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先前她应了?那位夫人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她忽然想起与沈观衣仅有?的?几?次照面, 她都在助她,从寻艺坊到李府,哪怕是将她当成了?别的?什么?人,甚至知晓自己?或许会对她不利。
她,仍旧愿意给她选择,放她离开。
李鹤珣听着牢房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他面不改色的?将余下的?事情交给了?旁人,按律处置。
随后?才看向朝着他走来的?归言。
“公子,少夫人派人来说,让您晚上回府用膳。”
李鹤珣捏了?一下眉心,“太子府中可有?动静?”
归言眼观鼻鼻观心,老实道:“今夜城东有?一场灯会,是太子妃与几?位世?家?贵女一起着手办的?。”
“城东灯会……”李鹤珣喃喃着。
“公子,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从府衙出来,李鹤珣坐上马车,声音不辨喜怒,“太子今日此举,怕是想给我一个警醒。”
“但他偏偏不该,用这种方式。”
归言猛地想到了?什么?,瞪圆了?眼睛道:“公子的?意思是……”
李鹤珣垂下眼睫,“灯会人多?,鱼龙混杂,太子妃不是一直在寻墨珠吗?给她。”
归言暗自乍舌,东珠昂贵,以玉白色居多?,妃色本就世?间少有?,墨色更是只有?他家?公子的?库房中躺着一粒。
他知晓公子因今日之事有?些?气恼,但那可是有?价无市的?墨珠啊,代价会不会太大了?些?,区区太子妃,值得嘛……
“公子,那属下是要……”归言悄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鹤珣轻笑,“不用,将人送去二皇子在外?的?别院。”
二皇子?
归言想了?又?想,才终于想起先前秋狝一事,二皇子那边公子一直不曾动手,眼下正好,让他们二人狗咬狗去。
至于赵玦,归言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自然是有?更大的?事情等着他呢。
“还有?一事。”李鹤珣抿唇道:“赵玦那边,你去查查可有?走漏风声。”
“是出什么?事了?吗?”归言回过神,心里一个咯噔,轻声询问。
李鹤珣将从阿莺那边知晓的?,有?关沈观衣今日在艺坊威胁赵玦时所说的?话,简述了?一遍,归言登时睁大了?眼,“少夫人?不可能,少夫人怎会知晓,此事属下做的?十分隐蔽,先前甚至还帮赵玦收拾了?好几?次烂摊子,才致使他越来越胆大包天,按照咱们的?计划走。”
“公子,若是少夫人知晓了?些?什么?,会不会影响计划。”
归言面露犹豫的?看向李鹤珣,见他神色如常,于是想了?想,试探开口,“要不要属下派人看着少夫人?”
见李鹤珣并不回话,归言下意识以为是李鹤珣不愿,忍不住腹诽道:少夫人不是与旁人不清不楚的?吗,公子还事事想着她,到底图啥。
冷凛的?目光幽幽看来过来,归言这才发觉自己?方才不小心喃喃出声了?,顿时惊恐的?捂着嘴,连连摇头。
好在李鹤珣只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他松了?口气,这下可不敢再多?嘴了?。
斜阳余晖下,马车停在转角的?巷口,归言静悄悄的?离开,没有?打扰正在看游记打发时间的?李鹤珣。
车夫:“公子,咱们现在是回府吗?”
李鹤珣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指尖捏着书?页轻轻翻动,可眼里也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太子与二皇子那边他并不担忧。
让归言所做之事,太子定会查到是他的?手笔,但以太子的?心性,也定会以此为借口去对付孟央。
反正再过不久便是皇后?生辰,他的?太子之位,也坐不稳当了?。
眼下令他更为烦闷的?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沈观衣。
先前他接连躲了?好几?日不曾见她,是情绪使然,从未有?过的?妒忌来的?猛而烈,令他陌生又?招架不住,他没有?处理这般情绪的?法子,所以一时做的?有?些?过了?,怕她……生气。
况且这些?时日,宁长愠那些?话犹如魔咒萦绕不绝。
他从一开始的?恼恨,到后?来的?恍然。
哪怕他再无经验,也明白过来宁长愠不过是一厢情愿,但凡沈观衣对他有?些?好脸色,那日他也不必虚张声势,字字句句都拿时间做筏子。
时间,他有?的?是。
未来漫长几?十年,她都是他的?。
况且,昨夜他问过她——
“所以……你心悦之人,是他,对吗?”
沈观衣迟迟没有?回应,蚀骨灼心的?滋味如同一张大网将他困住,他走不出来,便只能听着她的?呼吸,一点点沉了?心。
直到她下意识的?嘤咛,叫的?却是他的?名字,“李鹤珣……”
他怔愣了?许久,半晌过去,才小心翼翼的?将人圈入怀中。
第一次背完四书?五经时他高兴的?整夜都阖不上眼,而昨夜,他亦没有?阖眼。
阴郁了?好几?日的?心绪总算迎来了?一丝亮光。
可就在一个时辰前,她那般不在意的?将他推给别人的?姿态,比他弃了?脸面丢了?身份去找宁长愠还要让他难挨。
“沈观衣。”李鹤珣下意识喃喃着,面上如同覆盖了?一层薄霜,冷的?泛白。
她凭什么?来回拉扯他的?心绪,让他总是在水深火热中翻腾不出。
指节紧紧的?攥住书?册,不过转瞬,黄纸便在他的?掌心皱成了?一团。
半刻钟后?,李鹤珣下了?马车,抬步入府时,襕衣从门石上擦过,下人似乎在府门前等了?许久,总算瞧见了?他要等的?人,连忙迎上来道:“公子,今日……”
“不必说了?,我都知晓。”
李鹤珣冷淡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为难,蹙眉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是少夫人……”他收了?探春给的?好处,不得不帮沈观衣传话,但公子看来的?眼神令他有?些?害怕。
他只能咬着牙道:“少夫人说,她等着您用晚膳。”
想起探春姑娘的?原话,他是万万不敢复述的?,只好自己?修剪一二,捡温和些?的?说。
李鹤珣神色并无异常,只淡淡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抬步离开。
下人赶紧拍了?拍胸脯,好险,公子没生气。
近些?时日,李鹤珣几?乎天色彻底黑下来才会回屋,眼下天边还是灰蒙蒙的?,广明院中已经点起了?灯。
从月亮门进?去,树影斑驳,枝杈的?缝隙之间隐隐能瞧见屋内烛火明亮,为首的?女子坐在桌前双手环胸,训着探春与阿莺,瞧上去并未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
饭菜的?香气不远不近的?传来,空气中隐隐能闻到厨房做了?她爱吃的?酥皮鸭。
树杈细长交错,刚好遮挡了?他的?身影,里屋少女娇俏嗔怒的?声音从缝隙中清晰的?传来。
“你们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
阿莺脸上满是歉疚,“阿莺知错,阿莺认罚。”
探春见她如此,本欲说什么?的?嘴巴顿时闭住,只能跟着认错。
沈观衣不满的?埋怨道:“你们若是不对付,打架还是别的?什么?都可以,但不许吵,吵的?我心烦。”
探春顿时疑惑道:“小姐,这还没入冬呢,你怎会……”余光瞥见阿莺在身旁,她顿时住了?嘴,才不要将事关小姐的?事情说给阿莺听。
沈观衣也不知晓,但耳边若是有?人不停的?嚷嚷,便觉着聒噪,心中生闷。
“我近日来是觉着有?些?……”
话音未落,便听见探春又?咋咋呼呼的?叫了?一声,“小姐,姑爷回来了?。”
沈观衣顺着探春的?目光看去,许是屋内太亮,她抬眼瞧去时竟有?些?看不清,院中乌沉的?厉害,除了?细长的?树枝哪有?什么?人影。
“哪儿呢?”
探春砸吧着嘴,有?些?怔愣,“走、走了?。”
“方才奴婢就看见姑爷从那颗桃树后?离开的?,奴婢肯定没看错。”
沈观衣不信,“真的??”
“千真万确。”探春束起三根手指。
若当真如此,他来了?又?走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沈观衣琢磨着,让阿莺去打探一番。
转瞬,阿莺便从下人那边探听到李鹤珣去了?书?房,并未看见归言进?去。
那意思便是,他来瞧了?她一眼便又?一个人去了?书?房?
沈观衣思索片刻,起身道:“将膳食带上,咱们去书?房瞧瞧他。”
与以往不同的?是,书?房门外?除了?两?个洒扫的?丫头以外?并未有?人守着,房门虚掩,清澈如水的?琴音从缝隙中溜了?出来。
沈观衣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这一身琴艺,琴音随心而动,抚琴之人的?心绪总是会若有?若无的?参杂在声音中。
这曲醉鱼唱晚本该道出宁静悠远的?心境,可在沈观衣听来,只觉抚琴之人心中并不宁静。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这一世?还是头一次来书?房。
一切与她记忆中的?并无两?样,窗棂半开,窗外?挺拔的?翠竹与窗边的?沉木矮桌相得益彰,琴音是从横落在左边的?屏风后?传来的?,沈观衣刚迈出步子,琴音顿时戛然而止,“出去。”
沈观衣步伐顿住,随即又?抬步往屏风后?走去。
李鹤珣听见脚步声并未停滞,愠怒升起,谁料抬眸却对上一张明媚清艳的?小脸,他冷硬着声音道:“你来做什么?。”
“陪你用膳啊。”
俏生?生?的嗓音让人压根无法与先前利落的把簪子刺向旁人的女子并为?一谈。
李鹤珣:“不必了。”
肩膀突然多了一丝重量, 沈观衣软软的靠在他的肩头上,轻声询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不说话,也不曾将人推开?, 只是脸色冷漠疏离的让人望而生?畏。
沈观衣转了个身, 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瞧见他事不关己?的神色后, 杏眸升起一丝幽怨,“你都拿我出了两日的气了,况且我与他之间并未有?什?么,你不能都怪在我身上的。”
沈观衣轻柔的用下巴缱绻的蹭着他的肩,“我心悦之人是你呀, 夫君。”
带着几?分娇媚, 酥的骨头都要化了的声音却?依旧没能让李鹤珣动摇。
他低头冷漠的看着沈观衣撒娇卖痴, 似乎从前?也是这样, 那时他不敢看她,现在看去才发现她那双始终透彻清亮的眸子中,并未如她所?说的那般有?丝毫情意。
他突然自?嘲一笑,从前?不明白, 也不想去明白何为?喜欢,现在倒是知晓了,所?以才觉着沈观衣这副面孔多是敷衍。
“是吗?”他声音冷冰冰的, 指尖下意识轻动,琴弦发出清亮的响声。
沈观衣察觉到李鹤珣似乎不吃这套了,有?些苦恼。
她先前?的气焰早在知晓李鹤珣是醋了后, 便消失大?半, 以为?哄哄他便能好了。
可如今看来,这气性怕是一时半会消不下去。
沈观衣摸了摸柔软的肚子, 小声道:“我有?些饿了,咱们先用膳好不好?”
随即,她示意外边的人将晚膳都拿进?来摆放好,饭菜的香气不过片刻便驱散了书房中的墨香。
她笑着看向李鹤珣道:“我今日特意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青笋,你……”
“沈观衣。”李鹤珣疲倦的打断她,“这是书房,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来人,将少夫人带出去。”
外边突然安静了一瞬,紧接着阿莺便走了进?来,施礼后担忧的看向脸色难看的沈观衣,“少夫人……”
探春紧接着也跑了进?来,“小姐……”
下一瞬,李鹤珣冷厉的目光牢牢的盯着探春,让探春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她、她说错什?么了吗?
诸多情绪纠缠交织,最终形成一缕嘲讽从李鹤珣眼角溢出。
原来他一直不曾发现,探春到如今都还唤她小姐。
“带你们少夫人回去,日后没有?我的准许,不许她踏入书房一步。”
“若再如此没有?规矩,以后连院门也不必再出了。”
书房内寂静了许久。
突然,‘噌’的一下,沈观衣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了书房,阿莺与探春追了上去,离得远了还能听见沈观衣大?声道:“都扔了。”
李鹤珣五指成拳,攥得指尖泛白都不曾放开?,额头青筋跳动,他阖上眼,忍住了心头骤然升起的摧毁一切的冲动。
半晌后,下人陆陆续续的从门外进?来收拾没有?动过一口的晚膳,李鹤珣缓慢的从屏风后走出来。
平日里习字看书的矮桌上摆着精致的饭菜,颜色鲜艳,飘香四溢。
下人正有?条不紊的将膳食拿走,李鹤珣只看了一眼便欲回身,却?听见有?人突然问道:“公子,这是少夫人从外面带回来的,说是给公子的,奴婢也要撤下去吗?”
“嗯。”李鹤珣应了一声,余光却?仍旧忍不住看了过去。
在瞧见了下人口中所?说的东西是什?么后,他怔愣了一瞬,突然道:“你说,这是她送来的。”
在得到下人肯定?的回应后,李鹤珣沉默许久,才挥了挥手。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敢忤逆,只好留下收拾了一半的桌面,后退着离开?。
李鹤珣缓步走过去,喉口轻动,从油纸中捏出一粒酸枣来,浅褐色的枣面瞧着晶莹剔透,十分可口。
那是曾经在庄子上时,沈观衣当宝贝似的拿出来给他品尝的东西。
他不喜味重的食物,可碍于她恳求了半晌,他不得已才松了口。
等他咽下,沈观衣才说这就?当作是他们的定?情之物了。
李鹤珣瞧了半晌,才将东西放入口中,指尖沾染了粘腻的糖汁,他压着眉梢看去,下意识的捏了一把,心绪也随着那勾连的糖丝拉长绵延,最终断裂。
原来她没忘。
这边,沈观衣在离开?书房后,便大?步流星的回了院中。
屋内的首饰瓷瓶碎了一地,她却?仍旧不解气,“我做什?么了,他凭什?么怪我!”
探春也忍不住埋怨道:“姑爷也太不懂事了。”
“为?了他,我三番两次的将宁长愠拒之门外,他凭什?么与我置气,我有?哪一点对不起他了!”
“就?是,若没有?赐婚,小姐与世子才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世子对小姐那般好,哪像姑爷,就?知道惹小姐生?气。”
阿莺沉默的站在一旁听二人一唱一和,待沈观衣气性散了些,才开?口道:“少夫人,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少夫人喜欢公子吗?”
沈观衣看向她,半眯着眼睛。
“公子自?小便聪慧,心思深沉,看人极准。连奴婢都觉着少夫人对公子或许并无情意,更何况公子呢。”
阿莺继续道:“少夫人觉着公子是在怪您,可在奴婢看来,公子或许是瞧出来了您对他并无情意,才生?了恼。”
沈观衣冷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对他没有?半分情意?”
正好走到屋外的李鹤珣突然止了脚步,将要推门的手缓缓垂下。
里面,沈观衣觉着这些话颇为?好笑。
尽管她如今也算不清楚自?己?对李鹤珣到底是何种想法,但?前?世到今生?,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对,若是没有?半分情意,她为?何要委屈自?己?!
只是那些情意是否有?在岁月中催化为?别的什?么,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若不喜欢李鹤珣,当初在生?出退婚的心思时,便不会动摇,在知晓他对她有?情意时,心中高兴。
也不会因他的缘故,耐着性子与岳安怡化干戈为?玉帛,生?生?喝了一月她送来的药。
她明明最讨厌那股苦涩的味道了。
更不会在知晓他吃醋后,还忍着气性去哄他。
不知为?何,沈观衣心中莫名泛了酸,对上阿莺略显担忧的目光后,她连忙别过头,极快的将还未形成的泪珠抹去。
阿莺以为?她落了泪,顿时愧疚的无以复加,“少夫人,您别哭……是奴婢说错了话,是奴婢的错。”
站在门外的人听见阿莺的声音,身子瞬间僵硬。
她哭了……
李鹤珣推开?门后,屋内的人纷纷朝着他看了过来,沈观衣只看了他一眼,便起身朝着屋内走去,那双泛红的眸子,让李鹤珣心中猛地一紧。
探春正欲说话,阿莺则三两步走到她跟前?捂着她的嘴,将人带走了。
李鹤珣说不上心绪几?何,他走进?屋内时,沈观衣正坐在铜镜前?,与头上的发簪置气。
新婚那夜也是,她笨手笨脚的取不下来便让他帮忙。
为?此,他还斥责了她没规矩。
沈观衣又急又气,连发簪都要与她作对,于是眼神一狠,便抄起一旁的剪刀要将头发剪了,可就?在利刃触碰到发丝时,手腕被人从身后握住。
李鹤珣很高,沈观衣从铜镜中看去时,也只能瞧见他锋利清瘦的下颌。
“做什?么,你放开?我。”
李鹤珣将剪刀从她手中拿出来,在她恼怒的神情中,轻柔的替她摘下了满头的发簪,“别生?气了。”
“到底是谁在生?气!分明是你——”
“是我。”李鹤珣站在沈观衣身后,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替她通发。
沈观衣没想到他承认的这般快,怔愣了一瞬。
李鹤珣抿唇道:“是我不好,方?才在书房与你置气,让你难过了。”
他语气平静却?轻柔,像是一阵徐徐吹来的风,将她裹成一团的火气吹散了许多。
但?沈观衣仍旧不满,“我与他之间清清白白,你还将气撒在我身上,我身子现在还疼呢,而且方?才我都那样哄你了,你还当着那么多人落我脸面。”
李鹤珣一声不吭的等她抱怨完,才说:“嗯,下次不会了。”
沈观衣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她突然转过身抱住李鹤珣的腰,将脑袋埋在他的腹前?,闷声道:“你还是不高兴,是不是。”
李鹤珣低头瞧见的是少女头颅上的小璇儿,“没有?。”
明知他总是心口不一,沈观衣也不恼,眼下李鹤珣好不容易不再冷冰冰的,她趁机道:“夫君,我们是夫妻,你心里若装着事儿,得讲出来,否则我怎会知晓你心中在想什?么。”
她如同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般,引诱道:“就?像你知晓了我从前?的事却?不来问我,要是有?人故意离间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该如何是好?”
李鹤珣任由沈观衣抱着他,垂顺在身侧的手微微抬起,替她将鬓发拢至耳后,“我问,你便会说吗?”
她颔首道:“自?然,我才不会瞒着你。”
李鹤珣心中其实有?诸多想问的,譬如她的马术是谁教的,譬如她为?何要将他扔了的狐皮拿回来,再譬如她曾经到底答应过与几?人成亲,那些在庄子上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他更想问的事情,因骨子里的清高骄傲作祟,令他开?不了口。
于是,那些话到了嘴边,变成了,“还想要孩子吗?”
沈观衣怔愣的看着他。
在察觉到他眼中的认真时,她点头道:“要!”
第53章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场景, 可?令沈观衣想不?到的是,李鹤珣这般重规矩的人,竟会光明正大的, 在这个时辰与她上塌。
直到她反应过来之时, 长臂正撑在她的脸侧,汗珠从男人的额角一路汇集到下颌, 最终落于枕上,沈观衣面色殷着薄红,她扯住李鹤珣凌乱的衣襟,制止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他微微垂目看来,目光不?再有?从前的羞涩, 反而令沈观衣有些不自在。
换做从前, 她怎么都想不到以李鹤珣的性子, 会说着说着便滚上了床榻。
可?事?实摆在眼前, 想着前两日的遭遇,她趁着眼下还有?几分清明,双手揪着他的衣襟,问道:“你还生?气吗?”
大剌剌的话没?有?丝毫修饰, 李鹤珣瞧着她眼角漫延的水渍,轻轻抬手拭去,低哑着嗓子道:“不?生?气了。”
他早在看见那些酸枣后便没?了气性。后来听见她因为阿莺的话哭了, 便更是有?些自责。
先前他分明知?晓宁长愠的一厢情愿不?该怪在沈观衣身上,可?仍旧在听见她对阿榕说了那番话后,失了分寸。
这些时日, 他遵守这么多年的克己复礼似乎都吃进狗肚子里了, 等他察觉后,虽有?怅然, 却并不?懊恼。
沈观衣认真分辨了一下他的神情,最终满意的抿唇笑?了,她磨磨蹭蹭的抬起双臂勾住李鹤珣的脖颈,借着力气抬起了头,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李鹤珣神情微变,差点被她气笑?了,就在沈观衣以为他定会答应的时候,他却用?行?动表明,前两日近乎疯狂的缠绵,不?是意外。
但更令沈观衣惊惧的是,李鹤珣似乎不?是随口一问,她只是简短的回了一个字,接下来的好多天都日日不?能歇,只能青天白日的时候窝在床榻上补眠。
刚成亲那会儿,她不?撒娇求着他,他便一动不?动,跟块木头似的。
如今却是反过来,让她总觉着哪一日或许便会晕过去,见不?着次日一早的太?阳。
李鹤珣在那事?上很是温柔,可?来回折腾也够她喝上一壶。
但好在,皇后生?辰不?出几日便要到了,因圣上与太?子格外看重,朝中大臣被折腾的苦不?堪言,李鹤珣也因此?忙的脚不?沾地。
她清闲了几日,顺带从探春那里知?晓了阿榕如今的下落。
想来那些消息定是李鹤珣让归言告诉她的,否则以归言的性子,才?不?会事?事?都与探春讲。
在听完探春一脸痛快的描述后,沈观衣说不?上难过与否,只是出神了许久。
按照律例阿榕当街伤人,罪不?至死,可?苦头还是要吃的,只是在背后指使她的那人是赵玦,阿榕没?能完成赵玦的交代,下场终归好不?到哪里去。
自从阿榕那日动手后,她便不?再被那张脸所蛊惑,所以阿榕的下场对她而言,不?过是她选择后的咎由自取罢了。
她百无聊赖的拨弄着凤楼月,神情倦懒,听着耳边探春不?知?又从哪儿听来的八卦,“您不?知?道,太?子带着人找去二皇子名下的宅院时,脸色有?多难看。”
“能有?多难看?”
探春激动的双眼放光,“据说太?子差点便将二皇子打残了,二皇子平日里霸占一些小庶女便罢了,可?那是太?子妃啊,他也敢将人掳走,小姐,你说他是不?是该——”
“小心祸从口出。”阿莺缓步从远处走来,冷不?丁的瞧了探春一眼。
探春轻哼一声,并不?理会她。
沈观衣看向阿莺,阿莺这才?道出过两日是皇后生?辰,眼下需要开库房备好寿礼。
沈观衣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为了旁人忙前忙后,她连执掌中馈都觉着是麻烦事?儿,更遑论替皇后备寿礼。
于是她将这事?交给了阿莺,让她自个儿做主安排,随后扭头继续听探春叽叽喳喳的将着这些时日上京发生?的趣事?儿。
等到了皇后寿辰的这一日,沈观衣才?扫了一眼阿莺挑选的物件儿,她满意的点点头,挑不?出什么错处。
寒露时节,天气愈见寒凉,天不?亮沈观衣便跟着李鹤珣起了身,但她怕冷,所以便让探春多备了一件梅色披风,艳丽的花色将她的肌肤衬得更加雪白,眉眼仿佛长开了些,比先前更加娇媚好看了几分。
偶尔连跟在沈观衣身边久了的探春瞧见了,都忍不?住出神。
“小……”正欲出口的话,在余光瞧见坐在身后不?远处桌案旁的姑爷后,转了个弯,“少夫人,这个好看,咱们今日用?这支步摇吧。”
她因差点说错话的战战兢兢被沈观衣瞧在了眼里,也不?知?李鹤珣到底与她说了些什么,令她突然改了口。
探春将步摇点缀在沈观衣的发间,叹道:“小姐,您今日定会成为宫中最好看的夫人。”
听见这话,李鹤珣不?由得转头看过去,沈观衣正扬着略施粉黛的脸笑?眼弯弯的瞧着探春,那股子得意劲儿怎么都掩藏不?住,也正是因她对容色的自信,才?使她本就清艳的五官更加明媚。
是比从前还要好看些。
暖黄的烛光轻轻摇曳,窗外乌沉的天令人分不?清白昼黑夜,下人忙碌来去,却都是伺候沈观衣梳妆的。
他如同看客一般瞧了许久,眉头越皱越深,总觉着等此?番事?了后,得想个法子与其他大人商议日后家眷入宫,需戴面纱一事?。
因沈观衣磨蹭了许久,从府中离开时,天边笼罩着灰蒙蒙的亮光,不?消片刻便能大亮。
从李府到宫门处需得半个时辰,李鹤珣习惯性的拿出游记,而沈观衣则因为起的太?早,马车摇摇晃晃中,她秀气的打了个哈欠,突然蹭到了李鹤珣身边,喃喃开口,“我有?些乏了。”
李鹤珣抬头看向她,“不?是刚起身没?多久?”
她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眼皮无精打采的耷拉着,李鹤珣心下不?忍,放下书?册轻声道:“那再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他正欲让沈观衣靠在他肩头上,却见她突然起身,在他还未回过神来时,坐到了他的腿上。
李鹤珣神情一僵,还没?反应过来时,手臂已经下意识揽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怕摔着她。
沈观衣闭着眼在他胸口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便不?动了。
“沈观衣,下来睡。”
熟悉的清香与声音让沈观衣颇为心安,她像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幼猫,在略微寒冷的风中,寻找一处温暖的源头。
她怕冷,从前每到天气凉下来时,她都像只专吸人阳气的妖精般无时无刻的缠在李鹤珣身上,他身子缓和到有?些滚烫,不?知?从何?时起,她便习惯将他当成暖炉抱着。
虽然胸膛与肩膀不?够柔软,甚至有?些咯人,但宽阔温暖,久而久之她也便不?计较了。
均匀的呼吸浅浅的喷洒在他胸口处,从他的视线低头看去,入目便是沈观衣阖上的双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如羽扇一般在眼睑下勾勒出一道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