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宠妻手札—— by悬姝
悬姝  发于:2023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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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看?着她独自远去的背影,眉梢骤然间松缓了下来,眼底汇聚了许久的乌云,终于散开了些许,窥见了一丝天光。
她给?赵玦下了药,玉佩也是?她方才从赵玦身上偷走的,为了今日,公子几?乎将冯家查了个底朝天,将赵玦平日里喜欢去的诸多地方都?安排了人,潜移默化的让他沾染上冯二郎的习性?后,这才将人送到皇后身边。
皇后能?与赵玦苟且,瞧着像是?话本子中的意?外钟情,实际这个话本子,是?公子亲手为他们二人量身定做的。
只要皇后能?顺利见到赵玦,所有的一切就会?按照公子的意?思继续下去。
尽管,她看?不?到了。
珍珠扬了扬嘴角,正要回身时,余光突然瞥见了一道目光。
珍珠抿唇看?去,少女咬了一口汁香四溢的甜果,笑意?盈盈的瞧着她,那双眸子弯如皎月,干净澄澈,似是?能?看?穿她心底所有的一切。
下一瞬,少女拿起一颗完好无损的甜果,那张沾满了汁水的唇瓣如果子一般饱满好看?,她歪着头,笑容不?减,无声的道:要不?要吃个果子再走,很甜的。

御花园中, 繁花似锦,郁郁葱葱的草木错落有致,像是?将众人围在其中。
宫人们效率很高, 不出片刻便在此处圈出一片空地来?, 由他?们二人比试。
孟朝是燕国年轻的太子,模样本?就俊朗不俗, 他?掀袍坐下,抬眸之时,眉梢洋溢着势在必得?。
沈观衣今日异常乖巧的跟在岳安怡身边不发一语,她看着岳安怡略微蹙眉,似是?对李鹤珣与太子之间突然的?切磋不解。
但沈观衣知晓李鹤珣为何选在这儿。
离御花园南边最?近的?宫殿便?是?裕和?宫, 他?以比试之由让太子召集众人来?了此处, 要的?不过?是?一个见证, 堵死了太子的?后路。
比起孟朝的?信誓旦旦, 李鹤珣显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他?眉眼淡淡,像是?一场随兴而起的?切磋。
跟在岳安怡身后的?夫人们一边吹嘘着李鹤珣,一边不忘在言语之中抬高太子, 两边都不得?罪还能让听者喜悦。
她们不知内情,所以极其认真的?瞧着二人从琴书比到射礼。
李鹤珣能成?为上京这一辈年轻中的?佼佼者不无?道理,他?的?散漫冷静显得?孟朝过?于急切, 好胜心尽数写在了脸上。
可他?怎能没有好胜心!
从他?今日提起太子妃的?目的?便?是?想要李鹤珣低头,用区区太子妃换来?李家的?支持,这笔买卖划算的?很!
李鹤珣松了口, 将二人原本?该心照不宣的?事情摆在了明面上, 他?心中恨极,可却不得?不答应。
孟朝接过?宫人递来?的?羽箭, 指尖划过?坚硬的?羽毛,箭尖冷硬锋利,在乌云遮天的?暗沉下,那尖锐之中似乎也压抑着无?声的?暗涌。
李鹤珣再次正中靶心,孟朝看着手中这只让宫人动了手脚的?箭,额间的?汗顺着鬓角流下,从下巴掉落之时,他?取下长弓,咬着牙看向李鹤珣,“大人真是?好箭术。”
忽然,银光劈开天幕,响彻山河的?雷声落在了他?的?话尾之处,似乎在为他?摇旗呐喊。
要下雨了。
周遭的?窃窃私语大了些,今日里进宫的?都是?朝中大臣与他?们的?家眷,便?是?太子,也不能让他?们为了他?与李鹤珣的?小比试,撑着伞狼狈的?站在御花园中承受风雨。
不知是?可惜为多还是?庆幸,射礼是?李鹤珣最?出众的?一项,自小到大,京中少年从未有人赢过?他?,方?才在琴、书上他?只在琴上略胜一筹,眼下瞧着李鹤珣随意握着一把弓,那副闲适的?姿态分明是?胜券在握。
“这天恐怕是?要下雨了,李大人,改日再继续如何?”改日让他?好生?做番准备。
李鹤珣抬眸看去,清浅的?目光从孟朝的?肩膀越过?,看向远处急切朝着这边跑来?的?奴才,他?跑的?很快,甚至还腿软的?摔了一跤,似是?感觉不到知觉般,连滚带爬的?起身,朝着这处而来?。
没有改日了。
李鹤珣轻声道:“不必了。”
孟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时,宫人已经来?到孟朝身边,面色一片惨白,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殿下,殿下不好了……”
“出了何事?”孟朝眉心一跳,隐隐有丝不好的?预感。
宫人回想起方?才去裕和?宫洒扫,瞧见的?场景,脸上彻底失了血色,“瑜妃娘娘回来?了,是?瑜妃娘娘回来?了……”
多年未曾提及的?名字忽然出现,在朝中多年的?臣子几乎都变了脸色。
“胡闹!”孟朝眉头紧拧,“瑜妃十多年前便?死了,怎么回来?,你这奴才莫不是?看走眼了,将旁的?人认成?了瑜妃!”
宫人连连摇头,本?就被吓得?厉害,一张青白的?小脸儿上满是?惊惧,显得?尤其可怜,“奴才真的?亲眼所见,她穿着褐衣,光着脚,满脸是?血,连眼角的?疤痕位置都一模一样,她就是?瑜妃娘娘,殿下,瑜妃娘娘回来?了啊。”
孟朝脸色阴沉,总觉着事有蹊跷。
“瑜妃娘娘是?谁啊?”旁边年纪尚轻的?闺秀好奇的?询问自家娘亲。
那位夫人微微侧头,小声在她耳边道:“这瑜妃乃是?二皇子的?生?母,在生?下二皇子后地位水涨船高,但是?后来?不知怎的?突然毁了容貌,听宫里人说,是?二皇子调皮差点落入湖中,娘娘为救二皇子,滚落到湖畔,被救回来?时满头鲜血,眼角自此落下了疤痕,太医院上下诊治了许久都没有起色。”
小姑娘听的?极其认真,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就更邪门?了。”毕竟是?十多年前的?秘事,宫中早已缄默不语,这些事也是?她从别人口中听来?的?,“瑜妃伤了脸后圣上待她便?不似从前,从荣宠到冷落不过?一夜之间的?事,但是?后来?不知怎的?,瑜妃像是?那话本?子里的?妖精一样,突然一日比一日好看,便?是?容颜有损,也掩盖不住她满身风华。”
在小姑娘惊诧的?眸子中,夫人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若不是?圣上后来?一心求道,道长一语道破瑜妃乃是?不祥之人,会将陛下身上的?紫气吸走,今个儿这皇后的?位置指不定是?谁的?呢。”
女眷之中,几乎都在小心翼翼的?咬耳朵,不管那奴才说的?是?真是?假,孟朝觉得?都不能在此将事情闹大,事关皇家秘辛,自然不能摆出来?让众人瞧乐子。
他?正欲将此事遮掩过?去,可一直沉默寡言的?孟央突然开了口,“你的?意思是?,母妃的?魂迟迟未散,一直都在裕和?宫里?那本?殿为何从未见过?她?”
孟朝蹙眉看去,眸中隐含冷意,孟央压根不理会他?,一步步朝着奴才走来?,“本?殿在问你话。”
奴才哆哆嗦嗦的?道:“二殿下,奴才不敢说谎,至于是?人是?鬼,奴才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孟央轻笑一声,眉梢将阴骘压下,本?就清瘦的?脸瞧上去更加骇人了,“既如此,那便?带我?们去瞧瞧,本?殿倒是?想知道是?谁在装神弄鬼。”
说着,他?若有似无?的?看向了脸色阴沉的?孟朝。
孟朝心底一沉,前两日他?已然和?这个疯子撕破了脸皮,孟央向来?不受管束,不将众人放在眼里,皇族脸面在他?那儿,压根比不上瑜妃一根手指头。
眼下孟央说不定还以为这事是?他?的?报复,故意将当年的?丑闻拿出来?任人随意编排。
看孟央那阴冷的?劲儿就知晓,他?就是?这样想的?。
孟朝气的?咯血,想骂他?没有脑子,可骂了也无?用,疯子只在乎他?在乎的?,哪管其中的?弯弯绕绕。
裕和?宫离此处不远,半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事已至此,孟朝也想知道,这处到底有什么,需要将他?们全都引过?来?。
裕和?宫景色萧条,许是?常年无?人,宫人们懈怠,洒扫的?并?不尽心。
落叶铺了满地,四处可见的?尘灰扬起,殿中摆放之物皆是?稀世珍宝,不难瞧出这宫殿在萧条前的?辉煌。
从前瑜妃还未被当作妖妃时,这处乃是?圣上长居之所,后来?一夕变幻,此处便?成?了冷宫。
奴才咽了几口唾沫,率先踏入殿中,带着众人来?到宫殿后边的?院子中,这里是?裕和?宫的?偏殿,先前住在这里的?娘娘因瑜妃之故,几乎尽数被处死。
奴才指着院中几乎□□草覆盖,积着一层厚灰的?井口,颤抖道:“奴才方?才就看见瑜妃娘娘坐在那儿……”
他?所指的?地方?空无?一人。
孟朝与皇帝不同,他?不信鬼神之说,于是?眯着眼打量着四周,“给孤找,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孤倒想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他?的?勃然大怒,引来?了孟央的?嗤笑,他?看向闵公公,“你也去,以免有些人明着一套,背地里一套,包庇贼人就不好了。”
“孟央!”孟朝恨不能将他?掐死,但众人都在,他?在这儿和?孟央闹起来?,最?终丢的?还是?他?孟氏一族的?颜面!
孟央丢得?起这个人,他?丢不起。
眼下孟朝隐隐察觉到背后之人利用的?瑜妃装神弄鬼的?目的?大抵便?是?为了将他?们引来?这处,而孟央本?就容不得?别人说他?母妃半个字,有他?在其中添乱,便?是?当真查到了什么,也不得?不公之于众。
否则孟央疯起来?,没人制得?住。
孟朝心中烦闷,但令他?想不明白的?是?,那人的?目的?是?什么?
他?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不期然间,对上了李鹤珣淡然看来?的?目光,
突然,一声高亢的?声音从偏殿中传来?,那音儿中带着七分魅意,像是?情不自禁中从嘴边溢出来?的?声音,破碎缠绵。
紧接着,声音愈来?愈大,有不少明白过?来?的?妇人红了脸,“莫不是?有女子在此处偷……”
至于偷什么,她觉着将那二字说出来?都令人不耻,于是?嗫嚅了半晌都再没下文。
孟朝瞬间变了脸色,心脏不停的?往下坠着,那从奴才出现便?不安的?心绪愈加紊乱,不安愈发强烈,余光骤然间瞥见了岳安怡身侧清丽卓绝的?沈观衣,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看向李鹤珣。
所有细碎的?记忆似乎在此时串联成?了一条线,他?与孟央的?针锋相对中有李鹤珣在背后的?手笔,先前他?还不明白李鹤珣为何突然这般行事,但那时他?并?未多想,只觉着这是?一个机会,所以在今日想以此为筹码,让他?低头。
李鹤珣先是?用沈观衣扰乱他?的?视线,再顺理成?章的?提出六艺比试,他?想要李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李鹤珣心知肚明,所以故意先激怒他?,让他?分不出旁的?心思去细细分析,再看似给了他?一个让李家效忠于他?的?机会,实?则不过?是?假象罢了。
但他?料定眼下羽翼未丰的?自己不会拒绝,就像是?饥寒交迫之人看见一块软甜的?馒头,哪怕馒头上都是?淤泥与尖刺,上一秒这馒头还砸的?他?浑身是?伤,但他?太饿了,就算咬着牙和?血吞,他?也要吃上一口。
而要比试六艺,空旷之地再好不过?,宫中的?御花园便?是?最?佳的?地方?。
御花园离的?最?近的?宫殿便?是?裕和?宫,那奴才为何不在其他?宫殿看见其他?妃子,偏偏要再此时看到瑜妃!
若没有与孟央先前的?闹剧,孟央不至于在今日处处与他?作对,几乎认定他?就是?在背后捣鬼之人,逼得?他?束手束脚,只能被人牵着鼻子往前走。
眼下一切的?巧合在他?看来?都是?蓄谋已久,若背后之人当真是?李鹤珣,如此大费周章,定不会是?件小事。
孟朝猛地出声道:“今日是?母后寿辰,因为那无?稽之谈竟在此处耽搁这么久,便?当真是?鬼魂作乱,天子脚下,谅她也翻不出天来?,来?人,将人撤了。”
“不准,敢将心思打到瑜妃娘娘身上,本?殿不将幕后之人捉住,誓不罢休!”
“真是?蠢货!”孟朝猛地抽出侍卫身上的?佩剑指向孟央,众人大骇,接连劝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孟央毫不畏惧的?看了一眼孟朝,“闵公公,继续搜!”
剑光一闪而过?,现场乱作一团,胆小的?女子纷纷躲进自家相公的?怀中,生?怕见了血。
好在剑尖只停留在孟央眼前,再进一寸,那只眼睛便?彻底废了。
眼下众人哪里还记得?什么裕和?宫鬼娘娘一事,纷纷劝着孟朝将剑放下,眼瞧着视线都被他?夺去,那道□□声也逐渐消散。
孟朝紧绷着脸,欲有将此事再闹大些的?意味。
他?将剑刃横在孟央的?脖颈上,在他?嗜血的?笑容中,逼迫着他?一步步向后退去,众人又惊又骇,满眼都是?他?手中握着的?那把可杀人见血的?剑。
就在众人即将从偏殿退出去之时,一道尖叫传了过?来?。
周遭寂静了一瞬,孟朝与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沈观衣不知何时去到了最?里面的?那间屋门?处,木门?孱弱的?晃悠着,他?们瞧不见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细细琢磨,方?才那声尖叫似乎是?从屋内传出来?的?。
是?谁?
下一瞬,沈观衣便?替他?们解了惑,“皇后娘娘,赵公子,你们……你们竟然……”
她欲言又止,将那些妇人方?才难以启齿的?声音学了个十成?十,实?则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扬起嘴角,“不知羞耻!”
顿时,众人的?脸色精彩纷呈,孟朝握剑的?手都忍不住开始发颤。
唯有从头到尾都少言寡语的?李鹤珣,看向沈观衣的?眸中带着复杂的?光。
她当真什么都知道,甚至知道皇后在哪儿,知道他?要做什么。
连父亲猜到他?的?打算后都一再劝他?放弃,而她却那样直白又果断的?打开了门?,明知他?此举若败,便?会引来?太子的?反扑,李家的?名声毁于一旦,她也依然毫不犹豫的?站到了他?身边。
那道灿烂的?身影,明媚如三月春光,却让他?心中忽的?泛疼。
他?先前有一瞬间,不信她。
所有的?情绪汇集到眼底,是?密密麻麻的?愧疚与无?人窥见的?一闪而过?自厌。

滴答——
一滴雨珠落至银白的剑身, 溅起一朵肉眼不?可见的水花。淅淅沥沥的雨毫无准备的从乌沉的天际落下,没入衣衫,化为一点水渍消失不见。
眼下, 没人注意到忽然而至的雨, 耳边回?荡着的是沈观衣方才的那句——
皇后娘娘、赵公子。
“殿下。”李鹤珣极轻的声音在?此时尤为清晰,他望着孟朝惨白的脸色, 缓缓道:“你输了。”
瞳仁猛地?一紧,孟朝松开手,回?头看?向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提着剑踉跄着走去,一把将沈观衣推开, 目呲欲裂的望着纱帐中若隐若现的女子身影。
屋内气息混杂, 纱帐中缓缓伸出一只?素手, 食指上熟悉的小痣斩断了孟朝最后一丝希望, 他对上衣衫凌乱的薛皇后,望着她那双微颤的眼眸,绝望铺天盖地?的袭来,他沙哑的问?道:“为什么?”
薛皇后面色淡然, 可藏在?被中的手却不?停的发颤。
她也害怕,害怕到了极点之后反而没有了神情,喉咙像是?被棉花塞住, 发不?出半点声音。
赵玦双眼迷离的从地?上醒来,方才沈观衣开门?之际,他被薛皇后从身上推开滚到了地?上, 如今正撑着赤.裸着身子起来看?向周遭。
‘噗嗤——’
锋利的尖刃没有给他半点反应的时机, 插入肩下三寸的位置,见了血。
剧烈的刺痛让他刹那间清醒了过来, 在?对上孟朝怒的发红的眼睛时,顿时明白了什么,“殿下,殿下您听我解释。”
“畜生!孤要你死!”
赵玦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瞳仁皱缩成针,刚行完房事?的身子本就疲软,眼下他脑中一片空白,竟忘记了躲避。
“殿下!”
吏部尚书赵永华跌跌撞撞的从门?外跑了进来,老泪纵横的挡在?赵玦身前,“殿下手下留情啊。”
赵玦怔愣道:“爹……”
话音刚落,赵永华便?一巴掌用力的扇在?赵玦脸上,直将他扇的倒地?,“逆子,你给我闭嘴!”
沈观衣瞧着这一屋子乱成一团的人,正想着怎的还没人去告知?圣上时,便?听见公公来报,宣太子皇后等?人前去太和殿。
宫人蜂拥而进,伺候着六神无主的皇后更?衣,赵永华心疼的按着赵玦的伤口,望着他惨白的唇,不?停的喃喃着什么。
孟朝如同失了魂般的拖着脚步走出来,连带着对上孟央明显看?好戏的眼神,也不?曾理会。
事?关皇家名声,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等?腌臜之事?,也要关起门?来清算。
朝臣散的差不?多了,可这等?大事?,谁当?真能忍住心中的窥探,不?好奇几分?
更?何况那些早就投靠太子,或是?与赵永华一条船上的大人,更?是?不?敢轻易离开,纷纷守在?殿外,其中以沈书戎为首的官员,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难耐。
今日赴宴的所有人几乎都在?这处了,而殿中迟迟没有传来半点消息,沈书戎只?好去问?沈观衣,“你方才可有在?那房间里发现些什么不?妥之处?”
“譬如春日散什么的?”
沈观衣嗤笑道:“爹为何觉着我会识得春日散?”
“你不?会如今还想着替他们脱罪吧,众目睽睽,皇后与大臣之子通奸,什么罪名您应当?比我更?清楚。”
沈书戎眼下没功夫与她计较,甚至都没察觉到沈观衣眼底的轻嘲,着急的低头小声道:“此事?你去问?问?李鹤珣,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问?李鹤珣?
此事?便?是?他一手推向的结果,他怎会给赵玦留下半点转圜的余地?。
沈观衣漫不?经心的道:“不?问?。”
“你!”沈书戎咬牙切齿道:“你别忘了出嫁那日你答应过我什么。”
不?得不?说,沈观衣确实忘了,她不?对沈家做点什么让他们一家子如前世那般全都下去陪她娘,已经算她仁至义尽,怎会花心思?记得从沈书戎嘴巴里吐出来的只?言片语。
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沈书戎就恨不?能掐死这个不?孝女,他眼底划过一丝狠厉,心知?肚明今日不?是?与她清算的时候,只?能将怒火往肚子里吞。
就在?此时,殿内突然传来杯子落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清响,还有皇后的痛呼。
年过五十的皇帝臃肿的早已瞧不?出年轻时候的半点风姿,他一脚踹在?跪在?殿中的赵玦身上,气的脸色发紫。
此事?离他二人暗通款曲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便?是?先前还有些迷蒙,如今也已经清醒过来。
赵玦从地?上爬起来,一口咬定自己与皇后是?被陷害的,他的酒中被人下了药,当?时一心都扑在?美色身上,以为自己不?过是?醉酒,可眼下察觉出味儿来已经晚了,只?能拼了命的将罪责往给他下药之人的身上丢。
皇后昏庸,却不?傻。
“来人,将那婢女给朕带过来!”
不?出片刻,宫人们便?抬着早已没了气息的珍珠到了殿中,赵玦面如死灰的瞧着地?上的女子,冷的浑身发颤,“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死无对证,赵玦望着皇帝盛怒的眸子,眼下他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皇帝脸色阴沉的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薛皇后,那张依旧好看?的脸上被碎片划出了一道血痕,刺目的鲜血没有毁掉她芙蓉般的颜色,反而平添了几分破碎的美感?,而这张他往日里早就看?腻了的脸,在?今日看?来,更?显恶心!
“贱人,你就是?这样待朕的!朕当?初许你皇后之位,不?是?让你秽乱宫闱,给朕戴上一顶让全天下耻笑的帽子的!你简直令朕恶心!”
薛皇后缓慢的抬眸看?向他,眼角还挂着欲落未落的泪珠,她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甚至绞尽脑汁都想为自己脱罪。
可想起方才只?顾着将自己摘出来,全然不?顾她死活的赵玦,如今又对上满脸厌恶的帝王,不?知?怎的,她突然觉着有些好笑,于是?嘴角不?自觉的溢出一丝风华绝代?的笑容,“恶心?你以为就你觉着恶心?”
她眸中的恨与怨在?这一瞬间抵达了顶点,“本宫也觉着自己恶心!替你这样的帝王生儿育女恶心,被你抢占身子后还要讨你欢心更?恶心,本宫恶心了这么多年,让你恶心一下怎么了!”
她像是?疯了,不?想活了,满目狰狞的看?着皇帝,“本宫就是?喜欢他,本宫宁愿和他一起去死,也不?愿再在?这宫中做你的皇后,本宫多看?你一眼,都想吐。”
大殿中沉寂了一瞬,赵玦回?过神来,声音都变了调,“娘娘!”
“好,好的很。”皇帝气的呕血,“来人,将这对奸夫□□拉下去,凌迟处死!”
“陛下,陛下您别听娘娘的,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薛皇后垂头看?向赵玦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突然笑得更?高兴了,“你怕什么,你与本宫在?一起不?开心吗?生不?逢时,咱们死在?一处也好,死后做一对野鸳鸯也算是?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陛下,她疯了,她是?个疯子,您别听她的。我不?想与她做什么野鸳鸯,您饶了我,饶了我吧。”赵玦不?停的磕头,哭的嗓子都哑了,甚至到后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乱言乱语些什么,只?是?一个劲的求饶,想求一个活命的机会。
“都是?她勾.引我的,陛下,都是?皇后勾.引我,我不?想的,是?她逼我的,您饶了我吧……”
薛皇后笑得花枝招展,眼角的泪滚烫的落下,烫的她好似已经在?被凌迟一般。
皇帝脑袋发晕,体力不?支的挥挥手,不?想再见到这二人,让人将他们带去大理寺关押,隔日行刑,至于太子,则暂且禁足东宫,容后发落。
殿门?忽然被人从内打开,赵玦与薛皇后被宫人架着从里出来,两人狼狈的再瞧不?出往日的半点风采。
昔日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中宫之主,一个是?权臣之子,眼下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沦落为阶下囚。
赵玦望着赵永华,不?停的挣扎哭泣,“爹,救救我,爹,您一定要救我啊……”
赵永华一瞬间华发骤生,耷拉的眼皮下是?一双心痛却又带着坚决的眼睛。
那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嫡子,便?是?用尽手段,他也不?能让玦儿被处死!
比起赵玦的挣扎,薛皇后则显得平静得多,只?是?她那双漂亮的眸子像是?浸了血,处处透露着诡异与骇然,不?期然间,沈观衣对上了她的目光。
薛皇后对着她扬起嘴角,笑容凄惨又阴冷,如同沉落深渊的恶鬼在?向她招手,转瞬便?要拉着她一同落入地?狱。
恍惚间,那抹笑容连带着天光同时消失,松香入鼻,双眸被一双大手遮住,李鹤珣低沉清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别怕。”
雨下的愈见大了,震耳欲聋的雷声划破天际,沈观衣拉下李鹤珣的手,回?头便?瞧见他正撑着油纸伞替她遮雨。
她想告诉李鹤珣,她不?怕。
那样的眼神,她见的多了,前世死在?李鹤珣手里的人,几乎都是?那样的神情,嗜血可怖,恨不?能吞食他们的血肉,妄想拉着他们一同下阿鼻地?狱。
可在?对上李鹤珣幽深眸子后的那丝颤动后,她突然一头扎入李鹤珣温暖如春的怀中,一语道破他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你心软了,是?不?是?。”
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握紧了伞柄,指尖泛白到没有丝毫血色。
一声短叹从怀中传来,沈观衣此时才总算觉着,这个平日里总是?冷静从容的男子,眼下不?过还只?是?一个刚刚及冠的少年罢了。
赵玦纵然罪无可恕,可皇后总是?无辜。
但赵玦说到底不?过是?帮凶,要扳倒太子,便?不?得不?从皇后入手,这一石二鸟,便?是?最好之计。
李鹤珣的挣扎与心软,在?沈观衣看?来不?过是?向来清正端方的君子踏出这一步时的不?安罢了,待他回?过神来,依然会继续如今的一切。
没人比她更?清楚,李鹤珣做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作为兄长,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还他弟弟一个清白。
只?是?如今的李鹤珣还不?曾双手染血,他没有那般狠辣的心肠,他会对无辜之人心软。
沈观衣缓慢的探出手,如从前数次般揉捏着他的后颈,声音轻轻的,比雨水都要清透几分,在?他暂且的彷徨中,她可以做那盏替他坚定的明灯,“夫君,阿意还等?着你,接他回?家。”

第63章
他脖颈上的肌肤白皙到几近透明, 隐隐能瞧见掩藏在?肌肤下的青筋,在?沈观衣一下又一下的安抚中,李鹤珣眸中的幽深褪去, 恢复如?常。
本就是无端的情绪, 是他因皇后方才的那一眼失了神。
他低头看向靠在他怀中的少女,感受到她无言的安抚, 伞沿不?由得向她倾斜了几分,“无碍的。”
沈观衣扬起脑袋看他,见他神?色如?常,满意的点了点头,欲要?从他怀中退出, 却见李鹤珣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柔软的披风, 眉梢溢出了几分他不曾察觉的温柔。
感受到他眼下平和的心绪, 向来知晓何为?进退的沈观衣趁机道:“你不?问我为?何知晓你的秘密了?”
她略显调侃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几分道不?明的小?委屈, “不?怀疑我要?坏你计划了?”
李鹤珣指尖一顿,一丝不?苟的替她将披风上的细绳归置好,与她相?处多月,眼下他自然知她想听什么。
他心甘情愿的低头, 呼吸浅浅的靠在?她耳边,从前难以启齿的话如?今说出来,竟没有预料中的那般艰难, “是我的错,不?该怀疑夫人。”
沈观衣下意识抬手捏了捏耳唇,甚是讶异他如?今认错认得这般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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