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胃口不大,说吃了我做的面就吃不下别的东西了。
两者选其一,她肯定要选自己喜欢吃的。”
长不长寿的,哪儿是一碗面做得了主的事,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吃一顿,至少快活。
宋满冬依着窗口,渐渐放松下来,笑道,“那你怎么不给我做我喜欢吃的?问都不问,就给做长寿面?”
“今年还是要吃的。”陈敬之说,“至于明年,你要是能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就不做面了。”
宋满冬抿唇思索了会儿,实在想不出来。
她刚学做菜那会儿,什么都想吃,但现在早已变了心境,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有什么不喜欢的。
虽能吃出味道差异,但只要不是特别难以接受的味道,她都能吃下去。
要是让她说赵胜男她们的喜好,她还能说出来,轮到她自己,是怎么都想不到了。
陈敬之对此早有预料,“还有一年的时间,你慢慢想。”
宋满冬有些郁闷,甚至想随口说一道菜,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思来想去,索性放弃。
对别人还需要找个借口,胡乱扯谎应对,对陈敬之便不必了吧。
宋满冬不想提自己的事情,又好奇陈敬之,“你之前来过这里?”
“今天下午刚找的地方。”陈敬之如实告诉她,“不过你放心,地方我打听过,肯定没问题的。”
怀安县有宾馆,但他俩去不合适,一是非夫妻关系的男女,二来宾馆里也只有床,不会给他们做饭的。
陈敬之又瞥了眼窗边的人,宾馆推开窗,就是马路,远不如这里。
草木枯黄,但自然的景色仍比外面那坑洼不平的路有趣多了。
宋满冬惊讶过后,又仔细想想。
或许这就是陈敬之的能力了,哪怕是第一次来,还是能敏锐的分辨出周围的信息,而后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虽谨慎,却是想不到这些的。
宋满冬不觉得陈敬之会对自己撒谎,这种事情上着实没有必要。
她偏过头,一会儿看看下面的河,一会儿又看看陈敬之。
从前是不过生日,不过现在又觉得过生日也不错。
“可以了。”陈敬之将面捞出来,才叫她。
宋满冬将窗子关了一半,才走回来,在矮凳上坐下。
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炉子上多了几个铝制饭盒。
陈敬之把饭盒放在她掌心,“没有碗,就拿这个对付一下吧。”
椭圆形的饭盒里漂浮着一层盘旋着的面条,上面只点缀着葱花。
捞起面来,才注意到下面放的荷包蛋。
宋满冬轻吹了两下,才将面条送进嘴里。
这面做的实在是烂极了,无形又无味儿。
宋满冬嚼着顿了下,才继续讲面条往嘴里送,直到一根都塞进嘴巴里,才呼了口气。
唯一的优点是做的不多。
面条是趁热给她,也没有泡发。
“怎么样?”陈敬之期待的看她。
宋满冬心想,赵奶奶那挑剔的嘴巴,红烧肉都要找她来做,不让陈敬之做长寿面未必是真的吃不下面条,可能就是因为他做的不好吃。
她想着赵奶奶的拜托,多多照拂他们兄妹,嘴边的话委婉许多,“中规中矩吧。”
陈敬之想,以她的厨艺,这么说自己的话,面条应该能打个及格分了。
颇为高兴,“那就好。”
宋满冬抬起眼,见他额头还覆着层薄汗,实话再次咽了回去。
陈敬之是会做饭,但是这种上难度的饭还是有点儿勉强了。
长寿面不能断,断了寓意就不太好,恐怕他做的时候也提心吊胆的吧。
陈敬之又说,“明年我还给你做。”
宋满冬捧着碗,“明年我还是想吃自己喜欢吃的。”
她是无论如何也得想出来喜欢吃什么了。
陈敬之又摸了摸饭盒,示意她,“再吃点儿菜吧。面条我做的少,就是图个吉祥,晚饭主要还是靠这菜。”
宋满冬喝了口面汤,才伸出筷子,“这是老马做的?”
只一口,她便吃出来了。
一般来说,菜刚出锅是口味最好的,回锅加热,不论怎么处理,都会差上几分。
处理的不好差异更突出,比如肉的腥气、口感,都是很明显的。
加热之后口味尚佳本就说明烧菜的人手艺不俗,另一点则是,她尝过老马的菜。
有些出名的厨子做菜是很有自己特点的,即便是同一道菜相同的佐料,也会跟别人有略微的差距。
宋满冬想着,脑海中隐约有个猜想。
老马如果跟她的邻居认识,或许从她做的菜里就能尝出几分。
不过老马明显没有跟她深聊的想法。
“老马?”陈敬之已经开口,“我找人帮忙做的,是个老先生,你认识他?”
宋满冬跟他提了一下,当初给胡、唐两家做酒席时,是他俩一块儿的。
老马的厨艺也不输她,甚至比她还好,只是后来给宋县长做白切鸡时,却选了她。
陈敬之提了个疑点,“宋县长不太像是口味挑剔的人。”
那段时间他还去河东大队去的比较频繁,见过两次宋县长。
宋满冬点点头,又说,“不过那些事儿跟咱们没关系。”
冬日的重点工作早在元旦前夕结束,宋县长回了县城,重登高位,可不再是他们能常常见到的人了。
陈敬之算算时间,也将这事儿搁下了。
他准备的菜的分量也不多,只三道,宋满冬每样挑着吃了点儿,慢吞吞的磨蹭了一会儿,便放下筷子。
陈敬之的胃口她是见过的,这三盒菜还不够他一个人吃的。
看她不吃了,陈敬之便飞快将饭菜一扫而空,又问她,“还能吃的下么?”
“啊?”宋满冬一愣,下意识的朝桌子上看去。
还准备了别的东西么?
陈敬之把用布条包裹的盒子拿过来,刚放到炉子边,又猛地想起里面是什么东西,提了起来。
他一手拎着盒子,另一手拉着宋满冬,把她按在桌边的高凳上。
宋满冬心底的好奇被勾了起来,这次她湿疹没猜到会是什么东西。
随着布条的缓缓落下,里面透明的玻璃盒透出了里面的东西。
看清楚的一瞬间,宋满冬怔住了。
“我在省城定的蛋糕,还好现在天气冷,没出什么问题。”陈敬之拉了另一个凳子坐下,说着看向她,却见她脸上没有笑意,而是定定的望着蛋糕。
他迟疑了下,“你不喜欢么?”
“没有。”宋满冬回过神来,嘴角已经挂起了笑。
她只是方才想起,自己在近些年来也是渴望过什么东西的。
比如生日蛋糕,宋满盈都每年生日都有,吃腻味儿后还送给邻居过。
但是从来没有分给她一块儿。
据宋满盈自己说,那是她的东西,才不要分给不喜欢的人。
许凤来只会叫她让着宋满盈些,毕竟那天是宋满盈的生日。
她曾想过等自己生日的时候,也要这样,独享一个蛋糕,不分给宋满盈一口。
可那年冬天,她没过生日。
后来的每一年,也都没有。
要是跟许凤来说起,许凤来恐怕又要怪她不自己提了吧?
可宋满盈理所应当拥有的东西,为什么到她这里变成了她的要求?
陈敬之拿着刀叉,不放心的看她,“你要是不喜欢不用勉强。”
“我是听说那些小姑娘们都很喜欢过生日时吃蛋糕,想着你或许会喜欢。”
宋满冬抬眼,“哪些小姑娘?”
陈敬之心虚了一瞬,“……团长嫂子家闺女。”
他还辩解道,“我也请教过其他嫂子,但她们说的都不太适合你。”
蛋糕就适合了?
宋满冬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虽然有些不太适合她这个年纪,但她确实喜欢。
宋满冬又问他,“那些嫂子说的什么东西?”
“就是些口红、擦脸霜之类的……”陈敬之的目光落在她的面颊上,老实说,“我觉得你不需要。”
“不用抹已经很好看了。”
“……我抹了。”宋满冬。
这回轮到陈敬之愣住了。
宋满冬瞧着他呆愣的模样扑哧笑了出来,“这个是真的抹了。”
她伸出自己的手给陈敬之看,“因为冬天碰冷水,手上生过冻疮,后来开始学做菜后,教我学做菜的人就叫我养护好自己的手。”
十指生疮去碰菜就是糟蹋了菜。
后来她无论秋冬春夏,手一直养护的好好的,面霜也捎带着涂了。
陈敬之握着她的手仔细瞧瞧,“那我下次给你补上。”
他竟从未察觉。
宋满冬感觉到他的手指乱动,将手掌抽走,反手拍了他一下。
陈敬之这才回神,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过于孟浪,干巴巴的想要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他就是好奇,看起来也不像是抹了乳霜。
宋满冬想,要不是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可就不是轻飘飘一巴掌了。
“这次就算了。”
陈敬之松了口气,握拢的掌心,好像还残留着一丝温度,他又瞄向宋满冬的手,“你的手好像有点儿凉。”
宋满冬脱口而出,“是你的手太热了。”
像是火炉,都有点儿烫人。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沉默。
宋满冬转了话题,“吃蛋糕吧。”
陈敬之也在同时小声说,“要不然我给你暖暖?”
他刚说完,又飞快改口,“吃蛋糕。”
宋满冬瞥他一眼,将蛋糕分开。
一人一半。
只一口下去,她就皱起眉。
太甜了。
黏糊糊的感觉,嘴巴里都被糊满了,还没什么香味儿,不如她做的点心。
吃到水果眉头才舒展开来,清新的甘甜将腻味儿压了下去。
宋满冬吃了两口,有点儿吃不下了。
原来她从前那么想要的蛋糕,也没那么好。
“不喜欢吃么?”陈敬之从她的动作中猜测出。
“吃一块儿就行了,再多就有点儿腻了。”宋满冬思索过后,实话实说。
不然她怕明年陈敬之给她买个更大的。
陈敬之松了口气,赞同道,“我也觉得。”
可他买的这个蛋糕足足尺寸不小,足足西瓜那么大。
陈敬之想了想,“要不然拿回去给胜男他们吃吧。”
“他们一人一块儿就差不多了。”
宋满冬想来想去,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虽然有点儿对不起胜男他们了。
她一点头,陈敬之便火速把蛋糕收了起来,看着都能回想起那股子甜腻劲儿,实在叫人受不了。
将蛋糕遮住,陈敬之又说,“下次买个好吃的。”
“……下次再说吧。”宋满冬不敢答应。
陈敬之看出她的抗拒,笑了下。
他跟宋满冬对视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回家吧。”
太晚了,再不会去,恐怕胜男他们都睡着了。
宋满冬看他收拾了屋子,将煤炉盖住,火势调小,提起蛋糕往外走,慢了半拍,才跟上去。
陈敬之说回家,当真是回家。
还了钥匙,便往楼下走。
路上灯已经熄灭了,他摸索着上车开了灯,才叫宋满冬走过来。
月亮已经被云彩挡住,只有个边缘亮着,照拂不了地面的人。
宋满冬看着漆黑一片的夜色,忍不住皱起眉,“太晚了,开夜路不太安全吧。”
“放心吧。”陈敬之自信道,“我也不是第一次开夜路。”
“更何况这条路我走过,路上到哪儿转我心里清楚的很。”
“那挺好的。”宋满冬沉默了一下,敷衍称赞。
陈敬之还当她是不相信,不过也正常,一般人瞧见这情况心里肯定发怵。
但陈敬之平平稳稳的开出去,路上还给宋满冬报了坐标。
到东风公社后一段路,便是土路了,路上连标识物都没有,却要转好几次弯。
陈敬之每次都不做犹豫,直接开过去,一直到瞧见河东大队村口的大树,他才停下来。
“我就说我没问题吧。”
宋满冬下车呼了口气,看清前面的河东大队,真心实意点头,“确实厉害。”
“那是当然,要是没这个本事,我也不敢晚上接你回来。”要是拐错路,岂不是在对象面前丢大脸了?
陈敬之把车子锁好,帮她提着东西往知青点儿走。
车子开进大队的声音太大,平日里都鲜少去打扰村民,晚上更不会。
他俩一同朝大队里走,陈敬之又低声说着,“我叫胜男他们给你留了门,也不知道这会儿睡没睡。”
见宋满冬转头看他,陈敬之又说,“放心吧,他们这段时间没什么要忙的。”
“大队上除了一些家里不好过的还在清河道,其他人都回家休息了。
胜男更是闲得很,白天都在跟别人唠嗑。”
以赵胜男的目标,说是打听河东大队的情况比较妥当吧。
不过当着胜男的面还是不能这么说,她的信心本来就足,可不敢叫她再多了。
宋满冬想着,跟他走近了,果然瞧见知青点的门前挂了灯笼。
陈敬之送她送到门口,还不舍得走,又问起来食品厂的事情。
宋满冬没提李师傅对她的评价,只说,“都挺顺利的,今天已经到研发车间了。”
陈敬之又问研发车间的人。
宋满冬也都给他说了,还多提了新云几句。
她对新云又敬佩又好奇。
“那个新云,是男的女的?”陈敬之忍不住问,“怎么第一天见,你就叫这么亲密?”
“女的。”宋满冬无奈,“这么叫她是因为车间里的人都叫她新云,我一天下来还不知道她的姓氏。”
陈敬之觉得奇怪,“你不是很喜欢她么,没跟她聊天?”
“没有。”宋满冬说出来后,也思索了一下。
突然反应过来,她向来都是被动接受讯息的。
不论是原本结识的林芝,还是到后来的赵胜男她们还是牛若真。
都是她们主动,她跟着动一下,便知道了所有的讯息。
新云不同,她从来没表现出向自己靠近的意思。
宋满冬想了想,“我周一去问她吧。”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留在研发车间,但至少把新云的名字记下。
正说着,大门处忽的传来响动。
赵胜男拉开门栓,从门缝中探头,哆哆嗦嗦道,“我实在等不了了,冻死了。”
“你们继续聊,我就给你们开个门。”
宋满冬笑了下,“不聊了。”
她又看向陈敬之,“你也早点儿回去吧。明天毕竟还要干活,别熬太晚。”
陈敬之点点头,没好气的瞪了赵胜男一眼,见赵胜男缩回脑袋,才收回目光。
他把东西递给宋满冬后,踌躇了一下,还是壮起胆子,单手扣着门环拉上,另一只手拽着宋满冬,飞快的抱了下,低声道,“生日快乐,满冬!”
“不过我更希望以后你每天都能快乐。”他偏头蹭了蹭宋满冬的发丝,想着不知何时又回钻出来的赵胜男,遗憾放手。
“等下次有时间,我还去接你。”陈敬之放开她,退了两步。
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下次可能是自行车。”
“但以后我会努力拥有自己的车,随时去接你!”
他的话太多,宋满冬一句一句的听着,只给了一个答案,“嗯。”
“路上小心。”又提醒陈敬之。
虽然从回来的路上看,陈敬之稳的惊人,但还是要多说两句,免得他分心走岔路。
目送着陈敬之离开,宋满冬才推开门。
一进院子,先愣了。
除了赵胜男,还有其他五双眼睛看着她。
这会儿宋满冬不由得庆幸起来,还好赵胜男打断了他们,不然再聊下去……
“怎么都还没睡?”宋满冬问着,朝里走去。
“满冬,今日穿的很漂亮啊。”姚娉婷撞撞她,冲她挤眉弄眼,“跟陈敬之约会去了?”
宋满冬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只是一起吃了饭。”
要是她准时下班还有可能。
她心里想着,用木刀将蛋糕分好,“一人一块儿。”
陆许山惊喜的接过来,一口塞下去一半。
其他人也是迫不及待的吃着,着实许久没吃过蛋糕了。
或者说稍微好点儿的都没吃过。
姚娉婷啃了一口,才想起来,“怎么突然想到买蛋糕了?谁过生日啊?”
她突然站了起来,“不会是你生日吧!满冬!”
宋满冬扫了眼墙上的表,“今天不是。”
昨天是而已。
“还好。”姚娉婷松了口气,“要是你生日,我们什么也不做,干吃你蛋糕还怪不好意思的。”
“陈敬之买的。”宋满冬先说,又笑道,“我受你们照顾,不用不好意思。”
“说反了吧?明明是你照顾我们。”姚娉婷边吃蛋糕边道。
宋满冬摇摇头。
她做饭,其他人分担别的家务,这是大家均等的。
只是因为她饭做的好,这又是一日三餐不可缺少的活,所以比较突出。
其他砍柴挑水、扫地喂鸡之类的琐碎工作可一点儿也不少。
至于受她们照顾这点,宋满冬从前也没想到,还是在近些日子才逐渐明白。
赵胜男她们的精神和想法实在难能可贵,是她有幸遇到这么好的人。
“别这么谢来谢去了,赶紧吃完睡吧。”陆许山已经熬不住了。
不过,睡觉之前还环顾一周,“蛋糕你们要是有吃不下的,我可以帮忙吃点儿。”
姚娉婷将剩下的蛋糕一口塞进嘴里,“这个也不需要。”
陆许山遗憾回屋。
宋满冬简单洗漱了下,也先去睡觉,躺下才想起来罐头忘记给陆许山了。
不过今日都忙着米糕的事情,也忘记打听罐头的情况了。
宋满冬心里惦记着,隔天早上,趁着姚娉婷和徐清做饭,出门找了张兴旺。
张兴旺对此并不了解,“我也是做萨其马的,没听说厂里罐头的变动,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
宋满冬忙道,“我就随便问问,不知道就算了,不用特意打听。”
她自己去问便是,还是别麻烦张兴旺了。
至于陈家明那边,兴许会知道点儿东西。
但宋满冬实在不想往陈家去。
还是等回县里的时候问吧。
她正想着,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陈家明。
陈家明正一脸烦躁,瞧见她脸色才好转些许,嘴上忍不住直骂,“本来不想收拾他们的,大清早非要膈应我,现在全家都饿着肚子舒坦了。”
陈家那老少确实都叫人头疼,宋满冬不好跟着骂,问他,“你还没吃饭?”
“娉婷她们在做饭,你跟我们一起吃?”
如今他们都在食品厂工作,熟识也正常,倒是不必在人前避讳了。
“不了,我待会儿上公社吃去。”陈家明潇洒一挥手,“顺便再看看我朋友。”
既然这样,宋满冬也就不多劝。
市场部的工资跟普通工人可不一样,陈家明又住宿舍,还不用拿工资贴补家里,日日下馆子也是吃得起的。
不过顺路遇上了,她便问了罐头的事儿。
陈家明惊讶了一下,“这原来跟陆许山有关系?”
市场部要忙的事情也挺多的,他虽然跟宋满冬常见面聊天,但也不是事无巨细的说,罐头就是其中一件他觉得寻常的事儿。
不过宋满冬问起来,他便仔细说了,如今罐头已经开始售卖,都不算秘密了。
“食品厂是从五年前开始做罐头的,当时考虑到价格和大家的接受程度,所以做的都是小罐。
这次陆许山提出来之后,厂里又重新商量了一下,考虑到现在大家家庭条件普遍好上不少,有能力吃得起罐头的人也越来越多,决定推出大罐试试。”
“我们做了几个不同大小的罐头拿出去测试过几次,最后定下来了现在这版。在市百货商店试着卖了一下,卖的还不错,下周就开始调整生产线,原本做小罐的挪出来一半做大罐。”
说到最后陈家明不免得瑟起来,“罐头上的标语还是我想的呢。”
从招工考试至今不过一月,食品厂竟已经完成了商议、改动、测试、售卖,速度实在叫人惊叹。
而且听陈家明的话,宋满冬也大致推断出了当时洪师傅想说什么,恐怕是想解释她们定的罐头大小是有据可依的,但后来却依旧将这个情况反应了。
食品厂还据此及时做出了调整。
也难怪洪师傅会喜欢陆许山。
宋满冬想,这是帮食品厂及时做了变革。
她跟陈家明分开,回去的时候,陆许山才刚起来,蹲在院子里刷牙。
听见她抬起头看了眼,又低下头去,打着哈欠。
宋满冬等他刷完牙,才给他指路,“洪师傅叫我给你带了罐头……”
话还没说完,陆许山已经瞬间清醒,“在哪儿呢?”
宋满冬看向堂屋的桌子。
陆许山飞奔过去,一入手就发现了罐头的不同。
他惊讶了一下。
宋满冬把罐头改动的情况讲给他。
向来不事不过脑的陆许山难得沉默下来。
姚娉婷听完,趁热打铁,“你还不赶紧好好学习,下次食品厂招工考进去,好好报答洪师傅。”
陆许山长叹一声。
“叹什么气!”姚娉婷叉腰,“你考进去,提提意见就能坐享成果,还不好啊?”
陆许山握着左手的罐头,把右手拿着的递了出来,沉痛道,“这跟我想的改动还是有点儿出入的。”
他忍痛道,“这罐你们吃吧。”
姚娉婷接过瓶子,瞧见了上面的“全家分享”,无语道,“我跟你说你的人生大事儿,你眼里就只有这四个字。”
陆许山伸出手,“那你把罐头还给我。”
“不可能。”姚娉婷义正言辞,“你学习已经够差劲儿了,怎么还能出尔反尔,做品行不行的人呢!”
不管陆许山怎么说,送出来的罐头是拿不回去了。
宋满冬面上笑着,脑海里却回忆起陆许山方才的模样。
或许他也不是真的无动于衷。
只是不太习惯这种吧?
吃过早饭,宋满冬没想从前一样到处瞎忙,而是跟着姚娉婷去听她上课,又看赵胜男跟其他人聊天。
这次她没想别的,只观察赵胜男他们。
新云跟她们相似,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同。
两日下来,宋满冬心底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周一,站在研发工厂的铁门前,宋满冬深吸了一口,才缓缓推开。
映入眼帘的事高高挂在屋梁上的标语。
永不停止前进的脚步。
研发车间是跟其他车间一样的厂房, 层高六米,三角屋顶。
一排排的窗子高高挂着,既保证了通风排烟, 又藏住了里面的秘密。
厂房很大,便衬的人格外渺小。
尤其是在看到高挂的横幅时,宋满冬才惊觉自己错过了这么多。
食品厂的研发车间跟她从前遇到的工作地方都不太一样。
她不该用常理度量。
这是她一开始就知道的, 但切身体会后, 才明白自己的浅薄。
赵胜男她们都盛赞她的手艺, 陈家明也同样笃定, 她做的点心肯定能替她敲开研发车间的大门。
直到李师傅开口前,连她自己对此都深信不疑。
可这两日的思索和观察让她明白, 研发车间要的并非是绝顶的手艺, 而是别的东西。
新云做过的萨其马酥,她昨天一遍就复刻了出来,赵胜男她们尝过都赞不绝口。
宋满冬却想, 真该让她们见见新云。
那才是她们应该夸赞的人。
同样,她们自己本身也是值得称赞的人物。
赵胜男平日里除了了解情况,就是跟江志农到处乱逛,意外发现了条捷径。
正在游说张大队长修路, 如果那条路能打通, 到公社能省十几分钟脚程。
私下里又同她们说, 后半段要是再改一下会更快, 不过那边她打算跑去乡政府提议。
姚娉婷屡出奇招,把大队上的婶子们哄的服服帖帖的,如今不少人已经知晓了自己名字长什么模样, 账也不似从前那边糊涂记着。
徐清调制的药膏止住了大队上数位老人关节痛的问题, 备受欢迎的同时, 也遭了卫大根许多怨言——那些人又掉过头来说卫大根是庸医。
虽是玩笑话,但还叫卫大根气得慌。
他们的所做所为宋满冬从前只是记下,从没认真去深入剖析过。
这次还是因为新云的不同,才想起回过头来看。
新云她是没办法仔细了解观察,但赵胜男她们,她却是熟悉的很。
她们目标坚定,主动担当,从不畏惧。
反观自己,也就厨艺能拿的出手而已,这还是受邻居关照才拥有的。
不能这样任凭生活推一步走一步了。
宋满冬朝前迈出一步,关上身后的大门,头一次如此清晰的打量起车间的内部情况。
左右也横挂着标语,都在十分显眼的地方,一抬头便可以看到。
“走在前进的路上,我们从来都没有失败过。”
“可怕的不是没有成功,而是你有了想放弃的心。”
高悬的标语犹如警钟。
宋满冬一一看过,视线才落了下来。
每一张桌子都摆满了东西,书页都皱皱的,留着翻阅的痕迹。
参差错落的纸页上满满当当的都是记录。
而隔着玻璃门的另一面,是它们的主人正不停歇的朝前行进。
“满冬。”李师傅高声喊了一句,匆匆道,“你等一下。”
她手上还在忙着。
宋满冬迈出的步子停下,想了想又朝前走。
她取下挂在墙上的围裙,穿好后,洗了手朝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