速正色:“但是我发誓,只有家里的,才是最合口味的!”
方宁做的还没有宋予白做得还吃,这种马屁,他应该是喜欢的……吧?
“好,既然觉得家里的最合胃口,”宋予白含笑?的目光落到玄关口那几个搬家纸箱上,“那为什?么一定要搬家?”
终于不在这个总让她怀疑自?己走钢丝的话题上纠缠,裴拾音决心好好卖一卖惨。
她颓唐低头,小声嘀咕:“有些事情又?由不得我。”
今晚,是她住在宋公馆里的最后一天。
之所以不打算回家太晚,她也是想,能不能趁最后一个晚上,能不能在他面前挣个同情分。
“毕竟,我们两个这样住在一起,也不太像话。”
“这些是谁说的,我爸吗?”
“外面的流言,我或多或少也听到了,”她叹气,用目光向他抱歉,“总不能让你?难做。”
宋予白沉默了一瞬,缓声道?:“拾音,我们清者?自?清。”
“但我不是啊。”
说话的时候,她偷偷斜眼看他表情。
宋予白难得眉尾一挑:“不是什?么?”
“鉴于我有不良前科,我怕自?己又?被人诱惑,所以决定还是跟叔叔保持一些该有的距离。”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略微有些哀怨。
“所以我想,我还是搬出去比较好。”
“更?何况,我都?已经答应爷爷了。”
宋予白低笑?了一声,慢条斯理道?:“你?答应他又?不做到的事情,还少么?”
阳奉阴违,东窗事发又?睁着眼睛狡辩,到最后是他替她遮掩。
这种事情,两人配合起来,早有默契。
早年宋墨然信佛,清明给宋予年和裴蓉上香时,都?要抄经。
裴拾音嘴上答应,但等?真抄经的时候又?坐不住。
临到边了,宋墨然要检查。
她花了点钱找外边的人,但到底字迹不一样,一眼就被人发现。
宋墨然要追究的时候,是他温声替她解围,说她最近临别?的字帖,字迹有变化?,也是人之常情。
宋墨然这才将信将疑,放了她一马。
旧事重提。
她被问?得噎了一下。
“我现在想做个好孩子了,不行么?”
搬家于她看来,并不是退出主战场,而是又?一次博大小的以退为进。
宋予白轻扫她一眼,说:“真的?”
甜品勺在开心果布丁的表面绕着边缘,一圈一圈,像刮Gelato一样刮着。
她只是玩,却不吃。
“我就是觉得,叔叔可能有喜欢的人了,所以再?住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免得以后让婶婶误会,对吧?”
说话的时候,她偷偷看他,仔细解读他脸上每一个可能的微表情。
给你?三秒钟的时间反驳。
她从十倒数到一,见他仍旧垂着眼帘,似在出神,不知想些什?么。
裴拾音故作镇定地咬了口面包,一边咀嚼一边等?他反应。
少女的唇瓣柔软,是淡淡的樱粉色。
她显然是吃饱了外面的东西,所以现在每咬一口甜品,都?在各种花式拖延时间。
嘴上粘了面包屑。
他起身,很自?然地伸出手?。
然而她似乎也在这一刻,感受到唇角上沾染的痒意,柔软的舌尖下意识往唇角旁边刮。
湿热的舌尖和饱满粗粝的指尖意外轻触。
她的舌头本能地躲了回去,可宋予白微潮的指尖,却仍然轻轻地摁在她嘴角上。
他站在她身前,垂眸看着她。
“根本没有这种人,为什?么会误会?”
带着布丁甜香的面包被她咀嚼到后牙床,刚刚咽下面包。
她还来不及反应他这句话的意思?,牙床上钻心的疼忽然让她打了个冷颤,“哎呦”了一声。
宋予白微怔:“怎么了?”
裴拾音捧着脸,眼眶先一步红了,哆哆嗦嗦地倒抽气,说自?己牙疼。
“好像是我的智齿。”
“让我看看。”
宋予白再?次很自?然地捏起她的下巴,修长的手?指弯着地探入她的口腔里。
贴着她湿滑的内壁摩挲。
“是这颗?”
她含含糊糊说不是。
“这颗?”
“也不是。”
她快要痛出泪花。
再?往里,抵到喉管会想吐。
他修长的手?指指节很硬,需要在她口腔内屈指,才能完整逡巡。
“这颗?”
“唔。”
应声时,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少女的口腔内温热湿滑。
涎在唇角的口液似乎还有布丁的香气。
宋予白一边用手?指检查她的牙齿,一边低声问?:“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牙疼吗?”
他目光温柔地落在她口腔里,他似乎是真的在认真检查她的牙齿。
裴拾音嘤嘤呜呜说不知道?。
突如其来的牙痛,让她根本来不及考虑其他,却只听到他微微压沉的声音。
“都?是外面的东西不好。”

修长的手指仍在她口腔里进出、试探, 耐心地找寻是否还有其他漏网的智齿。
微曲的骨节抵在她上颚,摩擦得她?喉咙发痒, 刺激到了唾液腺。
她?这时候不方便?吞咽,只能任由?口?涎从唇瓣,顺着下颚,淌滴到他掐住下巴的左手大拇指上?。
即便?他有洁癖,却依旧觉得她的□□,即使黏腻,也绝不会令人讨厌。
少女水津津的唇瓣上?沾染着湿润的红艳, 如带露的玫瑰,散发出甘甜的香气。
“可是我刚刚也吃了叔叔买的东西。”
为避免被阻挡视线, 宋予白?用?右手中指压住她?的舌面,饱满的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柔软舌面上?有很明显的颗粒感?。
她?会因?为不适,而小小地挣扎,指腹在舌面上?前后摩挲,指根被她?张口?呼出的热气完整包裹,就像在梦里?包裹住——
裴拾音费力地吞咽了一下,无辜地强调:“虽然只有一口?。”
“对啊。”
他微垂着眼帘, 专注地检查她?的口?腔, 一整排干净整齐的牙齿。
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 温柔到就像小时候跟她?讲寓言故事——用?放羊的小孩屡次三番狼来了的寓言,尊尊教诲, 告诫她?,要做一个诚实的小姑娘。
“明明家里?都有的东西,你?为什么非要去外面吃?”
裴拾音忽然有点听不懂了。
她?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回家之前又不知道他也买了这个口?味的布蕾。
更何况,忽然之间的智齿疼, 本来就是食物的问题,但是都是食物,家里?的和外面的,有什么区别?
“以后要尽量少去外面吃,知道吗?”
“哦。”
也许是她?懵懵懂懂的认错态度没令他满意。
宋予白?停下手里?检查的动作,一瞬不瞬地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高?高?仰起头。
他的目光居高?临下,隔着干净的玻璃镜片跟她?对视。
裴拾音能从他的镜片中,看到倒映出的自?己。
因?为吞咽不畅,眼角生理性地洇出泪液,让她?漂亮的杏眼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
也更加地——
容易被外面的人欺骗。
她?还小。
她?什么也不懂。
不明白?隐藏在毫无美?感?的黑色牛皮封笔记本中,那个阴暗的、龌龊的、自?以为浪漫却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只是把人家当朋友,而那个臭小鬼却利用?她?的好意,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令人不齿,也令人不屑。
她?却为了这样的小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
宋予白?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如果真的想吃,你?可以跟我说,我带你?去。”
裴拾音:“……”
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宋予白?是不是猜到自?己今晚没有跟社团里?的人聚餐,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即便?他真的发现了又怎么样?
她?不过就是跟学校里?的同学友好地吃了顿饭,很正常的社交而已,压根没必要上?纲上?线。
顶多是没去接他的机。
但接机不接机,对他而言,也没有那么重?要吧?
应该是她?杯弓蛇影,多想罢了。
然而她?的下巴还在他手里?,这时候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又“哦”了一声?。
乖乖地,听话的。
也许是为了尽早完成宋墨然交代的任务,方宁的效率很高?。
所以即便?牙疼,裴拾音搬家的进度也丝毫没落下来。
小两居的一手房自?带北欧风的软装,一应家具陈设,也都是从裴蓉那套小公?寓里?全须全尾地搬过来,不存在通风晾晒的顾虑。
第一天晚上?,裴拾音哪怕有小小的认床,但在熟悉的家居氛围里?,倒也没在失眠里?挣扎太久。
补完牙之后,有一段时间,没办法胡吃海塞。
大四学校里?的课不多,不用?担心教授会突然点名?,她?干脆懒在新家里?,等方宁过来投喂。
中午11点的光景,裴拾音还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密码锁被摁开的声?音,也只是在被子?里?翻了个身——
按前两天的惯例,方宁会将她?的生滚牛肉蛋花粥炖煮好,温在煲粥的瓷罐里?,她?只需要睡舒服了再起床就好了。
她?打了个哈欠,继续闭上?眼睛去接续刚才那个未完待续的香香梦。
然而剧本,并不想她?所认知的那样——拎着从生鲜超市里?买好的蔬菜水果走进小公?寓的宋予白?,在看到一个稍显凌乱的客厅时,几乎是本能地夹了一下眉心。
沙发上?的靠枕被主人随意地扔在沙发两头——
能想象她?昨晚是以怎样慵懒的姿势,躺着看电视。
垃圾桶里?还有薯片的包装袋,明明这两天牙口?不好,还敢吃这种硬质的膨化食品。
也不知道咀嚼薯片的时候,她?脆弱的牙齿是否还会觉得疼。
想到这里?,宋予白?的眉头皱得更紧。
尤其是,薯片的包装袋里?,还被扔进了一个塑料瓶盖。
是一个深棕色的瓶盖。
这么晚还喝饮料,不仅有伤肝胃,甚至第二天睡醒了,多半还会水肿。
万一连眼睛都肿了,她?又要对着镜子?自?怨自?艾,长吁短叹小半天。
她?糟糕的生活习惯,这两天方宁只字不提。
对方只跟他说,蓓蓓一个人在公?寓里?也住得很开心。
能不开心吗?
她?这个年纪的人,无人约束,当然是怎么随心所欲怎么来。
不该让她?一个人独居。
她?根本照不顾好自?己。
宋予白?叹了口?气,将东倒西歪的靠枕一个一个整齐码好,然后他开始收拾被随意、凌乱地丢在沙发玻璃几上?的各种小玩意。
有绑头发的皮筋,也有手掌大小的塑料小玩偶,还有零零碎碎的一些结账小票。
知道她?从小就喜欢收纳一些设计精美?、富有特殊时间意义的小票,所以他也没有擅自?处理她?票据的恶习,他也只是将小票一张一张地摊开,捋平,工工整整地叠好。
直到,他拆到了一张——
零点十分的结账小票。
是宁城某条烟火气很重?的老巷子?里?的火锅店。
如果按时间推算,正好是他在瑞士给她?发信息,告诉她?回程航班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国内时间11点,她?曾用?一种非常敷衍的态度告诉他,她?已准备睡觉,用?切实的行动表示,她?不愿意再跟他多聊。
宋予白?面无表情地看那天晚上?的结账明细。
首当其冲的类目是甜品饮料。
一共只有两份,证明那天晚上?,是两个人。
拌了坚果的炒酸奶,是她?的口?味偏好。
而紧随其后的,却是某日系牌子?的0糖0卡乌龙茶——
裴拾音在饮料甜食上?有很挑剔的口?感?,不喜欢任何宣称无糖或者采用?了代糖的饮料。
长长的、明细繁多的结账票据,不可能是两个女生的食量。
宋予白?捏着小票纸缘的指节有轻微的泛白?。
茄子?是她?最讨厌的、只要闻到就会皱眉的蔬菜,而票据上?,却有一份烤茄子?。
涮锅的牛肉,她?永远只挑肥瘦相宜的肥牛卷,而眼前,繁多种类的牛肉,分散的部位胃口?大的简直就是想生吞一头牛。
她?吃火锅只喜欢辣锅。
如果点鸳鸯,那肯定是为了照顾另一个人的口?味——
一个清口?却嗜肉的男人。
就在他做出判断的瞬间,身后的卧室传来有人惺忪而起的动静。
宋予白?不动神色地将玻璃几上?的结账小票放回原位。
居然有短暂的侥幸,他寄希望于,这个喜欢喝0糖0卡饮料的男人,是个有减肥需求的胖子?。
裴拾音是一个以貌取人的坏孩子?。
所以对他的敷衍、撒谎,兴许也只是一次正常范围的社交。
他克制地抿紧唇线,不再去思考那天晚上?,她?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不耐烦地与他周旋。
直觉在烦乱的蜘丝马迹中,感?受到一丝失控的脱轨,他尚未来得及理清这股突如其来的郁气,身后已经适时传来一道软糯的、不能置信的声?音,轻轻叫了他一声?“叔叔”。
宋予白?回头。
小手小脚的他的小侄女,正懒懒地靠在卧室的门框上?,像还没睡够般,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着惺忪的眼睛向他问好。
恒温地热让整个公?寓都处于一种如春日暖阳般怡人的温度里?。
离开了宋公?馆,她?身上?不再是那套保守到恨不得立上?一块贞节牌坊的海绵宝宝长袖长裤睡衣。
她?的上?半身是一件软胸垫的吊带背心,恰到好处地包裹住一半的蜜桃,下半身是短到大腿根的纯棉灰白?条的运动短裤——不需要去考虑宋予白?脆弱的神经,她?一个人在家,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一种让人炫目的瓷白?。
“衣服穿好。”
宋予白?低着头,将散落在茶几上?那些明显是垃圾的东西收拾好,见她?仍旧昏昏欲睡地站着原地没有下一步动作,干脆起身,将一件挂在沙发椅背上?的开衫卫衣递给她?。
裴拾音还在犯困,胡乱把衣服往身上?套,将两只纤白?的胳膊塞进宽松的袖管里?。
她?只是很随意地拢了拢胸前的衣服,就叠手在胸前,懵懵地看着他做家务。
睡衣的吊带本就有些松垮下坠,她?抱臂的动作,反而让春光更甚。
宋予白?额角的青筋跳了好几下,才放下手里?的垃圾桶,特地绕去流理台洗干净手,走到她?面前。
“不是让你?把衣服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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