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边拍边商量着午餐,闵言全程十分主动,主要是骆温的拍照技术实在太好,有这些照片,以后泡妞都不用他亲自到场,把这些照片打印出来贴在蓝调就行了。
经过一个月,他完全摸清了骆温的拍摄风格和习惯,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自己该换什么姿势,配合得相当良好。
就在他刚上台阶,路边突然冲出来一个全身黑色的男人一把抢过骆温的相机拔腿就跑,接着只听见骆温低骂了一声“fuck”一并跟着冲了出去。
快到闵言都没反应过来。
街头寒气四溢,行人寥寥无几,闵言顾不得许多,赶紧从台阶跳下来跟了上去。
骆温这丫头虎得不行,他实在害怕,机场答应了他白姐要照顾好骆温,要是出事了,他不仅对不起骆温,又怎么和白落安霍泠陈闻时交代?
他跟了四条街,每次都在把人跟丢的边缘,眼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拐了个弯而他的体力不济,闵言狠了狠心死死咬了一口自己的下唇,瞬间血腥味溢满口腔。
口中的痛感压过了肺部的感觉,闵言加快了速度。
该死的,白人肺活量大就算了,怎么骆温也这么能跑?
转角近在眼前,闵言一个冲刺,脑子里脑补了无数种让他承受不起的可能,但唯独没有眼下这一种——
骆温一脚踩在男人后背检查着相机,男人奄奄一息,像一条死鱼一般趴在地上,间接性地弹动两下,嘴里大口喘着粗气,呼出的白雾快把他的头罩住。
分不清是累的还是别的什么。
闵言跑上前,双手撑着膝盖顺气,像个破旧的风箱哼哧哼哧发出声音。
“没……呼……没……没事……吧。”
骆温气不喘心不跳:“来啦,我没事。”
闵言摆摆手,说不出话。
他嘴巴疼,肺疼,心口疼,腿也疼……
骆温里里外外把相机检查了个遍,没有磕碰到,她把相机往自己脖子上一挂,拿出手机拨打112。
外国男人听到她报警的声音挣扎着要爬起来,骆温一脚踩到他肋骨上,他两眼一翻白,就不动了。
闵言终于喘匀了气,替骆温制住男人,其实也不用他,这人好像快晕过去了。
骆温打完电话后,闵言轻声问:“他怎么了?”
他喉咙快要冒火了。
骆温云淡风轻:“我绊了他一脚,摔得挺重的。”
这人的脸除了看着白了点之外没有别的痕迹,闵言点点头不再说话,骆温看了他一眼,举着相机:“别动,我给你拍张照。”
这个时候自己肯定狼狈得一塌糊涂,想来也不会好看,但闵言还是下意识保持了动作,等骆温这边几声快门声之后才开口:“不好看的话一定要删掉啊,我不能容忍自己有一张丑照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骆温扬了扬眉:“放心吧,很帅!”
闵言的穿衣风格向来是能骚就骚,今天是难得穿得像个正经人,白色高领毛衣配着藏青色大衣,越是简单的衣着越能凸显一个人的气质,他身上未经风雨的纯粹显露无疑。
汗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脸上的笑干净诚挚,除了在场三人谁也不知道这张图背后的真相。
骆温把这一组照片命名为:《去见喜欢的人,要用跑的》。
闵言小口吸着气缓解痛意:“我相信你。”
骆温疑惑:“你嘴怎么了?”
闵言不好意思说自己跑不动了咬自己一口提神,若无其事道:“不小心咬到了,没事。”
骆温:“影响接吻吗?”
闵言:……
闵言:“不影响。”
骆温似笑非笑:“那的确是没事。”
警察来了,在现场做了笔录,这人是个惯犯,他们把人带走之后,两人随意找了个餐厅休息。
刚坐下,闵言还是没忍住:“你今天这样多危险啊,相机没了还可以再买,你一个女孩子多容易出事,受伤了怎么办?”
骆温笑了笑:“第一次碰上这种事,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下次不会了。”
相机对闵言来说只是一个十几万的物件,但对摄影师来说跟命一样,丢了什么都不能丢相机,不过这话没必要和闵言说。
他不能理解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短暂结伴而行的人,哪用得着触及真心?
闵言絮絮叨叨,骆温态度良好。
第94章 方便
骆温态度良好,但是闵言一品就能品出其中的敷衍意味,于是,他来白落安这里告状了。
“白姐,你说说,她刚刚的行为是不是很危险!是不是!也就是今天只有一个人,能把他绊住,万一他有同伙呢?太莽撞了!太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了!是不是?是不是!”
白落安沉着脸赞同地点点头,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不悦。
骆温低哼了一声:“我知道错了,真的真的真的错了,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白落安神色淡淡:“撒娇没有用,骆骆。”
骆温眉眼耷拉下来,瞪了闵言一眼。
闵言像个受气小媳妇:“白姐,她凶我。”
白落安笑了笑:“闵言,谢谢你帮我照顾她,麻烦你先到旁边坐会儿,我单独和她说两句话。”
闵言:“好,我去洗把脸。”
镜头里只有骆温一个人之后,骆温脸上浮现了郑重之色:“我保证刚才的话都是真的,我没有不把自己的安全当一回事,我是确认了我能制服他才动手的,像这样的再来三个我都没问题。”
白落安:“我知道你身手好,但是,淹死的往往都是会游泳的人,别人遇到危险会躲,而你艺高人胆大,只会一门心思向前冲。”
停顿片刻,白落安语气放缓:“不是说你今天做错了,你很勇敢,很厉害,但是作为你的朋友,我们只是不希望你去直面危险。”
骆温凑到屏幕前,猫儿一样的大眼睛看得人心发软:“知道了小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会再因为自己能打就总是无脑冲了,我不会把运气的成分当作自己百分百的实力。”
她笑了下:“你没有生气对吧,你只是想提醒我谨慎一些。”
白落安无奈:“是啊,不然呢。”
骆温撒娇:“我就知道,但是你刚刚黑脸真的好吓人。”
白落安低笑:“是吗?”
骆温小鸡啄似的点点头,“闵言刚才肌肉都绷紧了哈哈,他好像有点怕你。”
听了这话白落安更是无奈,她不知道闵言自己脑补了些什么东西,见了她就跟猫见着老鼠一样,规矩的不得了,好像生怕得罪了她似的。
爬山那天她的确是有意压闵言一头,但是那也是基于两人一直对立的情形,冷着脸有时候是一个很好用的技能,可以避免很多无谓的麻烦,比如莫名的找茬。
他态度转变,自己也很友好了,不知道他在怕个什么?
“我没那么吓人吧。”白落安失笑,“我很注意控制自己了。”
这个话题好像戳中骆温的笑点,她趴在桌上笑个不停:“是啊,我就觉得你一点都不凶啊。”
白落安一点都不信:“是吗?我怎么记得有个人连招呼都不敢和我打呢?”
骆温惊讶:“你还记得啊?”
“当然。”
骆温又笑了两声:“那时候是不了解你嘛,一个星期都见不到你笑两次,我不敢和你说话,怕你拒绝我怎么办?”
白落安:“哦,不凶。”
骆温笑道:“是不凶,我是对自己没信心。”
大家刚进大学,都还青涩腼腆,但白落安已经有那种镇得住场面的气场了,她身上有种无论发生再大的事情都能瞬间冷静下来的沉稳。
和他们格格不入。
想到过去,骆温感叹道:“好神奇,那时候的我肯定没想到有一天能和你做朋友,我真是了不起。”
“你当我是什么宝贝吗?”白落安顺口一接。
骆温“嗯”了声:“你就是宝贝啊。”
白落安嘴边的笑停滞片刻,“好像有点肉麻了。”
骆温偷笑,谈笑完了之后她神情严肃地问道:“姓霍的那个人最近没来烦你吧?”
如果不是闵言说漏嘴,骆温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她就说霍泠看起来怪怪的,竟然打着这个主意。
美得他!
白洛安心底叹了口气,面上不动如山:“没见过面。”
骆温很满意,挂断视频之前特意嘱咐了一遍:“这人不安好心不怀好意不是好人,你千万别理他啊!”
闵言掐着时间回来,刚好听见骆温这句铿锵有力的话,但他明智地选择装聋。
“白姐再见!”
“好。”
提到霍泠白落安就能联想到现在还高高挂在热搜榜的沈钦。
外面现在说他的话不太好听,大意是铁血无情不留情面,霍家三门兄弟阋墙家宅不睦,都是骨子里的冷血使然。
沈家的反击来得直白,霍家三兄弟,随便拎一个出来就是一出谈资。
霍泠并不关心外界的传言,沈家砸了多少钱曝料他并不关心,他只要封家看到这一切。
在某些事情上白落安和霍泠拥有同样的默契,白落安明白霍泠的意图,而正是因为了解她才烦闷不已。
她无法坦然地接受霍泠的好意,但又做不到拿出等价的条件回馈。
她以前怎么没发觉霍泠是这么意气用事的人呢?
借由封家打开桐城,多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放过了?
“喵呜~”
想得入神,思绪被七月半的一声拉回,柔软的圆球在她脚边绕圈圈,大脑袋有一下没一下蹭着她的小腿,发泄着白落安对她的冷落。
粘人精。
白落安手一勾,把七月半抱进怀里,七月半像个烧开的水壶,又热又闹腾,咕噜咕噜的声音暂时驱散了白落安心里细小的躁意。
元旦前两天,白落安在中午突然接到顾惜的电话。
顾惜尽力在克制,但白落安还是能听出她的担忧和心急:“小白姐姐,你今天有空吗?”
“有,怎么了?”
顾惜:“今天早上我舅舅带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回来了,他回来和我舅妈离婚,还想把她从家里赶走,让那个女人住进老宅。”
顾惜沉了口气:“我哥刚刚把他们赶走了,但是他明早在A市有一个必须出席的会,一会儿就得走,他刚打给我让我回家陪陪我舅妈,但是我下午有一门操作考试,我要很晚才能回……”
白落安接过话:“你想让我先去看看佩姨?”
顾惜小声“嗯”了一声,“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你不想回老宅,但是我现在真的很担心舅妈,我妈妈现在也抽不开身马上过来……”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
“没有不方便。”白落安温声说,“你好好考试,这边交给我,放心吧,我会好好看着佩姨。”
顾惜松了口气,“谢谢你啊,小白姐姐。”
放下手机,白落安从储物室拿出航空箱,打包了一些七月半的日常用品。
这么多年过去了,遇人不淑的伤心还剩几分尚未可知,但傅晚佩作为一个母亲,肯定很难过。
第95章 寒暄
从这里离开的时候,白落安没想过自己会回来,大门入口处的门岗新增加了很多人手, 想来是霍家的安排。
一路向里,两边的树木呈现冬日的萧索,分别会带来陌生,肉眼分辨出来的不同里,是被时光重新镌刻的痕迹。
新相覆盖旧痕。
霍家大门近在眼前,白落安远远看到门开着,她在门外鸣了声笛,接着把车开了进去。
想来是顾惜提前打过招呼她要过来了吧。
车停在院里,白落安从后座拎出装着七月半的航空箱,这时候张叔从屋内走出来。
“张叔。”
张叔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箱子,和蔼地问道:“着急过来,吃过饭了吗?”
白落安笑了笑:“吃过了,佩姨还好吗?”
张叔:“夫人心情还不错。”
两人边走边聊,几句话之间进了屋内。
白落安在门口换了鞋,随张叔进门,她发现张叔口中的心情还不错说得很委婉,这岂止是不错,该说是十分不错。
傅晚佩头戴耳机,面色红润,双手握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口中念念有词:“上路上路上路,诶,蓝buff给我,好好好,加血加血……”
赵姨带着老花镜看得认真,时不时地点点头,“我来了,你等等我走得慢……”
两人很投入,最先发现白落安的人是霍泠。
白落安的视线从傅晚佩身上移开,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霍泠似乎愣了一下。
他衣着正式,领带夹在灯光下闪着碎光,沙发后面放着一个登机箱,正如顾惜所说,是即将出门的样子。
这一分钟的时间,在霍泠眼里就像慢放的电影,从进门那一刻起。
很久没见面了,在熟悉的场景里容易催生脆弱的情绪,霍泠不可避免地想到以前的很多次。
霍泠不是一个喜欢怀念过去的人,除非是让他吃够教训的事情,但那也不叫回忆,那是复盘,是抱着自我反思的目的,才会拆分到每一个细节。
这半年他却经常想起过去的细枝末节。
毫无防备,没有目的。
就是突然想到了,进而又想到了人。
高挺的身影站起身,走上前迎接,面容是克制的平静,出口的第一句话毫不意外,是一声谢谢。
白落安囫囵点点头,“打扰了,我过来看看佩姨。”
霍泠抿了抿唇,目光专注收敛:“让你担心了。”
傅晚佩还专注地盯着游戏界面,霍泠主动说起了家里的情况:“不相干的人已经被赶出去了,我妈同意离婚,后续的财产分割我已经交给律师去办了,办好之后就去办手续,霍廷只能拿到他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多的不会有。”
傅晚佩离婚这件事早就该提上日程,她那天的原话是:都交给你了,反正你有经验。
白落安不担心霍廷带一个孩子回来会影响什么,虽说私生子享有同等的继承权,但霍泠手里的东西全部都没有经过霍廷的手,再来十个私生子也分不到他这里来。
何况话语权和权利往往都在同一方,霍家是霍泠的一言堂,霍廷画画画久了,脑子或许不太灵光,又或许是真爱至上,让人犯傻。
她只见过过霍廷一次,在医院里,霍老爷子的身子骨不好,在两人婚后更是三天两头入院。
有一次老爷子看着像是要不行了,霍廷不知道从哪儿的来的风声,连夜偷赶回来想在床前尽孝,还告诉老爷子自己给他添了个孙子,气得老爷子当晚住进ICU。
艺术家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思维,霍廷在风流了半辈子之后突然找到了自己的灵感缪斯,舍了外面万紫千红扮起了专情的好男人,在自己父亲的病床前要给爱人一个名分。
霍泠在医院守了整整两天,白落安无意间看到霍泠的布置,她知道某一刻霍泠是真的动了杀心。
幸而霍老爷子转危为安,这个危险的念头才被摁下。
霍泠谈及自己父亲像极了谈及不相干的人,短短一个上午,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
事实上他也是手段相当干脆利落的一个人,唯一反反复复牵扯不清,只有在她身上。
白落安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别人家中的糟心事并不是可以用来寒暄的话题,好在霍泠也只是随口一提,并不需要她回答。
“我马上出差去A市,明晚回来还有一个酒会,这两天我妈就拜托你了,她看到你肯定很开心。”霍泠眼光挪到她身边的七月半身上,目光微暖,“你有心了。”
白落安睫毛动了动,“没什么,我也闲着,和佩姨聊天很开心。”
霍泠笑了下,“你们一直都合得来。”
白落安:“佩姨人好。”
你也很好,霍泠在心里说。
时间是计算好的,霍泠给自己的时间是三分钟,现在到了。
“我走了,她们这一局马上打完了。”
白落安点点头,侧过身:“一路顺利。”
霍泠拉过行李箱,温柔地笑了笑:“新年快乐。”
他说完就走了,张叔从衣帽架上取下大衣递给他。
白落安收回视线,走到一侧坐下,厅中沉迷于网络游戏的两人终于直起腰,取下耳机,准备交流取胜经验,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一茬。
傅晚佩惊喜:“小白来啦?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叫我呢?”
视线一转,更加惊喜的一声:“诶,七胖也来啦?快把它放出来呀。”
“刚到的。”
白落安打开航空箱,七月半施施然伸出一对毛茸茸的猫爪,伸了个懒腰才出来。
七月半已经观察了许久,走出来的时候不见怯意,只是有些依赖白落安,紧靠在她怀里。
就这一会儿功夫,张叔已经在往这边搬猫抓板了,还有各种各样的玩具。
白落安疑惑地看着那一堆玩具:“佩姨,你准备要养猫了?”
傅晚佩不好意思道:“那天没买过瘾,回来之后我一想就浑身难受,就都买回来了哈哈。”
七月半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很快就忍不住心动跳到张叔和赵姨身边,爪子拨动毛球玩,眼睛直盯着加大号的猫抓板。
救命,好喜欢。
七月半活像是过年被带回老家的崽,短短十分钟,就被宠得找不到亲妈了。
白落安心下稍安,她带七月半来也有想请傅晚佩帮她照看一下的想法。
年后她会送小邱和敏敏到M国,她不放心把七月半送去宠物寄养,身边有时间还值得信任的人,傅晚佩是她最放心的人选。
今天这一遭,霍泠布置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把她的心思拿捏得很准,顾惜也演得像模像样,但白落安很快反应过来,这个电话是顾惜打过来的就是最大的BUG。
顾惜在考试月,医科大学期末考挂科只有重修没有补考一说,霍泠和傅晚佩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影响顾惜考试。
即便是需要,也不会连这个半天都等不及。
她来有一部分放心不下傅晚佩的原因,更多的是她要看霍泠到底有什么目的,但霍泠说了句新年快乐就走了?
收好心里的疑惑,白落安看向面容温和的傅晚佩,“佩姨,年后我要出去一趟,我想请你帮我照顾一下七月半,行吗?”
傅晚佩:“当然行了,你要去哪儿啊?有什么事吗?”
白落安没有隐瞒:“送小邱去M国做手术。”
傅晚佩问:“小邱能动手术了?太好了?”
她也问过小邱的情况,知道这个遗传的毛病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那孩子模样周正,人也踏实稳重,她心里颇为可惜。
“嗯,找到医生了。”
白落安简单介绍了几句,傅晚佩也带了几分喜色:“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过去啊?店怎么办?”
白落安回道:“14出发,刚好是寒假,店里三个人顾得过来。”
傅晚佩眉头一皱:“14?那不是很快就要春节了?要不春节后再去吧。”
今年的春季就在一月底,出发的时间是在准备过春节的的时候。
节日象征着团圆,但这些节日的意义早在这些年的磨砺中消散,人为赋予的意义,只要自己不在意,那这一天也只是无比寻常的一天。
白落安笑了笑:“这位医生很难约,机会很难得,我想早点把这件事解决了。”
傅晚佩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劝,“也好,等家里这这摊子事完了,我过来找你。”
霍泠不爱热闹,霍家那些旁支亲戚知道他的性子,平常也不会来老宅,但春节避无可避,傅晚佩一想就头大。
白落安忍不住笑道:“好。”
七月半已经很好地适应了新环境,张叔和赵姨根本抵抗不住它的撒娇大法,一个抱着它溜达去,一个给她煮小牛肉去了。
屋内只剩下两人。
傅晚佩眼里带笑,白落安毫无防备,就听她说:“我今天真开心,终于可以离婚了,你不知道,早上霍泠叫人把他爸从这里扔出去有我多痛快。”
白落安侧过头辨认她脸上的神情,傅晚佩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放心吧,我没有强颜欢笑,我是真的很开心。”
“喜欢过,但已经过了二十年,那点感情早就被磨得不剩什么了,今天他带着他外面的女人和孩子回来,当着我的面让我给人挪地儿,我是真的一点难过和不甘心都没有,以前的我肯定会想,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能让他收心,但是别人可以。但今天我确定了,我是真的不在意了。”
白落安没有说话。
傅晚佩慢慢说:“放下也没什么不好。”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白落安的。
白落安低声道:“佩姨。”
傅晚佩长长地吐了口气,脸上仍是笑着的,她温和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比起霍廷不忠,我更怕的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会成为我最讨厌最恶心的那类人,但好在我现在确认了,霍泠不是那样的人。”
那天霍泠说请让她帮个忙,可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道歉,就在她摸不着头脑之际,他开口说:“妈,我喜欢小白。”
那个瞬间她的血气上涌,没思考就打了他一耳光,她用了全力,打完手心都发麻。
她被气得耳鸣,这辈子她知道的所有能用来骂人的话只给了两个人,一个是霍廷,另一个就是霍泠。
霍泠垂着眼等她骂完,傅晚佩寒声道斥道:“你,你凭什么说这几个字?你的所作所为有哪一件事和喜欢沾得上边?霍泠,你要抽风随便你,但是我警告你,别去打扰小白,也别想我帮你,这是不可能的事!”
霍泠哑声说:“对不起。”
傅晚佩冷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小白说让我别怪你,你没错,听听,人家怎么就这么知情达理?怎么你就会这么糟践人?喜欢?真好笑,半年前就在这里,我说过要帮你,你那时候高兴吧,结果没用上,人现在知情识趣主动走了,你不满意了?啊?凭什么?天下便宜就都该你占了?”
霍泠一动不动地站着,傅晚佩头直发昏,坐回沙发上:“死了这条心吧。”
半晌,霍泠才动了,走到傅晚佩身边坐下,轻声道:“我想请你帮的忙不是这个。”
傅晚佩皱眉看过去,霍泠垂眸遮住眼里的苦涩:“刚开始的时候我想,我给她道歉,以后都对她好,小白心软,总有一天我能重新把人追回来,五年十年,我都能等。”
说到这儿,霍泠淡淡笑了,眼前浮现辉明山上那晚,陈闻时走后,白落安带着几分烦躁抽烟的举动。
那时候他就知道,白落安在试着接受陈闻时。
陈闻时是医生,医者仁心,他肩负的责任胜过所有的一切,白落安在试着让自己习惯。
从山上下来到在锦澜苑分开,一晚上他仿佛丢了三魂七魄,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但是……小白不给我机会了。妈,我没有机会了。”
傅晚佩一怔,问道:“那你要我做什么呢?”
霍泠转过头,“过几天是元旦,让她来家里玩两天吧。”
小邱的手术在开年二月初,春节的时候她很有可能去了M国。
他能为她做的事情不多,新年旧年交替,万家团圆,陈闻时不能照顾她的时候,他想让她也有一个热闹的,温暖的新年。
仅此而已。
第97章 太闷
傅晚佩愣了好一会儿,但霍泠的神色透着十足的认真,她明白过来,这是认真的了,她从心底发出一声无奈地喟叹:“阿泠,你这话要是能早一点说出来多好啊。”
她自己就是从满怀期待等到心如死灰,才比谁都明白要让一个人彻底冷了心需要一个多么煎熬漫长的过程。
只有反复持续的冷才能冻结心上的炽热,死心是一个瞬间,但在那个瞬间之前,一定有数不清的失望的时刻堆砌。
这个过程里,一丁点虚妄的回应就能够让他们回头或是支撑他们再走很久很久。
哪怕如此,也依然走到了尽头。
现下霍泠终于明白过来了,开始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但又有什么用呢?
霍泠喉间苦涩无比,眼睛涨得生疼,后知后觉的痛已经折磨了他很久,但还远不及白落安这五年。
求不得原来这么痛,可白落安承受的,除了求不得,还是他刻意加诸于她身上的,冷漠,怀疑,忽视,恶意中伤……
很多很多。
傅晚佩看他颓然的神色,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小白是不会回这里的。说吧,你准备怎么做?你要我怎么做?”
只是让她回来过年的话,傅晚佩很乐意。
霍泠沉了口气:“妈,你想离婚吗?”
这两个字一出,傅晚佩差点气笑了:“你倒是把小白摸清楚了,知道什么是她的软肋。行,我甩开一个大垃圾还能发挥一点余热。”
“离,怎么不离,都交给你了,反正你也有经验。”
“不过我不是在帮你,我就是想让小白回家里过个年,没有别的任何想法。”
白落安知道傅晚佩介意什么,在抹杀了对霍廷最后一分情份只剩下全然的厌恶之后,她非常介意在霍泠身上看到霍廷的影子,半分都不行。
傅晚佩说:“所以你看,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他什么都是好的,他的缺点也能被你当作优点,一旦不喜欢了,没有那层滤镜之后你半点边都不想和他沾上。”
傅晚佩顿了下,突然想到什么重大的事情似的,眉头紧蹙语带嫌弃:“不说还不觉得,是不是应该把家里里里外外消个毒啊?我觉得家里的空气都被那几个人污染了。”
还能开玩笑,看来是真的不伤心,白落安笑着安抚道:“新风已经置换好几轮了,干净了。”
傅晚佩勉强打消了这个念头,“行吧,我先凑活几天,春节之后我一定要把他踩过的地板摸过的门统统都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