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颜—— by寻找失落的爱情 完結+番外
寻找失落的爱情  发于:2023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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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喜宴开席,赵夕颜挑些清淡的吃了几口,很快搁了筷子。
近来孕吐反应轻了许多,不然,就要在众人面前失态了。
周夫人看在眼底,心中愈发有数。周夫人窥了个闲空凑到赵夕颜身边,轻声笑道:“世子妃举止可得小心些。”
赵夕颜微微一笑:“多谢周夫人提醒。”
男子们在朝堂结党,你争我斗。女眷们交际来往,也一样波涛暗涌你来我往。
徐靖已被太子推至众人眼前,她这个北海王世子妃不能退缩,要和夫婿一同应对复杂微妙的情形。
玉簪悄步过来,轻声耳语几句。
赵夕颜略一点头,向众人轻声示意,然后起身离去。
徐靖站在垂花门外等她。
午后阳光炽烈曜目,徐靖的笑脸比阳光还要炫目。
赵夕颜抿唇一笑,慢慢走上前。徐靖咧嘴一笑,握住赵夕颜的手:“酒席吃完了,我们回王府。”
赵夕颜笑着嗯一声,亲昵地依偎着夫婿。
小夫妻两个坐上马车,慢悠悠地回了王府。刚进王府,徐二五就快步过来了,眼中熠熠闪光:“世子,大好消息,徐三派人送信回来,他们抓到周隋了。”
抓住周隋了?!
赵夕颜激动得全身颤了一颤,迅疾上前:“快些将信给我。”

第303章 第三百零三章 周隋(一)
赵夕颜迫不及待地从徐二五接过信,甚至来不及回院子,当场拆开信看了起来。
徐靖同样满心热切,将头凑过来,和赵夕颜一同看信。
信只有寥寥几句。
“忠勇侯领兵追击土匪,我奉令在青龙山外设伏,正好遇到了逃窜的周隋一伙人。这一战,周隋身边土匪皆被杀,周隋被活捉。我带领的亲兵死伤近两百。”
短短几行字里,透出的是惨烈的厮杀和浓厚的血腥气。
徐三当日带走了三百亲兵,这一战,就折损了大半。这些都是忠于徐靖忠于北海王府的精兵,放到军营里都能做低级武将。就这么死在了青龙山。
徐靖目光暗了一暗,心中沉痛至极。
赵夕颜看了信后,心里也有些沉甸甸的,低声道:“徐三在信上没有细写,这一战必然十分惨烈。”
徐靖默然不语。
徐二五见主子心情沉郁,张口说道:“世子,我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是王爷买下我们,给了我们衣食,将我们养大。为了北海郡的安危,我们都愿意赴汤蹈火,死在青龙山也心甘情愿。”
看着一脸坦然的徐二五,徐靖鼻间有些酸,声音有些沙哑:“我这就去书房写信,你打发人送去给徐三。让徐三将所有人的尸首都运回北海郡安葬。”
徐二五低声应是。
赵夕颜默默伴着徐靖进了书房。
徐靖写了信,令人送出去之后,又将送信的亲兵叫进了书房。
送信回来的是徐七六,正是当日第一个发现赵夕颜行踪的亲兵。赵夕颜见了那张熟悉的脸,也觉亲切,轻声问道:“徐三信上写的简洁,你仔细说一说。”
徐七六能言善道,口齿伶俐,迅速将当日一战情形道来。
赵夕颜听得心情激荡,下意识地攥住了徐靖的手。徐靖反手握住赵夕颜的手,一并聆听。
数日前。
徐三领着三百亲兵,带着忠勇侯麾下的一千人去了青龙山。
这里是周隋曾经的老巢。周隋领着剩余的几百悍匪去投奔另一伙土匪,后来夺了大当家,就领着一众土匪又来了青龙山,重新建寨。
人的本性难移。周隋攻打北海郡失败,领着土匪逃窜,定会逃回青龙山。
徐三当年在青龙山里待了几个月,对青龙山的地形颇为熟悉。到了青龙山后,立刻令士兵们四散埋伏。只要发现周隋行踪,立刻以焰火为信号。
埋伏了三天后,就等来了狼狈逃窜的周隋一伙人。
周隋带两千土匪跑出北海郡,设伏杀李骥那一战,折损了八九百。后来李骁领兵疯狂追击,一千多土匪死了大半。紧接着,忠勇侯又领兵来了。
不管土匪分了几路,被追到一个就杀一个。跟随在周隋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最终跑到青龙山的,不过三百人。
这三百土匪,都是跟着周隋多年的悍匪,皆是杀人如麻亡命之徒。知道已经没了活路,根本就没人投降,扬起刀就是拚命。
和三百悍匪遇上的,是一队徐靖的亲兵,一共百人。这一百人,全部战死。见到焰火信号赶来的另一队亲兵,同样死伤惨重。他们以性命拦住了周隋的去路,等到徐三领兵前来的时候,已是满地尸骸。
徐三红了眼,提起长刀直扑周隋。
周隋几个日夜没有合眼,满身伤痕,已至穷途末路,狞笑一声,扬起长刀要和徐三同归于尽。
徐三没有逞英雄,令人围住周隋,最终以多胜少,活捉了周隋。
说活捉,其实不太准确。周隋身中数刀,右腿被砍断,腰腹也中了刀,就剩一口气罢了。
徐三没有杀周隋,下令大夫为周隋疗伤续命。至少,要撑到将活的周隋送回京城。
“小的一路快马回来送信给世子,大概能比朝廷战报快半日。”徐七六说了半天,嗓子都快冒烟了。
徐靖亲自倒了杯茶,塞进徐七六手中。
徐七六没和自家主子客气,一口喝了杯中茶水,然后拱手道:“徐三代世子立下大功,恭喜世子。”
徐靖想到惨死的亲兵们,实在笑不出来。
徐七六似是看出了徐靖的心思,低声道:“世子,周隋凶残极恶,如果不是王爷及时封锁城门守住北海郡,北海郡就会血流成河。能彻底铲除这伙土匪,能活捉周隋,便是所有亲兵都死了,也值得。”
徐靖眼睛有些红,将头转到一旁,过了片刻,才转回来:“你回来了,先在府中好生休息。”
徐七六应一声,很快退出了书房。
徐靖坐在椅子上,没有出声。
赵夕颜走到徐靖身边,伸手抱着徐靖的头。徐靖将头靠进她温暖的怀中,温热的液体涌出了眼眶。
沉默着哭了一场,徐靖沉重的心情才稍稍舒缓。一抬头,就见赵夕颜同样满脸泪痕。
徐靖伸手为赵夕颜擦拭眼泪,低低地说道:“月牙儿妹妹,终于捉到周隋了。”
赵夕颜哽咽着嗯了一声,泪水再次滑落。
徐靖伸手将赵夕颜抱进怀中,轻轻为赵夕颜拍着后背。
赵夕颜哭了许久。
前世那些不堪的过去,被凌辱的绝望,被积压在心底的痛苦,都随着泪水倾泄出来。
“月牙儿妹妹,等周隋到了京城,我亲自斩了他,为你报仇。”徐靖在她耳边低语。
赵夕颜终于抬起头,和徐靖对视片刻,良久,才轻声说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猜到那不是什么梦境,而是真切发生过的惨痛过往。
徐靖低声道:“从冀州回来的路上,慕容慎奉旨去迎太子,我和慕容慎打了一架。那一晚,我就知道了。”
“我只恨自己前世太过没用,早早就死在周隋手里,没能护着你。让你受尽苦楚。”
赵夕颜鼻间酸涩极了,泪珠又涌了出来:“别这么说。当日,你是为了我,才会冲进土匪窝里。不然,有几百亲兵护着你,你本可以逃出北海郡。”
“之后十年,我一直将你藏在心底,从未忘怀。”
“今生能嫁给你,和你做夫妻,我欢喜极了。”

两人拥在一起,又哭了一场。
泪水交融在一起,不知是谁的,咸咸涩涩的,也带走了心里所有的苦涩晦暗。
赵夕颜哭累了,就这么坐在徐靖怀中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的身子一轻,被徐靖抱了起来。
“我抱你回榻上,你别睁眼,继续睡。”熟悉的声音在耳畔萦绕,令她无比心安。
她含糊地应一声,到了床榻上,沾上了柔软的枕头,沉沉睡去。
待醒来,天已经黑了。
玉簪海棠都已知道周隋被活捉的喜讯,两张俏脸闪着光,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喜悦:“世子妃可算醒了。”
“两位县君得了消息,下午就回了王府,都在等世子妃一同用晚膳呢!”
赵夕颜忙起身下榻。
玉簪笑盈盈地伺候主子更衣,海棠利落地为赵夕颜净面梳发。待收拾妥当了,赵夕颜才去了内堂。
徐芳徐芷都带着夫婿孩子回来了。
北海郡遭遇匪祸,这两个多月来,徐芳徐芷日夜不宁寝食难安。直至今日,终于真正松了一口气。
徐芳一脸喜色地握住赵夕颜的手:“月牙儿,你有了身孕,怎么一直都不说。今日婆婆回府和我说起来,我才知道这一桩大喜事。”
“现在知道也不晚。”徐芷喜气洋洋,难得说话那么顺耳:“再有周隋被活捉的喜讯,正是双喜临门。今晚我们好好喝几杯,庆贺一番。”
赵夕颜抿唇一笑:“我不能饮酒,便以茶代酒。”
这一顿家宴,人人开怀。大概是心情愉悦之故,赵夕颜今日难得没有孕吐。
好消息一桩接着一桩。
两封厚实的信正好送到了京城。
一封是北海王的亲笔信。北海王在信中反覆嘱咐儿子要好好照顾有孕的儿媳。
另一封,是赵元明的信。
亲爹安然无事,对赵夕颜来说,是最大的安慰和喜悦。
这一晚,赵夕颜躺在徐靖的怀中,将亲爹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徐靖都快不满了:“一封信看那么多遍,你也不嫌累。快些放下信,好好看一看你的夫婿。”
赵夕颜被逗得直乐,将信仔细收进信封里,塞到枕下。然后仰头亲徐靖的脸。
徐靖心里的火苗顿时蹿了出来。
手一摸到赵夕颜的小腹,火苗立刻被浇灭了。
赵夕颜怀着身孕,还没到三个月哪!
赵夕颜见徐靖一脸憋闷,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又红了脸。她凑到徐靖耳边,低声耳语一句。
徐靖眼睛刷地亮了,急不可耐地将衣服脱了个干净。
真疼啊!
同样的星空下,全身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的周隋,生生被彻骨的疼痛疼醒了。
他全身受了十几处的伤,右腿被砍断了,流了半日的血,才勉强止住。腰腹处的伤差点贯穿身体,痛不可当。
他活了近三十年,杀过的人多得数不清,经历过的生死阵仗也远超众人想像。今日算是活活遭了报应。
周隋躺在囚车里,满脸都糊着鲜血,污秽不堪,看守他的士兵足有三十个。一个个目光冰冷,眼睛眨也不眨。
如果目光能杀人,周隋已经被凌迟无数次了。
忠勇侯还要继续领兵剿灭所有土匪,徐三追随忠勇侯左右,不能归京。便令几十个亲兵送周隋回京城。
忠勇侯怕行路不安宁,或是半途有不知死活的土匪来劫囚车,便派了两百士兵随行
两百多个精兵“护送”一个土匪进京。也可见周隋的凶名卓著和厉害。就剩这么一口气了,都要提防戒备。
“饿。”
周隋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是这样就能稍稍减轻身体的剧痛,用尽力气,才挤出一个字。
守在囚车边的亲兵,一言不发,去拿了一个馒头和一碗清水来。馒头和破碗放在周隋的脸边。
周隋想进食,只能一点点吃力地转头,像猪狗一样去啃去舔。
众亲兵都恨他入骨。如果不是徐三坚持要将周隋送去京城,他们早将周隋千刀万剐剁成肉泥了。谁也不会同情可怜周隋,哪怕一星半点,都对不住死去的那么多的兄弟。
周隋勉强吃了半个馒头,喝了几口凉水,就没了力气。颓然地将头垂到一旁,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了。
负责照顾周隋的大夫,小心翼翼地上了囚车,在几十双眼睛的虎视眈眈下,为周隋疗伤续命。
这个大夫是骁骑营里的军医,擅长治外伤。他一边为周隋疗伤包扎,一边暗暗心惊。
这么多伤,要命的伤就有三处,流出的血更是多得惊人。换了别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个周隋,竟然还没死,不得不说生命力实在强悍。不愧是凶名远扬的悍匪。
“就快要过年了。”一个亲兵说道:“我们快些赶路,或许能赶得及回王府过上元节。”
另一个亲兵点点头:“好,明日走八十里。”
谁也没去考虑,天寒地冻身受重伤的周隋能不能撑得住。他们的任务是将周隋送回京城,如果周隋半路死了,将尸首送到世子眼前,也是一样。
从第二日起,行路的速度果然快了许多。
周隋一天清醒的时间,加起来不足两个时辰。大半时间都在昏睡。军医怕周隋冻死了,找了一条肮脏破旧的棉被,丢在周隋的身上。
这么埋头赶路,到岁末这一日,京城已经遥遥在望了。
亲兵们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一场大雪拦住了去路,不得不在一处驿馆暂且停下修整。原本想着,休息几日就能启程。没曾想,大雪接连下了五六日,道路上结上厚厚的冰冻。..
永明三年的新年,就这么在一场雪灾中悄然来了。
富贵人家可以燃炭盆烧火龙,躲在温暖的屋子里。贫苦的百姓烧不起炭火,被冻死在家中的比比皆是,街道上还有许多被冻死或饿死的人。
连京城都这般模样,其余州郡的情形可想而知。
众臣忧思难安,纷纷上奏折请天子赈灾。

马公公捧着高高一摞奏折,悄步进了正殿。
殿外冰雪皑皑寒冷刺骨,殿内燃着数个炭盆,温暖如春日。从殿外到殿内,犹如两重天。
永明帝庞大的肥硕身体挤在龙椅里,一脸的不耐:“哪来这么多奏折?”
马公公小心翼翼地将奏折放在御案上,然后恭声应道:“启禀皇上,这些奏折,都是京城附近的郡县送来的。”
大雪封了官路七八日,直至这两日才勉强能行路。奏折就飞一般地纷纷送来了。可想而知,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奏折送到永明帝眼前。
永明帝阴沉着脸,拿起一本奏折,目光一扫,脸色又沉了几分。再看一本,更加心浮气躁。再翻开一本……
不知看到了什么,永明帝的脸色愈发难看,忽然伸手一推。
啪啪的响声中,剩余的奏折飞散了一地。
在殿内伺候的内侍战战兢兢地跪下。马公公和蒋公公也不例外,面色如土地一同跪在永明帝面前请罪。
永明帝满心火气,拿身边人出气是常有的事。这福佑殿里的内侍,时不时就被杖毙一个。这两年里,跑腿的小内侍几乎都换过一茬了。唯有马公公和蒋公公屹立不倒。
马公公靠的是揣摩圣意为天子分忧,蒋公公为了讨天子欢心,私下干了许多腌臜勾当。
此时永明帝暴怒不已,两人都不敢吭声。
“这些个没用的混账!”永明帝怒骂:“天降瑞雪,分明是好兆头,竟一个个哭喊着要朕减免税赋开仓赈灾。这是都要割朕的肉放朕的血!”
这几日京城百官纷纷上奏折,请天子赈灾,永明帝全部留中不发。今日是京城下辖的郡县送了奏折来,永明帝想装看不见都不成。
关键是,朝廷根本就没银子,无力赈灾救济。
内务府倒是还有银子粮食,可这些都是天子私产。去岁因为打仗,拿出来一部分,永明帝心痛如割。
起兵谋反的土匪必须要剿灭,动一动内务府的银子也就勉强忍了。雪难冻死一些百姓算什么大事?
永明帝怒骂了一通,稍稍出了心头怒火,气喘吁吁地坐回了龙椅里。
跪在地上的蒋公公大着胆子进言:“皇上消消气。奴才这就让乐师舞姬们过来,给皇上奏一曲舞一曲解解闷。”
这就很合永明帝心意了。
永明帝面色一缓,略一点头。
很快,乐师们鱼贯而入,奏起了靡靡之音。几个身段妖娆的舞姬,在乐声中翩翩起舞。为首的舞姬,媚眼如丝,一边扭动着纤腰,一边褪去了衣衫。
永明帝眼睛都快放出光来。
马公公悄悄捧了一盏茶来。这茶水里,放了三粒助兴的药物。
永明帝好色如命,每日无女不欢。从几年前做太子的时候开始,每日都要服药。一开始半粒便可,如今已经要服三粒。
永明帝一口喝了茶,浑身燥热之下,脱了龙袍,将舞姬拉到了龙椅边。
白日荒Yin的丑态,就不一一细述了。
太子去岁腊八节心疾发作,一直卧榻静养。快一个月了,才勉强被扶着下榻。
苏环慕容燕每日都来伺疾。
太子对两位侧妃的态度,有显著的不同。苏环时常为太子读书,喂太子喝药。至于慕容燕,在床榻边站上片刻,最多捧一盏茶,就会被打发退下。
慕容燕心中憋屈极了。虽然她不喜欢太子,可做了太子侧妃,被这般无视冷落,着实难堪。
今日,太子难得主动张口和她说话:“慕容氏,外面的雪有多厚?”
慕容燕精神陡然一振
,忙应道:“回殿下,东宫里的雪约有一尺厚。现在都冻上了。”
东宫里有内侍扫雪,还有那么厚的积雪。宫外怕是已冰雪封天了吧!不知多少百姓被冻死饿死。
太子目光暗了一暗,长长地叹了一声。
苏环轻声劝慰太子:“这是天灾,怪不得任何人。表哥还在病中,好好养身体才是第一要紧。赈灾的事,自有皇上做主。”
子不言父过。
永明帝哪里会将百姓的甘苦放在心上?只会嫌臣子们上奏折添乱。自己躲在高大温暖的宫殿里纵情享乐还差不多。
太子苦笑一声,又叹了口气。
“启禀殿下,”陆公公恭声禀报:“世子来了。”
藩王世子有六个。陆公公口中的世子,只有徐靖。
太子目中闪过笑意:“让他进来。”
苏环和慕容燕一起退了出去。
片刻后,徐靖迈步进了寝室,眉头紧皱,没有客套,直截了当地道明来意:“堂兄,京城每日都有被冻死饿死的百姓。京城外的情形,怕是更糟糕。百姓没了活路,就只剩造反最后一条路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请皇上早日下旨赈灾吧!”
太子心情沉重,低声道:“新年这几日,百官们上的奏折堆满了御案,父皇一概不理会。”
徐靖:“……”
以徐靖的脾气,能忍下怒骂昏君的冲动,着实不易。
太子看着面色不愉的徐靖,又叹一声:“我今日就去见父皇,恳请父皇赈灾。”
怒火在胸膛激荡,徐靖忍无可忍,咬牙低语道:“皇上就会一味享乐,丝毫不顾百姓死活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孩童都知道。皇上为何视而不见?等到民匪四起,亡国也就在眼前了。”
太子沉默不语。
徐靖用力呼一口气:“堂兄,对不起,我刚才一时冲动,说话难听了些。”
太子低声道:“你说的都是实话,我不怪你。我是太子,也是父皇的儿子,君臣父子,这些话你能说,我说不得。”
“现在能劝动父皇的,也就只有我了。你随我一起去。”
徐靖怒火稍平,看着身体孱弱面白如纸的太子,既忧虑又心疼:“外面冷得很,从东宫到福佑殿,那么长一段路,你哪里受得了。”
太子身体孱弱,意志却极为坚韧,淡淡道:“受不了也得去。我是大晋太子,我活着一日,就得担负起我的责任。”

赵夕颜从屋子里走出来,在廊檐下站了片刻。
眺望远处,雪景美不胜收。却也冷得可怕。寒气无所不至,透过厚厚的衣衫,悄然钻进身体内。
“外面太冷了。”玉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世子妃怀着身孕,不宜受寒,还是进屋子吧!”
赵夕颜没有动弹,依旧站在原地,看了片刻,才低声叹道:“这老天,是不给百姓活路了。”
旱灾,蝗灾,匪祸,一波接着一波。现在又有这一场雪难。
“赈灾是皇上和朝廷百官的事,还有太子和我们世子操心。世子妃怀着身孕,好好安胎养胎就是。”
玉簪顾不得主仆之别,伸手扶住赵夕颜的胳膊,半哄半劝地将主子拖进了屋子里。
赵夕颜心情不佳,随手取了一本书来,看了几页,又怔怔发呆。
前世也有这么一场雪灾。青州那一带没有下雪,大晋十三州,遭了雪灾的有大半。当时太子已经病逝殒命,苏皇后重病不起,永明帝也因太子之死遭受重挫,无心过问朝政。结果,雪难过后,就是雪崩式地民匪作乱,大晋朝彻底乱了。
这一世,徐靖安然活着,太子也抢回了一条命。一切都会不同了吧!
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赵夕颜回过神来,没来得及起身,门口的身影就旋风一般进来了:“你好好坐着,别乱动。”
“春生哥哥,你今日进宫,见到太子和皇上了吗?”赵夕颜迫不及待地询问。
徐靖一脸晦气:“别提了。我和堂兄一起去福佑殿,皇上正召舞姬取乐,根本不肯见我们。堂兄身体孱弱,禁不住寒风,站了一会儿就昏迷不醒。皇上这才让我们进了福佑殿。”
说来也巧,进了福佑殿,太子就悠然醒转。
这一昏一醒,分寸拿捏之精妙,令人叹为观止。
太子醒了之后,向皇上进言,恳求下旨赈灾。
永明帝对自己的儿子总算有几分耐心,张口道:“朕不是不想赈灾,忠勇侯领兵去青州剿匪,户部连军饷都快拿不出来了。哪里还有钱粮。”
对内务府的钱粮,只字不提。
“……堂兄当日心情如何,我不知道。”徐靖眉间满是阴霾,声音低沉:“我只知道,我当时愤怒极了。”
“月牙儿妹妹,再这么下去,大晋江山就要毁在这个昏君手里了。”
赵夕颜轻声道:“他本来就是亡国昏君。”
徐靖:“……”
徐靖面色愈发难看,沉默了许久,才道:“堂兄也没办法。我送他回东宫后,他忽然对我说,不能坐失良机。”
什么良机?
当然是邀买百官百姓人心的大好机会。
这等话,由太子口中说出来,其实颇有一丝荒诞。不过,太子没有说笑,徐靖也听进耳中了。
赵夕颜抬起眼眸,看着徐靖:“你心里是不是觉得对不住太子?”
徐靖闷闷嗯了一声。
赵夕颜轻声道:“太子既这么说了,可见心里并不在意。你不必有顾虑,做你该做的事。”
“收拢臣子也好,邀买人心也罢,能救一个算一个。总之是善事。”
徐靖打起精神,用力点了点头。
隔日,徐靖以北海王世子的身份上了一道奏折。不知为何,这道奏折的内容被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奏折上,徐靖忧心百姓,要将北海王府里的存粮都拿出来赈灾,恳请天子应允首肯。
另外,徐靖还要领着新军一万士兵,去清理官道上的积雪和冰冻,尽快恢复各州郡通往京城的六条官道。
太子再次面圣,恳请天子允徐靖所请。永明帝见病恹恹的太子跪在地上,也没了脾气,无奈地应了。
北海王府迅速在京城设了十几处粥棚,将府中能动用的亲兵和管事都派了出去。吃了热粥的穷苦百姓,自然都念北海王世子的好处。一时间,北海王世子声名喧嚣直上。
很快,其余藩王世子有学有样,纷纷设粥棚。百官或富商们家中有余粮的,少不得也跟着设一两个粥棚。
如此一来,至少京城很快安稳了下来。
一万新兵分成了六队,在两日之内,清理了二十里的官道。受灾的州郡奏折也纷纷而来,再次堆满了永明帝的御案。
永明帝不能再不理,便下了一道圣旨,令各州郡自己筹粮赈灾。
对此事,太子和徐靖鞭长莫及,只能暗暗期盼大晋的郡守知县们都是能臣干臣。能及时筹措到粮食,赈济百姓。
至于今年的春赋,显然是不敢指望了。朝廷依然穷得喝不起西北风。
唯有永明帝,照旧美食美酒美人。内务府的银子都供给了天子纵情享乐。
臣子们私下咬牙切齿地痛恨怒骂:“这个昏君!迟早要将大晋的江山给折腾没了。”
“太子倒是仁厚果决,可惜身体太过孱弱。去岁太子发病,到现在还没痊愈。这回接连去福佑殿,又折腾得躺下了。诶!”
“其实,太子当日的建议倒是不错。太子这身体,指不定能熬到哪一天。立了皇太弟,仔细教导几年。万一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大晋还有储君,不会动荡混乱……”
因为雪灾之故,这一年的上元节灯节被取消。
赵夕颜孕期满了三个月,孕吐停了,胃口一日比一日好。上元节的晚上,吃了一碗甜糯的元宵。
徐莹看在眼底,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前些日子吃了就吐。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赵夕颜抿唇一笑,伸手摸了摸尚未隆起的肚子,眉眼间俱是温柔。
徐莹探头看一眼门外,轻声叹道:“天都黑了,春生还没回来。”
粥棚也好,清理官道也罢,都不是轻松的差事。徐靖每日都忙到子时才回府。
姑嫂两个正说着话,徐靖忽然回来了。
徐莹一脸喜色,抢先一步迎了过去。
徐靖冲徐莹笑了笑,目光直直看向赵夕颜。赵夕颜心里一动,站起身来:“你今日那么早就回来,莫非有什么好消息?”
徐靖点点头:“周隋被押送进京了。”

第307章 第三百零七章 审问
周隋两字一入耳,赵夕颜全身血液奔涌,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他被关在何处?”
徐靖低声答道:“今日傍晚被送进刑部天牢。负责押送的亲兵们,寻到了粥棚给我送信。我先带他们回府安顿,顺便将此事告诉你。”
因北海郡遭遇匪祸一事,徐莹对周隋恨之入骨,一时并未留意到赵夕颜的异样,一脸愤恨地说道:“这个周隋,不能让他轻飘飘地死了,应该被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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