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有夫君人设—— by伏地·猫
伏地·猫  发于:2023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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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承人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两人身边,有灵蝶围绕着这个散发清香的美丽妖族翩翩飞舞,他伸出手,灵蝶就停在了素白的指尖。
妙果眼皮都不眨地盯着他,所有的玩具都不如他有吸引力。
洛桪:“……”
她委婉道:“这位仙友,我想,您是不是可以,稍微回避一下。”
继承人很无辜:“你确定么?”
看洛桪没开玩笑,他就动了一下腿,撑地欲起。
“!”妙果立刻警觉地跟着要起身。
生怕自己腿脚慢了就会被丢下的样子。
“请等一下!”洛桪终于看清了事实。
她不可能让少主与这个妖族分开,更不可能在他面前夺走少主的注意力。
天才剑修平生第一次受挫,洛桪自暴自弃:“请您就坐在这里吧。”
如此简单的哄孩子任务变得更加艰巨,但没有这位妖族的话,少主从第一步就不会配合。
继承人露出胜利的微笑。

第93章 93.回溯(五)
洛桪按部就班地按照计划表行事,半个时辰下来最大的收获是少主看了一眼她。
但是她没看明白少主的眼光是什么意思。
反倒是继承人对妙果问了一句:“喜欢?”
没头没尾的,但是妙果点点头,捏着手指仿佛有点羞涩:“闪闪的,好看。”
洛桪虽然听不懂妖语,但她有红毛狐狸呀。
狐媺用爪子戳戳她的脸,提醒道:“她喜欢你的发饰。”
洛桪伸手摸到自己的头发,将绑在马尾上的蔷薇银饰取了下来,细细的银链子缀着小铃铛,晃动起来会发出很细微的声音,好听又不吵闹。
她从不在这些东西上花心思,这个小玩意还是潇蔷送的。
难得少主感兴趣,她伸出手,露出一个笑容哄孩子:“少主,我为你戴上好不好?”
神木族的头发都是长直的,不用刻意打理,披着一整天也不会凌乱,是以无人会特意梳好看的头发,妙果也就如此,卷卷的头发倍有活力,风吹过就得细细地顺一天,十分不羁。
可是蓬莱的女修不一样,最简洁如洛桪,她梳的高马尾也是好看的,不会全部生硬地往后拢,前边的额发蓬松飘飞,恰到好处,又好看又不会碍事。
更不提巧手如潇蔷,她们的小姐妹团体能十天半个月天天折腾不一样的好看发型,在各个地方配上不同的首饰,养眼极了。
妙果先看看继承人,他没说话,不支持也不反对,于是她放下心,伸手去拿蔷薇银饰。
拿到手了,又听狐狸对她道:“小东西,需要我的主人为你梳一下头发吗,那样才好看呢。”
“……好看?”
妙果有点心动,她期待地看向继承人:“你会吗?我想要冰雪来。”
继承人:“……我不会。”
不过看起来应该不难,他示意妙果过来。
“我可以试试。”
继承人很有礼貌地向洛桪借了一把木梳,慢条斯理地梳理妙果的卷毛,洛桪在旁边提供样板。
“将头发拢起来,不要抓的太紧……稍等,我来调整一下……”
洛桪试探性的伸手,妙果往后躲了一下,又没动了。
她嗅到洛桪袖口的青草香,和神木族的气息很接近,但其实只是衣服上带着的熏香。
“这就好了,”洛桪笑眯眯地坐回去,“请戴上吧,少主现在看起来更可爱了。”
妙果的脸盘圆圆的,神木族从没亏待她,将她养得白白嫩嫩,明眸皓齿,婴儿肥都没有完全褪去。
此时将脸庞额头全部露出来,清清爽爽的还有点英气。
妙果晃了晃头,银饰上的小铃铛就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又爬到水边去照,很是兴奋。
洛桪成功赢得了她的好感。
“我说,这么看少主很好哄啊,”潇蔷蹲在树底下,嘴里含着一根狗尾草,你说她没形象吧,她还知道搂着裙子不叫沾灰,“大师姐怎么哄这么久。”
因为妙果的语言问题,蓬莱弟子们一窝蜂地凑上去跟她培养感情是想都别想的,一堆说着听不懂话的人围着你吱哇乱叫,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所以洛桪说了,分批和少主认识,不要吓到她。
“大师姐其实不太会主动社交,”一位师兄接话,他摊手道,“你们不知道,门内有一位师弟话很少,大师姐带着他出去除妖,两人在妖鬼窟里待了半个月,出来后师弟哭着跟别人道歉,说他以前不懂事给大家难堪了,真是不好意思。”
“哈哈哈……”潇蔷笑得前仰后合,想到洛桪师姐闭着嘴一言不发,总是含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在背后看你除妖的场景,“想象到了,他估计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以为大师姐要指点呢,谁知道大师姐只是习惯用微笑面对一切。”
她笑得东倒西歪,还用力拍坐她旁边的渡离:“小师弟苦着脸干嘛,不好笑吗?”
渡离避了避,有些心不在焉地收回视线,随口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大师姐戴那朵花儿挺好看的。”
怎么就送出去了。
潇蔷不以为意:“大师姐怎么都好看,少主估计没见过女孩子们的新鲜玩意儿才喜欢那么大朵花儿。我倒觉得给大师姐送错了,下次给她带点钗子,缀着流苏的那种,好看极了。”
她又和其他师姐师妹热烈讨论起来,渡离和师兄在这方面插不上话,只好另寻他处去打坐。
妙果渐渐与蓬莱的人混了个脸熟,她的人话说的稀碎,只会说“你”、“我”、“好”、“不要”、“洛桪”。
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洛桪等人也决定回到蓬莱来了,明知没有可能,但她还是询问了妙果愿不愿意跟他们一起走。
“岛主实在脱不开身,但她心中是思念着少主的。”狐媺将这句话转述给妙果,妙果露出茫然的神色。
“可是我没有母亲。”
从一睁眼,她见到的就是冰雪,她在神木族的庇护和疼爱中长大,继承人曾经指着一只哺乳期的猫给她解释了“母亲”这个词的含义。
她难过地发现冰雪并不是自己的母亲。
但这种难过很快就烟消云散,因为神木族都没有母亲,它们全部诞生于神木中。
没有妖会因为她没有母亲就觉得她如何如何,是以她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狐媺道:“你有母亲的,她为了救你的命,才将你送到神木族,她很爱你。”
“爱我?”妙果陷入了更大的茫然。
反正无论如何,妙果是不肯跟洛桪走的,她舍不得冰雪,也舍不得神木族的每一个妖修,在她心里,她就是神木族的一份子,雾鸣谷就是她的家。
洛桪只好带着师弟师妹们走了,她最后对继承人说道:“请您务必照顾好我们少主,待岛主忙完,就会亲自来接少主回去了。”
继承人缓缓挑起一边的眉毛,看起来不大高兴。
雾鸣谷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妖修们该打架打架,该修行修行。
继承人在蓬莱的人离开两天后,带着妙果踏上游历的路程。
为了更好的融入人间,继承人将头发和瞳孔染成了墨色。
他背着妙果淌过一条小溪,妙果手里揪着他绸缎一样光滑的头发,嘴里念叨:“好神奇,黑色的,和我一样。”
继承人将她往上颠了颠:“抱住脖子,不是说肚子疼?闭眼休息一会儿。”
妙果放开他的头发,在他宽厚的背上蹭,声音有气无力的:“我肚子好痛,腰也痛,你不要压到我的前面,它们也好痛。”
继承人:“……别啃我,人族女子身体发育就是这样的。”
而且他要怎么才能不压到背上的人呢?
离开灵气充裕的雾鸣谷,妙果迟迟不来的葵水到了,她说肚子疼,他就给她输送灵力。谁知下半身直接血崩,继承人吓得唇都白了,路过了一位雌性妖鸟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实在看不下去,给两个深山居民科普了一下有用的知识。
继承人缩地千里跑到有人族的地方,在一个农妇的指点下终于找来了能用得上的月事带和红糖姜水。
这场啼笑皆非的闹剧才算落下帷幕。
但妙果精神不太好,病殃殃的还闹腾他,也不愿意躺在床上休息,他不能提反对意见,否则她就吧嗒吧嗒掉眼泪。
实在是叫人心软。
此时的人间战火纷扰,随处可见的饿殍荒野,成群的乌鸦守在枯树枝上,等待用死尸的腐肉来狂欢,阴森凄凉的叫声不绝于耳。
他们就从那位农妇所在的小村子开始,走到一个地方就支个摊子坐诊,一路往南边去。
妙果好起来后又精神百倍了,继承人给人看病她就在旁边看着,给熬药的小炉子扇风。
本来别的神木族做这样的事是不收钱的,因为他们用不上,但是继承人有个凡人小伴侣要养,他总不好凭借妖力欺负人。
妙果的吃穿用度并没有因为离开雾鸣谷而降低水平,在苦难的芸芸众生里,继承人将她保护得很好,她渐渐学会了怜悯,经常会买吃的分给衣衫褴褛的乞丐难民。
“又打起来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仙人远离尘世,咱们年年上供却被他们弃如敝履,贼老天,真是不公!”
这天坐诊的摊子上抬来一个手臂被砍断的男人,他穿着战甲,整条右臂从肩膀处断掉,血流如注,脸色死白。
继承人动用了妖力才救回他的命。
送他来的是只灰头土脸的犬妖,也穿着战甲,他看出了继承人的不凡,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谢谢他救了自己主人性命。
旁人只道他们是感情深厚的战友,没人知道这是一只为了保护主人而卷入人族纷争的大黄狗。
继承人没收他的钱,等人都散去才向他打听:“你们是离火域的士兵?战场不在这边吧。”
妙果给犬妖分了一包肉干,他先给主人撕了一条塞进嘴里,剩下的都收起来,一个劲地对妙果说谢谢。
然后才回答继承人的问题:“是的,战场在昆仑墟与离火域交界,我是见势不对,抢了一位修士的传送法阵才跑来这里的。”
“战场上有修士?”

第94章 94.回溯(六)
灵气充裕的修仙时代,大宗门小仙门数不胜数,各自占据灵气充裕的各个灵眼修炼,但属这几个门派最为瞩目:最北边的昆仑墟,南海的蓬莱仙岛,东边的离火域,西南边的雾鸣谷。
这原本没什么,但是因为凡人的数量多于修士的数量,为了约束修士,也为了维持人族内部的和平,雾鸣谷除外的三大仙门划分了领地。
百姓向仙门提供他们生活修行所需的一切物资,仙门必须替辖区内的普通人解决妖鬼之祸。
世上妖族千千万,只有雾鸣谷的神木族被人族承认,勉强处在中立的地位,因为这个种族对待众生的态度更接近于救世主,是很多人族修士也做不到的一视同仁。
仙门只负责维持人族不被其他种族欺压,却没办法阻止人族本身的摩擦。
最开始是口角矛盾,后来演变成为领地矛盾。离火域的体修肉体强悍,但大多不动脑子,看不惯昆仑墟的剑修冷脸,频繁挑衅滋事。
却不想在五年前的仙门大比上反倒输给人家,被拿下第一的剑修嗤笑了一声。
由此点燃了导火索,离火域境内自发组成了小股“义军”,他们冲进昆仑墟的辖区打砸烧抢,闹出了十余条人命。
这便不是妇人们扯头花的事了,昆仑墟也有壮年男子,无论如何忍不下这口气,他们将辖区变作小国,成立军队开始打仗。
战火甚至波及了蓬莱仙岛的小部分辖区。
这些军队并不听命于仙门,他们各自拥立了领导的“王”,修士更难插手,百姓却怨声载道说他们不作为,严重激化了普通人和修士的矛盾。
划分好的辖区四分五裂,更多的小国家成立了,除了蓬莱仙岛的辖区还算完整,北边和东边的仙门与人间实际上已经割裂开来。
犬妖所知就是这些,与继承人结合所知所见推测出来的大差不差。
“按理说不该有修士参与凡人争斗,你可知是哪门哪派的修士搅合进去了?”
犬妖道:“是蓬莱修士,他们穿着群青色弟子校服,衣袍上绘制卷浪图案。”
继承人:“……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蓬莱没有理由出现在离火域和昆仑墟的战场。”
就算有,也只可能是去做滥好人。
犬妖的主人已经迷迷糊糊有了意识,他急着带主人找落脚地休息,就双手递给继承人一片袍角。
“请您看,这是蓬莱仙岛才用的防水布料,听说是鲛纱制成,绝无可能伪造的。”
继承人夹着这小片布料沉思,犬妖匆匆背着主人走了。
妙果听了半天,只勉强听懂“蓬莱”两个字。
她不明所以,趴在继承人的背上,伸出手指头去摸布料,触感和洛桪的衣服很像。
“怎么了呢?”她问继承人。
手指被他握住,有点紧,很快又被松开。
“没事,在想咱们的目的地是不是该变一下。”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一路行医走去蓬莱,这中间他带妙果多学点东西,教她怎么处理各种各样的感情,差不多用个半年,那时候妙果应该就已经知道结为伴侣的意义了。
再顺便拜访一下蓬莱岛主,告知她仪式的事就行。
但现在看来,蓬莱已经身处纷争之中,他便不愿冒险了。
万一小山猫的母亲并没有那么爱她,万一蓬莱仙岛自身难保,又万一他没办法成为超越血缘关系的重要存在……
顾虑实在太多,他的眉头不自觉出现了褶皱。
妙果绕到前面看他,凑上去“吧唧”一口,亲在他的眉心。
捧着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你在伤心?”
他抓住她的手腕,凝视着她的眼睛,第一次问出关于她心里的感情。
“小山猫,你会一直爱我吗?”
又是“爱”,妙果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太抽象了。
但是似乎这是很重要的东西,要不然怎么会被反复提起呢?
冰雪是她最珍贵的宝贝,如果他想要“爱”,她应该很慷慨地给他才是。
所以她点头,非常认真地道:“一直爱你。”
可惜继承人不知道,不是所有爱意每时每刻都在眼中流露,他只看见妙果眼神纯澈,是孩童一样的天真,就以为她不过是在哄他开心。
却没看见诸多繁花过眼,妙果的视线始终以他为起点和归处。
“……”
没有给继承人重新制定计划的机会,因为许清瓷找来了——小山猫的亲生母亲。
人间的冬日寒冷干燥,考虑到小山猫的身体受不了,继承人就放缓了行程,租下一户农家小院暂住。
这天妙果正蹲在一排小炉子前添柴,她从纸包里倒出草药,一碗一碗数着往里面倒水,牢记继承人教她的步骤,这些不能出错,前阵子这里死过不少人,药是防治瘟疫的。
许清瓷悄无声息地落在院里,扫视一周,将痴痴的目光放在背对着她的妙果身上。
反正不出门,妙果并不好好穿衣,随意套了一件厚实的碎花袄子出来,肥大的衣裳显得她露在外面的手腕和脖子伶仃纤细。她感知并不敏锐,兀自又忙活了好半天才满头大汗起来。
小脸熏得黑乎乎,看上去更可怜了。
冷不防看见院子里多了个人,她吓了一跳。
许清瓷与妙果对视,一个眼含热泪,一个警惕陌生。
妙果后退两步,谨慎地没有开口,这院子里被继承人布下术法,凡人是进不来的,防止流民恶徒心生歹念在他出诊时伤害妙果。
“妙果,我是阿娘……”许清瓷上前两步,十几年过去,她没有任何变化,仍旧窈窕飒爽,只是气质越发沉稳,此刻面对自己生下来就只见了一面的女儿,心里又欣慰又难过。
很想紧紧抱抱自己的宝贝,把她带回去,再也不让她受苦,把最好的东西送到她手上都不够。
“啪”地一声,妙果被她吓退两步,放在晾晒架上的碗被碰到地上,碎了。
继承人背着一个挎箱推开院门,正看见院中对峙的情形。
“小山猫。”他出声喊,妙果眼睛都亮了,立刻朝着他跑过来,躲在背后偷偷看着许清瓷。
许清瓷有些僵硬,她打量了一下继承人,先拜礼道:“这位仙友就是神木族的继承人吧?我是妙果的阿娘,蓬莱人士,今日上门是想感谢神木族多年照顾,也想见见女儿……”
门口的风灌进来,继承人并不冷,但他为了不引起怀疑,穿的是件薄袄,说实话其实有些热。
但这种热在此刻都化作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好像才叫他感受到冬日是什么感觉。
她已经和小山猫见面了吗?她要来抢走他亲自养大的小伴侣了?
妙果缩着脖子推他进门,反手把大门关上了,她的小手钻进继承人的袖子里,蹭着经久不变的暖意。
“……原来是您,”掌心里的触感冰凉凉的,不太安分,继承人握住她捏了捏,心神才稳定下来,又能捡回一些理智,“请屋里坐吧。”
许清瓷从小锦衣玉食,看见这个小院子的第一眼确实不太高兴,她并非是看不起贫苦农家,只是很不能接受自己的宝贝女儿受苦。
但神木族的特性她也清楚,它们都是随地扎个根就能对付完妖生的种族,也并没有在人间经营什么商铺生意,这个妖族少年没有带着她女儿住山洞比之其他同族都算巨大的进步。
妙果被继承人清洗干净,送回房间叫她换一身得体的衣裳出来。
提着一壶热水进来,继承人礼数周全地为许清瓷倒上了一杯茶。
屋里陈设还算干净整洁,许清瓷垂眸看了一眼茶碗,有些惊讶:“我以为对于神木族来说,茶叶算是同族的肢体来着?”
继承人:“……入乡随俗罢了,请您放心,这不是我身上的叶子。”
“你说话倒有趣,”许清瓷端起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口,“我认识一个神木族妖修,他迂腐古板得厉害,我头一回请他喝茶,他慌张惊骇得仿佛要晕过去了。”
继承人笑了笑,没有接话。
确实挺惊骇的,神木族虽然也用草药行医,但是并不会闲着没事自己整两口,那跟尝尝自己什么味儿没有任何区别。
气氛没有沉寂多久,妙果提着裙摆跑进来,她换上新买的水红色短袄齐膝裙,蹬着一双长筒的鹿皮靴子,喜庆得像是要过年。
“这样可以吗?”她扑到继承人身边,抱着他的脖子说话。
许清瓷眼神复杂地,缓缓地放下了茶杯。
继承人:“……”
首领的话是对的,人族的书还是少看一点,那样他就不会在小山猫的母亲面前感觉到一种穷小子见岳母的拘谨。
“先坐好,乖乖的。”
妙果被扒拉下来坐好,继承人顺手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我听洛桪说,妙果还没学会人族的语言。”许清瓷压住情绪,转移话题,看着妙果给自己倒水喝,她的手白嫩光滑,不像吃过苦的。
她心里好受了一点。
“嗯,还很生疏。”继承人的手指被妙果拉过去玩儿,他就低下视线看着。
这其实是他的私心,妙果听不懂也不会说人话才好呢,她就会念着神木族,而不是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
许清瓷多多少少看出继承人的意思,她有些不满,但是毕竟是眼前的妖族救了女儿,她又耽误了接走孩子的时间,才叫她没学成个样子,目前的状况还不算太晚,她只要……
“您要带走她?”
许清瓷一愣,没想到这个妖族自己先说出来了。
心道神木族果然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妖,谁知下一句他的话就叫她火冒三丈。
“我不同意,”继承人抬起眼,染成墨色的眼睛恢复了原本的翠色,一池春水波澜不惊,展现出妖的独占欲,“您当年已经决定放弃她,也同意将她作为我的伴侣留下。”
“神木族终究不是神,所有的善意都有代价。你利用完我的力量却不承认我,没有任何一个种族比人族更加狡诈。”
炭火燃烧发出“噼啪”的响动。

“你的意思是,我当年的恳求要用我最珍贵的女儿来作为回报吗!”
很难说许清瓷的怒气里面有没有被戳中隐晦心思的意味,她做岛主这么些年,还没有人敢明面上跟她叫板。
她当年实在走投无路,神木族如今却要强行留下她的孩子,任何一个爱孩子的母亲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宝贝没在自己身边一天就要出嫁,何况眼前的妖族少年身份特殊,他不可能作为赘婿带着妙果永远待在蓬莱。
那意味着她们再难相见。
她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化神期修士的威压却已经不自觉显露。
继承人不急不慌,他的妖力笼罩住妙果,不叫她有任何不适,自己对许清瓷道:“你见到我时,我已经沉睡了两百六十年,称呼你为‘您’也不过是看在你是我伴侣的母亲。”
“我的妖力没有攻击性不假,但如果以修为相拼,你反倒是我的小辈。”
妙果不知道他们在争什么,但她很会看人脸色,许清瓷的嘴角微微抽动,眼神也冷淡了些,她就知道这个陌生人是在生气。
跟她最喜欢的冰雪生气。
谁也没想到妙果突然就摔了杯子。
茶碗破碎在许清瓷的腿边,不算烫的热茶溅在她的腿上,许清瓷的心如坠冰窟,简直不敢置信。
“妙果……”
“你,走。”妙果控制着舌头不打弯,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两个字。
在凡人堆里滚了几个月,人话她只能听个半截意思,口音更是跟各地的流民学得千奇百怪。
为了让许清瓷明白自己的意思,她还指着门,无比清晰地重复:“你、走!”
许清瓷的眼眶红了,她抓着膝盖,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一言不发地收敛气息离开了。
“……你不该那样对她说话,”妙果气呼呼地钻进继承人怀里,捧着他的脸胡乱印口水,却被按在怀里轻言细语地教育了,“你知道她是谁吗?怎么敢对她丢东西。”
妙果的脸埋在继承人的脖子里,她感受着他的脉搏,闷闷地道:“她是‘母亲’。”
两人长相有七分相似,妙果的杏眼完全遗传了许清瓷,她又不是傻子,结合狐媺说过的话,再看许清瓷的反应,自然知道来人是谁。
可是她不管,“母亲”对她而言从来只是一个冰冷空洞的符号,最贴近幻想的大概只有首领,她在首领馨香柔软的怀里很有安全感,那是和冰雪不一样的感觉。
但今天见到的母亲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不像首领一样温柔可亲,反而咄咄逼人,欺负她的冰雪。
谁都不可以欺负他。
所以这大概就是人族与生俱来的通病,他们的直觉里知道母亲是会包容的,所以即便妙果第一次见许清瓷,却当即看透了她会退却,会因为亏欠而隐忍。
她还没学会什么是爱,就知道了被偏爱可以有恃无恐。
“以后要尊敬她,她毕竟给了你生命。”继承人在她后脑勺拍了拍,这样嘱咐着。
妙果很抵触:“我不要见她,她欺负你,我们快跑。”
继承人被逗笑了,就着怀里挂着一个妙果的姿势去拨弄炭火,叫屋子里烘得更暖和。
“不用跑,她想追的话,咱们去哪里都跑不掉。”
妙果很紧张,抱着他的脖子:“那怎么办,她会生气杀掉我们吗?”
“现在知道她会生气了?”他同她开玩笑,“她不会杀你,但是我可能活不成了,因为她觉得是我抢走了她的宝贝。”
“不要!”妙果手脚并用缠着继承人,把他扑倒了。
“什么不要?”继承人摩挲着她的脖子,“起来了,你该吃午饭了,我去厨房做饭。”
很重要的午饭暂时都可以舍弃了,妙果紧紧压着冰雪,她见过死亡的,她不要他死。
“你别死,你死的话,我也活不成。”
“……”他愣怔一下,感觉脖子里滑入湿润的水迹,抬起妙果的下巴一看,吓哭了。
妙果陷入了“假如冰雪死了自己却还活着”的假设里,悲伤一发不可收拾。
“我说怎么今天说话这么可心,”继承人卷着袖子给她擦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安抚道,“别害怕,我死之前你跑过来抱住我,然后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做鬼也在一起,然后一起去投胎,下辈子还在一起。”他温温柔柔地笑,说的话半真半假。
妙果点头说好。
另一户农家中,被亲生女儿赶走的许清瓷跪坐在垫子上,握刀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岛主,你太心急了。”出走的妖修如今将自己收拾得很妥帖,穿着蓬莱的群青色卷浪纹长老袍,墨绿色的长发也束在发冠里。
许清瓷实在忍无可忍,她深呼吸,却还是没忍住出口带了些火气。
“我知神木族救了我女儿性命,也真心感激,可他们怎能将我的孩子教养得与人族生分?连我这个亲生母亲也敢不敬?”
“我自知有诸多对不住她,可我如今不正是要带她回去弥补吗?一个女儿家怎么能什么都不懂,随随便便被骗着成亲呢?”
“没有人比我更爱她,可她怎么就不知道……”
她喋喋不休,妖修一直安静听着,有农妇敲门,用口音很浓厚的话喊:“仙人,热茶来咧。”
许清瓷听见更生气了,她一拍桌案:“松风!你不知道,我女儿如今连人话都说不好!不是说不会吗?今日张口叫我走倒是会得很了!”
松风开门接过了水壶,低声向农妇道谢,折身回来,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套精美的茶具,面不改色给许清瓷泡茶。
“岛主,在小少主眼中,你还不是她的母亲,只是一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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