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宠妻手札—— by悬姝
悬姝  发于:2023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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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他想?抓小辫子的人不是你呢?
孟朝眯了?眯眼,神色有些凝重。
赵玦余光瞧见后,故作疑惑道:“若是什么?”
他想?起前?些时日的秋狝,似乎从?那日起,李鹤珣便鲜少?来东宫走?动,以往他们二人虽来往不算密切,但朝中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李鹤珣总是会派人来知会他一声的。
“啧,他这人从?小就不与我们来往,最近更是连面儿都见不着了?,也不知道整日在做些什么。”
“少?在孤面前?嚼舌根。”孟朝冷冷的看向他,“自?个儿回去好好反省。”
“殿下,这次分明是他挑事再先,您怎么着也得帮我找回这个场子吧。”赵玦哭喊道:“我可是您的青梅竹马啊。”
孟朝怒道:“青梅竹马是这么用的?孤看你近日也不用来东宫了?,在家多看些书吧。”
眼见着太子真的生了?火气,赵玦顿时一改方才的不正经?,撇嘴道:“反正我与您是一条船上的人,他找我麻烦,便是不将您放在眼里,我可以被他们瞧不起,但他们瞧不起您,我可不答应。”
说着赵玦便抬步往前?冲,太子头疼道:“回来。”
赵玦回头看他,见他神色阴郁,“这事孤来处理,你莫要插手。”
李鹤珣近日来是与东宫疏远了?,眼下他还需要李家,既动不得,给一些小小的教训,让他知晓些轻重也好。
赵玦眼神轻闪,等太子插手牵绊住李鹤珣,他总该有机会将人……
不管她是不是虚张声势,都再留不得。
但他得等一个机会,等一个李鹤珣无法顾及的机会。
沈观衣回府没多久便有些疲倦,她也察觉到自?己近日来身子越发不妥,但唐大夫来看了?两回都说无事,沈观衣便只将这身毛病归结到李鹤珣身上。
若不是他夜里不睡非要折腾她到半宿,她怎会青天白日的如此困乏。
正当她欲要去屋内歇息时,探春神秘的端着糕点走?来,“小姐,奴婢方才听到了?一件事儿。”
“就是那张奴婢捡回来又突然不见了?的白皮子,您知道那是谁的吗?”
指尖轻缓的揉着额角,沈观衣懒洋洋的靠在院中的软榻上,并未将探春的话放在心中,随意的回了?句,“谁的?”
“世子送来给您的!”
沈观衣赫然掀起眼皮,又听见探春继续道:“奴婢方才打听了?一下,还是姑爷命人将皮子扔出去的,您说姑爷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我与他之间?清清白白,你慌什么。”
“话虽如此,但是……”但是探春仍旧觉着,应当没有哪个男子能不在意自?家妻子从?前?与旁的男子来往过甚。
沈观衣没有理会探春如何?想?的,她眼下算是知晓了?李鹤珣这两日为何?那般奇怪了?。
原来是,醋了?啊。
云影飘忽,斜阳金灿灿的落入院中,沈观衣嘴角浅浅上扬,勾勒出一道笑?意,“再多说说——”
话音未落,便被一道声音打断,“少?夫人,崇心院那边出事了?。”
阿莺步履匆匆的走?来,沈观衣转头看向她,见她目露严肃,也不由?得收了?先前?的心思,好奇道:“出了?什么事,能让你这般慌慌张张的。”
“太子殿下送来了?一个女子,说是给……公子逗趣儿的。”
探春顿时震惊道:“你说什么?!”
“太子殿下给姑爷送人?”
回过神来后,探春顿时急了?,“太子是什么人,他送来的人,定不是要给姑爷做什么丫鬟小侍的,小姐,这该怎么办,您和姑爷才刚成亲多久啊,怎么能……”
沈观衣倒不如探春这般急,她记着前?世并未有这一遭,况且李府家规,若正妻不曾犯七出之条不得休妻,便是纳妾也要在正妻生下嫡子后。
她不介意李鹤珣纳妾,只是好奇这些上京皆知的事情,太子竟不知?
倘若他知晓,眼下还给李鹤珣送人又是什么意思?

第49章
崇心院上下充斥着一股肃穆之气, 屋内,阿榕双眸早已哭的红肿,她跪趴在岳安怡跟前, 喉间时不时发出猫儿似的哽咽。
她没曾想, 管事的一语成谶,那位夫人刚走不久后, 便有人来寻艺坊将她买下。
寻艺坊是什么地方?
不是有银子便能胡作非为的,既然连管事的都?保不住她,那背后定是大有来头。
况且,那些人拿弟弟的性命要挟,她便是不想应, 也不得不应。
“哭什?么?”
岳安怡不怒自威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听不出喜怒, 却仍叫阿榕吓的瑟缩了一瞬。
“奴、奴是喜极而泣。”
岳安怡眯了眯眼, 冷冷的打量着跟前的女子,年纪瞧上去?也不知晓及笄没有,但毕竟是太?子送来的人,她也不好过?于苛责。
“殿下让你来, 可有什?么吩咐?”
阿榕老实答道:“没、没有,只是让奴安分守己些,莫要得罪李大人。”
岳安怡低头看了她许久, 伴随着一声冷笑,院外缓缓走进来几人,因房门并?未阖上, 沈观衣将屋内的话听了个清楚。
“李家上下几百年, 便是通房也都?是身家清白的姑娘,更别说妾了, 你觉着你有资格去?伺候澜之?”
阿榕身子轻颤,不知哪个字眼触碰到了心弦,她大惊失色,连连磕头,“奴不敢,求夫人开恩,求夫人开恩。”
孤零零的身子跪在那儿,倒如秋分落黄,仿佛下一瞬便要被泥泞淹没,消失不见?一般。
沈观衣对上岳安怡看来的目光,她想起这些时日的清净,与先?前那一月的补药,仿佛之前敬茶时的争锋相对已然过?去?许久。
岳安怡毕竟是李鹤珣的母亲,沈观衣便是看在李鹤珣的面子上,也会规矩几分,她嘴角勾起笑意,走过?去?款款施礼,随后起身直言道:“娘可否将这小姑娘给我?”
阿榕听见?熟稔的声音,猛地抬起了头,在见?着来人的模样时,顿时弯腰拉住了她的裙角,小声啜泣道:“求您救救奴。”
沈观衣低头看了她一眼,眸底极快的闪过?了一丝什?么。
岳安怡蹙眉道:“你不知她的身份?”
“太?子送给澜之的人,若是留在崇心院学规矩,便是太?子知道了也无话可说,你若将人带回去?,她的身份便由不得你了。”
岳安怡冷着脸,将此?事的关键说与沈观衣,压根不在意她口?中的人,此?时还跪在她跟前。
“留在崇心院学规矩?”沈观衣倒是没想过?岳安怡有这般打算。
她低头看向阿榕,对上她恳求的目光后,沈观衣道:“她想跟着我走。”
许久没有听见?动静,沈观衣抬头看向岳安怡,她正目光冰冷的看着她,“你就不在意她若为妾,抢了澜之的宠爱?”
若李鹤珣此?人有这般好说话,他的后院儿中恐怕早已妻妾成群,哪里还轮的到她。
沈观衣执意要把人要走,岳安怡看着她日渐容光焕发的模样,沉默了许久。
“李家祖训,正妻诞下嫡子才?能纳妾,你带她回去?,至多便是个通房。”
“儿媳晓得。”沈观衣脸上始终带着一丝笑意,瞧着倒是真不在乎的样子。
岳安怡为李家操持数十年,可以说她将李鹤珣看的极重,更不想让一些身份低微又没规矩的莺莺燕燕围在他身边。
阿榕是一个,沈观衣也是一个。
沈观衣将人带走时,阿榕仍旧是一副怯懦低泣的模样,回到广明?院后,沈观衣让下人将阿榕带下去?梳洗一番。
却见?她再次恳求道:“夫人,奴来的匆忙,东西都?在艺坊,能不能让奴回去?一趟,将东西取回来。”
“咱们府上什?么没有,你的那些东西便当作?丢了吧。”探春本就对阿榕不满意,就因她模样与柳夫人相似了几分,便能得到小姐一而再的宽恕与忍让。
“奴母亲的遗物还在艺坊,奴想取回来,求夫人成全。”说着,她便又咬咬牙,跪在了沈观衣跟前。
双膝触地时,声音响亮清脆,便是想象也能知晓有多疼。
“探春,你陪她回去?一趟。”
探春白眼上翻,“走吧。”
阿榕犹豫道:“夫人,可以麻烦您陪奴回去?吗?”
“好大的胆子,你还没成姨娘呢,就敢指使小姐。”探春彻底怒了,刚要伸手教训人的时候,被沈观衣唤住,“住手。”
探春咬唇跺脚,一脸不忿,“小姐……”
阿榕也察觉到自己所言不妥,慌张解释道:“是那位公子,奴离开曲坊时他便在,奴怕被他缠上,还请夫人再帮奴一次。”
沈观衣并?未多询问什?么,便应了。
探春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一个劲的想要劝阻,都?被沈观衣的眼神挡了回去?。
她在铜镜前挑挑拣拣,最终选了一支细长尖利的簪子插入发髻中,“探春,阿娘离世的前一日,你可还记得她说了什?么。”
探春怔愣片刻,抿唇道:“柳夫人说,世上有因果轮回,若是哪一日她一睡不起,她不是死了,而是换了一个身份过?活。”
沈观衣笑意加深,本就明?媚的容色更添了几分少女该有的娇俏。
是啊,所以她仍旧觉得,她万一是阿娘呢。
即便不是,就凭着那张极为相似的脸,她也应当再与她多相处一二。
探春自然知晓沈观衣在想什?么。
少时小姐便是因着这话挺过?来的,可是后来,连她都?知晓那些是柳夫人哄小姐的话,可偏偏,小姐坚信不疑。更何况,在见?到阿榕之后,不但让她派人看着阿榕,眼下还对那个人有求必应。
沈观衣带着阿榕离府时,没有让阿莺与探春跟着。
眼瞧着马车渐行渐远,探春心中的焦躁怎么都?抹不去?。
阿莺瞧见?她的不对劲,便多问了一嘴,“怎么了?”
探春下意识开口?,将阿榕与沈观衣之间的事说了出来,阿莺听后,蹙了蹙眉,“你是说,少夫人先?前要带她回来,她不愿,眼下却又眼巴巴的往少夫人跟前凑?”
听到声音,探春回过?神,这才?发觉自己方才?与阿莺说了什?么,顿时瞪了她一眼,并?不理?会,转身回了府中。
阿莺心思本就比探春细腻,她总觉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却又想不出来。况且少夫人又是一个人出门,她始终放不下心,瞧这天色,她沉默片刻,仍旧决定去?找李鹤珣。
香满楼厢房中,孟朝带来的人在他耳边俯身说了两句什?么,他挥了挥手,道:“知道了,按孤先?前说的做。”
“是。”
那人退下后,孟朝抬眸,对上李鹤珣看来的目光,笑道:“一点小事,来,咱们继续。”
李鹤珣看着孟朝举起的酒杯,心中烦不胜烦,他自下衙后便被孟朝拦在这里已经?近一个时辰了,不由抿唇道:“殿下,臣不胜酒力,喝不得了。”
“澜之,这么多年了,你的酒量怎的还不见?涨,下月母后生辰,你作?为孤情同手足的兄弟,那些人定是要来与你推杯换盏的,届时你可应付不来。”
孟朝笑道:“何不趁着今日,多练练?”
“殿下今日找臣,所为何事?”
见?他并?不吃这一套,孟朝心中是有不悦的,但面上仍旧笑意盈盈的道:“孤——”
话音未落,便听见?下方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隐约还能听见?有人道:“她一个弱女子,你们怎能对她动手呢!”
“滚开,少管闲事。”
“今日这闲事,小爷我还就管了,你家主子是谁,报上名来。”
孟朝与李鹤珣下楼时,瞧见?的便是一穿着花枝招展的公子正与守在门外的侍卫大眼瞪小眼。
而面无表情倒在地上的阿莺在瞧见?那抹青色后,连忙起了身,着急唤道:“公子。”
侍卫见?了,正要将人赶走,却听见?李鹤珣道:“住手。”
孟朝眼神一闪,故作?疑惑的看向李鹤珣,“澜之认识?”
“臣家中的婢子,想来定是找臣有事,殿下见?谅。”
李鹤珣行至阿莺身边,不等他询问,阿莺便道:“家中出事了。”
他下意识的便觉着是沈观衣,脸色微变,正要抬步离开,却听见?孟朝突然好心道:“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孤倒要看看谁敢找太?师府的麻烦。”
袖笼中的指尖动了动,李鹤珣压住心中的冷意回头看向孟朝,他并?未理?会李鹤珣的视线,对着阿莺道:“说说看。”
阿莺见?李鹤珣并?未言语,于是咬咬牙,将太?子殿下把阿榕送去?府中给李鹤珣逗趣儿的事说了出来。
顿时,李鹤珣面色难看至极,指尖死死的掐着掌心。
反观孟朝,倒像是松了一口?气般。
他知晓李家的规矩,所以思来想去?,这对旁人而言是恩赐的事情,对于李家可算不上什?么好事。
不过?正因如此?,才?既能敲打李鹤珣,又能不撕破脸,只是若在人被收入房中前便让李鹤珣知晓,这人能不能入府或许还要另说。
但好在赵玦想了个法子,让他以皇后寿辰为由,将李鹤珣困住,等事情落地,便是李鹤珣也只能认了。
所以眼下听见?人已经?被接入了院中,孟朝怎能不愉悦。
他余光打量着李鹤珣的神情,见?他面如铁色,不由更加愉悦了几分。
李鹤珣带着阿莺离开时,方才?的小公子还欲追上去?,可瞧见?孟朝隐隐看来的目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孟朝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方才?就是你在下面大呼小叫?”
马车上,阿莺将方才?没说的来龙去?脉细致的告诉了李鹤珣,只见?脸色本就难看的人,眼底突然酝酿出暴风雨。
阿莺不知晓赵玦的事,所以她便只以为这人是太?子送来的,且从探春的只言片语中听着便有些奇怪,保不准便是想要利用少夫人。
李鹤珣与阿莺想的不同,他连着今日的事一起来看,方才?在香满楼,太?子言语之中也提起过?赵玦在艺坊遇到沈观衣一事,还颇为懊恼的替赵玦说了些好话。
且人是太?子送的,他不可能打着自己的旗号做什?么,想来,太?子恐成了赵玦的筏子。
别说是赵玦,便是他听了沈观衣那番话,也定会认为她知道了些什?么。
“她如何了?”
“小姐她陪着阿榕去?了艺坊。”
顿时,李鹤珣脸色骤变,阿莺被他的神情吓到,待回过?神来后,幕帘缓缓飘下,缝隙中只能瞧见?李鹤珣骑马远去?的身影,与方才?从他眼底一晃而过?的慌乱。

出府后?, 阿榕便缩在马车的角落中,一直垂着头不敢说话。
沈观衣倒像是出门踏青般,悠然自得。
马车驶入街中不久, 沈观衣突然道:“停下。”
阿榕心中一跳, 下?意识抬眸看去,慌乱道:“夫人, 您……要去哪儿?”
沈观衣并未理会,片刻后?从街上回?来,她手中多了一包纸袋,隐隐能闻见里面散发出来的酸甜香气?。
阿榕下?意识松了口?气?,随即又如先前那般, 缩回?角落, 默不作声。
“如果, 我将你放出府去, 你会高?兴吗?”
阿榕眉头跳动,却仍旧一言不发。
“你一定会高?兴的。”
阿榕抬起?头,看见沈观衣正笑意盈盈的望着小窗外人头攒动的街道,并未看向她。
“你想去姑苏, 还是去河东?”似乎察觉到了阿榕的目光,沈观衣缓缓回?头看向她。
眉眼温柔带着从窗外弥漫进来的光。
阿榕回?不回?应对她而言似乎并不重要,她继续道:“我想去姑苏瞧瞧, 听说那里下?雨时最是好看。”
“你不是喜欢雨天吗?”
阿榕这?才明白过?来,沈观衣这?些话并非是说给她听的。
“从前你说,若早知晓, 便不来这?上京了, 荣华富贵也就?那样,正妻或是贵妾也都是被困在小小的宅院之?中, 不如乡村野妇来的痛快。”
阿榕静悄悄的听着,不知这?些话是谁说的,但她并不认同,乡村野妇有几个能岁岁年年,平安过?活的。
眼底的哀愁涌出,突然,一只葱白纤细的手伸闯进眼帘,那只手的掌心上正躺着一粒浅褐色的酸枣。
沈观衣歪头瞧着她,眼眸带笑,“说好以后?要给你买的,喏。”
阿榕缓慢的伸手接过?,放进嘴中,酸甜生津。
她便是再迟钝,也知晓眼前的夫人三番两?次的助她,是将她当成旁的什么人。
那人,对她一定很重要吧。
可是,她不是别人,也并不喜欢这?样酸酸甜甜的东西。
沈观衣目不转睛的盯着阿榕,见她嚼了十余次才咽下?,娘亲不喜欢枣,只喜欢那股酸甜的味道,所以她从不会咽下?,阿榕就?是阿榕,一点也不像她,尽管早已知晓,可心底那丁点的希冀仍旧在此时彻底打碎了。
但好在,她曾经答应阿娘的事情?,借着阿榕做到了,也算是全了她的愿。
沈观衣垂头盯着手上的纸袋,里面还躺着许多她早已吃腻了的酸枣。
“阿榕,我想法子让你离开上京如何?”
阿榕眼皮一跳,半晌不语。
眼瞧着马车离艺坊越来越近,沈观衣迟迟没有等到回?应,短叹一声,突然道:“就?停在这?儿吧。”
阿榕顿时怔住,只要再穿过?前面的巷口?就?到寻艺坊了。
她眼底的失望与?紧张没有逃过?沈观衣的目光,她悠悠道:“你是赵玦的人?还是太子的?他们?想要你做什么?”
阿榕面色大变,随后?察觉到自己此时的神情?不妥,又立马垂头道:“奴不知夫人的意思。”
沈观衣漫不经心的往嘴里塞了一粒酸枣,声音模糊却听的阿榕手心生汗,“阿榕,他们?知晓你如此藏不住事儿吗?”
不管沈观衣说什么,阿榕都还是那一句,“奴听不明白。”
“若我不曾记错,你先前分明拒绝了我,不愿离开艺坊。”
阿榕:“是,可奴身份卑微,太子殿下?要买下?奴,连管事都拒绝不了,奴有什么法子,在权势下?,奴就?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玩意儿罢了。”
“原来你先前都是装的啊。”沈观衣漫不经心道:“整个寻艺坊,就?只有你放出话来,宁做曲娘不做妾,我还道是个多有骨气?的姑娘呢。”
“原来只是想在艺坊梦着哪一日能攀高?枝儿。”
阿榕仍旧低着头,可声音中却带了一丝恼,“奴是不想做妾,可眼下?奴已经是李府的人了,若是可以,奴宁愿做最下?等的婢子,也不愿做被人玩弄的妾氏。”
沈观衣诧异道:“哦?那在娘面前,你求我做甚?她不是说了,要留你在崇心院做婢子?”
“你与?我回?院子,便摆脱不了伺候我家?夫君的命运,可你仍旧跟着我走了。”
沈观衣靠近了她些许,似是要将她的脑袋盯出花儿来,“还是说……其实你爱慕我夫君,许久?”
阿榕身子轻颤,她若是承认,自可挡了沈观衣话中的陷阱,可若是不认,那她先前的说辞便不成立。
阿榕捏着掌心,迟迟不语。
沈观衣笑道:“瞧你,堂堂李大人,喜欢他的闺秀满上京都是,你喜欢他也不出奇,我甚至可以帮你,只要——”
话音未落,徐徐而来的风吹开了幕帘,马车外,李鹤珣背风而站,芝兰玉树,如松如竹,正是应了她方才所说之?言,只是,不知他在那处站了多久,听了多少,以至于他眼下?,脸色出奇的难看。
那双狭长黝黑的眼眸凝望了过?来,平静到令人后?背发凉。
沈观衣一时愣住,没有缓过?神来。
李鹤珣移开目光,看向缩在角落的阿榕,“出来。”
阿榕双腿发软,额头冒着密密麻麻的汗,却仍旧强装冷静道:“这?位公子,奴、奴……”
“将她赶出去。”李鹤珣比平日里还要没有耐心,他别过?头,不想再多看里面一眼。
车夫听到吩咐,只能无奈钻进马车,就?在他即将碰到阿榕之?时,阿榕脸色一变,咬着牙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来,朝着沈观衣刺去。
惊变不过?一瞬,但亮刃只堪堪从沈观衣身边擦过?,刺破了她的衣衫。
车夫没有反应过?来,就?连李鹤珣都并未察觉。
待回?过?神后?,李鹤珣眸中杀意尽显,旋身入内,牢牢的将沈观衣护在怀中,“将人送去大理寺,本官亲自审。”
阿榕一击不中,双眸空洞绝望,手中的短刃落下?发出轻响时,她才回?过?神来,泪珠如断了线一般从腮边落下?,“夫人……”
愧疚与?绝望似乎要将她淹没,她不停的流泪,哭的险些喘不过?气?来。
沈观衣冷冷的看向她,方才若不是她凭借着从前被人刺杀多了的经验堪堪躲过?,眼下?早已命丧黄泉了。
“你想杀我?”
“是因为谁?赵玦,太子,还是……二皇子?”
阿榕只一个劲的哭,半字不肯透露。
李鹤珣冷着脸,“既不肯说,便带走。”
“等等。”
沈观衣无视了身旁那道冷厉的目光,取下?那根她在出门前,特意挑选后?,插入发间的细簪。
她原本以为用不到的。
她挣开李鹤珣揽着她的手臂,右肩没了遮挡,露出一片若隐若现的肌肤,她看都不曾看一眼,便在同样的位置,划破了阿榕的手臂。
她对着那张脸下?不去手,且李鹤珣还在,也不会任由她杀人,但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总可以。
鲜血溢出,阿榕凄厉的叫声令人心悸。
李鹤珣看着沈观衣面不改色的神情?,想起?阿莺先前所说,她喜欢这?个叫做阿榕的人。
可是如今,她却能毫不犹豫的挥下?簪子,原封不动的报复回?去。
世上睚眦必报的人不少,甚至李鹤珣曾几何时也觉着自己是这?般的人,可看着眼前的沈观衣,他忽然有一种错觉,她或许不爱任何人,只爱自己。
车夫将人带走后?,马车内安静的出奇,沈观衣提醒道:“她让我陪她去寻艺坊,想来她背后?的主子应该就?在那附近,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鹤珣嗯了一声,随后?缓声道:“我自有主张,先回?府吧。”
沈观衣情?绪不佳,没有说话。但她相?信李鹤珣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李鹤珣将她送回?府中后?,便离开了,沈观衣知晓他要去审阿榕,但他看向她时神情?疏离,平静的如同她头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等她察觉到李鹤珣的不对劲时,他已经离府许久了。
探春与?阿莺瞧见她略微狼狈的模样担忧的七嘴八舌,尽管有些吵闹,却将她心中因阿榕升起?的紊乱心绪抚平了。
待她脸色如常后?,阿莺才提起?李鹤珣今日为何会寻到她一事。
阿莺道:“少夫人,我从未见到公子那般着急过?,奴婢以为,公子不曾想过?纳妾,满心满眼,都只有您一人。”
“他听说您或许有危险时,马车都不要了,便骑马去找您,少夫人您别因此事与?公子生了隔阂。”
不知怎的,沈观衣又蓦然想起?李鹤珣临走时那道眼神。
像是经年不化的冰,连带着看她时都没有任何情?绪。
她抿了抿唇,突然道:“阿莺,你去找归言,就?跟他说,让大人今日回?府用膳。”
探春低头偷笑,阿莺眼中也带了笑意,“是。”
这?头,阿榕被带入牢中,阴暗潮湿,血气?绵延不绝,她被人禁锢着手臂无法动弹,身边不时有满身血污,连一块完好的肌肤都没有的人从她身边被人带走。
耳边是鞭子挥舞,哭天撼地的声音。
她虽怨从前的日子艰难,以为世间最可怕之?事,便是如此了,直到走入眼下?如炼狱一般的地方,顿时被吓得面色苍白,浑身僵硬。
狱卒将她丢进牢房后?,她便害怕的缩去了墙角,双手环膝,将自己紧紧抱住。
不多时,一双长靴落入眼中,阿榕缓缓抬眼,顺着男子的青衫往上,瞧见了一张与?牢狱格格不入的温润眉眼。
阿榕再顾不得其他,她伸出手抓住男子的衣摆,求饶道:“大人,您饶了奴吧。”
“您要奴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您放过?奴,求求您了……”
她将头磕的很响,可眼前的人却始终无动于衷,他淡漠的低头看向她,没有逼问,亦没有拷打,是与?她全然不同的冷静,“是赵玦吧。”
凄厉的叫声仿佛恶鬼现世,阿榕从前不耻以美色侍人,可当恐惧战胜了底线,她只能抓着自身唯一的优势,咬着唇,一双美眸梨花带雨的抬头看向他,“大人,我若是都告诉您,您能饶过?奴,帮奴救出弟弟吗?”

阿榕的?弟弟被赵玦抓住用来威胁她将沈观衣带去艺坊旁边的?客栈。
若是中途出现意外, 便直接将人杀了?。
做不到,她弟弟也就活不成了。
这些?事,阿榕只字不落的告诉了李鹤珣, 随后?殷切的?望着他, “大人,奴将知道的?全都告诉您了?。”
李鹤珣并无意外?, 只是眼下更加确定罢了?。
就在他转身欲走时,阿榕突然慌了?,起身便往李鹤珣怀里扑。
他微微侧身,阿榕便扑了?个空,她噙着泪眼看向身后?不动如风的?男子, 婉转低泣, “大人, 你方才答应……”
“本官何时应过你。”李鹤珣不曾理会阿榕骤然绝望的?双眸, 抬步离开了?牢房。
“大人,大人求求您,您救救奴吧。”
突然,李鹤珣脚步一滞, 回头看向她。
阿榕眼中迸发出奇异的?光芒,却在听见李鹤珣的?声音后?又?骤然消失,“若是你不曾伤她, 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她问过你,也是想给你机会。”
在她寸寸苍白的?神色中,李鹤珣道:“是你, 放弃了?。”
李鹤珣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昏暗的?牢房中, 阿榕无力的?坐在地上,后?悔与绝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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