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栖不由自主摸了?摸光秃秃的耳坠,上头?竟无耳孔。
表面上看静默吃茶的萧衍眸光顺着那柔夷落在?白嫩耳垂上。
漆眸内划过一抹晦涩不明的光又极快掩了?下去?。
“栖姐儿,你昨夜下水去?救潭姐儿的事我都知道了?,虽是太过冒险,但你这心总归是好的。我这也没什么,这套头?面还是适合你们这等?娇俏的姑娘家。”大夫人崔氏绝口不提她与萧衍之间的事。
只?当昨夜她救人未成,一番好心特意来?道谢。
余光瞥见了?郎君如?芝如?兰的身姿,容色淡淡,仿若不在?意她们说了?什么。
南栖接过托盘交由身后的绿墨拿着,再次欠身行礼:“南栖谢过大夫人厚爱,原不需要如?此的,只?要潭姐儿平安无事便?好。”
下水救潭姐儿,她在?母亲面前又改了?口吗。
思及她趋利避害的性子,倒也不奇怪了?。
“幸得今早遇上了?二公子院上的人,南栖才得以平安无恙的回来?。不然?江上又要多一具冻死的尸殍了?。”她不敢居功,只?将话头?又抛回给?大夫人。
听?得她将此事与他撇的一干二净,摆明了?不愿同他搭上关系,萧衍气的唇边扬起?抹弧度,稍纵即逝。
手掌不由自主用力摁了?下手中杯盏。
见她如?此识趣,崔氏放下了?心。
原先备着威胁的话也无需说了?,不用作恶人,自是皆大欢喜。
决定将礼备的再厚些送去?栖迟院。
向大夫人告退后,南栖从静音堂退了?出来?。
她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就和绿墨沿着小道一路赏景一路回去?。
碰巧经过上回巧遇卢清瑶母女的梅花园子,满园的梅已经开败,零星散落着几点红。
一梅花树下站着个眼熟的奴仆。
南栖走近了?些,是卢清瑶身侧的卢嬷嬷。后头?立着个小丫鬟,手上提着一梨花木匣子,见着南栖后行礼道:“见过表小姐,我家夫人本想亲自来?道谢的,但潭姐儿此刻身旁还离不得人。知道表小姐来?了?静音堂,特地让老奴携礼在?此候着。”
“一些人参药材,姑娘落了?水马虎不得。”
“彩娟,你跟着表小姐去?,将东西送过去?。”
卢嬷嬷倒是对这姿容艳极的表姑娘改了?观,见她这身段是极好的,面庞稍白怕有不足气弱之症,没忍住提点道。
空着手去?,满载着回来?。
南栖倒是没有想到叶湘怡撒谎说她主动跳水救潭姐儿有这样的效果。
想来?卢夫人现在?应当对她,是没有不好的印象了?。
除却这家世改不了?,她能做的努力都做了?,如?今便?差哄着某位公子娶了?她。
浮华院内,焦急等?候着消息的女子,穿一身锦缎金丝棉裙,面上细细描过了?眉。整个人容光焕发?,此刻紧张地看着门边。
黄鹃穿了?声?嫩绿色对襟棉衣,外罩同色系比甲,此刻气喘吁吁地从外头?跑进来?。
喘了?口气便?道:“小姐,二小姐好好的。脸也没有被?礁石划破,听?说是被?二公子院上的人救下的,也没有失了?清誉。”
黄鹃手心里冒着汗,唯恐南栖知道那件事,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叶湘怡接着又道:“小姐,大夫人和卢夫人那都赏了?东西给?她。现在?整个兰陵公府的下人都在?说二表姑娘艳绝临安,心地善良。”
“还说这样好的表姑娘若能在?临安寻个好姻缘就好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叶湘怡怒极,一把扫落了?桌案上摆着的一樽白瓷粉釉花瓶。
尖利的碎瓷片落在?团花绒毡毯上,泛着凛冽的光。
又是如?此,这些下人是不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认不清叶南栖那狐狸精的心。
她厌恶极了?这个妹妹。
既然?表姨母不帮她,那她便?在?其中加一把火,让表姨母不得不做出抉择,快速将叶南栖送到刘老爷府上。
平复了?心中怒火,叶湘怡面色恢复如?常,只?是那眸内泛着歹毒的神色。
黄鹃莫名?缩了?缩身子,只?觉大小姐变了?,变得越发?吓人,不再如?以往那般一拱火就着。
“你下去?吧,平日若无事替我盯着点我那妹妹的动静,见到她又与哪位公子走的近了?便?来?告诉我。”
南栖回了?院子,将大夫人给?的那套头?面搁在?梳妆台上,由着绿墨笑的见牙不见眼在?那看着,后整整齐齐摆着放入妆奁中。
她打开卢清瑶给?的那方匣子,拎着的时候就觉得重量不对。
打开一看除却最上头?摆着的几根百年老山参,下层暗格打开竟是一溜十个金元宝及一沓五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
这边的动静引来?绿墨的注意,一回头?见到金灿灿的元宝呀了?声?。
二人第一次见到这般多的钱,南栖攒下多年的体己银子还不如?着一沓银票多。
伸手摸了?摸元宝,觉得这比什么都要来?的满足。
卢夫人倒是心细如?发?,知道她如?今最缺的是什么。
有了?银子傍身,就是走在?外头?也不怕了?,随便?赁个铺面不露脸招个靠谱掌柜的,便?是一门营生。
南栖突然?福至心头?,她若不能得到公子的心,也该得到公子的钱才是。
之前在?二公子那是用错了?劲,什么也没有捞着。
阖上匣子,将银票收拾好放入床榻旁的暗格里头?。
金元宝寻个时候去?钱庄兑成银票。
才静下来?没多久的门扉却是又响了?起?来?。
绿墨开了?门,这会儿外头?的却不是小丫鬟,某个人不请自来?。
状若好女的面庞艳极,一身红衣,交领前襟敞开着,莫名?风流尽显。
南栖自诩她与萧三公子从未见过面,不知他来?此处意欲为何?
她起?身福了?一礼规规矩矩道:“南栖见过三公子。”
却不妨身量极高之人长腿抵着门扉啧了?声?:“南栖表妹是否太过见外,和我那谪仙般的二哥相比,我才是你嫡亲的表哥。”
“怎得不能唤我声?表哥,枉费我带了?好东西给?你。”萧衡指骨漂亮的指节上挂着根黄麻绳,栓着大大小小的黄油纸包。
瞧着应当是街坊上卖的糕点吃食。
那狭长上翘的狐狸眸轻眯,眸子转向了?她这边。
瞧着竟比她这个姑娘家还要艳上几分。
论关系来?算,他是姨母的亲儿子,确是她嫡亲的表哥。
见只?及他肩头?上一两寸的姑娘俏生生立于门边唤了?声?三表哥。
芙蓉面艳若春桃,比之娇花还艳。
萧衡只?觉心里头?格外熨贴,有心想要弥补提议道:“今日天气好,表哥带你去?府东如?芳园品茗吃糕,如?何?”
府东,似乎离着萧衍的玉清筑格外近。
如?芳园,府上花匠精心栽培了?品相极好的牡丹,芍药等?的名?贵花卉。
南栖听?说过,却从未踏足。
正巧萧衡抛了?橄榄枝,她也想去?看看三表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未拿什么东西,主仆二人便?跟着萧衡去?了?如?芳园。
一路上,二人说了?会子话,南栖发?现三表哥瞧着风流不羁,倒对坊市上的事了?解颇多。
还答应了?小年过后与她去?府外头?逛庙会。
恰巧从静音堂归,回玉清筑路上的萧衍听?见阵熟悉的笑声?。
似有若无,细闻又隐于微风中。
隐约还闻笛子悠扬灵动之声?。
“哈哈哈,三表哥,你这笛子吹的再快些。”南栖娇俏的笑声?从如?芳园深处传来?。
萧衍素来?朗月清风般出尘眉眼布满阴霾,隐约可见里头?藏匿不住的癫狂。
好,真是好的很。
落水救他后又急着与他撇清干系,是担心被?人误会吗?
在?静音堂内她连一丝眼神都不分与他,转头?便?与三弟在?如?芳园内玩闹。
今日特意梳了?发?髻,点的妆容,莫非也是为了?三弟。
都言兰陵萧氏三公子,临安第一风流倜傥之人,甚得女儿家芳心。
园内有风来?,带来?如?芳园内牡丹的淡雅的芳香。
浅浅的,沁人心脾。
心神牵系于一人,他明了?心中意。
纤长睫羽低垂,掩下漆眸内所思,郎君容颜如?玉,一身白衣周身却仿若萦着墨,浓的化不开。
皂靴踩在?青石板路上,干脆的枯叶被?踩碎,发?出细绵的渣渣声?。
他招了?园外扫洒的小厮过来?。
清冷的声?音低沉微哑:“让花匠去?里头?挑几盆长势最好的牡丹,送去?二表姑娘院子里,供她赏玩。”
小厮握着扫帚的手顿了?顿,这事倒是好办,只?是三公子还在?里头?呢。
说是闲人勿进。
他正犹豫着,却闻郎君轻声?呵笑,尚是凛冬,暖阳落在?身上却觉得后背发?凉。
快要?一月的天, 凛冬的暖阳已不似从前那般瞧着暖融,落在身上却仍旧无力。
今日天光大亮,日头?极好。
女娘子在水榭下头穿花拂草而过, 纤腰款摆, 作翘袖折腰之舞。
笛声愈来愈来急,玉足点地飞旋, 两指宽的细细丝绦紧紧系在茜色夕颜花窄裙上,勾勒的腰如约素。
乱花渐欲迷人眼,静默立于廊下的白衣郎君面色微霁,白如玉的指节收拢在袖中。
原来她不只善音律,还善舞。
小厮握着扫帚在一旁瑟瑟发抖站着, 大气不敢喘。
吞咽了口?唾沫道:“二公子, 花匠这会儿不在, 房内人说是挑选花种去了, 要?一个时?辰后归。”越说声音越来越小。
一大丛温室内娇艳的芍药挡住了二人,硕大的花朵红的娇艳,
里头?的人未注意已被人窥视良久。
不知道是谁惹了二公子,素来只论朝政不论私事的人大清早的要?来挑牡丹。那破花匠也真是, 早几日不去,偏偏赶巧遇上这等时?候没了人。
沉默良久,小厮握着扫帚, 两股战战。
却听得前头?如芝如兰,气若松雪的郎君声音淡淡:“无妨,某自己去。”
漆眸发冷瞥过那丛艳丽过了头?的芍药道:“待花匠回来告诉他, 城北江边的鸢尾花开的极好, 牡丹之流虽美,却不如野花惹眼。”
小厮连忙应是, 便见一袭月牙白山水藤纹云袖袍的郎君入了如芳园深处。
他不敢再多瞧,拿着扫帚跑到院外青石板路上刷刷扫了起来。
一舞毕,南栖额上沁出了些汗珠。
潋滟桃花眸水汪汪的,檀口?微张喘着气。
绿墨递上巾帕,南栖接过轻轻擦拭面颊上滚落的汗珠。
白茫茫亮眼的日光照耀下,美人腰是腰,臀是臀,格外婀娜夺人眼。
她看向依旧斜斜倚靠在廊柱旁的三公子,修长指骨漂亮的手?拿着那玉笛,略带不解问道:“三表哥,你如此善律,为何祖母小寿辰那日不献上一曲?”
萧衡闻言嗤笑了声,眼皮子掀起一腿耷拉着懒洋洋道:“无趣,就说这琴音,莫说兰陵公府了,满临安也寻不出一个弹的比你二表哥还好的。”
“四弟想要?表现就由?着他去。”
狭长的狐狸眸转悠,又撇到了南栖这头?,语调悠长慢慢悠悠道:“再说了,本公子这笛子可是吹给美人听的,那些粗鄙男儿想听得拿银子来。”
南栖刚刚净了手?,闻言噗嗤一笑。
冷面肃穆的大公子,清冷无双的二公子还有谦和?有礼的四公子到了他嘴里头?都成了贪图他笛声的粗鄙男儿。
见南栖笑的灿烂,萧衡狭长的狐狸眸内有一丝细小的波动。
原道王三日日与他吹嘘有个妹妹有多好。
他那妹妹他见过,性子骄纵,颐指气使,稍有不顺心就要?王三摘星星采月亮的来哄。
他本不信的,现下倒是信了些。
正沉静在思绪中,后头?却响起了脚步声。
一下一下鞋履踩在青石板路上,偶闻碎叶被碾碎的细密渣渣声。
二人回过头?看去,却见最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人从背光处走来。
白玉冠束发,不同于萧衡穿着一身红衣放荡不羁,郎君容颜如玉,月牙白交领藤纹云袖袍前襟高高束至脖颈下。
他素来穿深色,今日着浅通身更显清冷孤高,较平素里少了几分上位者的压迫感。腰间悬着枚羊脂玉佩,随着走动有韵律地小步晃动。
余光瞥了眼垂首事不关?己,拿着梅花糕吃的南栖,倚靠在廊柱边的萧衡转眼再瞥向容色清冷,肃穆无波的二哥。
眸中忽的泛起一抹戏谑。
看热闹不嫌事大,素来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的萧三公子一瞧二人间的眉眼官司,便知道定是闹了不痛快。
难得能找二哥的痛处,他自是不会放过。
且南栖表妹这般乖巧活泼,犯错的怎么会是她呢?
萧衡收了玉笛,大步走向坐于桌前吃一口?梅花糕,又品一口?茗的南栖身前。
指骨修长比女儿家还漂亮的手?解开了另一包油纸,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他装作不以为意,实则意味深长道:“再尝尝这绿豆糕,刘记的师傅做的,一日就卖一百份可是难买的很呢。你表哥我那日可是从日中掌柜的挂了招牌就在铺面前守着了。”
事实确实如此,他拉着萧铎在铺面前一站站一个时?辰,勾得街边路人频频回头?。
姑娘家命了丫鬟也来后头?排起了长长长长的队伍,掌柜的乐得合不拢嘴,还多送了一份合意饼与他...
绿豆糕,做成六边花样式,豆绿色与乳白色相融,拿起来在日光下似是透明的要?化了般。
南栖咬了一小口?,微甜和?着绿豆捣烂的细绵,不腻人,有幽香沁脾,唇舌抵触间沉溺于糕点的绵密香甜。
潋滟的桃花眸眯起,笑起时?似月牙弯弯。
一瞧,便是喜欢这味道。
与那日她在竹筏上提着裙摆,面上焦急带泪,得了他搀扶后笑的眉眼弯弯一样。
萧衡拿着那玉笛敲着手?心,知道火候到了得收着些了,慵懒散漫道:“如何,是不是尝了便念念不忘。刘记的老?师傅从宫中出来的,伺候贵人有功允了他在坊间开个铺面。”
“这味道比府上的糕点师傅做的还要?好,你在府上可尝了什么甜食?喜欢哪种?”
瞧着他像是无意问道。
南栖只是在府上借住着,也不算是府上的主子,下人贯来会看眼色。
糕点甜汤这类的俏货自是往各主子院上送去。
她虽喜食甜,但这段时?日心思皆不在上头?,院内的下人也不知她喜食甜,自然也没有投其?所好。
落在二人眼中,娇俏的小女子面上虽仍带笑,但暖阳落在芙蓉面上却觉得有些落寞,只见她腮边还含着块糕点,鼓鼓的一块煞是可爱。
咽下了口?中的糕点,南栖摇了摇头?,潋滟桃花眸中乌黑的瞳仁似有迷茫错落一闪而过。
轻声道:“没尝过,吃过一次花生酪,不过那时?我在喝药嘴里泛的都是苦,吃不出味来。”
“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她低下头?去,如云堆般堆砌的发髻上除了两根掩鬓,斜插着一根攒珠累丝金钗外并无其?他饰物。
就连耳垂,也是白嫩嫩的,连个耳坠子也无。
听见她说只吃过一回花生酪,萧衍拢于衣袖内的手?掌动了动,却回忆起那日由?花生酪吊着,小姑娘醉酒后乖乖喝了汤药。
可怜兮兮的模样同现在一样。
漆眸落于圆桌上的各色糕点,闪过思索,便这样喜欢这些东西吗?
萧衡:“这好办,现下还早,不若你与我上街坊逛逛,也顺带去临安翡翠阁挑几样钗环。”
由?外头?进?如芳园的路径不长,白衣郎君已至眼前。
南栖抬起眸子,里头?乌亮亮的正想应下。
却闻一道清冽之音拦下了她:“她不去,昨夜江边落水,府医说了静养。”
郎君清冷的容颜无关?风月,似只是把实话说出来。
南栖娇俏的眼底划过一丝什么,好端端的这人怎的又来招惹她了?
“二哥,今日你怎的也来如芳园内赏花了?”萧衡像是现在才看见人,笑着问道。
萧衍漆眸微眯,看向他笑起来艳极了的面庞。
眸光略过他又落在俏生生的姑娘娇靥上。
白皙的面颊透着光,因着作舞后泛着一点点绯红,可见适才是有多么欣喜。
微凛的声音响起:“满园春色,来看看有没有不老?实的。”
“也是,二哥慧眼,赏花一道亦是无人能及。”
南栖从圆桌起身,往这头?走了过来。
脖颈微微瑟缩,总觉得萧衍的话意有所指。
无端得想起在他房内,她曾亲口?说过心悦于他的事实。
南栖微微欠身行礼:“南栖见过二表哥。”
罗裙碧绿, 一根水红缎带细细掐腰,盈盈一握往上鼓是鼓,婀娜多姿。
往常多半垂在身后柔软的青丝梳成发髻, 斜簪一根金钗, 少了几?分柔弱乖顺,多了几?分藏匿着的妩媚勾人。
萧衍漆眸沉沉, 风将白玉冠束起的青丝吹的飘扬。
听闻面前小女子?俏生生唤了他一声二表哥,与在静音堂内急于撇清二人关系时的模样不同。
一切仿若还未发生。
唇齿互触间,郎君唇边微扬,勾起抹戏谑的笑?。
如芳园内芬芳无限好,只闻郎君喉间溢出抹呵笑?, 清冽如松芝落雪。
暖阳落于发丝, 就连裙裳底下的绣履亦暖意融融, 饶是如此单薄纤细的脊背却?逃不过瑟瑟凛冽寒意。
她只觉她貌似无意间惹恼了郎君。
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 如芝如兰君子?模样,朗月清风之颜叫一袭白衣衬的更加出尘,容颜如玉叫人瞧不透情绪,只那一双漆眸若一汪幽深寒潭, 沉沉不见底。
皂靴踏在?光滑的青石板上,南栖因低着头,看见一朵凋谢蔫了的花儿落在?上头, 叫他无情碾去。
他向?前走来,正巧就停在?她身前。
挺翘的琼鼻只需抬起眼来就能?触上那月牙白前襟。
鼻尖萦绕着那熟悉又清冽的冷梅香,南栖怔愣在?原处, 仍作欠身行礼状。
柳腰轻压, 水红缎带下一抹圆润岌岌可危挤在?二人之间。
愣神之际,大?掌已搭上她的纤腰, 一触即离,将她扶了起来。
再?抬眸入目是郎君清冷的面庞,微哑的声音酥麻人耳:“身子?还未好全,礼数无须这般周全。”
被触过的腰肢微痒,南栖不适地往后退了半步。
落入萧衍眸中?却?是抗拒,漆眸微凛,一错不落瞧着她后又看向?一身红衣骚包的萧衡。
莫名觉得这个弟弟着实碍眼的很。
如玉面庞上薄唇抿成一道平线,看向?萧衡面不改色道:“ 今早遇见王三公子?,托某告诉你,申时末花想楼一叙。”
花想楼,听着便不像什么正经地方?,南栖垂着脑袋当做什么也没听见,眸光却?悄悄瞥了眼三表哥投落在?地上的影子?。
怎么看萧衍都不像会在?这等事上扯谎的人,那便是王三手头又紧又想绿俏姑娘了。他看了眼离得极近的二人,长腿一迈就要外头走去。
忽的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道:“南栖,表哥晚边回来给你带御尚坊的糕点,送到?院门边记得让下人来拿。”
一副好哥哥的模样,若非知道他二人并无血缘关系,萧衍也不至于如此猜想。
园内渐渐静了下来,只闻外头小厮扫洒的刷刷声。
隔得远了,又渐渐没了下去。
站久了两腿酸麻,南栖是不愿再?站着了,抬眸看向?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的郎君,问道:“表哥,你不是说要挑花吗?”
言外之意便是赶他走,莫名萧衍从她眸中?读懂这意思。
白如玉的指节挑起那精致小巧的下巴,逼迫她瞧着自己,往常素净的手上,在?大?拇指处套了个玉扳指。
瞧着是要回院子?去换衣裳出门骑射。
南栖潋滟的眸子?眼波流转,知晓了他心中?意,挑花是假,见不得她与三表哥说话才是真。
她向?来乖觉,见好就收。
不过如今嘛,他今早才晾着她,阻了她投怀送抱;现在?若是她再?主动送着上去未免太显得过于轻易就能?得到?。
也合该叫他猜一猜女儿家的心思。
纤长卷翘的眉睫轻颤,在?那张小小的面上投落下一道阴影,南栖面上布着不解,抬眸看向?他。贝齿轻轻咬了下唇瓣,唤了声表哥。
眸内天真无辜,懵懂如幼鹿。
若非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任人欺凌的性子?,这会儿萧衍也会再?次被眼前这纯净无辜的眸子?所骗。
大?掌松开了她的下巴,从娇靥一侧往上,蒙住了那双无数次能?骗到?他的眼。
巴掌大?的面上眸光所见是微微上翘的丰润唇瓣,小巧精致的下巴染着抹红痕,是他刚才触过留下的。
雪肌柔肤在?日光下照耀下可见浅浅绒毛,她只消动动唇瓣,一举一动无不勾人。
眼前骤然一黑,南栖略微不安地眨了眨眼,细密的睫羽刷刷如扇子?扫过掌心,无声惑人。
她正想开口问怎么了,身前绵软处却?霍然叫人一把掐去。
如面团被扔在?砧板上,任人搓扁了捏圆了,动作毫不停歇密不透风,不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南栖才刚要问唇瓣中?却?溢出一抹惊呼,浑身发软,唯有两手抵在?他臂膀前才不至于跌倒。
不知发生了何事,双手慌乱地推搡起来却?如触在?一堵墙上,使劲推搡也是作无用功。到?底是受不住,美人低低啜泣,像小兽般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她向?来不是老实的,就是那细碎压抑着的嘤咛低泣也令他心中?燃起一团火,漆眸内情/迷意乱。
低沉带着哑意的声音在?南栖耳畔响起,似逼迫,似威胁:“叶南栖,你再?说一次心悦某。”
落入人耳却?又无端带着缱绻的味道,似从万丈深渊下头伸出一双手,抓着人不放,要坠入深渊一起沉沦。
遮住眸子?的那手掌移开了,倏然重?见天日,南栖被日光刺的流下泪珠。
眨了眨眼,过了好一瞬才看清面前人。
丰神俊朗的面庞就在?面前,神色却?不再?如谪仙般清冷无双,仿若之前的郎君一直是她瞧错了。见她不答,空下来的那指节又捏住她的下巴。
逼迫着抬起头,望进那深邃漆眸。
绵车欠不可明说之处叫他握着,南栖双手抵在?他肩臂下,一绺鬓发垂落,美人香汗淋漓。桃花眸中?盈着才哭过的水光。
似是怕了,南栖瘪了瘪唇瓣压抑住到?了唇边的哭声,眸边挂着碎泪。
断断续续道:“南栖心悦表哥。”
面前人却?仍旧不满,只是将手中?攥的更紧了些,南栖只得看着他肆无忌惮的把玩,却?推搡无果挣脱不得 。
面颊上要滴血般泛着红。
粗粝的指腹抹掉了她眼边泪,郎君垂首引/诱着道:“南栖唤某什么?”
“二表哥”
白如玉修长有力的指节不知分寸,直将车欠肉捏的从指缝中?渗出。南栖就连推搡的指尖亦是无力的,从耳畔起浑身酥麻。
郎君却?仍旧不满足,意味不明道:“南栖再?好好想想。”
她两手紧紧抓着他的臂膀,再?唤了声表哥,二表哥。
脑中?迷糊不清,暖阳落在?面颊上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呜呜咽咽哭着,唇瓣却?被吻住,路过如芳园只闻里头细细碎碎的断音,又像是风拂过,带起的叶子?簌簌声。
扑簌簌的纤长睫羽挂着泪花,随着娇躯颤抖一点一滴落了下来,也仿若落在?他的心头。
二人初见不是南栖以?为的湖边相拥,而是观月楼上惊鸿一瞥,她才被姐姐欺负,那泪珠亦如此时般挂在?睫羽上头将落不落。
萧衍终究是不忍,收回了手覆唇拭去了她眼边泪,低语喃喃眸中?一闪而过的癫狂。
“叶南栖,你究竟有没有心。”
南栖靠在?他身前低低喘着气,眼尾泅红,我见犹怜。
所以?他便是为了应证她有没有心才要这般吗?
身前被握/过之处隐隐发麻,不用瞧定是发红了。
“夫人,你瞧这如芳园内的花开的多好啊,谭姐儿已退了热,定会无事的,夫人也该出来散散心才是的。”婢子?的话由远及近,听着是快要入了如芳园内了。
是大?公子?夫人,南栖使劲推搡了下从他怀中?挣脱开去,整了整被他弄乱的交领前襟。
瞧着她焦急的模样,白如玉的指节替她扶正了发髻旁歪了的发钗。
南栖怔愣一瞬,小声道了声:“谢谢二表哥。”
外头的人却?已是进来了。
一身妆花缎长裙的卢清瑶面带愁容,两抹罥烟眉若远山缥缈,似又含无限愁容。短短几?日未见,她瞧着仿若又清瘦了些。
被一黄衣丫鬟扶着,向?着这边开的正好的芍药走来。
正巧便瞧见了花丛下的二人。
萧衍容色淡淡唤了声嫂子?,卢清瑶后头的丫鬟也福了一礼道见过二公子?。
南栖平复了乱掉了气息,唇边扬起抹笑?行礼道:“见过夫人,南栖还未亲自上门去探望潭姐儿呢,想来姐儿定是快好全了。”
卢清瑶看着面前二人,眼底闪过什么。向?来孤高清冷的二弟容色如常,但一身月牙白藤纹云绣袍肩头边那一抹女儿家的口脂却?是骗不了人的,至于表姑娘,眼尾泅红,似哭过的样子?。
她看破不说破接过话头道:“她已是好多了,再?修养几?日就无事了。这几?日事忙,却?还未过问你那日落水后,身子?可还好?”
没想到?卢清瑶竟会关心她,南栖看了眼静默立于一旁不多说话避嫌的萧衍,在?此刻将心中?的意图全盘托出:“多谢夫人关心,南栖那日也不曾知道临安的江水竟这般冰冷,落水后好端端的竟不会水了。还好危机关头得二表哥搭救,不然,南栖也不能?好端端地站在?这了。”
她竟不太会水,这与大?表姑娘说的有出路。卢清瑶跟着大?夫人执掌兰陵公府,不是轻易能?蒙骗的,南栖这话终究在?卢清瑶心底埋了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