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道:“贵妃娘娘的娘家便是太后的娘家,如今朝廷大事皆是太后定夺,自然礼遇厚些。”
这规格,皇后省亲也不过如此。
安嫔叹了一口气:“本宫的澄儿,听说也跟着贵妃一道省亲回府了。”
玉容佯装清点包袱,不敢点头,不敢说话,不敢动作。
怕你乱发任务啊!
肩舆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稳稳停下来,应当是到了孟府。
或许是近乡情怯,安嫔深吸了一口气,身子有些打晃。
玉容鼓励:“主子稳住。”
问题不大。
只听外头洪亮的声音响起:“臣孟钟祥携全府迎接荣妃娘娘等回府省亲。”
一群男男女女跪在路边叩拜:“给荣妃娘娘请安。”
安嫔的气势突然被夺去,含泪颤抖。
“我在父亲口中个姓名都没有,便是那个等字?”
玉容忙安慰道:“主子先别自己乱了阵脚。”
銮驾里头,荣妃端坐仪态万千,低低说了一句。
宫女麦冬上前道:“免。”
早飞跑过几个太监来扶起孟府众人。
版舆抬进大门,入仪门往东去,到一所院落门前,有执拂太监跪请下舆更衣。
十几对太监整齐排着,两个宫女伺候荣妃下肩舆。
整个过程,全然没有人关注安嫔。
安嫔紧紧握着肩舆扶手,不断颤抖:“我就不该回府的。”
荣妃下了肩舆,只听一个男孩的声音惊喜:“姐姐。”
孟钟祥忙斥责:“无礼,要称呼娘娘才是。”
“不妨的,叫姐姐极好,飞虎长这么高了,过来本宫瞧瞧,好几年没有见了,本宫心中极为想念。”
荣妃说着哽咽起来。
麦冬忙劝道:“娘娘保重身子,保重皇嗣。”
孟钟祥吩咐:“佩珊,你将飞虎带下去,请娘娘先进内殿坐下再叙话。”
一中年女子保养甚好,模样如二十七八,出列应了。
玉容似乎记得,周姨娘的闺名便是佩珊。
荣妃拉着周姨娘不放手,泪如雨下:“母亲……”
周姨娘左手抱着儿子,右手拉着女儿,哽咽道:“娘娘……”
肩舆内,安嫔气得握紧拳头:“贱人居然叫周姨娘为母亲,将我母亲置于何地?”
孟钟祥似乎也不加制止,甚至话语带着笑意:“佩珊,娘娘有身子吹不得风,赶紧请去正殿。”
周姨娘擦了眼泪,笑道:“妾身糊涂了,见到娘娘高兴得忘了情。”
孟钟祥笑得开心:“进内室慢慢叙话,皇上和太后恩典,娘娘今日可以在府上大半日呢。”
见府上众人要走,安嫔有些慌张:“我怎么办?”
难道自己要灰溜溜地跟在荣妃后头?
玉容道:“主子别急。”
挑开帘子,对着孟府众人即将进府的背影,玉容高声清脆:“奉皇上和太后的旨意,二皇子生母,安嫔娘娘回府省亲。”
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
荣妃回首,凤冠上的珍珠簌簌作响。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
安嫔有些蟹蟹赫赫出来:“父亲,母亲……”
玉容咳了咳,注意你的气势。
一个中年妇人哭着上前:“婵儿。”
这妇人方脸不讨喜,嘴角向下,颇有些苦相,想来是孟夫人何氏。
安嫔擦泪道:“母亲瘦了……”
荣妃轻笑出声道:“本宫忘了姐姐也跟着回府省亲了。”
孟钟祥蹙眉瞧着嫡女,虽然也是宫装齐整,但弯背弓腰,脸上涂着厚厚的粉,苍白没有精神,哪里有半分宠妃的模样,心中便有三分不喜。
只不过方才这宫女,口口声声太后、皇上、二皇子的。
冲着这一点,孟钟祥便不敢轻视。
“请安嫔娘娘进内室叙话。”
荣妃轻哼一声,扶着麦冬的手往前走,玉容扶着安嫔下肩舆,跟在荣妃后头进了正殿。
孟府为了迎接荣妃省亲,是很花了心思的。
满院香烟缭绕,花彩缤纷,灯光相映,细乐声喧。
粉刷一新的墙上错落挂着古画,团花织锦的地毯踩着柔若无物,一人高的大瓷瓶上头画的是百子图,八宝阁上头满满当当的玉器摆件。
玉容:孟大人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官。
礼仪太监跪请升座受礼,两阶乐起。
只见正殿上头一把紫金檀木座椅,前面垂着珠帘,珠帘外的座位是普通檀木的,依次分两边。
礼仪太监道:“请荣妃娘娘落座。”
两个宫女扶着荣妃坐下,众人再次行礼。
孟钟祥至帘外问安,荣妃隔帘含泪:“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
玉容心里卧槽了一声。
这题我会。
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
孟钟祥果然道:“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
恩,仪式感很强,很有皇家威严。
见礼仪开始了,安嫔急得低声问玉容:“我坐哪里?”
哦豁,只顾着看大场面,忘了自家主子没位置了。
孟钟祥等已经参拜完毕,荣妃娥眉耸立,不露喜怒之色,一派皇家规矩。
“赐坐。”
孟飞虎年纪小,不懂规矩,蹦蹦跳跳坐在荣妃下首位置。
周姨娘嗔他道:“娘娘跟前,可不能没规矩。”
孟飞虎本是外男,不宣不得入,方才是荣妃亲手牵进来的。
荣妃招手让孟飞虎过来,摸着他的头道:“男孩子将来是要成就事业的,父亲母亲别拘束他。”
父亲指的孟钟祥,母亲当然不是指孟夫人,指的是周姨娘。
孟夫人何氏脸色黯淡了些,脚步略缩了缩。
孟钟祥忙道:“臣领命。”
“母亲带着飞虎坐本宫身边,今日省亲不拘礼节。”荣妃说得极为自然,“许久不见家人,本宫心里时刻念着。”
孟钟祥是礼部侍郎,即使偏心也是懂得规矩的。
见嫡女安嫔站着,他道:“安嫔奉旨省亲……”
荣妃似乎刚发现安嫔一般,居高临下笑道:“本宫倒忘了姐姐,也赐姐姐坐吧。”
金镶玉护甲一闪,似乎无意间指着下首。
荣妃的下首有个位置,和周姨娘对着。
安嫔抿抿嘴,忍气要坐,玉容一把拉住她。
开什么玩笑。
坐下首?
说好的气势呢?
玉容上前,气势如虹道:“孟大人,我们娘娘奉太后和皇上旨意省亲,又是二皇子生母,不能与府上姨娘相对而坐,我们娘娘宁可全程站着,保持皇家威仪和尊贵。”
玉容使眼色给安嫔,注意你的气势。
安嫔得了眼色,壮了壮胆道:“正如玉容所说,本宫宁愿站着。”
玉容很淡定。
前世,一线影视大花没坐第一排宁愿站着,后来全网支持,舆论一边倒。
用过的招数,管用得很,怕啥!
果然,荣妃脸色变了,孟钟祥也坐不住了。
这宫女一口一个太后,皇上,二皇子。
若是让安嫔在府上真这么站着,周姨娘却坐着,传出去孟府怕不仅仅是丢面子这么简单。
荣妃冷笑一声,慢悠悠道:“宫中谁不知晓,姐姐触怒太后被关在冷宫,前几日刚出来,是本宫在皇上跟前求了情,姐姐才能省亲的。”
安嫔气势下去了些。
冷宫嫔妃。
荣妃娘娘求来的省亲恩典。
孟府众人看安嫔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玉容顶上:“荣妃娘娘慎言,宫中嫔妃能回府省亲,全是太后慈旨,皇上拳拳孝心。”
跟你有个屁关系。
即使有,也给我憋回去。
荣妃气得不轻,脸上却风轻云淡,金步摇划出好看的弧度。
“姐姐刚从冷宫出来,太后和皇上的恩典,要好好珍惜才是。”
再次点出安嫔的失宠。
安嫔不知所措地看着玉容。
主子怂,玉容只能继续道:“我们娘娘因弄坏了贵妃娘娘的观音被惩罚,后来因献给太后另一件礼佛之物,得到太后盛赞,功过相抵。”
孟府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安嫔是因这个进的冷宫,也不算完全失势。
孟夫人何氏抹泪道:“我的儿,原来是因这个受的罚,叫我好生担心,好在太后宽恕,必定是菩萨保佑。”
麦冬上前道:“如今安嫔娘娘还在禁足,分例也降为才人。”
安嫔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宫里起起落落很正常,荣妃妹妹本要升德妃,不也没有晋升吗?”
方才还是神秘莫测的皇家嫔妃,此时成了姐妹间的口角。
伤疤被姐妹两个完美揭开,玉容功成身退。
仪式感没了。
省亲画风走偏,全无皇家威严。
掂量了个中分量,孟钟祥吩咐:“在荣妃西侧摆椅,请安嫔上座。”
即让荣妃为尊,又让安嫔有了面子。
玉容心中耶了一声!
完成了任务。
进度条24%。
第四十九章 保住正室地位
安嫔落座,拉着孟夫人坐在自己身侧,两个阵营针锋相对对峙。左边的荣妃,身边是孟大人和周姨娘,怀里是孟飞虎,还有一大群太监和宫女。
右边的安嫔阵营,只有孟夫人和玉容两人。
荣妃吩咐道:“将本宫带来的赏赐,赐给阖府上下。”
为了压制安嫔,麦冬高声唱礼:“老爷和周夫人金玉如意各两柄,龙头拐杖一柄,沉香枕头一个,孟夫人绸缎一匹,少爷金银锞子十对,金玉镇纸一套。其余府上众人各有赏赐。”
玉容笑眯眯的,这画风,若是再配个唢呐,便有些像乡下人办宴席了。
见荣妃赏赐,孟钟祥忙谢恩:“娘娘万福。”
周姨娘带着孟飞虎谢恩。
全府跪下:“娘娘万福。”
孟夫人何氏的脸色再次黯淡,老爷和周姨娘的礼一样,而自己只有一匹绸缎,这不是打脸又是什么?
荣妃转向安嫔,面上是淡淡的讥讽。
“咱们入宫五年不曾回府,不知姐姐给父亲带的什么?”
安嫔入冷宫前并不受宠,本就不富裕。
获罪进冷宫后,宫女太监们做鸟兽散,临走前你私拿些,我夹带些,安嫔哪里还有什么银钱。
这回省亲,只有一个月月例加上顺嫔给的绸缎。
上上下下统共几匹绸缎,一小袋银珠子。
若这么赏赐下去,必定让孟府的势利眼看轻了。
眼看着就要受辱,安嫔低声道:“玉容,你赶紧想想法子,让我度过这一关。”
任务条闪动。
玉容充满动力,挺身而出唱礼,声音压过麦冬。
“安嫔娘娘赐老爷和孟夫人福袋一个。”
任务要紧,仪式感是什么鬼东西!
看着玉容手里深蓝色的福袋,荣妃差点笑出声来。
“姐姐好容易回府,就给父亲这个?”
安嫔张嘴结舌,转向玉容。
玉容高声道:“福袋是用太后宫中的绸缎所缝,太后娘娘崇尚简朴,一粥一饭唯念物力恒艰,太后的教导,我们娘娘一直铭记于心。”
太后的大旗迎风飘扬。
孟钟祥忙谢恩:“太后说得是,多谢安嫔赏赐。”
孟夫人也忙谢恩。
荣妃嘴角挑起微笑:“本宫怎没听说,太后曾赐给姐姐绸缎?”
安嫔继续怂:“玉容你说。”
玉容和风细雨笑道:“回荣妃娘娘,这是太后宫里所出,太后恩泽普及后宫,并不需要亲手所赐。”
一口一个太后,你还敢反驳?
荣妃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你说得是。”
玉容继续唱礼:“安嫔娘娘赐给孟公子一块压笔石。”
真的就是一块未曾打磨的石头,灰扑扑的,扔在假山上立马找不到的那种。
唯一特殊些的是这石头呈山字型,勉强可以歪歪斜斜放毛笔。
荣妃笑了:“这石头非金非玉,姐姐是在哪里捡来充数的吗?”
孟飞虎才八岁,虎头虎脑道:“我姐姐赐的都是金玉,你这烂石头我才不要!”
“公子慎言!”
玉容的声音拔高了,面带正气,“这是皇上御书房旁棋盘下的石头,皇上曾在此读书,此石沾了皇上福泽,警醒公子时刻不忘读书报效皇恩,怎能说破石头。”
荣妃蹙眉不语。
安嫔得意:“正是如此,你敢看不起皇上?”
孟钟祥恭敬捧着石头:“回头为父镶上玉框,放在飞虎书桌。”
孟飞虎年纪小,愤愤不平道:“安嫔姐姐的礼这就算完了吗?还有我娘呢?”
安嫔看向玉容,玉容不说话了。
大姐,你是主角!
是你回府省亲,不是我!
安嫔争气了一回,按玉容说的扬起下巴:“本宫回府省亲,省的是父亲母亲,你娘不过是父亲的妾室,半个主子罢了。”
玉容:赞。
荣妃脸色一沉,握紧了手中的茶盏。
玉容的进度条上升到了25%。
周姨娘鹅蛋脸,眼睛弯弯的,似乎总是含笑,连安嫔直言妾室奴才,也不生气。
周姨娘谦卑道:“安嫔娘娘说的是,妾身不足为道,只是府里上下的丫鬟小厮这几年辛苦,安嫔娘娘应当慰劳一番才是。”
方才荣妃一人赏赐了二两银子。
周姨娘这番话,妥妥为自己女儿拉好感,得了府上众人的心。
安嫔再次看向玉容。
玉容拿出一小袋子银珠:“这些是安嫔赐给大家的。”
麦冬嗤笑道:“这些还不足十两银子,府上上下百人,怎么分?”
“这是佛珠,我们娘娘在禁足中,为太后娘娘祈福,为皇上朝廷祈福,每拿一颗珠子便念一声佛号,辛苦了好几夜才得的这些佛珠,能和金银俗物相提并论吗?”
安嫔连忙道:“是极。”
麦冬语塞。
“好一张利嘴。”荣妃笑里含针,“母亲好好收了,分发给众人吧。”
周姨娘道:“是。”
如今孟府是周姨娘管家,一切金银支出都是周姨娘管着。
荣妃问周姨娘孟飞虎的学业,又问管家是否顺利。周姨娘一一答了。
孟夫人何氏缩头缩脑不敢说话。
礼仪太监请偏殿更衣。
孟钟祥道:“府上亲友俱已在府上,等着娘娘用膳时见上一面,娘娘们不妨各自歇息片刻,稍后用膳看戏?”
荣妃点头:“极好。”
安嫔道:“极好。”
宫女们各自引了荣妃和安嫔下去歇息更衣,临走前对视一眼,刀光剑影。
安嫔和玉容跟着孟夫人来到房间。
刚进正室房间,孟夫人便遣了身边的丫鬟下去,拉着安嫔哭起来。
“婵儿,你帮帮母亲。”
安嫔大惊道:“母亲何出此言?”
孟夫人哭道:“府上传言,今日省亲过后你父亲便打算休我为妾,让那贱人当正室。”
安嫔大惊,哭道:“母亲,这可如何是好?”
孟夫人苦着脸道:“你在的时候,你父亲就偏心那狐狸精母子三人,你在宫里不如小狐狸精得意,你父亲更加偏心了,如今我连管家权都没了……”
玉容:真惨。
安嫔抽抽搭搭:“皇上偏心那贱人,明明我生了儿子,却让那贱人位份在我之上,如今我容貌又破损被禁足……”
孟夫人大惊,拉着安嫔细看,果然厚厚白粉下头有隐约的疤痕。
“我的儿,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狐狸精故意害的我……呜呜呜,女儿好惨啊……。”
安嫔哭着说了来龙去脉,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我可怜的女儿。”
“母亲!”
玉容心道,这个时候我装着不拭泪,好像有点出戏。
掏出帕子正要哭,只听安嫔道:“玉容,你主意多,一定要保住母亲的正室地位。”
进度条开始闪动。
玉容:蛤……
突然真的想哭。
“这是顾家的丫头?她能保住我的地位?”
当年孟夫人看着玉容长大,对玉容胆小的性子记忆颇深,让玉容跟着安嫔进宫,也是看中她胆子小,爱打听消息,又不容易惹祸的优点。
若说玉容能保住自己地位,孟夫人一万个不信。
安嫔道:“若不是玉容,女儿还在冷宫受苦,就连毓秀这丫头也是玉容想法子撵出宫的。”
孟夫人看着女儿微微丰腴些的脸庞,嗯了一声,对玉容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我就说你娘这么厉害,怎么也生不出个蔫葫芦。”
本尊的娘既然能当孟夫人的心腹,又安排给荣妃当乳母,算是个厉害角色。
玉容低头:“夫人过奖。”
安嫔慎重吩咐道:“若是母亲没了地位,我在后宫便沦为了笑柄,也让那狐狸精更踩了一头,你想法子保住母亲的地位,此事最好今日便办成。”
任务条再次闪烁。
玉容脑子一阵发空。
嫔妃省亲,满打满算有四个时辰。
路上花了半个时辰,方才撕逼了半个多时辰,还有三个时辰。
你让我保住正室地位?
你妈三十年都没有保住正室地位,你让我三个时辰保住?
孟夫人和安嫔是一个性子,直来直往。
“既然婵儿信你,我姑且死马当成活马医信你一回,依你说,我如今该怎么办?”
玉容稳了稳心神:“夫人从前得势时,是如何对待荣妃母女的?”
“卑贱的姨娘和庶子庶女,自然是正眼也不看,有什么不对直接斥责,不用给她们面子。”
孟夫人回忆起当年的岁月,声音都高了几分。
“极好。”玉容笑道,“稍后宴席上,请夫人依法效仿。”
孟夫人吓得声音低了三分。
“她如今是皇上的宠妃,还有皇嗣傍身,你让我和从前一般斥责?这……这怕是不成?老爷第一个饶不了我。”
这么做了,只怕休妻更快。
玉容笑道:“夫人不必担心,老爷再如何生气,也不敢当众休妻。反而言之,若是他存了休妻的心,夫人即便是卑贱到尘埃也挽回不了。”
大姐,反正都要休妻了!
不如梭哈一把!
安嫔问道:“你让母亲对荣妃和周姨娘等不假言辞,为的是什么?”
“周姨娘几个若有越矩,夫人当众斥责,是谨守礼法。”玉容解释道,“夫人当众得罪了荣妃,此事传出去,老爷还能轻易休妻吗?”
只要有理有据,孟大人便不敢落人口实。
即使荣妃,也不敢轻易让孟大人休妻,担心落下报复嫡母的名声。
“若是老爷斥责我呢?”
“越斥责越好呀,让大家知道夫人谨守规矩,越发衬托老爷休妻的不对。”
“你说得有理!”孟夫人苦相上头加了决绝,显得有几分狰狞,“就这么定了。”
从面容看起来,孟夫人从前也是个狠角色。
安嫔问道:“我能做什么?”
“拱火!”玉容笑道,“让周姨娘几个沉不住气,最好让荣妃沉不住气。”
这个你最拿手。
安嫔笑道:“这个不难。”
三炷香过后,丫鬟在窗外请安嫔和孟夫人:“外头亲戚旁支都到了,恭迎荣妃娘娘和安嫔娘娘入席。”
孟夫人昂起头:“走吧。”
母女两人昂首挺胸走出去,英雄就义似的。
玉容暗道:画风又要变。
几人到了正厅,轻纱帷幕里头是两张主桌,外头是条案桌子依次排开。
虽然人头攒动,但安安静静鸦雀无声。
一派皇家威仪。
礼仪太监捧着尘拂,高声道:“娘娘赐宴。”
一群太监捧着银盆,鱼贯而入上菜,又有宫女持银壶给众人倒酒,宫坊歌舞妓开始歌舞。
盛世皇家景象。
孟钟祥请荣妃、安嫔落座,站起身举杯,歌舞伎的奏乐细不可闻。
孟钟祥举杯遥敬道:“诸位亲友请举杯,恭祝皇上万岁,太后万福,两位娘娘安康。”
所有旁支亲友都举杯,羡慕看着孟府荣耀。
人人都赞不绝口,孟府上出了两位嫔妃娘娘,真乃莫大的荣耀。
“我要樱桃肉。”孟飞虎扭着身子向周姨娘撒娇。
周姨娘溺爱瞧着他:“你呀,就爱吃肉。”
玉容使眼色给孟夫人。
孟夫人会意,将银筷子往桌上狠狠一放,似乎连碗都震了一震。
孟钟祥的杯子吓得一抖,低声道:“当着亲友众人,你发什么神经?”
孟夫人斥责孟飞虎:“今日是你两个姐姐回府省亲,你姐姐还未曾动筷子,你倒闹上了,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周姨娘平日也该好好管教。”
玉容八卦:这词好熟悉,孟夫人是不是看过红楼梦?
平日周姨娘在后院把持家务,在前头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前恭后倨的下绊子,平日让孟夫人吃足了亏。
若是在后院,周姨娘必定要针锋相对,可如今是当着旁支众人,众目睽睽。
周姨娘不敢回嘴,可怜巴巴看着孟钟祥。
孟夫人挺直腰板道:“老爷,妾身说得是也不是?”
当着旁支众人,孟钟祥再如何宠爱独子妾室,也不能说不对。
“下回注意些礼仪,坐下用膳吧。”
荣妃举起筷子亲自夹了肉给孟飞虎。
“孟府只有飞虎一个男孩儿,将来整个孟府都是飞虎的,一块肉算什么?姐姐说是也不是?”
玉容使眼色给安嫔,拱火。
安嫔尽职尽责,拿捏着声调。
“小时看大,若不好好教养孩儿,再大的家业也会被败干净。”
玉容暗赞自家主子:干啥啥不行,拱火第一名。
这话太不吉利了,孟钟祥当即沉下脸。
周姨娘红了眼,一副可怜的模样惹人怜惜。
孟夫人瞪眼道:“大喜的日子,不过说你两句,你哭什么?莫不是咒两位娘娘?”
周姨娘忙拭泪:“妾身不曾。”
孟钟祥面无表情,息事宁人:“用膳吧,戏台上的戏开始了。”
戏台上的戏哪里主桌的好看,旁支好友都竖着耳朵听好戏。
荣妃脸上没有喜怒,淡淡吩咐:“本宫怀有皇嗣,在宫里整日惦记姨娘亲手做的红枣汤,请姨娘为本宫做一盅。”
此举是为周姨娘解围。
荣妃并不傻,众目睽睽下并不叫母亲,只称呼姨娘。
周姨娘起身忙道:“妾身即刻便去。”
安嫔靠在椅背上安逸地眯着眼:“本宫近日气虚体乏,劳烦姨娘给本宫也做一盅。”
玉容差点笑出声来。
论作天作地,没人比得上安嫔。
周姨娘脚步一顿,勉强笑道:“荣妃娘娘要的羹汤,需要小砂锅熬制,每次只能熬一碗。”
“多加一碗水不就是了。”安嫔夹了一块鱼肚皮,“本宫记得姨娘刚进府的时候,是府上的丫鬟,天天往父亲书房送羹汤,一碗汤水难不倒姨娘吧。”
听安嫔揭母亲的往事,荣妃虽气也无可奈何。
孟钟祥打圆场:“你多做一碗便是。”
周姨娘含恨应了。
安嫔得意洋洋道:“汤里多放些砂糖,最近嘴里淡得很。”
玉容低头笑得快憋不住了。
荣妃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孟夫人身上扫到安嫔身上,最后落在玉容身上。
玉容盯着佛跳墙里的猴头菇,特意不看荣妃冒火的眼神。
周姨娘走后,主桌安静了许多。
众人鸦雀无声吃饭,和台上吵吵嚷嚷的二郎探母戏目成了诡异的对比。
有丫鬟从后门进,轻声对一个小宫女说了几句话,那小宫女又轻声对麦冬说了。麦冬夹菜的时候,轻声对荣妃说了几句话。
荣妃的眼神再次扫过玉容。
玉容心里一阵警惕,有情况。
一曲唱罢,恰好周姨娘端了红枣汤上来。
玉容瞧了一眼红枣汤,除了颜色略微深,并无其他,想来是放了红焦糖。
用银筷子试了一颗枣子后,玉容端给了安嫔。
安嫔抿了一口推在一旁,嫌弃道:“味道不好,姨娘想必是享福惯了,忘记了从前的出身,连带着手艺也退步了。”
孟夫人也道:“人呀就怕享福,当年周姨娘按摩洗脚的好处,如今都没了。”
周姨娘眼中含泪,揽着孟飞虎不做声。
荣妃低头不语。
见荣妃母女三人依旧是从前庶女妾室受气模样,孟钟祥低声怒对嫡妻道:“你少说几句,没人拿你当哑巴。”
孟夫人悻悻住嘴,
过了两炷香后,荣妃捧着肚子叫疼,吓得孟钟祥和周姨娘命戏目停了,
荣妃进了内屋,传了大夫过来诊治。
大夫仔细瞧了道:“荣妃娘娘是上火加受气的缘故,造成的胎动不安。”
孟钟祥忙道:“谁敢给娘娘气受?”
荣妃拉着孟钟祥的衣角落泪:“女儿在宫里,没有别的牵挂,唯独父亲和姨娘,弟弟。今日见父亲安康,女儿心中安慰,可是幼弟和姨娘却……”
周姨娘抱着孟飞虎拭泪。
什么意思,一目了然。
胎动不安是因为姨娘和弟弟受气了。
麦冬忙道:“娘娘还有皇嗣呢,不宜大悲大喜,若是皇上知道必定心疼。”
孟夫人气道:“平日都是你姨娘把持着府里,我是正室,还说不得一句了不成?”
荣妃捂着肚子:“越发疼了。”
大夫道:“娘娘胎动不安,不能再受气了。”
“平日都说佩珊利落,今日被你骂得猫儿见了老鼠一般,可见平时你何等跋扈专横。”孟钟祥指着何氏道,“等省亲过后……”
孟夫人脖子一缩。
玉容连忙使眼色,别怂。
孟钟祥道:“你没有儿子,犯了七出的过错,等省亲过后,你自请下堂吧。”
孟夫人得了玉容的眼色,豁出去道:“今日大家都瞧见了,妾身得罪了荣妃娘娘。老爷要给荣妃娘娘出气便直说,不必拿没有孩儿的理由打发妾身,妾身没有儿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