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攒局的和搅局的
饭后,几个孩子忙忙地收了桌子洗了碗,将厨房拾掇利落了,梨花又打了水,给几个小的洗了洗。
五郎大了,坚持自己动手;夏稻花骨子里是个成年人,也不乐意让梨花伺候。只有最小的菱花,到了晚上,就分外地爱撒娇。
梨花给她洗脸,她就闭着眼睛仰着脸,笑眯眯地等着。
梨花的耐心也好,看着菱花的小模样,她就忍不住泛起微笑。搓了块热气腾腾的手巾,敷在菱花脸上一小会儿,给她抹一抹,花脸猫瞬间就变得白白净净的。
菱花很得意地睁开眼睛,对梨花道:“擦香香。”
梨花笑着点了点菱花的小鼻子:“小东西,这么一点点大,就学会臭美了!”
梨花拿出来一个小小的圆润光滑的小盒子,打开来,用小拇指的指尖挑了一点点润肤脂出来,点在了菱花的脸上,然后扣上了盒盖,将它珍惜地放进自己的箱子里。
刚刚夏稻花瞟了一眼,这盒子里的润肤脂,已经快要见底了。
梨花注意到了夏稻花在看那盒润肤脂,笑道:“稻花是不是也想擦香香?”
夏稻花摇摇头:“我就不用了。只是我都忘了,你竟然还有这个。”
梨花的脸色微微变了。
夏稻花爱忘事儿这个毛病,是从摔破头以后才开始的。
每次听到夏稻花说她忘了什么,梨花就忍不住有几分自责。
梨花总觉得,当初自己的眼睛都在五郎和菱花身上,对稻花这个妹子的关注,实在太少了。要不然,稻花也不会跑到井台边去玩,更不会摔倒在井台上。
夏稻花见梨花的面色稍显黯然,眼珠一转,顿时想到了梨花的心结。
梨花这个长姐当得很是合格,只可惜责任心有点太强了,总喜欢把弟弟妹妹遇到的事儿,不分青红皂白地往自己身上揽。
夏稻花笑嘻嘻问道:“姐,你是在嫌弃我变笨了吗?”
梨花一边给菱花的小脸蛋儿抹上润肤脂,一边摇头否认了夏稻花的说法:“没有的事,你别瞎想。”
夏稻花继续笑嘻嘻地问:“你让我别瞎想,你自己为什么总是瞎想?”
“额……我……”梨花语塞了。
她像是挨了当头一棒,但手上的动作却惯性地没有停下,利落地把菱花塞进了被窝。
夏稻花没给梨花太多思考的时间,继续追问:“姐,你管得了天上几时下雨么?”
梨花被她问得有点懵:“你当我是龙王么?我哪有那个本事?”
夏稻花笑道:“姐,你既然都管不了天上几时下雨,那怎么就觉得能管得了地上几时摔跤呢?”
梨花笑了:
“好你个稻花,合着你在这儿等着我呢!行了,你也不用劝我了。这些个道理,姐心里都明白,只是一时半会儿的,缓不过这个劲儿来。”
“那你慢慢缓吧,我要睡啦!”
夏稻花故作欢快地说道,“呲溜”一声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菱花和五郎闷在被子里的笑声也传了出来,梨花略有一丝恼羞成怒,吹了灯:“不许笑!都给我老实儿地睡觉!”
四房两口子这会儿也还没睡呢。
姜氏正在跟夏有田说戴家那孩子的事儿。
她听了吴氏的说辞之后,其实并不是百分百放心的,所以还专门跑了一趟吴氏的娘家。
姜氏跟那个村的乡亲们打听了一番戴家人的为人处世,又偷偷地看过了戴家那孩子,的确是个长相很出挑的。
姜氏心里就有三分愿意了。
今儿个跟夏有田说起来,问他要不要答应吴氏的牵线,让戴家人相看梨花?
两口子就这事儿商议了快一刻钟了,直到孩子们那屋没了动静,他们才算商量出来了个结果。
相看是可以相看的,但绝对不能轻易答应婚事。
怎么说也得多扫听两趟,好好了解下这个戴家的情况,不能仅凭一两次接触,就定下这么大的事儿来。
第二天下午,姜氏把夏有田的意思透给了吴氏,吴氏倒是很能理解:“四弟还真挺心疼梨花的。
四弟妹,你有福气,梨花也有福气。
你尽管放心,我也是给人做娘亲的,我家的兰花和菊花,也都是小娘子,我怎么会不懂得你的心思?
你和四弟的意思,我会跟戴叔那边讲。
至于这相看的事儿,就定在四月初八,庙会那天,怎么样?
到时候咱们去北关镇上逛庙会,顺便就相看了。
这样对外也可以说,两家人是偶然遇见了,就在一处走走。万一事情不成,也不需怕旁人传闲话。”
这样的安排,考虑得很是周到,对女方来说也很友好。
除了庙会正日子那天,镇上逛庙会的人太多,可能会非常挤,别的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姜氏点头同意了,还连连夸赞这个主意好。
夏有田听说了也很高兴。
两口子找到梨花,悄悄地把相看的安排跟她说了。
梨花乍一听这事儿,顿时羞红了脸,不过只持续了不到半刻钟,就恢复了正常。
她摇了摇头说道:
“爹,娘,五郎和稻花他们都太小了。我不能这么早出嫁。这相看的事儿,还是算了吧,没什么必要。”
姜氏急道:“你这孩子,混说什么?咱们只是相看,又不是马上成亲。你三伯娘说了,那戴家人很厚道,即便定了婚事,也能同意让你晚几年再过门。”
夏有田也严肃地说道:
“梨花,爹娘明白你的孝心。但好亲家不易得,值得托付终生的好郎君更是少有。你可千万别因为太在意家里的事,错过了好姻缘!”
梨花听了,迟疑了片刻便点了头:
“若是他们家真能同意晚几年再成亲,那倒是可以考虑。”
相看的事情,差不多就这样定了下来。
吴氏也专程回了一趟娘家送信,回来之后对四房两口子说,戴家人对这事儿很是热情,还跟吴氏约定了庙会当天,辰正相见。
因为要给梨花相看,夏有田和姜氏就拒绝了夏稻花要在庙会上摆摊的主意。
夏稻花觉得很是不甘心。
竹筒饭的做法简单易上手,要是有那心灵手巧的人,见过了基本上就会做了。被仿制的风险很高。
若是不趁着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多摆几回摊,岂不是亏了?
奈何夏稻花虽然撒娇卖萌耍赖都用上了,夏有田和姜氏,却坚决不松口。
这两口子,已经把给梨花相看,当做了头等大事。
搞钱小分队的小生意刚刚起步没多久,还没有跟家里交过账。
夏有田和姜氏两口子都以为,这事儿不过就是几个孩子一时兴起闹着玩的。压根就没指望把它当做一个正经财路。
又怎么可能会把这事儿,跟“给梨花找个好婆家”,放到同一个天平上称轻重?
夏稻花因为太倔强太坚持,还差点失去跟着四房两口子一块儿,去庙会上逛街玩耍的资格。
她只好先暂时妥协一下,答应到时候一定乖乖听话,绝对不捣乱。
又可怜巴巴地含着两包眼泪,找梨花帮她。
在梨花的鼎力支持下,才重新获得庙会这天,跟家里人一道出门的资格。
不过,夏稻花却是打定了主意,到时候,她会见机行事。
若是双方相看顺利,最关键的是,若是梨花看上了那姓戴的小子,她就暗地里打探下对方的情况就是。
若是梨花没看上那小子,她就想办法把摊子支起来。
趁着庙会上人多热闹,再赚上一笔。
身为搞钱小分队的发起人和第一任大队长,必须得时刻惦记着搞钱才行啊!
四月初八,在四房两口子的殷殷期盼之中,很快就到来了。
初七当天,刮了一整天的大风,大家伙儿都以为初八可能会下大雨,但到了初八这一天,却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夏有田和姜氏一大早就起来了,夏有田顶着星星下了地,在地里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就回来了。
而姜氏不但手脚麻利地做好了比平日丰盛许多的早饭,还破天荒地煮了几个鸡蛋,分给孩子们吃。
梨花原本很是平静的心情,被这两口子有些手足无措的紧张情绪,也给感染得紧张了。
夏稻花笑嘻嘻地活跃气氛:
“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姐这么漂亮,不得千家万家求啊!”
“啐,混说什么?”梨花白了夏稻花一眼,不过她翻白眼的样子,依然很美。
姜氏听了这话,倒是镇静了几分——自家是女方,那么紧张做什么?就算人家相不中梨花,大不了换别人家就是。
这世上有的是娶不上媳妇儿的光棍儿,可却从来都没有嫁不出去的闺女。
更何况,梨花还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这么大方、这么孝顺,又这么勤快能干呢?
只是姜氏虽然镇静下来了,夏有田的情绪却好像更差了。
夏稻花抿嘴笑了,夏有田这是舍不得闺女了啊!
还没等出嫁呢,刚相看,就这样舍不得,等梨花出嫁的时候,夏有田会不会背着人躲起来偷偷地哭啊?
不过,夏稻花的笑容也没维持几秒。
她忍不住想起来了现代的亲人。
当年爷爷埋藏最深的一个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能嫁个好男人,终生有靠。
夏稻花跟爷爷的观念不同。
她总觉得,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不过她孝顺,便不和爷爷争辩;爷爷疼爱她,便也从不逼迫她相亲,从不催她尽快结婚。
只是这爷孙俩,都对彼此的心事,心知肚明。
后来见夏稻花那么能折腾,爷爷也稍微安心了些。
这孩子书读得好,见世面也见得多,自己又会赚钱、有本事,想来没有男人,也不是不能过日子的。
虽然爷爷依旧免不了暗暗地担忧,但一个孤单而忙碌的女老板,总比一个孤单而缺钱的女长工,日子过得舒坦多了。
后来爷爷去世前,还曾经跟她长谈过一次,正式谈到了希望她选个合适的男人结婚这件事。夏稻花的眼角微微有几分湿润。
一直到爷爷去世,她还是没能满足爷爷这个心愿。
也许,自己就是那种天煞孤星的命格吧……
梨花发现,夏稻花竟然又走神了。
自打夏稻花这个妹妹从昏迷中醒来之后,似乎就经常有这种正说着话呢,突然就神游天外的情况出现。
不过王太医说过,只要稻花没有变得目光呆滞,反应迟钝,就不算啥大事儿。
实在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开几副补身的汤剂吃一吃。但补身的药材一般都卖的比较贵……
话里话外,都是明晃晃的暗示。
夏家人自然不会不识好歹——王太医给他们减免过不止一次医药费的,开药也都是尽力拣那又便宜又有效的来。
既然他老人家觉得,稻花这样子,不算是什么病症,那就还是听他的吧!
毕竟,夏稻花虽然有时候会突然发呆,但无论说话做事,都比从前,聪明了不少。
村里还有不少人都在说,老夏家四房的稻花丫头,这一回虽然遭了些罪,却应该算是因祸得福了!
那原本有些木呆呆的脑瓜子,都被摔开窍了呢!
姜氏虽说不那么紧张了,到底还是重视这头一次相看的,所以还是给梨花换了一身出门见客的好衣裳。
这是前些日子做的新春衫,用姜氏的衣裳改的。
料子只有七八成新,但尺寸很合身。衬得梨花愈发挺拔俊秀,亭亭玉立。
只可惜,这套衣裳是夹棉的,过了清明节再穿,就稍嫌有些热了。
好在梨花肉皮子白,不用敷粉。
不然到时候,穿着这一身儿,在庙会上热乎乎地走一圈儿,光是那汗流水,就得把脸上的粉给冲花了。
夏家四房的日子,虽然比起原来没分家之前好过了不少,但夏有田和姜氏这两口子,已经节俭惯了。
所以尽管手头有了进项,这花销上,却依旧十分克制。
他们只稍稍改善了下伙食,保证四房每个人都能吃饱,却并没有怎么添置新衣衫。
这就造成了目前的局面——除了这一身儿,梨花别的衣裳都太寒碜了些,实在不适合穿着去相亲。
没办法,到时候只好慢慢地走,少出些汗。
最好再找个茶棚,大家伙儿都坐下来,慢慢地喝着茶说话。也省得梨花这样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娘子,走路走得汗津津地,看着不像。
姜氏总算把一家大小都拾掇利落了,一声令下,全家出发,去北关镇“逛庙会”了。
四月初八的天气,真心不错。
不但晴空万里,还有些白云漂浮在半空,遮挡着浓艳的阳光,也有些微凉的风拂过,让行人都能感受到一丝丝清凉。
庙会上很是热闹。
五花八门的小吃摊子,姑且不去说它。
就连那些茶水棚子、胭脂水粉、香烛纸钱、针头线脑、篮子席子、根雕木雕、玉器石器、古玩字画、金银珠宝之类,都是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张跟头打把式的;说相声打快板的;表演胸口碎大石的,踩高跷跑旱船的,钻火圈吞剑的;搭台子比武的;搭台子唱戏的;变戏法的;摆棋局的;看相算命抽签摸骨的;甚至还有耍猴的、斗鸡的,关扑的……
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没在卖的。
除了老两口儿和夏玉娇,夏家人都来逛庙会了。只不过各个房头是分开行动的。
老两口儿没来,是因为年纪大了懒怠动弹,再说天气也渐渐热了,更不耐烦人挤人。
夏玉娇说要陪着老两口儿,实际上纯粹就是不想出门。
不过别的房头真的是来逛庙会的,而吴氏和夏家四房,却是来给梨花相看的。
大房本来就住在镇上,逛庙会来得也比乡下的这些亲戚方便。
二房两口子都是好热闹的,自然不会错过庙会。二房几乎算得上是倾巢出动了,只留了二郎一个在家。
三房人口简单,吴氏要来,也不差带上夏有喜和兰花、菊花这俩孩子了。两家人一块儿遇见了戴家人,也更自然些。
五房的程氏不爱热闹,奈何六郎和枣花盼着庙会已经好久了,所以也只好跟了来。
不过这么多人,到哪里都乌央乌央地一大片也不大好,所以夏家人进了镇上,就自觉地分散开来,按着房头儿,各玩各的了。
三房和四房一块儿走了一段路,找了个茶棚子进去坐了会儿,歇歇脚也喝杯茶。
片刻后,眼见着就要到事先跟戴家人约定的时辰了。
夏家人急忙结了账,起身走出茶棚。
不到半刻钟,戴家人就如约出现了,时间点也踩得很准。
戴家人在看到梨花的那一瞬间,就露出来了满意的笑容。只戴三郎除外。
戴三郎先是挑剔地上下打量了梨花一番,然后才颇为矜持地点了点头,表示梨花过了自己这一关。
见到戴三郎这个态度,夏稻花只觉得心头有一股无名火,在噌噌噌地往脑门上顶。
这戴三郎的确能算得上长得不错。
但看惯了现代各色美人的夏稻花,却有些不明白,长成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帅哥,到底有什么值得骄傲之处。
他们这一家子,很显然是满意梨花的,但夏稻花却不满意戴三郎。
不论其他,单纯看脸,戴三郎跟梨花就有相当大的差距。
梨花的颜值,是一等一的。戴三郎的颜值,只能算普通周正。或者说,只属于“略平头正脸的”那一拨的。
更何况,能因为他这么一副面貌,就骄傲到那种程度,似乎也不是什么好性格呀。
梨花大大方方地看了戴三郎两眼,没说话,也没脸红。
夏稻花迅速地发现,梨花的感觉,似乎跟自己差不多——这哥们儿长得还行,但也就是还行,也没多帅啊?他到底在骄傲个啥?
“梨花啊,你跟伯母聊聊……”
戴家来的人里面,那个看起来比姜氏要年纪大上十几岁的妇人,估计是戴三郎的娘,这会儿已经亲热地拉住了梨花的手,一边细细地观察她的长相,一边开始聊天兼套话了:“我听说你平日里很勤快能干,家里的弟弟妹妹,都是你照看的?”
不曾想,梨花轻轻地一抽,就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了:“伯母,说话就说话,不用这么亲热。”
戴母的脸色难看了一瞬,但很快就压了下去,恢复了满脸慈和的笑容:“哎哟哟,你这孩子,怎么还害羞上了?”
梨花没有接话,只用一双大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直到看得她再也说不下去了。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阵尴尬来。
夏稻花在旁边抿嘴笑了,在心里悄悄吐槽:
“嘿嘿,梨花可不是一般的小娘子。想要用对付一般小娘子的招数,怕是不管用哦!”
戴母似乎有些气愤,放过了梨花,去找吴氏了:“你跟我提你这侄女的时候,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怎么却竟然是个不知礼数的?”
吴氏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了:
“戴婶子,咱们也是多年的老邻居了,我何时跟人讲过一句大话?
我这侄女,我倒是不敢说是什么天上有地下无的。可绝对是个样样出挑的!她一向最是孝顺懂事,也极尊老敬老,怎么可能不知礼数?
我看,一定是你先做了什么不知礼数的事儿,惹恼了她了!”
戴母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她刚刚拉住了梨花的手的时候,心里头是满心欢喜的。只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硬邦邦地,给她甩脸子。
此时她回过味来了,觉得梨花这副样子,很显然是没看上戴三郎啊!
不然,岂不是该努力讨好自己这个未来的婆母才对吗?怎么竟还敢当众顶撞自己呢?
不过,还没等她再度说出什么抱怨的话来,戴三郎的爹,也就是吴氏叫“戴叔”的那一位,已经开口喝止她了:“行了,谁让你那么热情地贴过去,还直接动上手了,把人家孩子给吓着了?
你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自己处事不当,竟还好意思找娇娘告状!
我倒是看梨花这孩子挺好的,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礼数上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戴父一边说话,一边给戴母使眼色:
“要我说啊,咱们也别傻站着了。再往前头走走,一边看看景,聊聊天,也不耽误逛庙会不是?”
戴母接收到了戴父的眼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冲着吴氏欠了欠身,嘴里也一副坦诚模样地道了个歉,就转身去找姜氏聊起来了。
戴父这边,则是笑盈盈地去找夏有田了。
两对父母慢悠悠地结了对子往前溜达,把戴三郎,戴三郎的姐姐戴瓶儿,戴钏儿,留在了几个孩子这边。
梨花刚一迈步往前走,戴三郎就跟上了。
只是夏稻花和五郎却不会放任他,俩人交换了个眼色,坏笑着迅速挤了过去。
一人一边,牢牢地护住了梨花。
菱花也没闲着。
她一会儿跑到梨花身前,一会儿跑到五郎身后,一会儿在夏稻花身边绕来绕去地绊脚,就没个安静时候。
戴三郎见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摆出一副不高兴,却又不愿说的模样来。
平日里,只要他这样做了,爹娘必定要细细地问他怎么了,对他一顿安抚。
然后,再把惹得他不高兴的罪魁祸首,通常是瓶儿或者钏儿,狠狠地削一顿。只为了给他出气,让他重新露出笑脸来。
可是,眼前这几个夏家的,真是不知趣!
大姐瓶儿和二姐钏儿的脸色都变了,夏家人却没个反应!
这一个个的,都这么死性么?
梨花的模样还算过得去,给他做媳妇,将将够格了。
只是刚刚这丫头,顶撞娘亲的时候,自己可都看到了。这还没过门,就敢给婆母脸色看了,怕是性子不好,不大驯服啊!
这个梨花,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心里怕是也骄傲得紧。
一开始,就不能给她好脸儿!不然,将来嫁了过来,不得把全家都辖制住了?
怕是给她三分颜色,她就要开染坊呢!
戴三郎一边寻思,一边偷偷去瞄一眼梨花,见梨花不但没有脸红心跳的模样,甚至也没有正眼看他一眼,心头愈发着恼。
夏稻花这会儿正在仔细观察梨花和戴三郎的表情。
见梨花面色平静,戴三郎却眉头越皱越紧,眼珠子也一个劲儿地叽里咕噜乱转,心里顿时就对他不喜起来。
他那两个姐姐倒是还算规规矩矩的,只是不知为何,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戴三郎这一会儿功夫,不但眼珠子乱转,还偷瞄梨花七次了。
要看就正大光明地看呗!
还是说,这个时空,有啥自己不知道的禁忌?
夏稻花仔细回忆了一下,摆摊卖竹筒饭的时候,还有之前“踩点”,在街上一家店、一家店地转悠的时候,她好像也见过不少男男女女。
有老爷爷老奶奶,有大爷大娘,有大叔大婶,有年轻夫妇,也有少男少女、半大孩子,和稚龄幼童。
但他们之间的接触和言谈举止,都挺正常的啊!
虽然不像现代社会那样,讲究个说话要目光相接,但除了极个别人,并不会有谁看人的时候,不大大方方地看,却只偷偷瞄过去,一眼又一眼的。
当然了,大多数人也不会死劲儿盯住了别人的脸,看起来没完。
那就算登徒子了。
北关镇这地方的老百姓彪得很!
保不齐见你这样盯着人家娘子,会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是一套拳法。
拳法未必有多么厉害,但把人打个鼻青脸肿,却是足够了。
想到这里,夏稻花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夏稻花这一笑不要紧,顿时就有好几双眼睛,同时往她这里看过来。
梨花温柔地问道:“稻花,可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五郎和菱花也兴致勃勃地看着夏稻花,就连戴瓶儿和戴钏儿,似乎也都有几分好奇。
夏稻花刚要应声,却听到一声咳嗽:“咳咳!”
是戴三郎。
大家齐刷刷地看过去,戴三郎有些不自在,却还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娘子要温柔贞静、笑不露齿,怎么能在大街上讲笑话呢?”
夏稻花忍不住“哼”了一声,抬手一指:“你看看这大街上,那么多小娘子,除了正在换牙怕漏风的,哪个笑不露齿了?”
“噗哈哈!”
“哈哈哈哈哈……”
梨花、五郎和菱花,都十分捧场地笑了起来。
戴瓶儿和戴钏儿似乎也想笑,但好像有什么顾忌似的,把脸扭到了一旁,肩膀微微地抖动了半晌,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样子。
戴三郎的脸色有点儿发青。
他头一次被一个小娘子这样当面嘲笑。
最关键的是,她一开口,所有人都在笑自己!
若是他果真娶了梨花,这个牙尖嘴利,还敢当面嘲笑他的小娘子,就会成为他的小姨子!
戴三郎顿时有些牙根儿痒痒得慌。
他不舍得梨花的美貌,虽然觉得梨花的性子不驯服,需要掰一掰,却并没有想过,要放弃这门亲事。
但这个小丫头,看着也就十来岁的模样,若是自己娶了梨花,起码得忍她五六年!
再说了,即便她将来出了门子,跟梨花的姐妹关系,却不可能就此断了。
那岂不是要忍她一辈子?太可怕了!
戴三郎虽然对自己的容貌十分骄傲,但他的矫情劲儿,却并不在外头使。
毕竟在外头,没人像爹娘那样惯着他。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夏家,似乎不是一门好亲。
他若是跟梨花闹个别扭,梨花本身的性子姑且不说,单眼前这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八成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这样一想,戴三郎就忍不住烦躁起来:
“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一句,你却好心当做驴肝肺,当心将来嫁不出去!”
夏稻花还真没想要嫁出去。
在现代社会,她都没找到个跟自己情投意合的,难道还能指望,跑到这古代来了,反而能找到那种跟自己心意相通的男人?
这不是做梦吗?
就凭自己的性格和思想,剩下才是正常的,嫁出去才不正常呢!
“将来嫁不出去”这句话,在戴三郎那里相当于诅咒,对夏稻花来说,却反而是一种祝福。
梨花他们几个都怒了,只是见夏稻花还笑呵呵,所以才没立即发作。
他们担心地望着夏稻花,却见她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好像浑不在意,压根儿就没把这话当回事。
只是,夏稻花可以不在意,梨花他们却做不到不在意。
梨花沉声下了逐客令。
她没搭理戴三郎,反而对着戴三郎的长姐戴瓶儿说道:“瓶儿妹妹,这时辰也不早了,我这里还有好多事,还要陪稻花去听戏,带菱花去买糖画,估计接下来咱们也不会顺路了,你们请自便吧!”
戴瓶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拒绝道:“这样不好吧……”
“没事,我弟也会陪着我们的。你不必担心。
这庙会上这样热闹,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想多走一走不同的地方,到处看一看。
咱们分开行动,你们也可以自在些。
若是有缘,说不定再过一会儿就又遇见了呢!”
戴瓶儿平日里就沉默寡言的,哪里说得过爽脆利落的梨花?
她嗫嚅了两声,到底不敢答应下来。
梨花却已经转过身,带着五郎、稻花,菱花,一块儿往反方向走了。
戴钏儿急得喊道:“你们不能走!快回来!”
夏稻花回头看了一眼,却被梨花拉着往前紧走了两步,她歉意地笑了笑,就跟着梨花他们一块儿,加快了脚步,抓紧撤离了。
戴三郎的脸色变得更青了,身形甚至还有几分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