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陆长鹤突然从手机里翻起眼,好奇她整日枯燥乏味用来消遣的东西。
“中国神经精神疾病杂志。”沈离念了遍书名,目光还在沉浸于文字中,不耽误她回话,“就当一个学习过程,也可以多了解一下中西医结合治疗精神分裂症的分析例。”
“噢……”果然无趣。
沈离从书页中抬眼,沉声说:“马上节后我就要参加复试了,之后得专心准备一下,可能没法过来,你乖一些,争取在清明节前恢复更好些,我们还可以一起回陆家扫个墓。”
“嗯好。”碰上沈离要忙的话,他是真的很乖,也不会无理取闹一定要她过来,只是偶尔会播个通话过去。
清明当日,阴云天。
沈离同陆长鹤拜访完陆家这边,又跟着长辈周旋部分需要回访的亲戚。
差不多准备回家,从墓园出来走向停车处。
沿路风大,阴天总是沉沉闷闷,有一阵没人说话。
靠陆长鹤近些的陆砚安才想起来问:“长鹤最近恢复情况还好吗?”
“还成吧。”目前他是恢复良好,从医院转到家里了,基本上没什么问题,情绪相当稳定,“这几天能回公司了。”
陆砚安劝他:“你也不用着这个急,公司那边有我盯着。”
“我人都歇烦了。”陆长鹤眯着眼走,显得精神气没多少。
或许是出于病人的特权,大家都换上了彰显体态的黑色正装,就陆长鹤穿了件重磅加绒的黑色卫衣。
芙妮探身瞧他,有劲开玩笑:“给你放个长假还不乐意,跟你家离离好好处处。”
提到这个才是最没意思的,“我家离离忙着呢。”
大多时候也就他一个闲人,无聊的很。
沈离也笑他:“他就是一个人总闲不住。”
才说完,走在前面的柳雁跟陆丰慢了脚步,等着他们跟上去似的。
陆丰原地停站一会儿,见他们走近一些,悠悠晃在较前的位置,若有所思,似有话要说。
憋了半天,脸也没后看过去,问道:“一会儿回家里吃个饭再走?”
这一问没有意指谁。
后面的几人跟着懵。
陆砚安很积极答应下来:“可以啊。”
随后无人再吭声。
这显然并不是问这话的人想要的。
终于几步路后,再次停下步子,陆丰犀利的目光直直看向了陆长鹤,与之四目相视。
不言而喻。
其实那话,主要是问他的。
只是陆丰没有明说,他也没有自作多情地回答。
但这眼神,他似乎隐约读懂了。
“嗯……”陆长鹤思虑说,“一会儿带离离去看看她家里人,我们后面回去。”
陆丰这才微微点头,视线回收继续往前走。
他站在宽阔的路道里,身旁柳雁跟着,但也显得他孤寂寥寥。
陆长鹤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认真看他的背影。
父亲的步子越来越慢,慢到后人几乎都走在了离他身侧不远的地方。
“长鹤。”
那一瞬间陆长鹤以为是在幻听。
从陆丰口中当他面叫出来的,这样的称呼。
是比天塌下来都难以置信的。
几人的视线与步子都纷然停注,试图从陆丰脸上看明白些什么。
他眼眸微垂,往陆长鹤那边斜视过去,柔和到不像他的眉眼轮廓,“身体还行吗?”
似如梦中的感觉。
身子被风附着的更僵,揣在兜里的手紧握一团。
一下子不敢回答,很不真实。
还是柳雁积极过来叫醒他:“你爸问你话呢,怎么不吱声?”
其余人默契地给他们留了对话的空间,仿佛见证一段冷僵经年的关系有了融化的苗头。
陆长鹤眼睛眨得很快,掩饰什么似的,干咳两声,“还、还行。”
简直离谱,破天荒了这老头子。
居然还会关心他。
“嗯,早点回家吃饭。”一如既往的威严肃穆,就好像这个问候也是走个过场。
但以前的陆丰从不屑于这种过场。
“有够想不通的。”
一路上陆长鹤都在纠结他爸的破天荒,走进墓园还在想不通。
“这有什么好想不通的?你爸爸都知道你的病情了,虽然事忙没有来看你,但他其实也是关心你的,你不也觉得奇怪吗?他以前向来不屑于关心人这种场面话。”沈离一顿分析,“或许,他只是习惯了当一个严厉的父亲。”
很有说服力。
陆长鹤索性也不想了,到了墓前,先将捧花摆置上去。
从沈离走之后好像就没有人来看过他们了,一晃这么多年,她也觉着内疚,开口就是道歉:“对不起呀,才来看你们,其实我有好多话想和你们说,到这儿了又一下想不起来,没关系,以后我常来看你们。”
“然后我现在其实……挺出息的,马上准备念博士了,没有给你们丢脸,没有让你们失望,你们会为我骄傲的吧。”
“会的。”陆长鹤接上这话,握上她的手,轻轻捏着,试图安慰到她,“你一直都是让人骄傲的存在。”
“哦对,这次他也来了。”沈离都忘了这回事,蹲着身摆放好花束,贴近着陆长鹤站,“你们之前就见过他,还没有向你们介绍呢,他叫陆长鹤,是我的男朋友,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是宇宙无敌好。”他偏要幼稚补上一句。
沈离才严肃一些的表情就被他逗笑:“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我认真呢。”陆长鹤不大想把氛围搞那么伤感,他们是来报喜的,整那么严肃不高兴兆头都不好,郑重清了清嗓,“叔叔阿姨好,又见面了,现在是离离的男朋友了,啊虽然上次来也是她男朋友,但现在,我也是她未来的丈夫,今后会替两位好好照顾她的。”
“他们都听见了。”沈离歪斜脑袋,直视他说,话语故作威胁,“我爸妈可是很爱我的,所以你一定要履行承诺,不然等你死掉了,他们就会送你下地狱。”
陆长鹤眉眼间笑意加深,语气笃定,“但我绝对会跟你一起上天堂。”
十一号的复试,沈离的专业复试时间在下午三点。
公司走不开,陆长鹤让人代送她到学校,不过倒是赶着下了个早班跑去接她。
沈离刚出来就跟陆长鹤通了电话,说车子停在附近,不过开了另外一辆车,发了串车牌号来。
两旁路道植了一排香樟树,今日出了些阳光,到这个点已经不大刺目了。
林荫小道车来人往,停的车辆不多,沈离循了一路,对了眼车牌号,开门矮身进车。
“姑娘上错车了吧?”
沈离视线还没有对上驾驶的人,听闻此声下意识觉得自己眼瞟上错车,“啊不好意——”
直面那人道歉,沈离只觉得吞了几根鱼刺入喉,小脸垮下来,“陆长鹤,你无不无聊?”
“那你连我声音都听不出?”玩把戏的人还在好整以暇靠在座椅上打量她,“今天复试怎么样?”
“那当然是……”沈离一边坐上副驾带上门,安全带系上,伴随咔擦一声,“毫无悬念。”
陆长鹤肯定点头,“真棒,以后是名正言顺的沈博士了,我也要跟着沾面子。”
沈离自信笑笑,很有成就感,话锋一转,“今天药吃了吗?”
“没有,等你喂我。”他还理直气壮。
“你又在胡闹什么?”沈离不高兴了。
男人脑袋偏侧过来,“所以医者仁心的沈博士,你救救我吧,没有你我不行的。”
那双眼睛往日如一的真挚。
沈离噗嗤笑了,梨涡显出来时衬得人也甜美可爱,“耍赖皮。”
面对这些贬称,陆长鹤从来不觉得该反思,“还好我会耍赖皮,我脸皮不厚一点,你就不见了。”
“对啊,厚脸皮的陆总,屈尊降贵都搬到我隔壁了。”沈离给他竖大拇指。
“何止,作为爱人我认为还是需要坦诚相待。”陆长鹤很正式地要跟她宣布什么般。
“实话不瞒。”防止沈离会对他动手,他很聪明先驶动了车子,码速上来才顺下话去,“你的房子是我转卖的。”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低估了沈离的情绪稳定,打他倒是不至于,但真的有够无奈,“你……圈套下那么深?”
“这怎么能是圈套,这是爱。”爱字他还加了重音,铺垫地十分深情,“是你男朋友对你满满一盆的爱。”
沈离看惯了他这幅德行,还会迎着他说:“嗯,确实爱,你爱惨了。”
陆长鹤满意点头,“所以爱惨你的男朋友今天特意给你购置了一套豪华床垫。”
沈离不解抬眼,看向他,严肃说:“原来的不好吗?才用多久就换?”
陆长鹤脱口:“原来的嘎吱响,扰民啊。”
沈离一下没细想,只记得平常睡觉根本没有嘎吱响,“为什么会嘎吱——”
脑袋里那根线啪一下崩断。
这人……
在这里等她呢。
“你……”沈离有种怒了个寂寞的无力感,唇线抿直,脸偏回去,隐约漫上点红,“想得真周到。”
陆长鹤一下没注意她,后视镜扫一眼,居然脸红了,眼尾一丝暗藏深意的散漫。
“叮——”
电梯门打开,两人齐肩站在电梯里,刚想出去,迎面撞上一位大姐。
沈离迈出去的步子,看到她愣了一小会儿。
是那位跟他们颇有些渊源的大姐。
头回两人并肩着被她撞见,给她喜笑颜开的,真觉得是沈离当时听进去了她的劝告,“呀,小两口刚回来呢?”
沈离有点尴尬,“啊……是。”
陆长鹤一边默默看着不讲话,只记得这大家头回挺凶,这会儿变了个人似的。
大姐摆摆手,眼里藏不住姨母笑,“我就说嘛,什么事吵吵就过去了,咋能影响真感情不是?”
“对对对。”沈离一个劲点头,有些急耐拽着陆长鹤走出去,侧身跟大姐招手道别,“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您忙。”
等后边电梯门再关上,陆长鹤才问:“你跟这大姐关系什么时候搞好了?”
“早道歉早和好啊,同一层的邻居,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吧。”沈离走在前面,指纹开了门锁,拉下背包挂在门口,弯身开始换鞋子,顺手把陆长鹤那双鞋递给他。
“一会儿去客厅把药吃了。”叮嘱完,沈离绕过客厅,到厨房冰箱看了眼食材,思考着晚上吃什么。
陆长鹤换完鞋走进来直奔客厅桌边,拉开抽屉取了药,扬声对着厨房,“你先去房间看看床垫,今天让他们都装好了。”
“床垫有什么好看的?”沈离从厨房绕出来,手里握了两杯水,走近递了一杯给陆长鹤吞药。
“试试感觉啊。”陆长鹤仰脖,药粒混着水入喉,撑出的喉结张弛有力,放下水杯去搂沈离的脖子,“那张床,不仅牢固静音还真的很——”
他咬重了最后两个字:“舒服。”
“?”沈离被他搂得水差点溅出来,抽身把水杯放到桌上,察觉他眼里的不对劲,眼神反问:你想表达什么?
陆长鹤暗搓搓期待:“试试?”
沈离当真沉思了一下,总结出四个字:“……白日宣淫?”
“哎哎哎,我什么都没说,我就是想让你躺上去试试感觉,怎么回事啊沈博士,你想到哪里去了?”他好像还很无辜,退出去一步,语速奇快。
沈离傻了:“?”
然后就见他又搂回来,脸侧贴着她的脑袋,“不过既然你都这么急不可耐了,那倒也不是不可以。”
陆长鹤左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扫一眼锁屏,认真说:“我看了下时间,刚刚好,完事儿了还能赶着去吃顿晚饭。”
这一顿流畅操作都给沈离气笑了:“陆长鹤你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你要脸我要脸,咱俩都玩不成了。”边说着边给她打横抱起,大步跨向卧室。
门口蜷缩在角落睡觉的咚咚被来人声响惊醒,圆溜溜的眼睛望过去被陆长鹤瞪了个正着,一下就给凶出去了。
他顺脚带上房门,窗帘拉紧,光晕朦胧室内光景。
“最近学了个新花样。”
剥下的衣物随意扔在沙发上,男人慢条斯理扯下禁锢的领带,压身床榻,长带桎梏两只雪白细腕,露出腕骨一点粉嫩。
“有很紧吗?”陆长鹤在问她缠缚的力度。
沈离脑袋侧着,脸都要埋进软枕里,“还……还行。”
他倏然靠前,女孩尾音没入在喷薄颈下的热息中,她鼻腔里疯涌着此刻在偾张的压迫中丝丝滚烫的雪松香,血液在胸腔沸腾。
“没骗你吧?这张床垫是不是特别舒服?”陆长鹤半起身,品味那双湿气泛泛,通红着可怜兮兮的杏眼,哑声笑,几分恶劣显现,“嘎吱响倒是不怎么听见,不过你老实一点就完全不会有了。”
男人衬衫纽扣解开,紧绷的肌肉在细汗中撑着,连带锁骨之间那抹腥红刺眼的玫瑰,随急促的呼吸浮动。
某一时刻,她只觉头晕目眩,如至天伦,腰身晃颤,喊声娇细:“不……不要那里!”
那只胡乱折腾的脚不留余力给他踹个正着。
陆长鹤捂着眉骨处跪坐起身,脊背曲直,那一脚力道之大,引起一阵麻疼,隐隐泛红,“早知道就该把你的脚也绑起来。”
女孩被绑缚的双手仍在拼命挣动,指间发麻,神智已然模糊。
他掀起的眸子里欲念翻腾,捞起她的脑袋,抵上她红艳艳的唇,滚热而急促。
缠绵悱恻的吻接连落在她情动的脸颊上,逝去滑落的湿泪,一直吻上她紧闭的眼,尝到那点甜咸。
帘子透进的光晕渐沉渐暗,白日至黑夜,饶有至死不休的狠势。
陆长鹤眉骨被踹那一下,结束后红晕还没褪下去,稍微碰碰还有点儿余疼。
几次暗叹,这丫头劲儿是真大。
坐在沙发上等浴室里沈离洗完澡出来,带了一块半干半湿的毛巾,身上松松垮垮耷拉着睡衣,站在他身前,不情不愿给他敷上去。
“你还没有意识到错误。”陆长鹤从她可以说是漠然的表情里这样解读。
“是你活该。”沈离忍着手劲没用力。
“那下回长个心眼,给你腿也绑上。”男人眼瞳上望,仰视的角度看她方才洗浴出来,素雅白嫩的脸蛋笼罩一层淡淡的雾气,脑海中回想这幅正经漠然的脸被欲望牵动,不受控制的可怜模样。
胸中的气焰更躁些,还好给忍下去了。
可不能再折腾这只兔子了,会被记仇的。
沈离瞪他:“变态。”
“别敷了。”陆长鹤拿下她的手,双臂绕着腰际,莹莹细腰,很容易就缚在臂间,他脸贴着她的小腹,闭眼享受此刻安宁,“让我抱抱。”
给她抱了一下,沈离才催促说:“你还没洗澡。”
他却以为是嫌弃,“你在嫌弃我吗?那都是你的味道,你嫌弃我就是变相嫌弃你自己。”
沈离噎住,脸一阵发烫,眼神别开,感慨说:“……你要是没长嘴就好了。”
“那不行。”陆长鹤脸蛋在她小腹上搓搓,“还是要留张嘴说我爱你的。”
沈离哼笑:“那你有本事就只说这三个字。”
陆长鹤当真接话:“我爱你。”
这人就是又欠又逗,这么多年都没变,不过沈离想,还好没变。
轻轻推搡他的肩,“好了,去洗澡。”
“我爱你。”
“你干什么呀?”
“我爱你。”他继续重复。
沈离笑得没边:“幼稚鬼。”
第85章 敬岁月
医学部研究生院审核通过, 网上公布了拟录取博士生名单,沈离专业复试的总成绩名列前茅,一个名字就是一道风景线。
很多时候陆长鹤都会周转外地出差, 沈离一个人跑回去跑回来也没有必要,早早就在宿舍占了位,偶尔就在学校住了。
赶在秋末之前沈离才把驾照拿下,后来跟了几个博士项目,申请下来的奖学金不少, 在买车和小电驴之间选择了后者, 需求不多, 还是一切从简。
得知她偷摸把驾照考了, 陆长鹤一高兴给她庆祝还想送她几辆车, 但她不是特别需要,送来也是放着浪费才拒绝。
因为两人时间都不大固定,家里的咚咚最后还是送去了陆家让柳雁帮忙着照顾,刚好她平日无聊,有只猫陪着逗逗趣也不错。
沈离很喜欢学校这边的未名湖,寻了空闲就会过去散散心,还能看见很多打卡拍照的游客。
绿树环抱着湖畔, 清风动柳枝, 远山映近水,如临画卷美景。
不同时段的景致都能品一番韵味, 她独爱落日晚风交映,将风动湖畔泛起绿波与远处溺于余晖间的博雅塔框进照片里,有种引人深思的故事感。
滑动相册刚刚拍下的景, 后台就跳出了视频来电,沈离切过去接上。
线上来往多了, 早些时候她还会整理下头发再接,这下完全不顾,刚好接上,风吹得耳际长发把眼睛都挡住了,拨弄开又挡住,整弄得有些烦,索性就不管了。
屏幕里的陆长鹤故作嗔怪:“喂喂喂,在男朋友面前怎么都不注意形象?”
“我什么形象你没见过?”沈离觉得刚睡醒的时候才是最不入眼的,他都看得非常顺眼,区区这点还算什么。
“开玩笑,你什么形象都漂亮绝了。”陆长鹤还在办公桌前坐着,小歇空档靠上椅背,说到正事,“打电话跟你说一声,晚上我加班晚点,叫了人去接你。”
沈离不大高兴抬起眉梢,“就为这个?”
陆长鹤救场及时补句:“还想看看你。”
“这才差不多。”沈离欣然点头,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厅落坐,背了笔记本打算把研究讨论写完。
这家咖啡厅设计很有意境格调,抬头是错落有致的圆形灯罩,里头还有剪映投下。
“你慢慢看吧,我忙我的。”沈离随便找了个东西把手机撑在一旁,调整角度让屏幕里差不多能装下她,偏身去打开笔记本开始干活。
陆长鹤在那边也忙起来了,同样的手机支在一旁,工作电话也有另一部手机来接,丝毫不影响这边通话。
平平淡淡,但也温馨美好。
忙碌时不一定要挂电话,他们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挂着放一边,然后各忙各的,想到什么才会唠两句,也不会觉得尴尬,反倒这种相处模式很轻松。
“学妹你好啊?”
猝然窜出的男声,两人都是一顿。
沈离闻声看向身侧,男生模样清爽干净,身量苗条,微弓着腰站在那,低声询问:“方便加个微信吗?我想跟你认识认识。”
男生看上去很小,还在上大学的样子,于是沈离只注意到了他最开始的称呼:“学……妹?”
“不、不是吗?”男生有点呆呆的,“你看起来很小啊。”
沈离不好意思笑笑:“我都25了。”
“哇,这样吗?学姐看起来真的很漂亮,也很显小!虽然25也不大哈哈。”他属实没想到,唠了一圈又转回主题,“所以可以认识一下吗?”
沈离还在在组织什么语言拒绝,屏幕里刚才忙得起飞的男人先怒了过来:“可以什么可以,她有老公了。”
男生一听傻了,往旁边看才瞧见屏幕里还有个人,品品刚才的话,顿觉尴尬攀上头皮,一阵发麻,弯身连连道歉:“啊……这,不好意思,打扰了。”
咻一下跑开。
陆长鹤蓄一肚子怨气,“你怎么还跟他聊那么多?看不出他那点心思啊?”
“老公?你是不是前卫了一点?”沈离没理他的怨妇发言,把空空如也的无名指在屏幕前晃晃,“你都没有向我求婚。”
男人摸着下巴深思,眼神微妙,“你这么着急嫁给我啊?”
沈离不在意的模样,“没有……”
前段时间两人才参加完刘茵茵跟陈阳的婚礼,基本上身边认识的一对儿一对儿都落实了。
沈离虽然也疑惑为什么陆长鹤没动静,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两人都事忙,这个时候结婚也没时间操办。
不过提起来,还是有点遗憾。
他却很自然说:“迟早的事。”
对,迟早的事。
他们两个这辈子已经是认定了的。
凛冬盛雪时,北京温度直降。
陆长鹤出远差之前还给沈离买了一堆暖和的衣物,和一些过冬用的暖宝宝热水袋之类,叮嘱她照顾好自己小心感冒。
说是个大项目合作,要周旋十来天左右。
生怕她亏待自己似的,走之后没两天沈离的银行账户就收到了来自某人七位数的转款,附言:冬天的第一个小红包。
沈离当即敲了聊天页,严肃打字:你是不是在包养我?
“是老婆包养我,大几十万的加里曼丹说送就送,我爱死了。”
透过听筒的声嗓低哑,淡淡带点苏感。
沈离哭笑不得,他好像已经用这个称呼用上瘾了。
后来那段日子沈离都住在学校宿舍里。
近期无意看见一档名叫“博士讲坛”小节目在网上集邀各校博士,节目主题就是宣扬不同专业领域的概念见解,加之发表心得。
宣发海报末尾标注上节目还给奖金,沈离很爽快就填上学历及个人所获荣誉的加分项报了名,毋庸置疑入围名单。
还把这事儿跟陆长鹤讲了,应该是觉得安全起见,陆长鹤还问了她节目录制的地址,沈离没多想就把节目组那边给她转的定位给陆长鹤转过去,叫他不用担心。
节目组要求写一部分开场脚本,后续都是临场发挥,必须一定专业且自然真切。
地点在外地,沈离提前一晚到了地方,等到节目录制当天,进场前还给陆长鹤发了信息,让他有时间可以看看,不然看回放也可以。
节目现场云集各校博士生,亦或海归博士,在读或毕业,乃至各个专业领域的都有,刚进场就能被一股高学历知识分子的气压包裹,个个气质绝一,氛围拉满。
沈离在嘉宾席的标牌里晃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名字落坐,周围大家看起来都很自来熟,相互还在交谈,还有人跟她搭话,她礼貌性应了两句。
因为实在内向,不会跟人聊天,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让人都觉得无趣。
节目是以实时直播的形式录出去,主持人一段冗长的开场白结束,开始有请席座之上的学者上讲坛。
沈离的排位比较中段,在此之前观赏了许多来自各方的博士的专业领域讲解与分享个人心得,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主持人一句有请把她名字提了出来:“好的,下一位是来自海外名校毕业,目前于北京大学研究精神医学领域的在读博士,欢迎沈离女士为我们展开专业演讲!”
她如梦中惊醒,荧幕镜头切到她时更有些惊慌紧张,勉强扯着笑颔首当打招呼,走下排排坐席,站上讲坛。
讲台桌上是提前放置好的部分脚本,沈离深吸一口气吁出,伸手调整麦克风的角度,呼吸趋于平稳才开口:“大家好,我是一名来自北京大学精神医学系的在读博士生,我叫沈离。”
“很荣幸有这个机会能够来到节目上,分享我个人对于精神医学的概念与见解心得。”
话到这里,她已经逐渐找到了自信,可以从容着直视镜头,“精神疾病它是一个由心理亦或生理,以及各种环境因素受到极端影响,负担过重从而导致的,不同程度的精神障碍,多数表现于认知、情感、意志和行为方面。”
“这个病症群体在当今社会中是相对弱势的存在,并且至今仍有许多人对这个群体抱有误解或偏见,但精神疾病它是一种真实存在,且需要医治疾病。”
“他们是患者,需要一定的尊重和包容,大多时候,我认为都不应该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这样一个群体。”
脚本到这里断开。
接下来的所有都是临场发挥。
“包括我的爱人,他也不幸染上此类病症。”说到这时,沈离声音有些抖,“这一点我深感遗憾与痛心,我非常能够共情那些芸芸患者家属的心境。”
沈离倾身,更加贴近麦克风,比方才有脚本时还要镇静,“我认为,作为一个精神医学的学者亦或医师,在心理健康治疗的基础上,我们更是心理健康教育的倡导者。”
“精神疾病,在心,不在病,正确的健康引导不可或缺。”
“不管是患者,亦或我们普罗大众,心理健康的重视程度都是不可懈怠的。”
那张漂亮纯真的脸蛋肃穆坚定,女孩铿锵有力的话语在麦声不大的音量传递中,也有种振聋发聩的魅力,台下众人都听得屏息凝神。
“敬畏生命,甘于奉献,且,医者当悲悯于心,医者当大爱无疆,这就是我们一直所信奉的医学概念。”
女孩偏身站到讲台旁,微微鞠躬,落落大方,作为收场,“谢谢大家。”
掌声随之震起,连连不绝。
这是怎样一场格局之大的震撼演讲,只是如此年轻便有的顿悟,直叫人拍手叫好,称赞不断。
录制散场,出来的时候都晚上了,沈离没想到会折腾那么晚,就来的时候定了一晚的酒店,现在也只能在附近重新定一间了,休整一晚再回去。
挎着包站在路道旁,夜幕中城市灯光明亮,大雪纷飞,这个城市的雪季更漂亮些,沿路都覆满了雪堆。
沈离脖颈间绕着雪白针织围巾,穿得也挺防寒了,但还是有些冷,翻看手机时都在一阵阵瑟瑟发抖,操作着打一辆去酒店的车子,消息从屏幕上方掉下来。
非常突然。
看见发信人就更突然了。
点进信息,简短一条:我回来了。
沈离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把酒店订的房退了,回了个信息:刚录完节目,我现在买票回去。
与之同时,对方的消息与这条同频发过来:来这里。
沈离才想问什么意思,陆长鹤传了一个定位过来,是她如今所在的城区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