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鹊羽倒也不怯,笑着起身,让众人看清自己。
“这位美丽出众的姑娘,在赵家排行第六,闺名夕颜。”
众少女的目光,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落在赵夕颜的脸上。
赵夕颜微微一笑,冲众少女点了点头。
纪云舒显然不甘心之前被无视,抢着第一个张了口:“原来这就是赵六姑娘。我等可是如雷贯耳早闻大名了。”
故意冲高平平一笑:“高姐姐竟和赵六姑娘做了朋友,委实有趣得很。”
高平平最不耐被人阴阳怪气地嘲笑,面色一沉就要发怒。
赵夕颜已含笑张了口:“可见,我和高姑娘有眼缘。换了那些爱嚼舌头面目可憎的,我避之唯恐不及呢!”
纪云舒:“……”
高平平看着被噎得大脸涨红的纪云舒,心中大为快慰。
如果给阴阳人的功力排个段位,纪云舒不过初入门,赵夕颜才是真正的高手啊!
纪云舒一出马就碰了个鼻青脸肿,令一众名门贵女们暗暗惊讶,倒是收敛了不少。
苏瑾笑着打破沉默:“今日我令人准备了古琴,棋盘,还有笔墨之类。我们先去赏一赏荷花荷叶,待会儿或吟诗作对,或作一幅丹青。想对弈或抚琴消磨时间也可。”
这也是少女们聚会时常有的事了。
姑娘家到一起,不争奇斗艳怎么可能。必须得是我不动声色地胜过你才愉快嘛!
纪云舒暗暗握拳,这个赵夕颜,口舌倒是厉害,待会儿让她领教一番自己的丹青。
至于慕容燕,更是摩拳擦掌,必要给赵夕颜一个“好看”。
便是苏瑾,面上言笑晏晏,心里未尝没有暗暗一较高下的意思。
比容貌,她着实逊色一筹。不过,她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总得让赵夕颜瞧瞧京城闺秀的能耐。
赵夕颜将众少女的跃跃欲试尽收眼底,不由得微微一笑。.br>
这样的盛景,在北海郡从未有过。因为根本没人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今日倒是有趣。
权当打发时间消遣一二吧!
“六堂姐,”赵鹊羽也莫名的兴奋激动,竭力压低声音提醒:“她们一个个都在瞄着你呢!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赵夕颜随意笑着嗯一声:“不用担心。”
赵鹊羽自小就知道六堂姐的厉害。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青州第一美人的声名后,其实还有青州第一才女之美称。父亲在家中说过,可惜女子不能参加科举,不然,以六堂姐的才学,赵家或许还能再出一个状元。
不过,这都是听说,赵鹊羽还没亲眼见过哪!
今日能一开眼界了。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一幕,赵鹊羽就分外雀跃。
赵夕颜确实没将眼前这点阵仗放在眼底。
经历过生死惨烈,再看少女们闲来意气之争,就如午后品茶般悠闲。
赵夕颜走到塘边,举目四顾。就见碧绿的荷叶铺满水面,偶见几朵粉色荷花点缀期间,还有不少鼓鼓的莲蓬。清风徐来,荷叶翻卷如碧浪,便是空气中也满是荷叶清香,沁人心脾。
高平平叫了丫鬟鸢尾过来,吩咐道:“去摘几片荷叶,送去苏家厨房,让厨子做一道荷叶蒸肉。”
人家丫鬟都是美美的站在一旁,她要蹲下撅着屁股挽袖子摘荷叶,也太窘迫了。
鸢尾不敢不应,苦着脸去了。听着身后窃笑声,鸢尾都快哭出来了。
赵鹊羽被逗得直乐。
赵夕颜也是一笑。
半个时辰后,众少女尽兴而回。赏花亭里外摆了数张小巧的桌子。每张桌上都有砚台笔墨和各色水彩颜料。
纪云舒人生得圆润,一双手也肉乎乎的,提笔作画倒是分外灵活。
她在丹青上下过苦功,画工了得,今日好胜心格外强烈,也因此分外专注。
慕容燕出身将门,大概慕容家没什么读书天赋,慕容燕诗词平平。她挑衅地对赵夕颜说道:“我们对弈一局,赵六姑娘多多指教。”
闲着也是闲着。
赵夕颜笑着瞥一眼慕容燕:“那我就指点你一二。”
慕容燕:“……”
慕容燕从鼻子里哼一声,绷着脸在棋桌旁入座。
赵夕颜微笑坐了对面。
高平平最不耐提笔写字作画,正好凑来看热闹。赵鹊羽刚提笔几个字,见这般热闹阵仗,也立刻搁下笔过来。一同站在赵夕颜身后。
苏瑾略一犹豫,也来观战。
再有三三两两过来的,棋桌边竟围拢了六七个少女。
慕容燕正式拜过师学过棋艺,自诩为闺秀圈第一棋道高手,此时抬头挺胸自信满满:“远道是客,我让你先走一步。”
赵夕颜既不推辞也不客气,拈起白子,随手放下。玉石棋子落在玉石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慕容燕不甘示弱,也以闲庭漫步的气势下了一子。
赵夕颜落子如飞,似乎根本不用思考。
慕容燕一开始还能紧跟着落子,渐渐地,思虑的时间越来越长,落子也越来越慢。
“高姐姐,慕容姑娘怎么越来越慢了?”赵鹊羽的声音天真烂漫。
高平平瞥一眼道:“这还看不出来,要输了呗!”
慕容燕:“……”
慕容燕恼了,抬眼瞪过去,大声道:“观棋不语,你们分明是故意絮叨乱我心神。”
别人敬畏慕容家威风,高平平可不怕,斜睨一眼:“自己输棋,倒来怪别人。赢得起输不起是不是?”
慕容燕霍然起身,“不慎”碰到了棋盘,棋盘倾斜,棋子落了一地。
慕容燕暗自松口气,立刻道:“棋子乱了,我们重新来过。”
赵夕颜淡淡一笑:“这倒不必。玉簪,将棋子捡起来。”
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棋盘放正,所有的棋子放回原位。
五十三枚白子,五十二枚黑子,一百零五枚棋子,一颗不落,分毫不差。
众少女:“……”
慕容燕的脸再次涨红了。
赵夕颜微笑看着恼羞成怒的慕容燕:“慕容姑娘还要继续吗?”
慕容燕从未这般当众出丑丢人,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苏瑾也暗暗心惊叹息,出面打圆场:“赵六姑娘棋艺惊人,记性绝佳,令人叹服。我等还想欣赏赵六姑娘书画,请赵六姑娘不吝赐教。”
赵夕颜笑着应道:“赐教不敢当,请苏姑娘指点。”
苏瑾欣然挽起赵夕颜的手离去。
一个和慕容燕交好的粉衣少女,悄声安慰丢人现眼的慕容燕:“偶尔输一回,算不得什么。以后别和赵六姑娘对弈就是了,你照样还是京城闺秀第一棋道高手。”
慕容燕:“……”
芙蓉池里叶田田,一本双枝照碧泉。
“好诗,好字。”赵夕颜笑着赞道:“原来苏姑娘练的是卫体。”
苏瑾看着赵夕颜的目光里多了惊叹:“正是。我幼时启蒙,学的是柳体。后来大了些,喜欢临摹卫夫人的《名姬帖》和《卫氏和南帖》。”
能一眼就看出她练的字体,可见赵夕颜是真正的行家。
赵夕颜笑道:“苏姑娘这一笔字,深得卫夫人笔阵图之精髓,横如千里之阵云,撇如路断犀象之角,捺如崩浪奔雷。我一眼能看出来,不足为奇。”
苏瑾目中熠熠闪出光芒:“不知赵六姑娘练的是何种字体?”
赵夕颜还算低调谦虚:“我父亲是书法大家,我自幼随父亲临摹各种书帖,各种字体都能写一些。”
苏瑾:“……”
苏瑾还没出声,一个碧色衣裙的少女忍不住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苏姐姐练过柳体颜体,又擅卫体,已是十分难得。你一张口就说什么字体都会,岂不可笑?”
赵夕颜微微一笑,向苏瑾告罪一声,也未取新笔,拿过苏瑾用过的那一支。
玉簪立刻铺了一张洁白崭新的宣纸。
赵夕颜提笔落墨,写的赫然是同样的两句诗,字迹刚劲恢弘有力,正是颜体。
玉簪手脚利索,再铺一张。赵夕颜依旧还写这两句诗,赫然换成了清丽疏浚的柳体。
再换一张,同样的诗句,写的赫然是草书。笔法张狂,力透纸背。
第四张,下笔流畅,丰茂宏丽,却是女子书法大家郗璇擅长的草书。
碧绿衣裙的少女瞠目结舌。
一众少女瞪圆了眼。
苏瑾满目震惊,眼睁睁看着赵夕颜接连写了六张才罢手。
总算赵夕颜手下留情,并未书写卫体。不同字体也就罢了,同写卫体,便有最直观的比较。
赵夕颜冲苏瑾一笑:“献丑了。”
苏瑾震惊过后,迅速回过神来,赞不绝口:“赵六姑娘书法之佳,是我生平仅见。以后定要多多请教。”
苏瑾也是个兰心蕙质的聪明姑娘,自能察觉赵夕颜不动声色间留了情面。
赵夕颜笑道:“请教不敢当。苏姑娘喜欢书法,我亦练了十年,以后得了空闲,多多切磋,一同进步才好。”
苏瑾欣然点头。
赵鹊羽只觉得六堂姐美得快放光了,她这个小跟班今日也格外威风,忍不住挺直腰杆。
纪二姑娘一直专注作画,手腕有些酸,此时正搁下画笔休息。见这边动静,忍不住扬声道:“今日荷叶田田,风景绝佳,赵六姑娘不如作画一幅,让我等也开开眼界。”
赵夕颜略一点头,走到自己的画案边。
书画不分家。一般来说,擅长书法的,多会丹青。苏瑾被赵夕颜的书法折服,此时见赵夕颜要提笔作画,满心好奇,索性凑了过来。
赵鹊羽今天啥也不干,专门跟在堂姐身边看热闹。
高平平嘛,就更不乐意动笔了,也在旁边看着。
赵夕颜略一凝神,提笔落在画纸上。
行家一出手,就知高低。苏瑾看了片刻,便动容了:“赵六姑娘丹青丝毫不弱于书法啊!”
赵鹊羽一脸骄傲:“六堂姐被誉为青州第一美人,其实,才学更胜美貌,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谁也不敢说赵鹊羽吹大气。一众闺秀中,论棋艺慕容燕当属第一,论书法,苏瑾最佳。现在慕容燕和苏瑾纷纷被赵夕颜比了下去,这丹青嘛,就得看纪云舒能不能顶得住了。
纪云舒,加油啊!怎么也得给我们京城闺秀们争一争脸面啊!
围观的少女们不由得越来越多,正好将纪云舒和赵夕颜围拢在正中。
纪云舒的画作,已经有了轮廓,画的正是荷塘。纪云舒耐着性子,仔细描绘着色,碧绿的荷叶似随风卷动,几朵浅粉色荷花点缀其间,一支莲蓬斜斜伸出来,惟妙惟肖。
这绝对是她生平以来的巅峰之作了。
一炷香后,纪云舒缓缓松口气,放下画笔,满心傲然地等着众好友的夸赞。
没曾想,一个个夸一两句,就凑到赵夕颜身边去了。也不知赵夕颜画了什么,众少女不时传来惊叹声。
实在太可气了!
纪云舒心里憋了一股气,放下画笔,凭藉着身形的优势挤了过去,目光一掠,就怔住了。
赵夕颜画的是荷塘一角,几片大荷叶挨挨挤挤,一个俏丽少女蹲在荷塘边,撅着屁股挽着袖子去摘荷叶。少女一脸委屈,仿佛随时会哭出声来。
她的荷塘碧绿夹杂粉色荷花黄色莲蓬,色泽鲜妍。
赵夕颜这副画,却是水墨丹青,意趣盎然,意境显然更胜一筹。
纪云舒忍住用手背抹眼睛的冲动,闷闷地说道:“赵六姑娘丹青绝妙,我纪云舒今日输的心服口服。”
赵夕颜放下画笔,还未说话,忽然听到哭声。
众少女都是一愣,迅疾转头。
就见那个被画进了荷塘图的俏丽少女,用帕子捂着眼睛呜呜哭泣。
高平平瞪一眼过去:“你哭什么?赵六姑娘将你画进画作里,你该高兴才对。”
之前只几个人见到她的窘迫模样。现在,这里所有人都看到了。大家伙儿都在心里笑她哪!
鸢尾一想到这些,更是悲从中来,抽抽搭搭,哭声根本停不下来。
呜呜!她错了!一开始她就错了。她不该趾高气昂地去给赵六姑娘“赔礼”。如果可以重来,她一定规规矩矩地奉主子之命道歉陪不是。
主子不但没安慰她,还和其余的姑娘们一起笑了起来。
赵夕颜也是一笑:“随手戏作,就送给高姐姐了。高姐姐将画作收起来,别让人看到就是了。”
高平平乐了:“也好。”然后催促鸢尾:“去将画作收起来。”
鸢尾用袖子擦了眼泪,到桌子边等墨迹干透收画作。她往桌子边这么一站,和荷塘图里的摘荷叶少女交相辉映,就愈发好笑了。
众少女再次纷纷笑了起来。
鸢尾:“……”
赵夕颜一手画技艳惊四座,也令一众心高气傲的贵女们纷纷折服。
一个人比你强一点,你心有不甘想追上她超越她。如果这个人样样出众远胜于你,你根本就生不出嫉妒之心,只会心悦诚服。
众少女对赵夕颜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一个个笑得真诚多了。
唯有慕容燕,依旧臭着一张脸,不时瞪赵夕颜一眼。
赵夕颜视若未见,和苏瑾等人有说有笑。
慕容燕心有不甘,忽然说道:“苏姐姐这里有一张极好的古琴,赵六姑娘不如弹奏一曲,让我们再开一开眼界。”
没完没了!
高平平不快地抢了话头:“我们今日是来苏家赏荷做客,又不是来献艺的。你输了棋,就要找别扭是吧!以我看,就你这点心胸,棋艺也就仅止于此了。”
慕容燕憋了一肚子邪火闷气,立刻就被引燃了,猛然站起来,怒目相视:“高平平!你神气什么?别人让着你,是看在你爹的份上。你以为自己有什么能耐不成?”
高平平轻哼一声:“我们两个半斤八两,彼此彼此。你不是也靠着你爹吗?不然,你以为大家想忍你的臭脾气?”
慕容燕:“……”
慕容燕要气炸了,热血上头,顿时口不择言:“怪不得我大哥不愿娶你。你生得难看,脾气又坏,换了我是大哥,我也选赵夕颜,才不会去高家提亲!”
众少女都被惊住了,一时竟没人挺身而出。
所谓打人不打脸。彼此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慕容燕这般撕破脸皮,但凡有些血性的都不会忍,更别说是高平平了。
果然,高平平一声没吭,就冲了过来,一拳揍翻了慕容燕。
高平平在盛怒之下,总算还有几分理智,没揍慕容燕的脸。这一拳打中的是慕容燕的肩膀。
饶是如此,慕容燕也疼得眼泪直飙。
同样是将门贵女,高平平一人能打三个壮汉。慕容燕最多就能打一两个娇弱少女而已。
眼见着高平平还要动手,苏瑾已经出了一头汗,急急冲上前,拦在慕容燕面前,软语相求:“高姐姐,你别恼,看在我的薄面上停手。”
高平平眼里窜着火星,一字一顿:“苏瑾,你让开。”
苏瑾哪里敢让啊!
今日她做东设宴,闹腾成这样,她也想哭了。要是让慕容燕带着伤回去,她这个主人又有什么脸面?
“高姐姐,你消消气。”苏瑾放低身段苦苦相劝:“慕容妹妹年少气盛,说话口无遮拦,确实可气可恼。你刚才揍了她一拳,也算解了气。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算了吧!”
苏瑾的面子不能不给。高平平强自压抑着怒气,伸手一指慕容燕:“慕容燕,你给我听着。今日看在苏妹妹的份上,我饶过你这一回。以后你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我见你一回打一回。”
慕容燕肩膀火辣辣地,疼得要命,再被高平平这番怒骂,脸面全无,羞愤之余,就想张口回击。
一个温雅悦耳的少女声音忽然响起:“我今日有一言,不吐不快。”
众少女一愣,一同看向高平平身侧的赵夕颜。
高平平生得高,身形比起普通少女来略显强壮,肤色也略黑,容貌确实不算出众。
而赵夕颜,却是倾国之色的美人,身形窈窕,白如瓷的皮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双黑眸如泉水般清澈。
嗯,换了她们是慕容慎,也要选赵夕颜。
赵夕颜缓缓说道:“我在北海郡出生,十五年来,从未出过北海郡。我和北海王世子青梅竹马,已经过了聘礼,明年就要成亲。”
“今日一见高姐姐,我便觉投缘,心中很是喜欢。”
“慕容姑娘刚才那番话,既恼了高姐姐,也令我心中十分震怒。我赵夕颜,是个清白的姑娘,对未来夫婿一片忠贞。我和慕容校尉以前素不相识,也不会有任何瓜葛。”
“慕容姑娘也不是孩童了,说话前,应该动一动脑子,不可肆意胡言。造成我和高姐姐的困扰。”
顿了顿,又道:“还有,高姐姐出身将门,心性坦荡,为人热忱,是世间难寻的好姑娘。有的人有眼无珠,不识珍宝。以后,自会有世间最好的儿郎登门求娶,做高姐姐的良人。”
一众少女都被震住了。
慕容燕的脸一阵红一阵青,想说什么,脑子里乱轰轰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苏瑾回过神来,叫了两个丫鬟过来:“伺候慕容姑娘去更衣梳妆。”
那两个丫鬟领命,扶着慕容燕离去。慕容燕一开始不想走,被半扶半拉着走了一段路,也就顺水推舟地走了。
今日闹成这样,苏家她是不能再待了。回家以后,她一定要将今日所受的屈辱告诉爹娘和兄长!
祸害一走,气氛陡然缓和了许多。
一众少女虽然心里也会暗笑高平平的际遇,不过,被这么当众揭短,实在可恨可恼。所以,纷纷站在高平平这一边。
“高姐姐,别和慕容燕一般见识。她当慕容家有多好哪!还是当慕容慎是浊世佳公子啊!”
“就是,不过是粗鄙武夫罢了。”
等等,这么说好像不妥。毕竟高家一门也都是粗鄙武夫来着。
说错了话的纪云舒,挠了挠头,歉然道:“我说话不过脑子,你别放在心上。”
高平平呼出一口闷气:“我没事,你们不用安慰我了。我之前藏着掖着,确实怕大家笑话。今日慕容燕将话说开了,倒也没什么。”
“赵妹妹说得对。我这样的好姑娘,还愁嫁不到好夫婿吗?”
“慕容家没什么了不起的,慕容慎是京城俊彦,我也不稀罕。以后,你们在我面前都别提他。”
一边说,一边转头对赵夕颜笑了一笑。
赵夕颜嫣然一笑,挽起高平平的手:“高姐姐果然心胸豁达,是女中巾帼。我忽然生了兴致,想为高姐姐抚一曲。高姐姐不是会武么?不如和着琴音,给我们露一手?”
高平平精神一振:“好!”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结交
郎朗白日,绿草莹莹,美丽无双的少女端坐于古琴前,素手拨动琴弦,琴音流畅激越。
高挑健美的少女,打了一整套长拳。
相貌平平的少女,在拳脚挥舞间,闪出灼灼光芒。
苏瑾心神为之一夺,忍不住拍手道好。纪云舒等人,也纷纷叫好。
平日里闺阁聚会,要么吟诗要么对弈要么游戏消遣,何曾像今日这般热闹有趣。
一曲已毕,面颊微红的高平平气定神闲地收了拳。
赵夕颜含笑起身,和高平平相视一笑。
众少女围拢过来,对着高平平夸赞不迭。见惯众人嘲笑嘴脸的高平平,今日成了众人瞩目的主角,被夸得有些飘飘然,心情好极了。
和慕容燕那点争执不快,早被高平平抛到了脑后。
苏瑾笑吟吟地说道:“已经正午了,我们且在这里用膳。”
阳光灿灿,有些燥热。众少女都坐进了凉亭里,倒也惬意。
苏家的厨子厨艺极佳,做的一手地道的鲁菜。当荷叶蒸肉被捧上来的时候,高平平咧嘴乐了,主动夹起一块放入赵夕颜碗中:“赵妹妹,你尝尝这道荷叶蒸肉如何?”
赵夕颜看着纤细窈窕,其实很爱吃肉,细细品尝后,笑着赞道:“肥而不腻,味道鲜美极了。”
高平平也爱吃得很,就着荷叶蒸肉,吃了两碗米饭。
往日众少女少不得要笑高平平饭量大,今日也没人提了,她们今日也饿得很。个个都比平日吃得多哪!
用过午膳,众人又投壶游戏。
高平平是投壶高手,隔着数十步远,背对着铁壶,后脑勺就像长了眼睛一般。手中木箭一支接着一支飞进铁壶中。
赵夕颜也叹为观止:“高姐姐果然厉害。这投壶之戏,我甘拜下风。”
苏瑾笑着凑趣:“能让赵六妹妹认输,可见高姐姐厉害。”
玩了大半日下来,赵六姑娘已经变成了赵六妹妹了。
高平平心情愉悦畅快,笑着说道:“我一见书本就觉头痛,自小就爱耍刀弄枪。这投壶自是难不倒我。下一回,我来设宴,请你们去高家练武场开开眼界。”
这倒也有趣。
赵夕颜立刻笑道:“高姐姐可别忘了给我下帖子。若是漏了我,我就厚着脸找上门。”
高平平笑道:“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让她郁闷懊恼了几个月的“情敌”,今日一见却格外投缘,成了好友。
众少女乘兴而来,兴尽而归。
高平平高兴地回了忠勇侯府。
高夫人笑着迎过来,上下打量宝贝女儿一眼:“看来,今日在苏家玩得倒是高兴。”
被无故退亲,哪怕是口头婚约,对一个少女来说也绝非小事。高平平近来心情阴郁,已经很久没这般开怀了。
高平平笑着点头:“是很开心。今日我结识了一个很美很聪慧很厉害又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高夫人失笑:“这京城贵女,我也都认识。你说的是谁?”
高平平笑答:“是赵夕颜。”
高夫人:“……”
高夫人笑容瞬间凝结。
赵夕颜?赵六姑娘?!
她今日竟然也去了苏家?
等等,高平平是被气糊涂了不成。怎么和那个赵夕颜还结成朋友了?
“娘,你先听我说。”
高平平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今日经过道来,整整说了一炷香时间,直说得口干舌燥:“……我不是几岁孩童,谁不怀好意谁值得交往,总能看得出来。”
“就冲着今日赵夕颜在众人面前说的那番话,这个朋友我就交定了。”
高夫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里百味杂陈,叹了口气:“你这丫头,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那个赵六姑娘,就是摸准了你的脾气,故意投其所好。你真和她往来,就不怕众人笑你吗?”
“谁爱笑谁笑!”高平平挑了挑眉:“反正,我就乐意和她来往。”
自家女儿什么脾气,没人比高夫人更清楚。劝是别想劝了,也罢,高家被人笑来笑去的,也不止这一桩。随女儿高兴就是。
“对了,我今日和她们说过了,过几日,我也在府中设宴。让她们都来高家做客。到时候,娘亲自见一见她不就是了。”
高夫人点点头:“也好。”
苏老夫人将最喜爱的孙女苏瑾叫过来,细细问起今日宴会经过。
苏瑾笑着一一道来。
苏老夫人听苏瑾屡次提起赵六姑娘,眉头不由得动了一动:“这个赵六姑娘,可是工部侍郎府的姑娘?”
“正是。”苏瑾不知就里,笑着说道:“她的父亲,是青州大儒赵元明。”
苏老夫人:“……”
赵元明啊!
苏老夫人的脑海中,闪过一张久远的青年男子脸孔。
“祖母也知道这位青州大儒吗?”苏瑾有些好奇。
何止知道。当年要不是我竭力阻止,这个赵元明,就是你姑父了。你哪里还有皇帝姑父太子表哥啊!
苏老夫人定定心神,随口笑道:“当年赵元明连中三元,名动京城,我自然听说过。”
顿了顿又道:“赵六姑娘已和北海王世子定了亲,太子和北海王世子是堂兄弟,听闻相处得颇为融洽。你不妨和赵六姑娘多多来往。”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苏瑾不知有没有听懂,轻轻咬了咬嘴唇,忽然低声道:“祖母,其实,我对太子表哥只是兄妹之情。我……”
苏老夫人张口打断苏瑾:“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亲上加亲,是何等喜事。难道太子殿下,还配不上你?”
苏老夫人在外出了名的温和慈爱,在苏家,儿媳孙女们个个敬畏。
苏瑾也不例外。
苏老夫人板起脸孔,苏瑾立刻不敢吭声,垂头不语。
苏老夫人又放缓声音:“瑾儿,你别犯傻。太子是皇后嫡子,也是皇上唯一的儿子。这大晋天下,迟早是太子的。如果不是你亲姑母做了皇后,这样的好亲事,哪里轮得到你。”
“夫妻情意,可以慢慢培养。想当年,你姑母不愿嫁,后来还不是嫁了,这些年过得何等风光?”
从祖母的院子出来,苏瑾来之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荡然无存。
她低着头,一路回了自己的闺房,然后关上房门,连晚饭也没吃。
于氏知道后,立刻过来,敲女儿的房门。等了片刻,门才开了。屋子里黑漆漆的,苏瑾红着眼,显然刚哭过一场:“母亲。”
于氏心中恻然,进了屋子,先去点燃烛火。
门又被关上了。
烛火点亮,精致的少女闺房里明亮了起来。
“瑾儿,”于氏心疼地将女儿搂进怀中,低声问道:“你祖母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母亲,我不要什么富贵尊荣。我也不想嫁给太子表哥。”
苏瑾声音有些哽咽,目中水光闪动:“我将太子表哥当成自己的亲兄长。做妹妹的,哪能嫁给自己的哥哥?”
“可是,祖母根本不容我分说。祖母说,姑母当年不愿嫁,后来嫁进皇室,贤名卓著,过得尊荣风光。”
“祖母还说,终身大事,要由长辈做主,容不得自己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