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老规矩,就是他出力,温宜青出钱,不白拿也不白给。两人虽有从小到大的交情,但账目也算的明明白白。
这份礼的确是送到了心坎里,正正好好是她如今最想要的东西。
温宜青感激道:“多谢。”
“咯嗒”一声,杯底与桌面轻磕,边谌微微蹙眉看过来,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身上。
她撇过头,状似什么也没瞧见。
善善最后拿出了自己的礼物。
在她期待的目光之中,温宜青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泥人。
不像街边摊贩卖的活灵活现,只能隐约看出一大一小两个人形,甚至还有小姑娘的手印留下。善善还用心地给泥人上了色,隐约能窥出五官。
她看了一眼小女儿,所有想法几乎都写在小姑娘的脸上。温宜青含着笑意点了点泥人的脑袋:“这是我,和善善,对不对?”
“对啦!这个大的是娘亲,娘亲怀里的那个小人就是我。”善善喜滋滋地说:“这是我和石头哥哥一起做的,娘,你看泥人上面的脸,是石头哥哥帮我画的。”
石头挠了挠头,抿着唇,把头低得更低一些。
要做这份贺礼可不容易,善善怕被娘亲发现,连玩泥巴都要偷偷躲着娘亲,还不能把衣裳弄脏,怕娘亲看出端倪,一直小心再小心,才总算留到今天,给了娘亲一个惊喜。
“我本来想要买烟花的,娘最喜欢看烟花,每次到过年的时候,都要和我看好久的。”善善说着,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可是我找遍了整个京城,没有人肯卖给我。”
“那是自然,宵禁管的严苛,严禁火烛,非年非节,怎么会有烟花售卖。”沈云归摇头,也是可惜道:“若是想看,也得等到年节时才行。”
可五月正在年中,往前往后都有半年时间,实在不巧。
边谌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拆完了礼物,众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时候不早,就连善善也开始在娘亲的怀里打哈欠,那二人的茶水续到第三杯,也没见谁先起身说告辞。
温宜青眼皮直跳,就在她忍无可忍准备赶人时,忽然,外头隐约传来“砰”“砰”两声响。
紧接着,砰砰啪啪,声音不绝于耳。
众人一愣,善善被声音吵醒,很快想到了什么,从娘亲怀里钻出来,飞快地跑了出去。
很快,她的声音激动地传了进来。
“娘!你快出来看!”善善兴奋地喊:“京城放烟花啦!”
温宜青愣了愣,慢半拍地站起身,随众人走出去。
屋外,漆黑的夜幕此刻被明媚的烟火笼罩,绚烂的花火在头顶绽放,转瞬即逝,却又被层出不穷的烟花覆盖遮掩,将宅邸照得亮如白昼。
善善拉着石头跑到庭院之中,到空旷处,看到的越发明显。花火灿烂的尾迹划过夜空,在最顶端砰然绽放,如星子坠落,陆离斑驳,短暂而又绚丽。
宅中所有人都从屋中走了出来,看这幅稀奇画面。
沈云归还在惊奇:“是谁这么大胆,敢在京城里放烟花,就不怕被抓到大牢里去?”
温宜青怔怔地仰头看着天幕,砰砰的声音响在耳边,几乎与急促的心跳声重合在一起。
边谌落后一步,在她身边停下。
他轻声道:“阿青。”
在嘈杂的声响里,几乎轻不可闻。
但温宜青却还是敏锐察觉到,霍然转过头,杏眸微睁,映着漫天烟火,直直望向他的眼中。
边谌微微垂首,伸手将她鬓边乱发别到耳后,清远威仪的淡淡沉香味道铺天盖地袭来。温宜青下意识屏住呼吸,撇过头想避开他的动作,眼角余光瞥见他眉目柔和,忽又一滞。
“生辰快乐。”
回过神时,他已经收回手,淡淡的沉香味道萦绕鼻尖,而被指腹轻拂过的耳根处滚烫。
明媚的阳光穿过纸纱窗, 照在了善善的眼皮上,她不堪受扰地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了被窝深处, 重新闭上了眼睛。
但没一会儿,她就从被窝里钻出来,热得脸颊红扑扑的,整个人都清醒了。善善揉了揉眼睛,不情不愿地坐起来:“奶娘——”
“喜儿姐姐——”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竟是温宜青走了进来。
善善一乐, 立刻朝她伸出手:“娘!”
昨夜她也不知道是何时睡着的, 只记得烟花格外漂亮, 而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连沈叔叔和皇上叔叔是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昨夜睡前没有和娘亲亲近,今晨她便恨不得一口气全补回来,毛茸茸的小脑袋直往娘亲怀里拱。
温宜青弯腰把她抱起,从衣柜里拿出一身衣裳,亲自帮她换上。小姑娘刚醒过来,精神头十足,一见到她, 嘴巴也停不下来。
她举起手过头顶, 让娘亲帮自己套上小衫,嘀嘀咕咕说:“娘, 今天好热啊,我可以多吃两个冰碗吗?”
“吃多了冰,小心你要闹肚子。”
好吧, 那善善就不想了。
她吸了吸小肚子,让娘亲帮自己系上衣带, 最后穿上了绣着小金鱼的鞋子。善善低头看鞋面上摇摆尾巴嬉戏的小金鱼,不禁说:“怎么还没到十五呀。”
想到能去行宫避暑,她就一日也等不及了。
温宜青莞尔,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她就张开双手,让娘亲把自己从床上抱了下来。她还有不少事情要忙活,奶娘早已帮她收拾好行李,但这一趟门要出去好久,最后一日,她要查漏补缺,一样东西也不能少带。
吃过早膳,善善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玩具箱里,发条小狗想要带,木头小鸟也不能忘,还有拨浪鼓,万花筒,孙大圣的话本故事更不能落下。她满满当当收拾出一袋东西,热得满头大汗。
她抹了一把汗,走出去后,便见庭院正中,石头正扎着马步锻炼,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下,背后的衣襟也早就湿透。
“石头哥哥。”善善拍了拍背在身上的小金鱼钱袋,在屋檐下阴影处喊道:“你别练啦,我带你去吃冰。”
石头闻声抬头看来,他应了一声,收好架势,没有立刻过来,而是先去将满身臭汗的衣裳换下。
天气热,善善也不乐意让他牵了,自己迈着慢吞吞的步伐,摇摇晃晃地在前面走。石头默不作声跟在她的身边,替她挡住过分刺眼的阳光。
两人刚走出门,便见贺兰舟拿着一个锦盒迎面走来。善善停下脚步,仰头冲他打了一声招呼:“贺先生。”
“善善。”贺兰舟温和道:“你要出门吗?”
“贺先生,我要带石头哥哥去宝芝斋吃冰,你要一起来吗?”她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小钱袋,娘亲知道她请了食味楼的厨子之后,又大方地给了她零花钱。她请厨子可是一文钱也没花,如今小金库更加丰满,此时小手一挥,大方道:“我请您!”
贺兰舟失笑。
他道:“我还有事要忙,来给你娘送完贺礼就走。”
“贺礼?”善善歪头。
“昨日是你娘的生辰。”贺兰舟遗憾道:“可我有公务在身,无法抽空前来,便只能今日补上。”
他原是提前处理完公务,贺礼也是早早备下,昨日已做好准备前来参加温宜青的生辰宴,可傍晚时皇帝忽然急召他入宫,帝王行踪不定,他陪太子殿下讨论了半夜朝事,夜半时才等到皇帝,待议完事出宫,生辰宴也早已结束。
连生辰礼也只能第二日才补上。
贺兰舟问:“你娘在家吗?”
“在的。”
他唇角扬起,但孩子就在面前,便按捺住心意,继续道:“善善,我听说你要陪太后娘娘出宫避暑。”
善善顿时高兴起来:“是呀!嘉和和我说,那边可好玩了,还可凉快了!”
贺兰舟叮嘱:“学堂虽已放假,你也切记莫耽误功课,读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日不学。就要费更多工夫才能弥补,你去行宫后,每日仍要练大字,读论语,不能停下。”
“我都记得的。”善善连忙说:“贺先生,你放心,有我娘看着我呢。”
贺兰舟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道:“去吧。”
善善便拉起石头,忙不迭溜走了。
学堂都放假了,哪会有学生想听夫子念叨。
她坐进马车里,悄悄掀起车帘一角,看见贺先生进了自己的家中。马车骨碌碌行驶起来,她坐稳了,想到马上要吃到嘴巴里的冰碗,心情愉悦,双脚也悬在空中晃荡,鞋面上的小金鱼也像是在空中游曳。
宝芝斋的冰碗只在夏日售卖,滋味不比从前太子殿下请她吃的差,夏日吃上一碗,便从头顶凉到脚底,最是畅快不过。
自从售卖起,善善便天天去吃。一碗碎冰铺底,上面铺的果肉也有不同,各种滋味,善善每个都喜欢,怎么也吃不腻。
如今稍稍一想,嘴巴里就口水泛滥。
“善善。”石头忽然开口:“你带功课了吗?”
“什么?”她转过头:“什么功课?”
石头紧张地说:“学堂放假,夫子也布置了许多功课,你去行宫避暑,把功课带上了吗?”
善善呆住。
学堂放假后,她忙着准备娘亲的生辰宴,忙着收拾行李,如今生辰宴也已结束,行李也收拾好,她带了玩具,带了点心,连木头小人与孙悟空的话本都带上了,唯独没记得带功课。
要不是这会儿见到贺兰舟,她早就把功课给忘光了!
第二日清早,善善被娘亲从被窝深处挖出来。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困顿地趴在娘亲的肩上,半阖着眼皮,怎么也提不起劲,连早膳都是张开嘴巴让奶娘喂她。
等坐上马车,她就整个人往温宜青怀里一趴,蔫嗒嗒地试图补觉。只是马车颠簸,想睡睡不安稳。
温宜青抚过她耳边凌乱的细发,哭笑不得。
“昨夜我就和你说了,让你早些睡,你偏不听。”她抚过小姑娘的脸颊,又有些心疼:“之后还有那么多天,何必要那么着急做功课?娘都没催你。”
“我还要和嘉和玩呢。”善善小声抱怨:“都怪夫子布置的功课太多了。”
青松学堂里的学生又不用为家中生计分忧,学堂里的夫子也都像贺先生一样,生怕学生们会在假期里疯玩而疏忽学业,布置了成倍的功课。
这可苦了善善。
昨夜她挑灯夜战,写了好几页大字,背了两篇文章。写得手也酸了,眼睛也疼了,可功课就像是压在孙大圣身上的五指山一样,把善善也压得苦不堪言,便是她紧赶慢赶,到如今出发,还是不得不将功课一齐带了过来。
想到之后的玩乐时光一半都要分给功课,善善便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石头的脸色比她更加凝重。
他擅武不擅文,在学堂时就经常挨夫子的竹条,写大字背文章还好说,其他却是样样都不通,做起功课来也费更多工夫。除了夫子们布置的功课,还有文将军给他定的任务,石头习武向来认真,从不偷懒,顿感肩膀沉重。
此时,便是在路上,他也抓着《论语》不放,争分夺秒地背文章。
温宜青无奈将他的书本抽走:“马车上读书,小心看坏了眼睛,你不是还要射箭吗?”
石头抿紧唇,善善看他,不禁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忧愁极了。
清晨一早出发,马车足足行驶了三日,等到行宫时,正是第三日黄昏。
行宫位于风景宜人之地,进入地界后,便感觉晚风清凉舒适,不复京城燥热。
提前到来的宫人早已经将行宫收拾出来,善善早就与文嘉和说好,要与她睡同一屋。晚上,众人一块儿用过晚膳,她就在门口与娘亲挥手分别,与好朋友手牵着手,高高兴兴地去了她们的屋子。
舟车劳顿后,无论是谁也没有多余心思,善善打着哈欠,一早钻进了被窝里。
文嘉和从行李里找出带来的孙悟空话本,问她:“善善,你要听我讲故事吗?”
善善当然想了。
两个小姑娘趴在床上,脑袋靠着脑袋,善善撑着下巴,听文嘉和用轻柔的语调给她讲真假美猴王。
讲到一半,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善善扬声问:“谁呀?”
“是我。”是石头的声音。
下人把门打开,石头抱着书本走进来,虚心来请教:“善善,我这儿看不懂。”
“哪儿看不懂?我来看看。”
文嘉和把书本接过来,她早就把《论语》读熟,这会儿看了一眼,便轻松说出释义。石头认真记下,才带着书本离开。
善善看见他这样,顿时连面前的孙悟空也不香了,挣扎着也要去翻自己的行李。
“善善,你不听故事了?”
“我也要做功课。”善善紧张地说。
她平常最爱偷懒,读书做功课都要娘亲追在后面催促,便是平常每日夫子布置的功课,也要拖到睡觉前才姗姗完成。但如今有和朋友一起避暑游玩像根胡萝卜在眼前吊着,还有石头在用功努力,让善善也难得生出了紧迫感。
文嘉和劝她:“都这么晚了,不如早点睡觉,明天再做好了。你若有不懂的地方,明日我来教你。”
“嘉和,你不做功课吗?”她说:“夫子布置了许多功课,回家之后再做就来不及了。如果不做完,夫子会打手心的。”
夫子打手心可疼,那细细的竹条抽在柔嫩的手掌心上,善善也不像石头一样皮糙肉厚,如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文嘉和理所当然地说:“我早已做完了。”
善善:“……”
善善最后是听着孙悟空的故事入眠。
明明还有成堆的功课等着她, 石头更是夜深了还在背文章,短暂的焦虑之后,她却奇异地镇定下来, 最后索性眼一闭,将书本功课一推,痛痛快快睡了一觉。
第二日,善善揉着眼睛醒来。
文嘉和比她醒得更早,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也没有惊动她, 自己先在清晨读了一篇文章。学堂里的夫子教导, 读书习字一日也不能停, 她就一日也没松懈。
善善起来后, 先穿了一身方便活动的衣裳。
她还记得,石头说要带她去套兔子的。
她昨日就观察过,行宫位于山下,这儿风景秀丽,温度适宜,飞鸟走兽也多,她也问了行宫里的人, 山上多的是兔子。
因此, 吃完早膳后,看太后娘娘将娘亲和长公主叫走, 她迫不及待地拉着文嘉和与石头往外走去。
文嘉和都听她的,只是问:“善善,你昨日不是说要做功课的吗?”
善善摆摆手:“晚上再做也来得及。”
功课哪里有兔子重要呢?
三人出门时, 正好见太子迎面走来。学堂放假,他也随太后来行宫避暑。太子随口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善善主动说:“太子殿下, 我们要去抓兔子。”
“抓兔子?”
善善用力点头:“石头哥哥说,他会下兔子套,只要放好陷阱,笨兔子就会自己跳进去了。我问了这儿的人,后山有好多兔子可以抓。”
行宫里的厨子也是宫中带出来的御厨,只要一想想那美味滋味,善善便忍不住咽口水。
善善主动问:“太子殿下,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太子出来散心,更何况是两个妹妹一起去后山,虽然有人跟着,他也不放心,此时便欣然应下。
行宫就在山脚下,走过去也不费多少时间。
正值夏日,山上郁郁葱葱,林荫遮蔽,参天大树遮掩了头顶的烈日,同时也遮掩了野兔的行踪。
兔子胆小敏感,听着人的动静就更不愿出来,石头下了兔子套,之后便是守株待兔,等笨兔子自己撞进去了。善善的挎包里装满了点心,此时便分给其他几人。
“这么等着也没什么意思。”太子主动对石头说:“你是文将军的徒弟,孤年幼时也得过文将军亲自教导,正好有机会,不如我们比试一番?”
“比试?”善善眼睛一亮,立刻问:“比试什么?”
“既然要抓兔子,就比试抓兔子吧。”太子欣然道:“一人一箭,谁若是射中了兔子,就算是赢了,就这么简单,如何?”
善善转头朝石头看去,石头点了点头:“好。
行宫里什么都不缺,下人很快取来两副弓箭,两人握在手中找了一下手感,比试很快就开始了。
狡兔三窟,下人们摸到兔子洞,将附近的兔子洞口都堵上,只留下两个,点燃了树枝,用烟火熏燎。善善被文嘉和拉着,躲得远远的,她睁大了眼睛看过去,没一会儿,果然见另一洞口有一道灰色的影子蹿了出来,飞快地没入野草中。
两支利箭几乎同时射出。
兔子跑得飞快,两支利箭更快,两个主人蓄足了力,利箭在空中化作一道残影,连眨眼的功夫都来不及,一只利箭便已经没入了兔子之中。
另一支箭则擦着兔子路过,深深陷入地皮,箭尾的翎羽因余势而颤抖。
下人跑过去,将那只被射中的兔子捡了回来。只见一只箭深深没入兔子的后腿之中,令兔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箭上有记号,射中兔子的箭出自于太子之手。
石头嘴角抿起。
善善远远地问:“石头哥哥,太子殿下,你们谁赢了?”
石头说:“我输了。”
他已经跟着文将军学习过一段时间,在文将军的指导下,箭术也一日千里。可演武场的靶子立在原地不会跑动,兔子却是活物,灵活敏捷,山间草野里还有重重遮掩,就算他天赋出众,但习箭时间不长,也没法轻易射中。
“你年纪尚小,习箭也还没有几月,孤能赢过你,也是占了年纪经验的优势。”太子爽朗道:“早听过文将军说你天赋出众,今日一看,果真不同凡响,假以时日,你定能成为军中一方悍将。”
石头没有吭声,只是低头看手中的长弓,神色间可见懊恼。
下人将那只兔子带走料理,善善跑了过来,围着太子看个不停,像是看着戏台上威风凛凛的孙悟空一样,稀奇极了。
太子自幼习武,得名师教导,骑射自然不差,善善却是第一回 见。她从前只见过石头射箭,石头刚碰到弓箭就赢了祁晖,善善便已经在心中将石头看作天下第一厉害的弓箭手,如今太子却轻易地赢了过去。
简直比石头哥哥还要厉害!
善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几乎要闪出光来:“太子殿下,您真厉害,就像孙悟空一样!”
石头:“……”
太子莞尔,低头对上小姑娘乌黑明亮的眼睛,那些崇拜几乎要化作实质扑过来,他含笑问:“你想不想试试?”
“我?”
善善看了一眼弓箭,摇了摇头:“我拉不开的。”
太子将弓箭递给她,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说:“试试。”
善善便伸手拉弓。她人那么小,力气也只有那么点,没有天生神力,就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把弓拉到最大。善善试了一下,马上就放弃,就在她要松手时,太子却蹲了下来,从后面伸过来握住她的小手,让她借力轻松地拉开了弓。
善善一下子张大了嘴巴。
太子手一松,她手中的弓箭也飞了出去,力气用的并不大,剪头撞到不远处那棵树,还不够没入树身,便掉到了地上。
但这也足够善善惊喜的了。
“是我做的?”她睁大了眼睛,惊喜地问其他人:“我射的?”
太子笑着点头:“对,是你。”
他又从箭袋里抽出一根箭,重新搭在弦上,却是瞄准了不远处树上的一颗果子。
善善便亲眼见着,自己抬起弓箭,轻轻松松地将树上那颗果子射了下来。
她此刻哪里还记得兔子,她简直和孙悟空一样厉害啦!
她爱不释手地摸着太子的长弓,就好像是摸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一样,再抬头看太子,眼中的崇拜更深。
山上没有凶禽猛兽,之后,太子又打了几只猎物,眼看日头更高,快到正午,才准备下山。
路上途径那个兔子套,石头在里面摸出一只兔子,还活着。他提着两只兔耳朵,缀在后面,和众人一起下了山。
行宫里,厨子早就将先行送下来的猎物烹调好,太后等人也已经坐好,善善脸蛋红扑扑地跑进去:“娘!太后娘娘!”
“善善。”温宜青小声提醒。
太后温和道:“无碍。青娘,你也是,不必拘于这些礼节。”
温宜青轻声应下。
“太后娘娘,我与你说。”善善眉飞色舞地说:“今天太子殿下抓到了好多猎物,他还教我射箭,就那样,啪——一下,我就射中啦!”
“是吗?”太后宠爱地看着自己的小孙女:“射中什么了?”
善善骄傲地说:“射中了一颗果子!”
至于果子,早就进了她的肚子里。
太后眉开眼笑,将她夸了一番,反而将善善夸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连忙解释说:“都是太子殿下帮我的。”
在此时此刻,她打从心底觉得,太子殿下与孙悟空不相上下,若是孙悟空排天下第一的话,太子殿下就能排第三了!
至于第二,自然是帮了她许多许多忙,无所不能的皇帝叔叔。
太子殿下还是皇上叔叔的儿子,也帮过她的忙,先前她在学堂里被污蔑,都是多亏了太子殿下,才能洗清冤屈呢。
善善颤颤巍巍地给太子夹菜,把他面前的小碗堆得高高的,像是对待自己的偶像孙悟空一样,殷勤极了,生怕把他饿到。太子全都笑纳。
石头坐在旁边,沉默地猛干了两大碗饭。
用过午膳,便到了善善的午休时间。
她在山上玩了一早上,吃饱饭后,疲惫很快涌了上来,她熟练地去找娘亲,在娘亲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地方,便整个人窝了进去。
温宜青下意识先去看太后。今日太后特地点了她在旁边陪同,不好擅自离开。
太后和蔼道:“你就带善善休息去吧。”
“多谢太后娘娘。”
她抱起小女儿,往自己的卧房方向走,太子主动打了一声招呼:“善善,下午孤带你下棋,怎么样?”
善善连连点头:“好呀!”
温宜青抱着她走出去,她趴在娘亲的肩上,很快就觉得眼皮沉重起来,行宫凉爽舒适,午后的微风吹的人昏昏欲睡,都等不及走到卧房,善善就快要睡着了。
就在她的意识快要消失前,听见娘亲轻声问:“善善,太子殿下怎么会与你如此交好?”
她今日陪在太后身边,只有长公主在,二人与她说话并不避讳,言语之间,透露出早已知道她与那人的旧事。
能让太后与长公主主动示好,出宫避暑还特地点名让她们娘俩随行,如此重视,善善的身份便是其中缘由。
善善是太后的亲孙女,长公主殿下的亲侄女,二人会善待也情有可原。那太子呢?太子可知道这些事?
“什么?”善善迷迷糊糊地问:“太子殿下怎么了?”
她努力撑起眼皮,与娘亲说:“娘,太子殿下可好了,帮了我好多忙呢。”
温宜青爱怜地抚过小女儿的脑袋。善善脑袋一歪,便沉沉睡了过去。
她抱着女儿,走过长长的回廊,穿堂凉风轻轻拂过,她的步履却沉重艰缓。
当初听到那人有妻有子,她就迫不及待逃开。可后来腹中却有了孩子,犹豫再三最后生下,时至今日,当初做下的苦果也终有躲不开会应验。
她自问平生做人问心无愧,却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太子才好。
善善睡了一个大饱觉。
起来时, 娘亲已经不见人影,一问下人,才知道温宜青已经被太后娘娘叫去。她四处找了一圈, 先在庭院里找到了石头。
午后的阳光和煦,微风轻柔。石头正趴在一张石桌上练大字,大字也写得心不在焉,时不时放下毛笔。善善走近了,才看见他面前还有一只兔子。
他还手巧地给兔子编了一个笼子装在里面, 还向厨房讨了菜叶, 丢进笼中喂兔子, 毛笔也伸过去, 时不时戳一戳野兔毛绒绒的身体。
“石头哥哥。”善善把脑袋凑过去, 和他一起看兔子啃食菜时脸颊圆鼓鼓的模样:“这是今天早上抓到的兔子吗?”
石头:“嗯。”
他看了善善一眼,主动让开位置,把兔子笼推到了善善的面前。善善拿起放在旁边的白菜叶,试探地往笼子里递,兔子的三瓣嘴动得飞快,一片叶子很快消失在它的嘴巴里。善善眼睛一亮,连忙又递了一片过去。
石头眉目微微舒展, 重新拿起毛笔, 写功课里的大字。
还没喂几片叶子,兔子就吃饱了, 背过身躲到笼子深处,用肥嘟嘟的屁股对着善善。毛绒绒的尾巴像是一颗灰扑扑的小雪球一样,善善忍不住伸手轻轻拨了拨, 兔子连忙躲得更深处一些。
见兔子不理自己,善善才看向石头。
石桌上还晾着他刚写完的大字, 纸墨未干,善善看了一眼,才总算是想起来自己没做完的功课。她看了一眼天色,见时候还早,连忙说:“石头哥哥,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写。”
石头点头。
她连忙跑回去取自己的功课,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文嘉和。文嘉和的功课早已做完,她便带了一本书,坐在两人身边读。
只是善善的定力不如石头,没写几个大字,她的目光就又忍不住往旁边的兔子笼里看去,待文嘉和读完一页书,趁翻页时抬起头,便见她蹲在兔子笼前,背影与笼子里的兔子一般圆滚滚,正伸手去摸兔子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柔软皮毛。
“善善。”文嘉和无奈地说:“你不是要做功课吗?”
善善恋恋不舍地走了回来。
她低头写完一页大字,很快想起来:“我睡觉之前,太子殿下还和我说,要和我下棋呢。石头哥哥,嘉和,我们去找太子殿下玩吧。”
文嘉和问:“那你的功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