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揍他们一顿都算轻的。”
徐靖又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料到太子堂兄会护着我,皇后也会为你解围。所以,我才放手痛揍他们两个。”
“我猜的果然半点没错。我就被罚了几日禁足,你进宫觐见也没出什么差错。”
“月牙儿妹妹,皇后娘娘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徐靖平日嬉笑怒骂没个正形,实则心思敏锐,早就窥出不对劲了。
苏皇后故作不经意地打探月牙儿妹妹,偶尔不经意地问一问他在北海郡读书的情形。对他格外的包容……这其中,一定别有缘故。
赵夕颜想了想,对徐靖说道:“我曾答应过我爹,为他保守秘密,谁也不说。”
徐靖:“……”
徐靖倏忽倒抽一口凉气,猛地抓住赵夕颜的手:“夫子和皇后娘娘!老天,当年夫子辞官回乡,该不会就是因为皇后娘娘吧!”
赵夕颜咳嗽一声:“这是你胡乱猜的,我什么都没说。”
徐靖眼睛睁得如铜铃,惊叹不已:“原来如此!我就说,皇后娘娘怎么时常问我年少读书的事。”
原来苏皇后是夫子的白月光老情人啊!
所以苏皇后对他爱屋及乌,对月牙儿妹妹百般回护哪!
一念通,诸多疑惑豁然开朗。
徐靖压低声音笑道:“当日来京城的路上,你反覆嘱咐我,要和太子交好,将皇后娘娘当成自己的长辈敬重。原来是心中有数。”
赵夕颜抿唇一笑,算是默认。
能在宫中站稳脚跟,用些心机手段不足为奇。
“说起来,皇后娘娘也怪可怜的。”徐靖忍不住嘀咕:“皇帝那副蠢钝昏庸的嘴脸,也不知她是怎么忍过来的。”
赵夕颜轻叹一声:“苏家为了富贵,逼着她和我爹一刀两断,嫁进太子府。她既然选了这条路,也只有走下去。”
“这一次,确实多亏了皇后娘娘,否则,你我就要一同逃出京城亡命天涯了。”
如果永明帝对她起了色心,以徐靖的脾气,不闹个天翻地覆才怪。他们只能速速离京远走高飞了。
徐靖眉头都快竖起来了,恶狠狠地哼了一声:“他敢!我直接砍了他!”
这不是放狠话。
他确实做得出来。
赵夕颜好气又好笑,心里又有些微酸楚:“春生哥哥,我有时候会想,或许,我真的是红颜祸水。如果我的相貌生的普通些,或许就没有那么多顾虑烦恼了。”
徐靖却道:“照你这么说,以后官差都不用去抓盗匪,直接将那些被抢走的奇珍异宝关进大牢就是了。”
赵夕颜哑然。
徐靖霸气十足地说道:“以后不准这般胡思乱想了。”然后伸手,将赵夕颜搂进怀中。
一股略有些甜腻的脂粉香气钻入鼻息。
徐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是什么奇怪味道。”
赵夕颜轻笑一声:“我今晚特意梳妆打扮,回去就将脂粉洗了。”
徐靖嘻嘻一笑,凑过去偷了个香。嘴角都被胭脂染红了。
赵夕颜红着脸,用帕子为他擦拭嘴角胭脂。
徐靖笑嘻嘻地看着她,忽然低声坏笑:“等着瞧,过些日子,就有大热闹了。朱翊这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夕颜想到半途就没了踪影的颖川王世子妃,颇有些反胃。
徐靖嘀咕声在耳畔响起:“你说那个陈氏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主动就去了……诶哟,不行了,我想想都要吐了。”
赵夕颜被逗乐了,低声提醒:“事关皇家颜面,你可别信口就说。就算看在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颜面,留几分口德。”
徐靖咧咧嘴应了。
永明元年,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中结束,很快迎来了永明二年。
冰天雪地,巡城的兵马司士兵拖着一具具被冻死的尸体,扔上牛车,拖出城外掩埋。
大晋本就在打仗,京城百姓人心惶惶,再有一场大雪,日子愈发难熬。大雪封路,富贵人家出行有马车,普通百姓便只得避在家中。新年也没了往年的热闹光景。
赵夕颜没有出门走动,倒是徐靖,几乎每日都来赵府。
孙氏忍不住私下里对赵元仁说道:“月牙儿真是好福气。”
赵元仁瞥孙氏一眼:“前些日子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孙氏讪讪笑道:“我也是怕月牙儿被世子连累。”
顿了顿,孙氏忽地压低声音道:“今日我去周府走动,听到了一桩传闻,不知是真是假。”
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战败
女眷们凑在一处,总少不了东家长西家短。官宦女眷们也不能免俗。谁家内宅后院有个风吹草动,很快就会传开。
赵元仁随口问:“你听到什么传闻?”
孙氏凑过来,低语数句。
赵元仁全身一震,眼睛陡然睁大:“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事关天子颜面和皇室体面,这等事可千万不能胡说。”
孙氏低声道:“这是周夫人悄悄和我说的。还特意嘱咐我,不要告诉任何人。这里只我们夫妻两个,我才敢小声说几句。此事到底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
自徐靖赵夕颜来了京城,赵家和周家的关系就密切了许多,孙氏时常去周家走动。
今日是新年初九,周夫人设了小宴,给孙氏下了请帖。宴后,周夫人私下和孙氏说起了宫中传闻。孙氏也被惊住了。
赵元仁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眉头几乎拧成了结。
无风不起浪。周夫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再想想永明帝为人……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万幸月牙儿躲过一劫。
“这件事不论真假,和我们都没什么关系。”赵元仁低声嘱咐:“你权当没听说过,和谁都别提。”
孙氏点点头:“放心,我知道轻重。”
赵元仁心里莫名的窝火,忍不住低声怒骂:“四处打仗,国库空虚,民不聊生。这一场大雪,不知要冻死多少人。皇上倒还有这份闲心……哼!”
宫中,福佑殿。
永明帝重重打了个喷嚏。
蒋公公忙捧着温热的毛巾上前,伺候天子擦拭嘴角。
永明帝又是一声阿嚏,唾沫星子溅了蒋公公一脸:“这是谁在背后说朕的坏话。”
蒋公公连擦的闲工夫都没有,就这么腆着脸应道:“皇上为了国事操劳,连新年都过得不安稳不消停,每日都召众臣进宫商议政事。谁要是敢说皇上半个字不是,奴才拼了这条命,也得让他闭嘴。”qs
永明帝被这一通马屁拍得身心舒畅,哈哈一笑。
其实,永明帝根本就不想理国事。奈何战报一封接着一封,连大雪封路时都没停过。可见战事之激烈。
众臣心急如焚,纷纷进宫觐见。所谓“每日召众臣进宫商议政事”,不过是为永明帝脸上贴金罢了。
马公公瞧不上蒋公公那等无耻逢迎的嘴脸。他读过史书,对大晋眼下的处境看得更清楚,心里也颇为忧虑。
要是大晋亡了国,他们这些无根的内侍,连个活路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富贵权势了。
内侍小喜儿悄步过来,在马公公耳边低语数句。马公公略一点头,立刻上前禀报:“启禀皇上,冀州那边送了战报来。”
永明帝一听冀州二字,就皱了眉头。
骁勇善战的忠勇侯高鹏,领兵去冀州平乱,竟未能速战速决。两万骑兵被拖在冀州,每日士兵战马吃喝嚼用都是一个极可怕的数字。朝廷供给粮草十分吃力,已经下公文令冀州各郡为大军供应军粮。
马公公捧着战报来了。永明帝再昏庸无道,也得打起精神看上一看。
看完之后,永明帝的脸又黑了三分,将战报扔到了地上。脸上的肥肉因气恼不停抖动。难得主动下令:“传朕口谕,立刻宣召六部尚书觐见。”
读了顿又道:“让慕容将军也来,还有,召武安伯一并前来。”
“将太子叫来,一并议事。”
能让永明帝大动肝火的,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个新年,兵部上下几乎都住在官衙里。陈尚书熬得两眼通红,迈步如飞,第一个进了福佑殿。
永明帝咬牙怒道:“这个忠勇侯!枉朕这般器重信任他,竟吃了败仗,骁骑营损伤惨重。整整死了三千骑兵!朕要砍了他的头!”
陈尚书面色也霍然变了,从马公公手中接过战报,这一看之下,心惊动魄。
百战百善的忠勇侯,打了个大败仗,死伤多达三千之众。
这可是每年要耗费几百万银子才养出的骑兵啊!一个骑兵两匹战马,军饷足足养活十个普通士兵。
这般损伤,别说永明帝大发雷霆,他这个兵部尚书看了心里都在滴血。
很快,户部尚书等人也来了,看了战报同样面色惨烈。
禁卫大将军慕容尧和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武安伯先后进殿,太子殿下也进了福佑殿,个个看完战报,都是一脸凝重。
永明帝胸膛起伏不定,面色如阴云笼罩:“你们都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陈尚书沉声道:“冀州战败,也不能全怪忠勇侯。忠勇侯领兵在前打仗,后面不停有百姓叛乱。就如扑火,一处扑灭了,又起另一处。大军来回奔波,就是铁铸的也禁不起这般折腾。吃败仗也在情理之中。”
实话总是有些刺耳。
永明帝脸色霍然阴沉:“照陈尚书这么说来,打仗是打不完了,打一次败仗不算什么,接下来是不是要接连吃败仗。朕的两万骑兵都死光了,也怪不得任何人。”
陈尚书低头告罪:“臣失言,请皇上息怒。”
永明帝怒道:“朕不想听这些废话,朕现在要你们商议出个对策办法来。”
六部尚书里,陈尚书掌管兵部,也是文官中真正懂战事的人。陈尚书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其余几位尚书也都不吭声了。
还能怎么办?
唯有继续增兵。
那么问题又绕回来了。
调派各州郡的驻军,是个法子。不过,驻军多在几千到一万,兵力有限,这般调兵,要是再有更多的民乱,又该派谁平乱?
京城一共十万兵力,现在忠勇侯领了两万平乱,忠勇侯又带走了两万。三万禁卫军绝不能动,就只剩铁卫营三万精兵。
大军要出动,谁来领兵?军饷粮草从何处来?速战速决还好,万一这三万大军也被拖住,再有乱民冲击京城该怎么办?
这些在朝堂上已经激烈争论了几个月。
太子殿下忽然上前一步:“父皇,战事如火,不能再犹豫了。请父皇立刻派兵去冀州增援,儿臣愿亲自领兵前去冀州。”
永明帝也是一惊,脱口而出道:“不行,万万不行!”
太子体弱,在宫中有众多太医精心照顾,尚且一年要病几场昏厥几回。这要是随大军出征上战场,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万万不可!
众臣也纷纷出言:“国有储君,人心方定。太子殿下万金之躯,岂能以身涉险。”
“请太子殿下打消随军之念。”
太子那张清秀的脸孔漾起异样的潮红,神情激动:“再这般下去,大晋都快亡国了,没了大晋,我这个太子死活还有什么要紧!”
众臣:“……”
这话可是太子说的。和他们无关。
永明帝:“……”
这个混账东西!
永明帝被气得不轻,伸手指着太子就要怒骂,忽然想起去岁太子被气得昏厥不醒一事,万丈怒火不得不强自按捺下去:“住嘴!”
太子显然憋了一肚子的话,根本就没住嘴的意思:“父皇,眼下大晋民乱四起,人心浮动,京城百姓整日惶惶不安。一时打胜仗打败仗,其实都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要安稳人心。”
“我是太子,亲自领兵上战场,就是要让天底下所有的百姓都心安。人心稳了,才能稳住风雨飘摇的局势。”
“我确实不会领兵打仗,不过,大晋太子四个字,比三万大军更有份量。”
这一席话,说得众臣心思激荡。
陈尚书忍不住道了一声好:“太子殿下言之有理!”
这等时候,太子肯亲自领兵上战场,确实抵得上千军万马。
太子殿下这般有担当,众位尚书心怀大慰,纷纷慷慨进言:“太子殿下心怀天下,是黎民百姓之福。请皇上下旨,准太子殿下领军。”
户部尚书也不哭喊没银子了:“臣立刻回户部,为大军筹措钱粮。”
禁卫大将军慕容尧上前一步:“皇上,请准末将随行保护太子殿下安危。”
武安伯立刻也上前两步,高声道:“慕容大将军身负拱卫皇宫之责。还是由末将随行保护太子殿下。”
永明帝脑袋嗡嗡作响,面色难看,半晌才道:“朕要考虑几日,此事等上元节过后再议论。”
待众臣散去,永明帝先臭骂太子一顿:“你生于皇宫长于富贵,身体又弱,连宫门都没出过几趟。一张嘴就要领军去打仗,你能撑得住吗?”
“要是你有个好歹,这江山以后交给谁?就是将那些乱民都杀个精光,又有何用?”
太子抬眼和永明帝对视:“父皇这话不妥。要是不尽快平乱,天下就要大乱了。江山都要没了,还要我这个太子有何用。”
“父皇也该睁眼,好好看一看京城外的州郡和百姓了。”
“父皇,不要再修皇陵了。腾出银子做军饷,从征召来的民夫中选择身强力壮的充入军营。大晋还有救……”
永明帝被气得全身发抖,扬手就扇了太子一巴掌。
永明帝盛怒出手,这一巴掌没留半点力。
太子被扇得踉跄一步,眼前直冒金星。
马公公见势不妙,忙上前扶住太子。
太子勉强站稳,忍着疼痛,坚定地说道:“不管如何,儿臣一定要去。儿臣宁可死在军营里,也不愿在宫中坐视大晋亡国。”
永明帝怒不可遏,暴喝一声:“滚出去!”
太子顶着鲜亮的掌印出了福佑殿,片刻没有耽搁,立刻去了椒房殿。
太子跪在苏皇后面前,低声道:“母后,儿臣不孝,恳请母后应允儿臣领兵去冀州。”
苏皇后看着太子脸上鲜红的指印,心如刀割,口中哽咽道:“去吧!你身为太子,这是你应该做的事。”
“你父皇在气头上,你暂且避几日。母后会尽力说服你父皇。”
“你身子骨弱,走的时候带上最好的太医,将亲兵也都带着。”
太子低声道:“我都听母后的。”顿了顿又道:“母后,我还想带一个人。”
什么?太子要领兵离京去冀州增援?
北海王府里,徐靖听闻这一消息后,眉头陡然拧紧。
来送口信的是太子身边的内侍陆公公。陆公公今年约有二十岁,生得相貌秀气,颇有几分阴柔。此时一着急,说话声音愈发尖细:“世子,太子殿下令小的来送信,殿下还说,请世子今日进宫一趟。”
徐靖呼出一口气:“好,我这就去。”
临走之际,叫了徐二五过来,低声吩咐数句。徐二五点点头,主子走了之后,立刻快马去赵府。
今日,苏瑾和高平平联袂登门做客,赵夕颜叫了赵素馨和赵鹊羽作陪。几个少女围炉煮茶,轻声闲话。
苏瑾眉间有一丝郁色,说话少之又少,显然有些心事。
过了这个年,又长了一岁。再过两个月,先帝离世便整整一年。太子殿下出了孝期,便要议亲大婚了……
赵夕颜亲自为苏瑾斟一杯茶,轻笑道:“苏姐姐为何眉头不展?”
高平平心直口快,张口就道:“就快要做太子妃的人了,应该春风满面才是。等过些日子,我们见了你就得躬身行礼了。”
苏瑾有些恼了,嗔道:“没影子的事,你别胡说。”
高平平撇撇嘴:“这儿只我们几个,这般忸怩做什么。我都听我娘说了,苏家老夫人一把年岁还经常进宫觐见,椒房殿的门槛都要被苏老夫人踏破了。这太子妃的位置,谁还能抢过苏家。”
苏瑾:“……”
苏瑾本就脸皮薄,此时既羞臊又难堪,一张俏脸火辣辣的一片红。
赵夕颜清清嗓子,正要打圆场,玉簪忽地匆匆过来,低声道:“小姐,徐二五奉世子之命前来送信。”
赵夕颜眉头微微一跳,心里骤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她向众人告罪一声,出了闺房。
徐二五拱手低语:“……太子殿下打发人来请世子,世子现在已经进宫去了。世子令小的传口信给姑娘,这两日怕是无暇过来了。”
赵夕颜心里叹一声。
何止无暇过来。
接下来,怕是还要随太子一同去冀州。
赵夕颜面色恢复如常,很快回转。
苏瑾和高平平都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年少的赵鹊羽只以为世子又打发人送了东西来。
唯有赵素馨,最熟悉赵夕颜的性情脾气,心里暗暗有些惊讶。
赵素馨颇沉得住气,一直等到小半日后客人离去,才轻声问赵夕颜:“月牙儿,世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在赵素馨面前,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赵夕颜苦笑一声,低语道:“忠勇侯在冀州打了败仗,死伤颇重。朝廷要派兵增援,太子殿下主动请缨,要领兵前去。徐靖也要跟着一同去冀州了。”
赵素馨一惊,脱口而出道:“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太子体弱多病,只怕撑不住行军之苦。”
“再说了,你和世子的婚期只剩两个多月。他此时随军出征,万一赶不上婚期怎么办?”
赵夕颜有些无奈:“战事要紧。实在赶不及,婚期便往后延。”
不去是不可能的事。
体弱的太子坚持要领兵去冀州,最大的作用是安定人心。总不能真的由太子上战场,需要有人代太子领兵上阵。有这个资格的,也就只有几位藩王世子了。
彭城王世子多病,平昌王世子胆小,汉阳王世子多疑,西河王世子颖川王世子还在养伤。论武力论胆量论感情亲疏,最合适的人选,非徐靖莫属。
以徐靖的脾气,绝不会推托退怯。
赵素馨想了想,长叹一声:“看来,世子是非去不可了。”
“是,”赵夕颜低声道:“非去不可。不但要去,而且还要迅速平定战乱。”
太子亲自“领兵”,如果再打败仗,可就是大晋的耻辱了。
赵素馨是个聪明人,略一思忖,便知其中道理。忍不住嘀咕道:“好事没轮到世子,这等事倒是第一个找上了他。”
赵夕颜轻声道:“世子在宫中近半年,太子处处照拂他护着他,和他亲如手足。能和太子殿下一同出征,便是凶险些,他也心甘情愿。”
这世间,最了解徐靖的人,非赵夕颜莫属。
三日后,徐靖从宫中来了。
他站在赵夕颜面前,俊美的脸孔上难得浮出愧色,吞吞吐吐难以启齿:“月牙儿妹妹,有件事我得和你说……”
赵夕颜抬头,和徐靖对视:“春生哥哥,你我之间,没什么话不能说。你要随太子出征,领兵打仗。你生来就是藩王世子,是徐家儿郎,为徐家天下出力是应该的。”
“冀州路途遥远,大军出动,一来一回,在路上就要近两个月。而且,打仗这等事,谁也不敢说要多久。”
“我们的婚期往后延半年吧!等你们打了胜仗归来,等到秋高气爽时,我们再成亲。”
徐靖闷闷地点点头,伸手将赵夕颜搂进怀中:“月牙儿,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赵夕颜依偎在他怀中,轻声低语:“放心去吧!我等你大胜而归。”
徐靖呼出一口闷气,低声道:“从冀州送战报来,快马加急也得十日。大军点兵出征,再加行军,怎么也得一个多月。希望忠勇侯能撑到大军增援那一日。”
赵夕颜道:“冀州民风彪悍,承平时也常有匪祸。如今接连受灾,遍地都是揭竿而起的饥民。忠勇侯再骁勇善战,也吃了败仗。这不是忠勇侯之过错,你也不可疏忽大意。”
徐靖面色也凝重起来,点了点头:“这三日在宫中,我和堂兄也没闲着。从兵部找来所有和冀州有关的战报文书,一一都看了。冀州现在情形确实不妙。”
前世,大晋最先乱起来的,就是冀州。
紧接着就是并州。
现在忠勇侯在冀州,定国公在并州,暂且勉强稳住了局势。时日拖得久了,朝廷大军支撑不住,不得不退兵。这两州便彻底落入了乱军手中。
“有一伙民匪,头领叫章冲。”赵夕颜凑在徐靖耳边低语:“到了冀州后,一定要先杀了章冲。”
徐靖眉头一跳,却未多问:“好,我记下了。”
再具体的,赵夕颜也不知道了。前世她一直被困在周隋身边数年,所知道的,无非是谁打了大胜仗谁被诛灭。
“春生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徐靖眼眶有些热,紧紧搂着赵夕颜的纤腰:“那是当然。我要早点打完大胜仗,回来娶你过门。”
赵夕颜鼻间莫名有些酸楚,脸上却绽开了笑容:“好,我一直等着你。”
颖川王府。
鼻子有些歪的颖川王世子,仰面躺在床榻上,神情变幻不定,面色有些阴沉。
颖川王世子妃坐在床榻边,伺候丈夫喝了一碗汤药,用丝帕为丈夫擦拭嘴角,低声说道:“徐靖真要随太子去打仗吗?”
徐靖这两个字一入耳,颖川王世子从鼻子里重重哼一声。
这都大半个月了,他脸上的伤还没好。每日敷药脸上花花绿绿的,被揍歪了的鼻子疼得钻心。
这笔账,暂且记着。以后定要一笔笔还回去。
颖川王世子妃见丈夫不说话,又低声道:“冀州已经大乱,太子此去,要是彻底留在那儿,就好了。”
颖川王世子扯了扯嘴角,冷笑道:“那个病秧子短命鬼,就是不去冀州,也活不了几年。”
“能死在冀州,就更好了。徐靖最好也一并死在冀州。”
“国朝不能没有储君。和皇室血缘最近的,除了徐靖,就是我。到时候,只要能说服皇上,立我为太子,这大晋天下,就是我的了。”
颖川王世子妃娇媚的脸孔有些不自然:“你说得倒是轻巧。不说别的,就算一切如你所愿,太子和徐靖真得回不来了。留在京城的藩王世子也有五个。皇上未必就会选你。”
颖川王世子又哼了一声,看着颖川王世子妃的眼神里透着阴狠疯狂:“我连媳妇都送到他龙榻上了,他不选我选谁。”
颖川王世子妃:“……”
颖川王世子妃全身一震,脸孔迅疾涨红,然后又泛白,泪珠倏忽涌了出来。
“哭什么?”
颖川王世子竟还笑得出来,声音如毒蛇一般恶毒:“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儿子,做这点事算什么?”
“不过是陪着皇上睡一睡。我都不在乎头上戴绿帽子了,你权当是尝尝别的男人滋味了。”
“那些背地里乱嚼舌头的,没人敢在你面前乱说。皇家要体面,皇后不会声张宣扬,只能将此事压下去。皇上白白睡了一回侄媳,占了大便宜,更不会吭声。”
“等过些日子,你随我一同进宫。记着,这回别再让皇上得手了。男人嘛,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你面圣三回,让他得手一回也就足够了。”
颖川王世子妃全身簌簌发抖,泪落如雨:“你别说了。我求求你,你别再说了。”
这些日子,她根本没脸出王府。
岁末那一日在宫中,她悄悄离席,看在眼里的可不止一两个。苏皇后再严厉***,这等事却是怎么也封不住。
她几乎可以想到背后众人会怎么指指点点。
轻浮,浪荡,自甘***……
她也不是天生贱皮子贱骨头。年少时,她也是堂堂名门贵女,嫁给颖川王世子后,生了一个女儿,过了三年又生了儿子。颖川王世子被宣召进京,她舍下儿女,也跟着来了京城,是为了照顾丈夫衣食起居。
她怎么也没料到,丈夫竟生出这等龌龊心思,逼着她进宫主动献身天子……一想到那一晚的情景,她就满心悔恨。
只恨时光不能倒流,做过的***勾当,永远不能泯灭。
一双手臂忽然伸过来,将她拖到床榻上。
颖川王世子妃下意识地挣扎一下,耳边又响起丈夫阴恻恻的声音:“怎么?上过龙榻,就觉得自己高贵了,连自己的丈夫也不肯伺候了?”
颖川王世子妃满心羞辱,满目泪水,却没有再反抗,任由丈夫折腾摆布。
表面圆滑待人和气的颖川王世子,私底下心狠手辣十分阴险。她根本无力反抗。
颖川王世子又抓又咬,举动愈发激烈,在她耳边说的话不堪入耳。
她闭上眼,泪水肆意横流。
太子将要出征冀州,满心忧虑的苏皇后无心操办上元宫宴。永明帝还在恼怒太子自作主张,对太子不理不睬。
至于太子提议的停止修建皇陵一事,自然也不加理会。
上元节一过,兵部立刻下公文,一边调派驻军,一边调遣朝廷大军。一万铁卫营士兵,由定国公世子领兵,另有一万禁卫军,由慕容尧统领。太子为主将,北海王世子徐靖一并随行。
徐靖在军中没有担任任何官职,只有一个含糊其辞的“随太子出征”。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徐靖要代太子领兵上阵。
这可不是什么美差。打胜仗功劳都是太子殿下的。打了败仗倒霉遭殃的是徐靖。
太子召来定国公世子和慕容大将军,兵部尚书户部尚书也进了东宫。徐靖就坐在太子身边,胸有成竹从容不迫。
“启禀太子殿下,”户部尚书沉声道:“臣已经派人筹措粮草,十日之内,便能送入军营。”
兵部陈尚书接了话茬:“兵部也在紧急筹备战马盔甲弓箭,需要八九日光景。”
太子沉声道:“好,十日后大军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