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两两扒在护栏边等待烟花绽放。
陆长鹤一行人是后来才赶到的。
他旁边跟陆砚安走得近,刚到顶层,突然近过来提醒他:“年后找个时间,医生联系好了,你的病别再拖了。”
先前都听念叨去了,突然这么温和提醒,陆长鹤还有点不习惯,“行,谢谢哥。”
陆砚安将围巾拉下来透了几口气,连声叹息,“从小到大都没让我省过心。”
芙妮跟上来,“这以后操心的呀还要多个离离。”
陆长鹤固执分个区别:“离离不一样,离离的操心我爱听。”
“哟哟哟。”芙妮调笑说,“小恋爱脑。”
陆长鹤站得直,碰碰陆砚安,“我跟我哥彼此彼此吧。”
惹得几人发笑。
“爱老婆是陆家的传统美德啊。”芙妮这么想的时候也才觉出,还真有种说不出的同步。
陆砚安扯了扯她,往另一头走,觉得一对一对还是分明得好,“我们找个位置等烟花吧。”
烟花不止从一个方向出来,所以不用担心站在哪里,届时,漫天烟火会窜涌上云霄之间,遍布周围。
陆长鹤也拉着沈离找了一处地方,沈离以为他随便占的地,直到他问说:“猜猜第一束烟花会从哪里出来?”
沈离当真在想,扒在护栏上,从视角之处往下看了一圈,不大确定。
陆长鹤引着她的视线,长指一向左下方,“在——那儿。”
那一眼沈离开始后觉那个角度的深意。
陆长鹤的解释来的更快:“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也是在那放的。”
“所以第一束烟花会在那里出来。”
“第一束只为你放的烟花。”
“新年快乐,祝离离万事如意。”
话音落,一束窜天烟火至那处升腾而起,如流星划过夜空,撕裂一道通往天堂的口子,万般流火散开,呈一只巨大的兔子模样,炸开的星星点点化成无数心形坠落人间,颜色绚烂。
声音在欢呼,那是第一束最美丽的烟火。
只有沈离知道,是为她,也只为她放的。
震撼一幕盛满眼瞳,至此往复,带动着四面八方的烟火一并飞上长空。
风又起,吹得骨节泛红,沈离缩回扒在护栏的手。
耳边烟花炸响声音此起彼伏,间隔不断。
女孩忽而偏头,那人在烟火下,观望夜空无尽浪漫,满眼憧憬的模样,让她觉着似乎又见从前恣意不羁的少年郎。
“陆小狗。”她轻唤。
即使周遭声响够吵,他也在嘈杂中准确捕捉到她的声嗓,眼睛看过来:“嗯?”
“我有说我爱你吗?”
沈离猝不及防抛出此问,陆长鹤才笑的面容有点呆滞,很久才回味她问的是什么话。
“这个……”他眸光恍然,像个入了魔的痴情种,将脸偏远,试图掩盖快要溢出的紧张。
“我爱你。”
“……”
风浪愈大了。
耳边裹着的沙沙声也染得发烫。
男人怔忡着脑袋侧回来,风向所扰,短发在额前朝一边凌乱。
这三个字。
太重了。
他第一次听她说“爱”这个字眼。
比喜欢重上千百倍。
就只消这一瞬,陆长鹤自以为淬炼了一身的坚韧,他所有的姿态,数年如一日的冷硬躯壳,在她毫不犹豫说出这三字的一瞬,土崩瓦解。
她说爱他。
沈离口袋里捂热的手去探他一侧的,冰凉透顶的大手,滚热传递,眼里满是炽烈的真挚,神情却平静稳定,像安抚,又郑重承诺着:“我会成为你的依靠,会拾起满身泥泞的你,我会爱你。”
“无论怎么样,你是完美或残缺,是高位之上亦或尘埃之下,我都会爱你。”
世界按下静音。
吵嚷隔绝。
他耳边只剩下她如此坚定而热诚的告白。
她认真的视线倘过六年光阴,同他讲些胜过无数婚礼誓词的话语。
她深知这世上再不会有如他一般热烈又痴笨的人,所以她才会爱得这样热烈。
她会坚毅地独当一面,会挡在他身前,一如他从前那般,将他视作全世界,告诉他命运多舛不是他的错。
她会一点点将破碎的他拾起珍藏,再耐心拼整。
曾经那个可怜兮兮,胆怯不前祈求依靠的小女孩,在紧握他的手。
告诉他。
她会成为他的依靠。
她会爱他。
也是幸福敲门的声音。
无厘头的解释,但这样一想,这只猫都变吉祥了, 所以沈离还是夸了他脑回路挺棒。
这年的三月二十,沈离的生日刚好碰上罗森退役赛回国,决定双喜合一,凑一个酒桌庆祝。
在赛场上奔腾十几二十年,罗森也算名誉双收, 满载而归, 一经退役消息出来, 国内外方程式赛事圈消息报道就传开了。
聚会在晚上, 中午罗森忙着跟队里吃完散伙饭, 晚上又来忙着陆长鹤一伙人吃。
也在这个场子才得知陆长鹤把他苦等六年的白月光追回来的事。
一晃经年,罗森也没什么好说,他的圈子见惯了视感情如流水的人,像陆长鹤这么纯爱的还是头一个,举杯祝福:“那就恭喜你俩,结婚别少我一份请柬啊。”
沈离在旁边,陆长鹤滴酒也不敢沾, 以饮品代替敬上。
圆桌一排, 来的人不多,陈阳带了刘茵茵, 陆长鹤带了沈离,成双成对就罗森一个单身赴宴。
等菜品陆续上齐,服务的人员退至水墨屏风之后, 将厅内暖黄的灯调开亮些,出去带上厅门。
这时候陈阳才开口问了:“说句心里话, 罗哥你这辈子真不打算结婚了?”
“我这样的,结婚?耽误谁家好姑娘呢?”罗森很有自知之明,关于感情,他一向看得开,扯下嘴间轻咬的烟,啧说:“老头子这两年没少给我塞对象呢,见我没啥兴趣都不逼我了,我就适合万花丛中过,等以后死了随便找块儿地埋了安息。”
浪而自知,这可不多得。
罗森虽然爱玩,但唯一的原则就是不碰好姑娘,平日里都游走风月场,沾上的女人也都那样式的。
算了,他才不想,他这样的,好姑娘嫁给他多委屈。
陈阳称叹:“靠罗哥你有这个觉悟?秒杀圈儿里百分之九十九的花花公子啊!”
罗森垂眸,语气拽又吊儿郎当:“那不必须的。”
他的性子可谓十年如一日,三十来岁,仍旧一副浪荡不羁,万事无畏的潇洒样。
“那你以后打算干什么?”陆长鹤靠在椅背上,姿态散散。
陈阳补话:“回家找个班上?”
这话补得罗森一口烟都呛出来,“想什么呢,老子这么多年白混的?赚的钱够我潇洒下半辈子了,我要耍去。”
陆长鹤语音含笑:“耍什么?女人?”
罗森斜他一眼,“肤浅,我兴趣爱好广泛,你就记这一条了?”
陈阳好奇:“那是啥?”
“我吧,打算周游世界去。”罗森顺着也靠上椅背,两臂展开后搭在椅头,指间烟灰悄然抖落,“享受自由,然后死去。”
他可一点也不算过得浑浑噩噩,前半生荣誉满身,赛圈里声名远扬,后半生潇洒周游,自由凛风。
“光听着就潇洒。”刘茵茵听得很向往。
“还不。”罗森很是热情,玩笑询问:“考虑加入旅游团吗?”
陈阳不乐意,“喂喂喂,不带这样拐老婆的?”
罗森哈哈直笑:“开个玩笑你还急了,最近事业搞得怎么样?”
“就那样呗,赚份可观收入,然后养老婆。”陈阳视线走着走着就走刘茵茵脸上去了,公布什么秘密似的,语气强调,“前些日子我还做了件特伟大的事情。”
罗森不大在意,筷子伸出去夹菜,“嗯?”
陈阳咳咳两声,表情严肃:“我在采访的时候说我结婚了。”
夹起的肉啪一下就掉了。
几道目光齐刷刷看过去。
其实想来也没那么离谱,陈阳虽然混那个圈子,但又不是爱豆又不走颜值路线,只是混口饭吃,公开非单身也不会有很大影响。
但他跟刘茵茵什么时候结婚了,几个人还当真不知道。
陆长鹤最不理解,他都还没上桌,这俩怎么能就吃完了,“你俩什么时候背着我们把婚结了?”
沈离陷入沉思,“我也一点消息都没啊……”
“别都这么看我哈哈哈哈,求婚了而已,过两天领证去。”陈阳摆摆手,笑得没心没肺,“网上吧,也没多轰动,我知名度也就那样,也不是爱豆什么的,事业没怎么影响到。”
沈离真心为他们高兴,“那是要祝福一下了,预祝你们结婚快乐。”
“别光祝我们呀。”陈阳顺着话题抛给他们,“你俩什么时候办事?”
罗森孤寡老人在旁边看得有劲,这话开得好,登顶的问山腰的怎么还没上来。
陆长鹤情绪稳定,他不是很急,主要还是让沈离有时间腾出来,“最近事情比较忙,离离马上要复试了,过这一阵子吧,快了。”
“果然知识分子就是忙。”罗森很少注意到沈离,他们之间的初见很尴尬,他那句嘴欠孩怕这小姑娘记仇,看来也没有,这下也能和和气气做一桌说两句话,“那不会很枯燥吗?沈姑娘没点兴趣爱好?你男朋友都会隔三差五拉我跑几圈赛车舒舒心呢。”
沈离刚想说自己的生活本身就是很无趣的,没有特别的兴趣爱好,陆长鹤抢答很快:“有啊。”
沈离:“?”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兴趣爱好。
“她兴趣爱好。”陆长鹤傲气凛凛瞟眼沈离,向罗森自信发言,“我。”
沈离憋了几秒没憋住笑出声。
“……操。”罗森一口浓烟啐出来,“tm真够了,我就不该陪你们两对情侣吃这一顿饭,别给我噎死咯。”
另外一对笑得合不拢嘴,陈阳又欢又逗:“靠哈哈哈哈哈就罗哥单着,好歹照顾点啊陆哥!”
罗森摇头嗔怪:“臭小子没这点觉悟。”
“这说的什么的话。”陆长鹤借杯中余剩饮品隔空与他对杯,“还是祝贺你,解放了。”
带动着其余几个也跟着举杯,刘茵茵附上对沈离的祝福:“那也祝我们离离,生日快乐!”
少有一场没人喝醉的聚会,只是巴拉巴拉的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基本上几个都在打嘴炮了。
陆长鹤在前台结完帐最后一个走出酒楼,陈阳已经带着刘茵茵告别了,刚好见他出来招手示意一下。
抬手挥挥送走这俩人,才发现罗森还没走,蹲在台阶上,唇间的烟快燃完。
“散场了在这犯愁?”陆长鹤默默停至他身旁,给了一段距离之外的沈离一个安定的眼神。
沈离领意,腾出空间让他们聊聊,在原地看着他们耐心等待。
“一天里搞那么大张旗鼓,中午一顿晚上一顿,累死我。”罗森疲惫揉揉眉心。
陆长鹤笑说:“难怪你没怎么喝酒。”
罗森掏了烟盒,抽出一根递给陆长鹤,他没接,偏头意指沈离。
喝酒是绝对不行的,但是抽烟有害健康,那只蠢兔子也让他少抽,不然就不会主动亲他。
孰轻孰重陆长鹤还是分得清的,已经戒了一个周了,甚得那只兔子欢心。
罗森无话可说,笑得满地找头,又把烟塞回去,明明没醉,好像精神开始恍惚的样子。
“退役”他只是说得很轻松。
安静下来,看看天,看看地,还是止不住怅然若失。
“小天才。”满声满气的惆怅。
陆长鹤:“嗯?”
他忽然扯句没边儿的话:“陪我回赛道看看怎么样?”
陆长鹤猜测他是否酒量下降,真的喝多了,“你喝酒了,还想跟我飙?”
“不飙,就去看看。”罗森一个劲儿使上来,站起身,叼着的烟头往下呸出去,一脚捏灭星火,望向长空,今夜星星明亮,很少有的光景,“这么多年感情呢,你跟我一起怀念一下。”
陆长鹤蛮想应下的,看了眼沈离,婉拒说:“改天吧,她今天生日。”
“她会想让你去的。”
他才想疑问什么,罗森已经偏身绕过了他,朝后边的沈离招手高喊:“沈姑娘,陪我们去趟赛道场怎么样?带你男朋友最后怀念一下。”
沈离还在懵懵着等他们的状况外,指指自己:“我一起去吗?”
罗森侧身淡笑看眼陆长鹤,朗声道:“去玩玩,然后放你们回去过生日。”
陆长鹤想不通罗森为什么在今天如此执着将他带上赛道。
离开赛场之后,对于赛车,陆长鹤也只当业余爱好了,近年只是偶尔会和罗森一起飙车,但业余时候不多,这种机会越来越少。
早些年罗森就掏钱自建了一处规格欲国际赛道不想上下的赛道场,虽然少不了家里出资,不过只当给他玩乐算了,并不觉得奇怪,就跟他家老爷子在后山建一座高尔夫球场一个性质。
走近内场,通向露天的赛道,道上沿路围场的灯光都亮起,夜幕下赛道蜿蜒清晰明亮。
但晚上风大,陆长鹤就有点后悔带沈离过来了,这里风向所至,入了夜更凉,生怕给她冻着了,几次问她冷不冷。
赛道上两辆方程式赛车停靠,它的车体结构很特殊,罗森一屁股坐上其中一辆车顶凸起处,双手向后撑靠,看着前边并肩过来的两人。
才说过不飙,就看看的人,接话开头就是:“玩玩不?”
陆长鹤双手懒散插在兜里,没大在意他的胡话,“你喝了酒,玩死了怎么办?”
“没那么多事。”隔了这么久,罗森好像一直都是这幅样子都,无拘无束,无所畏惧,“小天才,以后机会不多了。”
不管陆长鹤长得多大,他也还是一口一个“小天才”往外蹦。
他们之间来往最多的那几年,是陆长鹤步入高中开始之后,那时候他觉得陆长鹤真tm是个天才,在这条路上能爬得比他还要高,但后来半道放弃,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觉得遗憾。
陆长鹤这颗星,是他一点点看着璀璨起来的,又眼睁睁看着他自愿泯灭。
“……”男人杵在风里很久。
他没想过答应的,但罗森那句机会不多,深深在在他心头垂下。
“所以玩不玩,换衣室有拉力服。”罗森一个劲跳下车顶,又补充说:“我没喝多。”
他就是有点儿怊而已。
更多的失意不是因为自己,而是陆长鹤这颗陨落的星。
陆长鹤深深叹息,轻吐一字:“行。”
耳边轰鸣一道长音,在无边的夜空之下,亮起莹莹白光的赛道,沈离遥遥望见两辆赛车飞驰而过,掀起阵阵风浪呼啸。
这场没有固定规则的比拼,没有裁判,没有欢呼,没有如浪潮汹涌的观众,只有挥洒不断的热情激昂。
陆长鹤荒废几年的技术虽说跟在f1驰骋多年的罗森相对比,略逊一些,但好歹曾是一代枭雄,风韵未减。
一圈圈的激烈角逐,极限拉扯,酣畅淋漓,没有任何一个人抢先圈数,整场都在分秒必争的距离拉锯。
两道残影一次次在她眼前滑过终点站,经过数次弯道同步压过,不可思议地契合。
他们这样比过无数次,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玩命,油门踩到底,码速飙升,快到肉眼难以扑捉位置的地步。
像两头不受控制的野兽奔向黑夜,如斯恐怖。
只是因为罗森的一句以后没什么机会了,他就陪着玩到底,怎么刺激怎么来。
尖锐的长鸣如在夜里掀起狂暴,最后一段冲刺,奔驰过最近的弯道,一前一后的赛车在这里拉近,黑红两道交缠,同时间油门踩尽,伴随耳鸣剧烈的声响震荡,整齐划一飞过终点。
陆长鹤先从车里爬出来,一身黑白相交的拉力服勾勒完美的身材曲线,扯下禁锢的头盔,发丝凌乱,在风中飘扬,神采焕发。
距离不远处,女孩的眼睛分寸未移。
她很久都没有见过这样恣意似年少的陆长鹤了,在见他五指绕进发里往后抓理时,一瞬间便热泪盈眶。
好像又见那个放纵不羁的年少时,阳光之下,灿烂到似乎成为发光体般的他。
陆长鹤第一时间去看场外的沈离,见她泪眼莹莹,顿然无措。
“喂?比完赛不看你对手看你老婆?”罗森才钻出来跳下车朝他走近来,看这恋爱脑看得一愣一愣的。
陆长鹤没空看他一眼,“废话,我老婆哭了。”
“?”罗森循着他的话看向场外的女孩,眉心越皱越深,“哭什么?”
“被我帅哭的吧。”陆长鹤一语道破,他确实这么觉得,摘下的头盔扔给罗森,沿路小跑着奔向场外。
跑得急,踉跄两下差点摔了,给沈离看得心底一沉。
停至在她身前,他将方向盘握久了有些僵的掌心覆上那半软乎的脸蛋,声音比动作更轻柔:“怎么哭了?”
沈离顺势抱上他,陷进他有点冰凉的怀抱里,湿润的泪水沾在他的拉力服上,“我只是高兴,高兴你还是你。”
一如从前她说的那样,陆长鹤只会活成陆长鹤的样子。
“那不是,一如既然的帅,对吧?”他还想说些轻松的话逗她开心。
罗森后面跟上来,实在看不下去,“先看看这边的大活人?一会儿再腻歪成不?”
“……”
一声提醒,沈离意识到失态,立刻松开了劲,有点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
“挺好的。”罗森语调轻微,走过去,像无数次交手之后,在他肩上不轻不重落下一捶,“所以,也别太遗憾了,你在跟一个退休冠军齐头并进。”
“……”陆长鹤明白的,他荒废这么久,只是偶尔上赛道过过瘾,虽然天赋能力还在那里,不过对方是罗森,是在f1赛场混了这么多年,实力累计雄厚的f1赛车手,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与之匹敌的。
看上去实力相当,实际上罗森也没有真的用出锦标赛上那种全力以赴,之所以整这一出,只是想让他不用太遗憾而已。
罗森把他的感受都放在心里,卡纳的老牌队员接连退役,他也跟着下场,这个圈子的熟面孔会越来越少,关于陆长鹤,初出茅庐时的传奇,会成为一笔带过的报道,或许也很少人会记得亦或知晓。
怎么会不遗憾呢,巅峰时落幕,此生与赛场无缘。
陆长鹤没反驳他的话,凝望良久,对于这句话的回应,只淡而沉重道出一句:“谢了。”
罗森又回到那副悠然自得的散漫样了,摆摆手,“行了,过生日去吧。”
“嗯,早点回去休息。”其实陆长鹤都明白,罗森不止是他交心的朋友,还是他少时所向往的梦,所以才会费尽心思,让他的梦少些遗憾。
他从心底感激的。
车子驶进城区,导航在过完一个路口处提醒偏离,正在重新规划路线。
沈离坐在副驾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很明白,这也不是回去的路,“我们要去哪?”
陆长鹤简洁答复:“去过生日。”
沈离更加不懂:“啊?刚刚那顿饭,难道不算过了吗?”
“我是那么敷衍的人吗?”陆长鹤抽个开车的空档,眉梢撩起,看她一眼。
沈离问:“那你想怎么样?”
“一会儿就知道了。”
陆长鹤第一次可以给她过一个不含糊的生日,当然不打算草率了结。
只不过赛车这一下耽误了时间,来的路上才给准备的人发了信息预备,随之,陆长鹤带她登上某商业大厦的露天顶层,这里是最好的观景角度,可以全貌俯瞰城市间迷离扑朔的车水马龙。
沈离天真以为:“你又想放烟花?”
“我有那么无聊吗?”陆长鹤觉得沈离一度都在小看他的财力,放几桶烟花才算什么,“而且在城区,放不了烟花,所以……”
他拉了长音。
期待值也跟着拉满。
然后迎合期待般,天空中升腾起的星星点点更亮。
沈离察觉不对,循着上望,密密麻麻如星光点缀的无人机盘旋在悬空之中,开始摆布形状。
男人声线随性中带点得意的傲,接上长音:“我放无人机。”
“生日快乐,25岁的蠢兔子。”
配合这声祝福,无人机开始聚拢,围绕成一个巨型蛋糕,并不是轮廓线画图,而是完完全全的实心,形状庞大,需要的数量难以计量。
随之变换成笼罩天幕的爱心,中间浮现一段朴实浪漫的英文——
Happy birthday, my love.
(生日快乐,我的爱人。)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以这个句意,星星点点依次转换成各国语言,悬挂在高空,胜比繁星。
这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更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沈离本以为这样就足够时,位于市中心最繁华落尽的地段,在所见区域之内所有摩登大楼的巨幕开始纷纷跳转黑屏。
一阵后,黑幕中亮如明珠的文字递进,成竖排列,逐字显现:
【亲爱的沈同学,祝你生日快乐。】
【愿你一生无灾,愿你一世平安。】
红绿灯前停滞的车辆,过路来往的行人,人们探出脑袋,人们仰视瞻望,无数道目光与摄像头纷然投向这场排面之大庆生盛宴。
高楼之上,男人拉住那双冰凉细手,掌心的温度同眸光炽烈,渐渐地,他在她感动着泪光泛泛的眼底读懂了他想要的爱。
将那亮得刺眼的文字宣之于口:“亲爱的沈同学,祝你生日快乐,愿你一生无灾,愿你一世平安。”
他如初识那般唤她“沈同学”
喻义从始至终,唯钟一人。
他没有什么文采情调,他只知道笨拙又热烈地爱一个人,在这座夜幕下璀璨若星河的城市间,燃起一抹属于她的光。
第84章 敬岁月
“后期的话, 药物治疗非常关键,建议是中西结合,一定要按时服用药物, 进行一个远程的恢复期,患者的心理健康也要随时跟进,保持良好情绪,有助于病情恢复。”
“好的,谢谢医生。”特需病房门口, 沈离耐心听完主治医生交代, 距离一个阶段的物理治疗过去几日, 陆长鹤副作用的影响已经在慢慢恢复了。
开始还是脑袋空空, 眼神呆滞的模样, 很有老年痴呆那挂,认得人,但总是头疼精神不佳。
不过是这个程度的电休克会引起的正常副作用,如果近期稳定,这种状态也只是短期,陆长鹤也有好好恢复的迹象。
治疗的事情家里都知道了,陆砚安带柳雁接连来看过几次, 柳雁哭得稀里哗啦, 差点让本来就治疗之后有些呆傻的陆长鹤更呆了。
最后就只有那个父亲还没来过,陆砚安说他倒是问过陆长鹤的状况, 但公事忙碌,这几天又在外地,没有时间过来看。
就算有时间……沈离觉得会不会来看也是个问题, 只希望那日她的冒犯没有白费。
怕陆长鹤吃腻了医院的东西,沈离中午特意去外面买了些营养均衡的荤素搭配回来, 放置在床边的小桌上,捞起袖子拆开菜盒盖子。
“小呆狗,吃饭啦。”
沈离已经习惯了叫他这个新称呼,早两天的时候完全就是呆滞小狗,看着又可怜又可爱。
陆长鹤还缩在被子里看手机,叫了一声才爬起来,病服穿了几日,今天气色好些才显得没那么病弱,不过撑坐起来,又皱起了眉,哪里不舒服的样子。
“头疼吗?”沈离关心询问,停下动作坐到床沿。
陆长鹤撑着脑袋甩了甩,“一点点。”
“真的很呆啊。”沈离笑得不太道德,看他这样人畜无害的呆样,她都不知道反反复复被逗乐几次。
这人傻了般,脑袋僵僵偏向她,惊奇发问:“你是哪位?”
“?”沈离目光滞住。
一下子还真以为他超乎常理了,那点副作用还带反复发作。
冷静分析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虽然开始副作用会引起短暂的退行性记忆缺损,或者记忆丧失,但他这种程度的治疗,估计到现在已经恢复不少,不至于反反复复,甚至不认人。
这蠢狗,骗人骗到她专业上来。
“嗯……”沈离脑回路乱转,突然有点想配合他玩玩,“其实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姐姐。”
“?”很好,傻狗真的傻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效果。
沈离玩得兴起,“你叫我一声听听。”
陆长鹤:“……”
某人见玩脱了,根本不敢吱声。
沈离现在兴致头上,不打算放过他,小脸凑近,真诚说:“怎么不出声?晚辈要有点礼貌的。”
陆长鹤终于选择摊牌,“亲爱的,这不好玩,还姐姐,你这么想跟我玩点背德游戏?”
“你也知道不好玩?”沈离懒得争,偏身继续去拆盒饭,嘴里还吐槽,“整天这样都幼稚死了。”
陆长鹤脸皮厚,“你不也配合吗?”
沈离有理了:“你不配合啊,玩又要玩,然后又玩不起。”
陆长鹤耍赖还不认:“谁说的?”
“那你怎么不叫我姐姐?”
“姐姐。”他一顺溜的就叫出口了。
完全没有经过思考的。
“……”沈离都被喊懵了,真以为他要耍赖就当过去了。
而后那人就用那张欠儿欠的嘴告诉她,还不如不要叫。
陆长鹤掀了被子坐在床沿,不安分的手顺上女孩腰间,毛衣之下,能感受到纤纤轮廓,“只要你受得住,以后在那事儿的时候,我给你叫个够。”
“……流氓。”沈离躲开他的手,自从有了初次过后,她才深刻发现,男人果然是男人,再怎么美好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特别是因为治疗禁欲好一段时间的男人
整天脑子里没了弯弯绕绕的商战场,就尽会装那种事。
刚好今日无事,沈离能在这陪他一整天,无聊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书,有一搭没一搭回答他的话,没话说也不会觉得尴尬,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