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闲话,玉簪匆匆进来了,低声禀报道:“启禀世子妃,皇后娘娘派了蕈紫姑姑来传口谕。”
该来的总是要来。
赵夕颜眸光闪了一闪:“快些请进来。”
赵素馨和赵鹊羽有些惊疑不定:“不会有事吧!”
赵夕颜轻声笑道:“放心,没有大碍。我这个做晚辈的,总得进宫给长辈请安。”
已经拖延了小半个月,再不进宫,确实说不过去了。
穿着一袭碧色宫装的蕈紫,恭敬地行礼:“奴婢蕈紫,见过世子妃。”
赵夕颜微笑着伸手,虚虚一扶:“蕈紫姑姑快请起。”
蕈紫起身后笑道:“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宣口谕,请世子妃明日卯时进宫。”
赵夕颜含笑道:“多谢蕈紫姑姑。”
说着,从玉簪手中拿过厚实的荷包,塞进蕈紫手中。
蕈紫是苏皇后的心腹宫人,时常代苏皇后出宫宣口谕,见惯这等阵仗,推辞一二,也就收下了。
临走前,蕈紫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句:“去岁世子妃进宫,穿戴相宜,皇后娘娘很是喜爱。”
这是在提醒赵夕颜,要稍微遮掩自己的美貌。
赵夕颜心领神会,笑着点了点头。
隔日,赵夕颜早早起身梳妆。
今日她是第一次以北海王世子妃的身份进宫请安,穿上了藩王世子妃的大礼服,长发挽做妇人发式,戴上华丽的金步摇,脸上涂了一层脂粉。
端庄得体,十分的美貌被掩去了两分。
徐芳徐莹特意前来,姐妹两个打量赵夕颜一眼,各自暗暗舒出一口气。
还好,不算太惹眼。
徐莹轻声道:“月牙儿,你今日进椒房殿给皇后娘娘请安,多听多看少说话。”
“如果能避开皇上,最好不过。”徐芳低声接了话茬。
赵夕颜点点头。
姐妹两个送赵夕颜出府,目送马车远去,然后对视一眼,露出一丝隐忧。
天子好色昏庸行事荒唐,赵夕颜进宫,实在令人忐忑难安。
赵夕颜反而镇定坦然,在马车里安然端坐,面上不露半分忧色。
蕈紫看着冷静自持的赵夕颜,心里暗暗赞叹。眼前的北海王世子妃,虽然年少,却心性沉稳行事有度。比宫中那两个太子侧妃强得多。
便是苏皇后年轻的时候,比起赵夕颜也要略逊几分。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验过对牌进了宫门后,便要步行去椒房殿。深秋时节,凉风飒爽,阳光明亮而不刺目。
蕈紫在前领路,赵夕颜不紧不慢地随行,一路到了椒房殿。通传后,等了片刻,便进了殿内。
苏皇后端坐在凤椅上,左右皆坐着宫中嫔妃。两位太子侧妃站在苏皇后身侧。
赵夕颜没看任何人,在蒲团上跪下,端正地行了大礼:“侄媳赵氏夕颜,见过皇伯母。”
这是以家礼来相见。
苏皇后含笑道:“免礼,平身。”
赵夕颜恭声谢苏皇后恩典,在宫人的搀扶下起身。
在宫中入座极有讲究。有苏皇后和众嫔妃在,赵夕颜这个晚辈理当站着。没见两位太子侧妃都还站着么?
没曾想,苏皇后竟笑吟吟地冲赵夕颜招招手:“到本宫身边坐着,本宫和你好好说一会儿话。”
赵夕颜笑着应下,迈步上前,在苏皇后的身边坐了下来。
站在苏皇后身侧的两位太子侧妃,目光齐齐看过来。
苏环的目光里满是羡慕。至于慕容燕,目光像刀子一般嗖嗖飞过来,心中嫉恨难平。
赵夕颜没有理会慕容燕,只冲苏环微笑示意。
苏环回了一个微笑。
苏皇后笑着张口道:“你和徐靖新婚之喜,本宫这个做伯母的,也该表示些心意。来人,将玉镯呈过来,让夕颜瞧一瞧。”
宫人捧着锦盒过来,锦盒里放着一双玉镯。玉镯翠绿,是最顶级的珍品。
赵夕颜忙笑着起身,亲手接了锦盒:“长者赐,不敢辞。夕颜就厚着脸收下了。”
慕容燕看在眼底,暗暗咬牙切齿。
她嫁进东宫半个多月,见太子的次数少之又少。每天都在苏皇后身边“伺候”立规矩,个中滋味,苦不堪言。苏皇后从不高声呵斥,她言行举止有不妥之处,苏皇后最多瞥她一眼,然后接下来就要饿上一两天。
这才多久,她就被苏皇后罚三回了。每次饿得前胸贴后背,连喝的水都是凉的。
最可气的是,苏环从没被罚过。这等事,实在没法往外说,想诉苦都找不到人。
今日赵夕颜进宫,苏皇后对赵夕颜倒是好得很,又赐座又赏玉镯。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夕颜才是苏皇后的儿媳呢!
慕容燕心里如何酸苦,没人关注。
苏皇后笑着和赵夕颜说话。准确地说,是苏皇后问询,赵夕颜作答。别说是在宫中,便是普通人家的新媳妇,见了长辈也得恭敬些。
“你在王府里住得可还习惯?”苏皇后随口笑问。
赵夕颜含笑应道:“多谢娘娘关心,习惯得很。只可惜父王母妃都远在北海,我这个做儿媳的,没能给公婆敬一杯茶。”
苏皇后深深看赵夕颜一眼,笑容如常:“相隔千里之遥,也是没法子的事。北海王和北海王妃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计较。”
也就是说,短期之内,她和徐靖没有回北海郡的可能。
赵夕颜心里暗叹一声。
苏皇后又笑道:“春生在新军大营里操练新兵,本宫也听太子说了,春生虽然年少,练兵却很有章法。不出两年,新军就能成真正成军了。就是苦了你们两个,刚新婚就要分别。”
“太子殿下信任世子,将练兵的重任给了他,他自要尽心尽力,不辜负太子殿下的信重。”赵夕颜应答如流,十分得体。
说了一会儿话,苏皇后打发人去请天子。
结果,今日是大朝会,早朝还没散。永明帝自然不能来了。
苏皇后眉眼间流露出些许倦色,赵夕颜便起身告退。苏皇后笑道:“今日我便不留你午膳了。环儿,你代本宫送一送。”
苏环笑着应下。
出了椒房殿后,低眉顺眼的苏环活泼了不少,抬头冲赵夕颜笑了一笑:“皇后娘娘很喜欢你呢!”
赵夕颜没有得了便宜卖乖,笑着点头:“是,娘娘待我格外宽厚。”
苏环悄声笑道:“我整日在宫里待着,实在有些闷。昨日知道你要进宫,很是欢喜。可惜娘娘没留你在宫中用午膳,只能趁着此时和你说几句话。”
其实这才是苏皇后的一片苦心。
皇宫里有永明帝,赵夕颜进宫越少越好,在宫中待的时间越短越佳。
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赵夕颜微微一笑。
略显厚的脂粉,遮住了赵夕颜的倾城容色。苏环看赵夕颜一眼,忍不住低声道:“我怎么觉得,你今日和平时有些不同。”
赵夕颜面不改色地笑道:“以前你我都是没出阁的少女,如今出嫁为人妇,和以前当然不一样了。”
不知哪一句戳中了苏环的心窝。苏环忽然叹了口气,脚步愈发慢了。
赵夕颜配合地放慢脚步。
苏环没有趁机诉苦之意,很快扯开话题:“陈氏在宫中养胎,每天有太医请脉,有一堆宫人伺候着,你是没亲眼瞧见,比后宫嫔妃还要气派风光哪!”
颖川王世子妃和永明帝私~通有孕,已是众人心照不宣的隐秘。
苏环身在东宫,每日伴在苏皇后身边,自然清楚得很。言语中满是不屑鄙夷。那句“比宫中嫔妃还要气派风光”,刻薄极了。
赵夕颜不宜多言,一笑置之。
苏环难得有人说话,亲昵地挽住赵夕颜的手,低声笑道:“你和你的世子新婚过得可好?”
赵夕颜抿唇一笑:“你也正是新婚的时候,怎么好意思笑我。”
苏环忽然就不吭声了。
赵夕颜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打量苏环一眼。
一个女子出嫁后过得如何,其实不必多问,细细打量便能看出端倪。苏环看似满面欢喜,实则眉眼间有些落寞黯然。委实不太像新婚蜜里调油的模样。
苏环不愿说这些,再次扯开话题:“三堂姐和孟公子的婚期定在了年底,对了,听闻慕容慎也在年底娶妻。”
提起慕容慎,赵夕颜也没了说话的兴致,随口嗯一声。
苏环看赵夕颜这般模样,讪讪地闭了嘴。
苏环将赵夕颜送至宫门口,然后挥手作别。待赵夕颜出了宫门,苏环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慢悠悠地回转。
能嫁给心爱的太子表哥,哪怕是做太子侧妃,苏环依然甘之如饴,从未后悔过。
不过,后宫里的日子确实有些乏味。苏皇后对她还算温和,慕容燕这些日子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苏环看在眼里,心里也觉得发楚,近来说话行事愈发谨慎,唯恐自己也挨罚。
到了正午,早朝散了。
永明帝和太子一同来了椒房殿用午膳。
“皇后今日不是宣召赵氏进宫吗?”永明帝随口问道:“为何不见赵氏?”
苏皇后笑道:“新媳妇有些拘谨,臣妾便打发她回去了。”
永明帝其实颇有兴致瞧瞧侄媳,不过,苏皇后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多言。太子和苏皇后对视一眼,然后各自上前扶着永明帝去饭厅。
用过午膳后,永明帝没在椒房殿里午睡,在马公公蒋公公的搀扶下离去。
苏皇后憋着的一口闷气,缓缓吐出了口。
亏得她早点让赵夕颜离去。不然,永明帝来了,瞧见赵夕颜,不知道要生出什么龌龊心思来。
太子低声道:“今日母后费心了。”
苏皇后苦笑一声:“有过这一回请安,堵一堵众人的嘴,也就罢了。以后,夕颜还是别进宫了。你也瞧见了,你父皇张口就问起她,可见心里有几分惦记。”
赵夕颜声名鼎盛,那一日大婚,亲眼见过赵夕颜的人着实不少。赵夕颜艳冠京城的美名,暗中传了开来。
永明帝好色如命,兼且有颖川王世子妃这个侄媳“珠玉在前”,焉能不蠢蠢欲动?
太子也想到了颖川王世子妃,目光沉了一沉,低声道:“陈氏在宫中养胎,母后何必给她长脸。”
哪里是她想给陈氏长脸,是永明帝铁了心要保住陈氏肚中的孩子。
永明帝用了午膳就走,其实就是去看陈氏了。
苏皇后一肚子苦水,无处可诉。在太子面前,绝口不提此事,随口道:“打发几个宫人去伺候罢了,算什么长脸。”
“你安心上朝听政,还要操持新军这一摊子,后宫里的事,就别操心了。母后心中有数。”
太子看苏皇后一眼,没有多言,点点头应了。
苏皇后又道:“你回东宫歇着吧!带环儿一同回东宫,慕容燕性子野,还得好好学一学规矩。”
太子应一声,带着苏环先离去。
苏皇后要午睡,吩咐一声:“将美人捶给慕容氏,给本宫捶一捶腿。”
慕容燕满心委屈地接过美人捶。
苏皇后闭目午睡,她坐在床榻边,轻轻为苏皇后捶腿。这都是丫鬟仆妇干的活,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沦落到此地步。
眼睛有些热,有些酸。泪珠悄然滚了出来。
慕容燕迅速用袖子擦了眼泪。
偷偷哭泣被苏皇后察觉,也是要挨罚的。
苏环小心翼翼地扶着太子进了寝室,亲自伺候太子睡下,然后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太子。
苏环不及苏瑾秀美,也是正值妙龄的美人,眼眸中满是对他的爱意。
太子心念微动,伸手握住了苏环的手,喊了一声环表妹。
苏环激动得红了脸,双眸骤然亮了起来。
结果,太子只是握一握她的手,很快又放下了:“我要午睡,你也回去歇一歇。站了半日,一定累了。”
苏环失望又委屈地应一声。回了寝室后,将头埋进被褥里,偷偷哭了起来。
她嫁进东宫大半个月,每日都在太子身边。可是,太子表哥至今还没和她圆房……
这倒不怪慕容燕。
她还能见到太子,时时陪在表哥身边。慕容燕根本连见太子表哥的机会都没有,比她还惨哪!
这么一比较,苏环的心情忽然又好了许多。她擦了眼泪,将抱枕抱进怀里,很快也睡着了。
待午睡醒来,一个宫人笑吟吟地捧了一盏燕窝来:“侧妃娘娘,殿下令奴婢送燕窝来。这可是最上等的上好血燕。”
太子侧妃没这个份例。这是太子特意嘱咐御膳房为她做的。
苏环心里甜丝丝的,之前的些许委屈不翼而飞,喜滋滋地将燕窝吃了。
傍晚,徐靖从新军军营回来了。
回来后,徐靖火急火燎地拉着赵夕颜的手进寝室。天黑了都没露面。到了戌时,徐靖才懒洋洋地开门,从玉簪的手中接了食盒又将门关上了。
徐靖慇勤地为赵夕颜夹菜:“这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
赵夕颜手腕有些酸软,嗔了徐靖一眼。
徐靖咧嘴一笑,眉眼间一派餍足。
填饱了肚子,赵夕颜说起今日进宫请安一事:“……皇后娘娘处处照拂,对我实在很好。”
就是那个永明帝,实在龌蹉可憎。
徐靖目中闪过一丝寒意,握住赵夕颜的手。正要说话,门忽地被敲响了。
徐靖皱眉,起身去开门。门外,徐十一面色凝重,声音压得极低:“世子,北海郡出事了。”
此话一入耳,徐靖面色霍然一变。
徐靖先以目光示意徐十一住口,然后神色自若地进了屋子,对赵夕颜笑道:“军营那边送口信来,有些事需要我处理。你先去沐浴更衣,我待会儿就来。”
赵夕颜抬眼,看了徐靖片刻,忽地说道:“出什么事了?应该不是军营,莫非是宫中出事了?还是北海郡有什么变故?”
徐靖:“……”
青梅竹马的坏处就是,他在月牙儿妹妹面前根本瞒不住任何秘密。
徐靖还妄图遮掩隐瞒:“你别多心。没什么大事,就是军营那边有几个士兵偷偷跑出去被抓回来了,徐三拿不准要怎么处置,打发人回府送信。”
赵夕颜没理徐靖的胡扯八道,起身到门边,推开门,问站在门外的徐十一:“徐十一,出什么事了?”
徐十一求救地看自家主子一眼。
赵夕颜俏脸沉了一沉,声音里流露出淡淡的不悦:“在我面前也不说实话了。也罢,你是世子的亲兵,确实不必将我这个世子妃放在眼底。”
徐十一:“……”
徐十一哪里禁得住这样挤兑,只得低声道:“世子妃别恼,小的这就说。北海郡出事了!王爷打发人一路快马送信来,周隋领着一伙土匪攻打北海郡,王爷已经下令封了城门!”
赵夕颜的脸色陡然变了,身体微颤不已。
徐靖快步过来,握住赵夕颜冰凉的手:“月牙儿妹妹别慌,北海郡有两千驻兵,还有数万百姓。封了城门,守上两三个月不是难事。我立刻进宫去见堂兄,请堂兄说服皇上派兵剿匪。”
赵夕颜的手颤了一颤,脸色异样苍白:“如果皇上不肯出兵怎么办?”
永明帝根本不在意一众藩王的死活,说不定暗中盼着北海王死在土匪手里。怎么肯轻易动兵?
赵夕颜心急如焚,其实,徐靖一样焦虑情急。赵氏一族两千多族人都在北海郡,他的父王母妃和四姐,也都在北海郡。万一土匪攻进了北海郡……根本不敢想下去。
徐靖打起精神安抚赵夕颜:“事关江山安稳,皇上再昏庸,也不会坐视袖手。你等我的好消息。”
赵夕颜先是点点头,目中闪出水光,低声哽咽道:“算一算时日,我爹和大伯他们还在半途。也不知他们知不知道北海郡被土匪围城一事。”
北海郡好歹还有高大的城门和两千驻军守着,赵元明他们要是一头撞进土匪大军里,只怕当时就没了性命。
徐靖低声道:“别怕,北海郡闹匪祸,连城门都封了,动静这么大,岳父大伯父肯定会收到消息。只要他们寻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就没有大碍。”
隔了千里之遥,再心急也没用。
赵夕颜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催促道:“别磨蹭了,立刻进宫去。”
徐靖点点头,迅疾离去,一路策马飞驰。
藩王府离皇宫近得很,不过一炷香功夫,就到了宫门外。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宫门外悬着宫灯。守着宫门的十余个禁卫,个个身着软甲,目光炯炯。
徐靖下马后,快步到宫门外。禁卫们当值的时候,不能卸甲不能行礼。哪怕知道眼前人是北海王世子,也得询问验腰牌。
徐靖按捺着心里的急切应付禁卫,进了宫门后,快步去了东宫。
太子体弱多病,习惯了早睡,此时已经睡下了。
陆公公陪着笑道说道:“殿下已经就寝安歇。殿下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来吧!”
徐靖看陆公公一眼:“我有急事,立刻要见堂兄。你进去,将堂兄叫醒。”
陆公公:“……”
也就是徐靖,换了别的藩王世子,陆公公压根不会搭理。
陆公公低声应了,进了寝室里。不到片刻,就请徐靖进寝室。
太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还有些迷糊:“春生,你难得休沐,不在王府陪新婚娇妻,怎么跑东宫来了?”
徐靖上前一步,在床榻前跪下了:“堂兄,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求你!”
太子一惊,些许睡意瞬间消失,伸手拉扯起徐靖:“出什么事了?快说!”
徐靖眼睛有些红,声音还算沉稳:“北海郡出事了。我刚收到消息,一伙巨匪围住了北海郡,这些土匪近万人,父王无奈之下,不得不下令封锁城门。北海郡里有两千驻兵,固守城墙,守上两三个月应该没问题。”
“不过,北海郡路途遥远,消息传递不便。朝廷要出兵剿匪,路上就得耗费一个月。我来是求堂兄,说服皇上立刻派兵去剿匪。”
太子目中闪过怒色:“这些土匪乱军,实在猖獗。我这就去见父皇。”
徐靖满心感激感动:“多谢堂兄。”
太子身体孱弱,双手没多少力气,此时握着徐靖的手,却格外令人踏实心安:“你不用谢我。我是大晋太子,绝不容土匪祸乱江山。你随我一同去福佑殿见父皇。”
北海王府里,赵夕颜心乱如麻,在烛火下等了两个时辰,直至过了子时,才等到徐靖归来。
“春生哥哥,”赵夕颜急急上前相迎,目光急切地掠过徐靖的俊脸:“你见到太子和皇上了吗?”
徐靖神色复杂,低声叹道:“见到堂兄了。堂兄当即领着我去福佑殿。皇上正召后宫嫔妃饮酒作乐,我们等了一个时辰,皇上也没见我们。”
“堂兄让我先回来,明日一早再进宫。”
赵夕颜目中闪过愤怒厌恶,咬牙低语:“这个昏君,迟早要死在美人塌上。”
徐靖也憋着一肚子心火哪,和月牙儿妹妹一同臭骂昏君一顿。
待赵夕颜情绪稍稍平静了,徐靖才张口道:“出兵打仗不是小事,便是皇上应了要派兵剿匪,也不是一蹴而就立刻出动。大军出征,少说也要七八日。”
“急也没用,耐着性子等一等。天晚了,先睡下吧!”
赵夕颜低声应了。
这一夜,小夫妻两个皆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隔日一早,天还没亮,徐靖又起身进宫去了。
永明帝登基已有两年。
一开始,还装装样子,每日都上朝。时日一长,永明帝荒淫的本性慢慢显露,初一十五的大朝会不能少,小朝会从每日一次,改成了三日一回。
今日没有小朝会,永明帝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再起身。结果,一大早马公公就进来禀报,说太子和北海王世子一同来了。
永明帝被早早吵醒,心中颇为不快。徐靖也就罢了,太子总不能不见。永明帝板着脸孔,由内侍伺候更衣梳发。
“嘶!”
梳发的内侍被吓了一跳,立刻跪下请罪。
永明帝勃然大怒,令人将内侍拉出去杖毙。接替梳发差事的内侍,吓得脸都白了。
永明帝阴沉着脸孔去正殿,传召太子和北海王世子。
片刻后,太子和徐靖一同进了殿内。
“一早就急急来见朕,是天要塌了不成?”永明帝略有些不耐地张口。
太子以目光阻拦徐靖张口,然后上前一步,拱手道:“儿臣有要事禀报父皇。”三言两语,将北海郡闹匪祸一事说了出来。
永明帝十分恼怒,用力一拍龙椅扶手:“这些土匪,是要反天了!并州冀州才消停,现在北海郡竟又闹了匪祸。”
太子也一脸愤怒:“北海王叔当机立断,封了城门。两千驻兵奋不顾身,这才勉强守住了北海郡。想来,送往朝廷的急报很快就到了。”
“还请父皇立刻下旨出兵剿匪!”
出兵剿匪,说得轻巧,大军一出动,就是一大笔银子。国库空得都快能跑马了,哪里支应得起打仗?
再说了,区区一个北海郡,被土匪祸害也算不得什么。北海王要是死在土匪手里,倒省得朝廷再费心提防了。
永明帝看一眼太子,声音里的怒气消失了大半:“出兵剿匪不是小事,先等北海郡的急报到朕御案前再商议。”
太子皱了皱眉,正要继续进言,身侧的徐靖忽然跪下了:“臣有一事恳求皇上,臣想立刻领亲兵回北海郡,将土匪首领的头颅斩下,再回京献给皇上。请皇上应允!”
太子心里暗道一声不妙。
果然,永明帝面色沉了一沉:“太子对你百般信任,将操练新兵的重任给了你。这才几日?你心里只有你父王母妃和北海郡的安危,难道就能置太子和朕的厚望信任于不顾?”
“别跪着了,现在就起身回新军大营。朕给你一年时间,朕要见到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至于北海郡的土匪,自有朝廷派兵去围剿。”
摆明态度,根本不准徐靖擅自离京。
徐靖只得谢恩,起身后先离去。
徐靖一走,永明帝就怒了,伸手一指太子:“你是不是昏了头?一大早急急来福佑殿,就是为了北海郡闹匪祸这等小事?”
“朕早就有削藩之意,你那个北海王叔,老奸巨猾。你皇祖父驾崩离世,他装病不来。现在遭匪祸,是他的报应。”
这等话,幸亏徐靖没听见。就是太子听着,心里都觉得凉飕飕的。
太子抬眼和永明帝对视:“父皇要削藩,儿臣也是赞成的。不过,大晋朝的藩王绝不能死在土匪手里。北海郡一旦有失,朝堂定然动荡难安,民心不稳。皇室也没了尊严体面。”
“今日土匪能冲进北海郡,他日就敢冲进京城,冲进皇宫。”
永明帝脸色难看,哼一声:“危言耸听!如果换了颖川郡被围,你也这般力主出兵吗?”
太子面色平静:“颖川郡若出了事,颖川王世子夫妇定会来求父皇出兵,父皇又岂会不应?”
永明帝:“……”
永明帝在苏皇后面前,可以厚颜无耻地宣称陈氏有了龙种,当着儿子的面,这话实在说不出口。
父子两个对视片刻。
永明帝咳嗽一声,放缓语气:“此事朕心里有数。等北海郡的战报送至朝堂再说。”
太子也只得拱手告退。
当天下午,北海郡便送来了八百里加急的战报。
永明帝立刻召众臣进宫议事。太子也一并被宣召。
徐靖身在军营,不能擅离,一张俊脸沉如冰霜。
同样在军营里的几位藩王世子,闻讯而来,一个个张口安慰。
藩王世子们平日面和心不和,不过,在这等大事面前,天然站在同一立场。
徐靖定定心神,说道:“几位堂兄放心,我能撑得住。”
西河王世子叹口气,拍了拍徐靖的肩膀:“我知道你心急如焚。不过,皇上绝不会让你去北海郡,定会另外派兵。你也别惦记此事了。”
徐靖略一点头。
耐着性子等了两天,终于等来了宫中传来的消息。
朝廷派一万骁骑营去剿匪,另外,兵部发文,令青州胶东军一并增援剿匪。
徐靖暗暗松口气。骁骑营全部都是骑兵,发兵速度快。忠勇侯外粗内细,颇为骁勇。有忠勇侯领兵去剿匪,还有李骥兄弟的胶东军,只要北海郡能撑到朝廷大军和胶东军前来,就能转危为安。
徐靖叫来徐三,低声吩咐一番。
徐三面色不变,拱手领命。
两日后,徐靖带着徐三去了忠勇候府。
忠勇侯高鹏领着五个儿子一同在正门处相迎:“世子大驾光临,高家上下喜不自胜。”
徐靖笑了一笑:“一段时日没见,侯爷怎么说话文绉绉的,我听着怪不习惯。”
忠勇侯哈哈一笑:“世子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世子里边请。”
一同上过战场的袍泽,总有几分不同旁人的情谊。
高家兄弟五个,一个比一个高壮。和徐三一比,竟然都显得秀气了。
忠勇侯下意识地打量徐三一眼,然后笑着对徐靖说道:“世子身边的亲兵一个比一个英武。”
这个高大肤黑的少年亲兵,看着比徐十一顺眼多了。
徐靖没有绕弯子,张口就道:“我今日来,是一桩要事请托。”
“侯爷过几日就要领兵去北海郡剿匪。我麾下亲兵有五百,徐三会带上三百人,随侯爷一起出征。”
徐三上前两步,拱手行礼:“以后小的听侯爷差遣号令,刀山火海,莫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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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将上阵,带三五百亲兵是常有的事。忠勇侯自己便有五百亲兵。
到了战场上,这些武艺过人极为忠心的亲兵,最重要的任务不是杀敌,而是保护忠勇侯的安危。
徐靖送三百亲兵来,自是因为心忧北海郡安危。
忠勇侯点点头应下了:“好,这些人我收下了。世子放心,我一定将他们用到刀刃上,早日剿灭了那帮土匪乱军,解北海郡之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