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宠妻手札—— by悬姝
悬姝  发于:2023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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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不明?白少夫人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附和,“就?是,也?不知?您到底是哪里碍着她们眼了,好不容易扳倒了沈家,又?出来一个岳——”
探春蓦然闭嘴,发现自己一时没有管住嘴巴,差点说漏嘴了。
沈观衣不以?为然,看着阿莺将药端进来,突然道:“李家决定?如何处置她?”
“少夫人说的是?”
“岳安怡。”
沈观衣看着那碗棕褐色的药,想起半梦半醒之中听到的话,一切皆因那碗补药而起,此事,总该有个说法不是?

第92章
探春与阿莺对视一眼, 神情愕然。阿莺率先回过神来,可还不等她开口,便有人来?禀, 说是圣上有旨。
除沈观衣身子不适, 圣上特允外,李家阖府上下皆去正堂接旨。
二人走后, 沈观衣觉着屋中闷热,便去院中的软榻坐下乘凉,不多时,探春与阿莺疾步回来?,瞧见的便是沈观衣一人斜靠在软榻上半眯着眼, 手中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打在胸脯上。
“少夫人, 太医方才说的话您都忘了是不是, 如今您还未出月子, 见不得风,日?后身子若有个病痛可如何是好。”
沈观衣眼都不抬的道:“有便有吧,我还能长命百岁不成。”
探春顿时急了?,“呸呸呸, 少夫人您这是什?么话,您命长着呢,定会比奴婢活得久。”
“行?了?, 说吧,圣上都说什?么了?。”
微风徐来?,落叶从树枝松落, 晃晃悠悠的停在沈观衣发间, 探春上前?将其拿走后,咽下因沈观衣方才那番话而心酸的情绪, 牵起嘴角道:“圣上说夫人此?举形同抗旨,但念在李、岳两?家乃是朝廷肱骨的份上,是以薅褫夫人封号,将其送回祖家,吃斋念佛,终生不得入京。”
听了?这话,沈观衣沉默许久,沉默到探春与阿莺都两?股战战,觉着沈观衣下一瞬便要起身,攥着刀子去找岳安怡拼命时,却听她悠悠道:“知道了?。”
探春犹豫问:“少夫人,您不觉着罚的轻了?些吗?”
“觉得。”沈观衣睁开眼,手腕有些酸涩,将团扇递给了?阿莺。
“那您……”
沈观衣瞧了?一眼探春,知晓她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心中想法全都摆在脸上,让她不由得笑了?笑,“我还能动手杀了?她不成。”
从前?倒是可以,毕竟她无牵无挂,大不了?玉石俱焚,可如今她想要这条小命了?,如何能与人换之?
说来?也?好笑,她不想要的时候偏偏让她重?活一回,待她想要之时,却又不知在哪一天会被夺走。
不远处,奶娘抱着孩子缓慢走来?,满脸笑脸,“少夫人,小小姐来?了?。”
沈观衣盯着奶娘怀里的孩子,这么热的天儿,那小小的一团仍旧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白?白?嫩嫩脸蛋儿上,眼睛眯成一条又细又长的缝儿,小嘴扁着,咕噜咕噜的往外吐着唾沫。
奶娘见沈观衣一双眸子盯着孩子不放,可却没有半分要伸手将孩子抱过?去的意思,不由得看向一旁的探春和阿莺。
探春回过?神来?,唤道:“少夫人,您不抱抱小小姐吗?”
沈观衣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将自己糊了?满脸口水的崽,犹豫不决,左思右想之后,还是伸出手从奶娘手中将孩子接了?过?来?。
说来?也?巧,她刚将人抱入怀中,方才还安静的孩子顿时也?不咬肉乎乎的小手了?,小嘴一撇,哭声嘹亮,吵的沈观衣面色阴沉,连忙将孩子还给了?奶娘。
“少夫人,这……”奶娘手忙脚乱的将孩子抱稳,这下神情更?懵了?。
沈观衣也?不知为何,在见到孩子时并没有她以为的那般激动,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可如今瞧见这块肉,她却有些没有实感,甚至并不觉着这是她自个儿生下来?的孩子,只觉得一点都不乖,又吵又脏,长得还不好看。
奶娘知晓沈观衣的想法后,哭笑不得,“少夫人,孩子刚出生时都这样皱巴巴的,长长就好了?。”
“少夫人头一回生孩子,还没适应做母亲,是正常的,日?后我每日?都将孩子抱来?给少夫人带带就好了?。”
沈观衣点点头,觉着奶娘说的颇有道理,不过?……
她扫了?一眼仍旧哭个不停的女儿,蹙眉道:“带下去,烦死了?。”
“那夫人给小小姐取个乳名吧,孩子的大名少夫人可以与公子商议一番,但乳名……”
“就叫吵吵。”沈观衣挥挥手,示意她赶紧抱下去。
奶娘:“……”
她短叹一声,这才抱着孩子离开,一边走一边轻声哄道:“乖啊,不哭了?,不哭了?……”
待哭声渐远后,阿莺走至沈观衣身后,熟稔的替她按揉着太阳穴。
探春一心都记挂在沈观衣身上,连带着孩子都没看几眼,沉默片刻,她跪坐在沈观衣身旁,替她垂着腿,“夫人那边,少夫人之后有什?么打算?”
探春平日?里瞧着虽然心大了?些,可到底陪在她身边多年,知她不会就这样算了?。
“俗话说杀人诛心,既杀不了?人,那便诛心。”
岳安怡为何给她下毒其实不难猜,她与她之间并无仇怨,且她在上京得罪的那些人与岳安怡之间只是泛泛,她不可能为了?那些人将自己儿媳毒死。
想起先前?在张府的一幕幕,岳安怡相看张宝莹时的目光,想来?那才是她心中有家世?学识还乖巧懂事的儿媳。
因为不满意,所以想要换一个?
若她这一生都无法如愿,赔了?夫人又折兵,待年老时,会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吗?
奶娘抱着孩子刚走上长廊,便在转角处遇见了?得知沈观衣醒来?,从府外匆匆回来?的李鹤珣。
“见过?公子。”
李鹤珣脚步一顿,看了?一眼奶娘走来?的方向,“她如何了??”
“公子是问少夫人吗?”奶娘晃着怀里的孩子,回道:“少夫人醒了?,方才还给咱们小小姐取了?乳名呢。”
“乳名。”李鹤珣的目光这才移到孩子酣睡的脸上,“叫什?么……”
“吵吵。”提起这个名字,奶娘就忍不住埋怨道:“就算是乳名也?没有这般随意的,方才小小姐就哭了?两?下,少夫人觉着吵,便取了?这个名儿,也?不知小小姐长大后会不会见怪。”
李鹤珣并未回话,吩咐她将孩子抱回去后,便大步流星的朝着广明院走去。他刚跨过?月亮门,瞧见熟悉的枝杈与不远处坐在院中的几人,忽然便停了?脚步。
犹如近乡情怯,瞧着不远处那好端端坐着的女子,先前?那些担忧与痛苦尽数化为了?胆怯,他此?时才发现,他竟不敢见她。
如若不是他向圣上提出赐婚,若不是他没有早些察觉,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日?头正好,风携带着尘沙吹进了?李鹤珣的双眸中,他仍旧眼都不眨的站在那处看了?许久,久到沈观衣忽然回眸,他才回过?神来?,转身离去。
往日?的书房摆置规整,一尘不染,空中被多年的书墨香气浸染,肃穆庄严,不忍亵渎。
而如今,那些久远的气息被酒气覆盖,屋门处书卷散落一地,而角落断裂的琴弦上沾染着未干的血渍,李鹤珣坐靠在软榻旁,脚边是散落一地的团纸,墨点挥洒,与倒下的酒水融为一体,化作黑色的水流,缓慢的向前?漫延。
沈观衣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看着坐在地上,双手环膝的男子,抿唇一步步朝着他走去,他好似睡着了?,将头埋在臂弯中,一声不吭。
沈观衣从未见过?他这副脆弱的模样,好似一根被掏空了?心的树干,一折就断。
方才归言来?与她说时,她还以为是归言过?于夸张,她无法想象前?世?她那般对他,都依然不显山露水的男人,会因为她身体中的一味毒,而落到这个地步。
可当她真正亲眼所见之时,竟会觉得心中翻涌出来?的情绪,比酸果还要难挨几分。
掌心轻柔的落到男人的发上,沈观衣一点点的为他束冠,整理乌发,不过?转瞬,手腕便被人抓住。
李鹤珣双眸通红,看着她的目光像是要吃人般凌厉。
熟悉的眼神将她瞬间拉回了?前?世?,原来?这样的眼神下,掩藏着的是装满悲拗的深渊万丈。
“李鹤珣……”
话音未落,他的手微微用力,便将人拉进了?怀中,紧紧抱住。
下颌抵在沈观衣的肩窝,他酒量不好,喝的不算多,淡淡的酒气伴随着声声道歉传入她的耳畔,“对不起,对不起……”
忽然,沈观衣察觉到肩窝处湿漉漉的,她猛地怔住,在明白?那是什?么后,指尖轻动,缓缓将手抬起,搭在他的颈后,如从前?的千万次般,揉捏安抚着。
李鹤珣喉咙发出一声哽咽,他忽然从沈观衣肩上抬起头来?,通红的双目泪意朦胧的盯着她的唇,不给她片刻喘息,虔诚又小心翼翼的吻在了?她的嘴角。
冰凉的软意拉回了?沈观衣的思绪,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面庞,包裹着无数的不安与愧疚,令沈观衣轻而易举的便能察觉。
不知为何,她原本坚定的心似乎也?有了?一些松动,像是陷入了?某种粘腻的撕扯之中,一边是为自己,一边是为李鹤珣。
就在这时,李鹤珣突然在喃喃着什?么,沈观衣有些听不清。
“你说什?么?”她将人推开了?一些。
“我们离开上京好不好……”
“他答应我,替你解毒,答应了?的。”
沈观衣下意识问道:“谁答应你了??”
李鹤珣目光紧盯着她,“魏莲。”
原来?是他,如今的魏莲还只是百姓心中的活菩萨,前?世?她无意中救过?他一次,那时的他早已闻名天下,医术卓绝。
只是如今的他,医术可有后来?那般高?超?
“我们离京的话,去哪儿呢?”
李鹤珣如今酒意未褪,半醉半醒,思索了?半晌,才动了?动唇,“漳州。”
秦家先前?管辖之地,亦是李鹤意身死之地。
沈观衣不知李鹤珣为何要去漳州,但比起留在京城,漳州或许也?是个不错的地儿,更?何况早些时候她便准备与探春离开这处,若不是因为没银子,又与李鹤珣成了?婚,或许她早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93章
天边刚刚泛起白光, 透过窗棂,折射在书房幕帘内的小塌上。狭窄的软榻上此刻正?挤着两人,乌发交织, 女子被男人紧紧的揽在怀里, 像是要融入骨血,连睡梦中?都不曾松开手。
沈观衣是被大亮的天光照醒的, 眼皮微掀,眉头紧蹙,下意识想要伸手遮挡阳光,却察觉双手动弹不得,这才不得不抬眼看向与她贴的极近的男人。
炙热的胸膛紧挨着她的脸蛋, 沈观衣眨了眨眼, 见他喉结滚动, 下一瞬便?迷蒙的睁开了眼。
头疼欲裂, 李鹤珣微微拧眉,在看见被他抱在怀中的人后,身子?僵住,头昏脑胀之时, 昨夜的场面尽数塞进了脑中?。
那些平日里不会宣之于口的话?,甚至幼稚的抱着沈观衣不撒手的行?为,都让他此刻眼神躲闪, 心慌意乱。
他不擅酒,往日有人告诉他,酒后不会记得醉时所做之事, 可眼下他不认这个理, 全是胡说!
沈观衣见他醒来,也不挣扎了, 既用不了手,便?将脑袋往他怀中?埋了埋,以?此遮挡刺眼的光亮。
李鹤珣动了动唇,声音带着宿醉后的沙哑,“昨夜的事,对不起……”
“李鹤珣,自我醒来你?已经道过好多次歉了,若你?当真想要让我原谅,便?如你?所说,咱们?离开京城。”
“你?我,探春、阿莺、归言、还有吵吵,咱们?一块儿?离开,你?将银子?带够,咱们?去四处游玩可好?”
李鹤珣还未出声,沈观衣便?摇头道:“不行?,你?若没了官职,日后咱们?被人欺负怎么办。”
看着她如往日那般明艳张扬,丝毫没有被体内的毒影响,不知为何,李鹤珣感觉心脏处像是被一只手不住的捏紧松开,反复以?往,险些承受不住。
“不会,就算出行?在外,你?依旧想如何便?如何,没人可以?再伤你?一根头发。”
他郑重又虔诚,仿佛像在许下什么誓言。沈观衣将手从他的衣衫探进?去,捏着他腰间的软肉,问:“那你?暂且离开朝堂,圣上那边会同意吗?”
她的暂且二字并未被李鹤珣放在心上,在他心中?,离开便?预示着永不回来。
可沈观衣知晓自己的身子?,也知晓魏莲能做出解药的几率太低,所以?她要的只是这些短短时日的朝夕相处,之后他便?继续走他该走的路。
而岳安怡,自然该在痛苦悔恨中?度过一世。
沈观衣想的出神,并未听?见李鹤珣方才所说之言,待回来神来时,她看向?李鹤珣的双眸弯了弯,“好啦,别不高兴了,魏莲不是都答应替我解毒了嘛,我不会死的,我还要看着吵吵长大呢。”
“况且,我也舍不得你?呀……”
李鹤珣没有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而高兴一些,反而瞳仁间的黑色愈加沉重。
不知他怎么与小十?五说的,离开李府的那日,李诵年并未前来相送,而岳安怡则在头一天便?离了京城。
马车行?驶在去往漳州的路上,奴仆除了他们?身边的人,便?只带了一个奶娘与赶车喂马的马夫。
探春几人与奶娘都坐在装了东西的马车上,而沈观衣与李鹤珣二人身边则带着魏莲。
一上马车,魏莲便?冷着脸替她把脉,与其他大夫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尊崇男女有别那一套,把完脉后,也毫不留情的留下两个字——难搞。
李鹤珣脸色瞬间难看几分。
沈观衣早先便?知晓这毒难解,故而并未放在心上,令她好奇的是,魏莲的脖颈处,竟然有浅浅的勒痕,她没忍住问了一嘴。
魏莲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想活着,就少?说话?。”
这脾气,还真与前世一模一样!
沈观衣气鼓鼓的看着他,魏莲收好自己的东西后,并不搭理她,双手环胸靠着小窗闭目养神。
马车没有走官道,因是山路,是以?行?驶途中?略微颠簸,沈观衣还好,被李鹤珣护着,反观魏莲,则颠的他面色惨白,连忙从药箱中?道出一颗小药丸含在嘴里,这才好受一些。
沈观衣问:“咱们?为何不走官道?”
“某人是被偷出来的,若走官道,一路上少?不了追查。”
魏莲本就冷淡的眉眼此时染上了一抹愠色,“这就是你?答应我的,将我带出公主府?”
李鹤珣看了一眼魏莲,“我既做到带你?出府,也希望你?能遵守规矩。”
魏莲:……
他有一种自己被耍了,却又找不出反驳理由的苍白无力。
众人忍着颠簸的路途,在黑夜来临之间,找了处地方歇脚,可这样的路程还有许久。
一路上魏莲替沈观衣一边治理身子?一边寻一些稀有的草药,倒还真是应了沈观衣先前那句游山玩水。
也是在路上,沈观衣才知晓李鹤珣为何提起要去漳州,是因魏莲当初与李鹤珣做的交易便?是他要回漳州,是以?为了解毒,李鹤珣便?只能带着沈观衣与他一同回乡。
两世沈观衣都不曾去过京城以?外的地方,一路上她新奇好玩的紧,俨然忘了自己还是一个身子?抱恙的人,为此不免被魏莲挖苦几句,可每次只要她看向?李鹤珣,李鹤珣都会帮她将话?顶回去,次次说的魏莲面如菜色,只能在第二日的药汁中?偷偷加些黄连以?报口舌之仇。
打打闹闹的日子?一晃便?是半月之久,众人抵达漳州之时,已是深夜,李鹤珣早早的便?让归言快马加鞭来此安排好一切,所以?哪怕时辰有些晚,他们?依然有地方可住。
不算太大的院子?被收拾的很干净,也就比商贾住的宅院大上一些,虽比不得李家,可从入府的景观,乃至布置的如与广明院不相上下的卧房,都让几人叹为观止。
探春放下臂弯处的包袱,惊叹道:“这也太像了,奴婢甚至以?为咱们?还在京城的院子?里呢。”
细致到每一处几乎都相差无几,就连房中?那些值钱的物件儿?摆设都丝毫不差,这些时日在途中?她有许多次睡不好,半夜惊醒,想来李鹤珣都看在眼里,所以?才让归言提前将此处布置的与从前一般无二,让她可以?安心几分。
她双眸晶亮的看向?他,还不等沈观衣开口,一旁从夜色中?走来的魏莲便?冷声道:“我说这几日归言怎么不在,害的我一个人忙前忙后,原来是得了命令,前来收拾屋子?了。”
他说这话?时,眉梢吊着一丝冷讽,沈观衣习惯性看向?李鹤珣,他甚至连眼都没抬,便?逮着她往屋里走去,“魏大夫不喜欢这些布置,归言,替他选个满意些的卧房。”
李鹤珣口中?所谓的满意便?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床一桌一椅的轻简,归言是他的下属,自然明白他话?中?之意,同情的看了一眼魏莲后,才招呼着众人下去休息。
因着一同行?了半月的路,魏莲与他们?之间也不似先前那般生疏,否则李鹤珣就算看在还要靠他解毒的份上,也不会如此与他作对。
只是那人性子?怪异,天生喜欢与人呛声,便?是当真动了火气,不过一日他又会恢复如常。
屋外,奶娘今夜身子?有些不舒服,扭捏半晌,才说出想要将吵吵抱给沈观衣带一晚这事。
对于吵吵,沈观衣依旧是那番不冷不热的态度,每次只要她哄一哄,抱一抱,便?哭的跟什么似的,一来二去,她也不愿与女儿?亲近。
魏莲说她这么大个人了还与小孩儿?置气,沈观衣如今想想,也是这个理。
在她同意后,不过片刻,奶娘便?将吵吵抱了过来。沈观衣浅浅呼出一口气,本以?为吵吵又会如同往常般哭个不停,可是等了许久,怀里的孩子?都不哭不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她,虽眼下还未张开,可眉眼之间的几分相似,也不由得让沈观衣愣了神。
像是黏糕一样软糯的婴孩儿?正?咧嘴笑着,试图去啃自己肉乎乎的小脚,啊啊啊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可她一笑,沈观衣只觉心中?塌陷一块,柔软的像是能拧出水来。
就像她从没有耐心去仔细打量自家女儿?般,这样触动到心底最深处的情绪是头一次,来的快而陌生,令她有些无所适从,只能干巴巴的道:“你?下去吧。”
奶娘见此松了口气,连忙退下。
沈观衣盯着女儿?看了半晌,下意识轻唤了一声,“吵吵?”
“啊!”小崽儿?顿时高兴的叫了一声,好似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整个小身子?都跟着一抖。
“吵吵。”
“啊啊!”这才她不单单回应,有力却满是嫩肉的手捏成拳头,举起挥舞在了她的脸上。
李鹤珣沐浴后回到屋内,正?好瞧见这一幕,脸色顿时一变,害怕沈观衣气恼之下直接将孩子?扔了。
他脚步匆忙,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滞住,就连脸上的神情都在沈观衣弯起的眉眼中?一点?点?幻化为不敢置信。
未满双十?的女子?长发披散,本就日渐美艳的容色像是忽然蒙上了一层细碎的柔光,祥和而又宁静,尽管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浅笑着看向?怀中?的孩子?,可她身上散发出的温柔,便?是肉眼都能瞧见。
一路上,李鹤珣见过沈观衣对着孩子?无数次皱眉,不耐,最严重的一次是孩子?尿在了她身上,顿时便?黑了脸。
她不喜欢吵吵,是李鹤珣亲眼所见。
如今她抱着吵吵亲昵慈爱,亦是他亲眼所见。
这一瞬,他心中?忽然酸涩,像是本以?为吵吵会如他一般,半生得不到母亲偏爱,孤寂内敛,可他不过是去洗漱了一番,半生的距离便?眨眼间消失不见。
待眼中?的湿润平息,李鹤珣欲要缓步上前,却骤然听?见归言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公子?。”
李鹤珣回头,“何事?”
归言往里瞧了一眼,见沈观衣并未注意,这才来到李鹤珣耳边,急切道:“魏大夫说他想到解毒的法?子?了,或许可以?一试,让您现?在过去呢。”

几乎空无一物的屋子内, 只?有温热的茶水在冒着热气。
魏莲摆弄着他的瓶瓶罐罐,不一会儿,药香浅浅, 萦绕在空中。
李鹤珣从门外走来, 沐浴后的发尾湿漉漉的,默不作声的看着屋内正忙碌的背影。
“来了便坐吧。”
旋即, 魏莲将整理好的几个白瓷瓶拿到李鹤珣跟前?,一一告诉他都是些什么,其中有世间难见的珍贵药材,亦有闻名各州的毒药。
“我想到一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但也只?是一试。”
目光从瓷瓶落到他脸上, 李鹤珣点头道:“说来听听。”
“先用雪莲虫草之类的大补之物去填被美人关消耗的身子, 等她身体?好些之后, 再以毒攻毒,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以毒攻毒?”李鹤珣微微蹙眉,“便是我不懂治病救人,也知晓毒乃要命之物, 你这法子险象环生,稍有不慎,难保不会反噬。”
魏连点头, “所?以我才?需要你帮忙。”
“我这些年钻研了不少草药,其中不免有毒性很强的花草,我能用, 自然也就有克制它们的法子, 保证不会让沈观衣死在我的毒上。”
他说的毫不在意,似是怕李鹤珣拒绝, 提前?道:“这是半月以来,我能想到的最合适的法子了,你若狠不下心,那便另请高明。”
李鹤珣看他一眼,“说吧,要我做什么?”
魏莲从包袱中拿出一柄匕首,尖刃从鞘中拔出,他面不改色的道:“你的血做药引。”
李鹤珣瞳仁微缩,“人血?”
“不,是你的血。”
魏莲与李鹤珣的目光相?撞,他挑眉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若能找一个?自小便用各种珍贵药材做熏香的人来,也可以用他的血啊。”
“常人冠以普通香料做熏香,而你们这些世家用的却?是本就昂贵的药材。”说着,魏莲动了动鼻子,“暴殄天物。”
李鹤珣没有回应,只?淡淡嗯了一声,随即解下衣衫,露出肌肤细腻白皙的胸膛。
这般果断,倒是让魏莲有一瞬的怔愣。
他方才?说要他的血不过只?是想吓吓他,扳回一局罢了,谁让归言刻意给他安排了这个?屋子,明着给他穿小鞋。
但没想过李鹤珣真的会应。
“以你的势力,找个?矜贵人家的公子小姐来也不是难事,为?何……”
李鹤珣抬头看他,“论矜贵,除了皇室,谁能比得过李家?”
魏莲明白这个?理儿,旁的人说不准用的那些药材香料不够好,就算取了血也不定有用,而李鹤珣却?是最稳妥的,见他坚持,魏莲不再劝说,反正左右有他在,要不了命。
“我会用麻沸散尽量减轻你的痛苦,虽然作用不算太大,但聊胜于无。”
魏莲握着匕首的手十分平稳,用烈酒清洗后,认真的看向他,“可要再等等?”
“不用,开始吧。”
微风徐来,吹动了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屋内摇曳的烛火映在窗棂上,忽明忽暗。
这头,沈观衣和衣与吵吵一同躺在床榻上,指尖不是落在她的鼻尖便是落在她柔软的脸蛋上,“吵吵,叫娘。”
“乖孩子,叫娘……”
吵吵原本四脚朝天,张牙舞爪的玩儿的正起劲,听见声音忽然扭头看向沈观衣。
沈观衣半眯着眼睛,嘴角弯弯,“来,跟我学。”
“娘……”
“呀啊!”
“是娘……”
“啊!”
短而快速的回应,让沈观衣顿了片刻,随即笑容敛去,睨了她一眼,“你再说一遍,谁是谁的娘,别以为?你年纪小,我就不会收拾你。”
“噗噗噗……”
这孩子突然翻着嘴唇,开始不停的往外吐着唾沫。
沈观衣顿时上手捏住她的唇,“放肆。”
下一瞬,吵吵双唇一撇眼瞧着便要哭出来,沈观衣顿时松了手,就在此时,下压的嘴角忽然上扬,她咯吱的笑着,像个?小太阳一般,让沈观衣无语半晌,哭笑不得。
“少夫人。”探春推开门从外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温热的药,“该喝药了。”
沈观衣撑着身子坐起来,顿时蹙眉,“魏莲不是做了许多药丸吗,为?何又要喝?”
“这是魏大夫研制的新药,说是让少夫人试试。”
“让他做成药丸再拿来。”沈观衣垂下眼,复又躺下,继续逗弄着孩子。
探春无奈的走过去,苦苦劝说,可沈观衣仍旧不为?所?动。
眼瞧着药便要凉了,想起魏莲说的务必趁热喝,探春只?好用魏莲方才?教她的那一套,“魏大夫说了,这药三日服用一次,若是药丸,则需要每日三次,少夫人……”
沈观衣怕她吵着孩子,只?好起身将其端过来一饮而尽,药汁入口,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她皱眉,将药碗还?给了探春。
“这药中加了什么?”
探春支支吾吾,不停的拿眼睛去瞄沈观衣的神?情,好似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能让她吞吞吐吐,一同前?往漳州的人中,便只?有李鹤珣有这个?本事。想来是吩咐了她些什么。
“把魏莲叫来,就说这药有些问?题,让他来瞧瞧。”
不多时,魏莲披着夜色,眉眼焦急的匆匆来此,可瞧见沈观衣半倚靠在床边,生龙活虎的模样,哪能不知晓自己被耍了。
但医者仁心,既都来了,他仍是管不住嘴,上前?询问?,“服药后,体?内有什么感觉?”
沈观衣眨眨眼,煞有介事的思索着,“有些发热,像是有一股气在体?内蹿……”
“气?”魏莲蹙眉,冥思苦想,沈观衣现下的感受与他所?预料的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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