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川站在楼梯口，黑眸看着佣人手中的餐盘，眸色又沉又低。
“太太没吃？”
佣人被他脸色吓到，端着托盘的手都有些抖。
“没……没有。”
顾瑾川很早便能将自己的情绪收放自如，素来喜怒不辫形色。
这是第一次，他在人前明显动怒。
管家匆忙从外面进来。
看了眼顾瑾川阴沉的脸色，随后目光落在那战战兢兢的佣人身上。
“把冷菜撤下去吧。”
那佣人小心看了眼顾瑾川，随后如蒙大赦般快步迈下最后两道台阶，快速离去。
“顾总。”李叔看向顾瑾川，低声询问：“要不我再送一份新的饭菜上去？”
顾瑾川闭了闭眼。
强行压下种种情绪。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去吧。”
李叔这次多长了个心眼。
送上去的托盘不是普通托盘，在底部做了恒温加热处理。
饭菜冷了之后，装置开关自动打开，可以自发加热饭菜。
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饭菜会冷的问题。
在送上去时，顾瑾川转眸看了眼。
什么都没说。
李叔轻轻敲门，得到允许后，才将饭菜放在室内小桌上。
黎舒窈坐在飘窗台上，并未回头看。
她目光一直落在外面的花园。
在李叔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忽而问：
“他出去了吗？”
李叔愣了下，随即快速回道：
“没有，顾总一直在大厅。”
“太太是想找顾总吗？”
“没有。”她语气很低，其中倦色明显。
李叔看了看旁边的饭菜。
离开前，关心道：
“太太早些用晚餐，无论什么事，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这天晚上。
正如顾瑾川自己所说，他并没有来主卧。
从十点开始，黎舒窈躺在了床上。
然而一晚上辗转反侧，却始终没有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黎舒窈便睁开了眼。
由于一晚未睡，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起身坐起来。
脑子放空好一会儿，黎舒窈才下床去了浴室洗漱。
半个小时后，女子从浴室出来。
穿好衣服后，去了她平时放置证件的小橱子。
顾瑾川现在的处理手段，就是冷处理。
而黎舒窈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冷处理。
曾经她在谢昱淮身上，经受了太多这样的时刻。
如今再来一次，只有无尽的窒息。
根本起不到任何冷静的效果。
现在的‘锦榭’庭院，像极了曾经谢昱淮对她软囚禁的谢氏老宅。
处处透着压抑，让人喘不上气。
将证件装好，黎舒窈拿着手机离开了主卧。
此刻才刚刚早上七点。
楼梯下到一半，黎舒窈无意识往下扫了眼。
正好看到，大厅沙发上，静静抽烟的男人。
他面前的烟灰缸中，已经有很多烟头。
可见已经在这儿坐了很长时间。
黎舒窈很快收回视线，脚步片刻未停。
在越过他的瞬间，手腕猛地被拽住。
顾瑾川无声避开了烟头。
以免伤到她。
男人眼底，不同以往的漆黑深邃。
此刻更为醒目的，是那些血丝。
“去哪儿？”
他声音很哑。
黎舒窈没看他。
本不想回答，然而他一直拽着她不放。
僵持片刻后，她打破沉默。
“太闷了，出去透透气。”
顾瑾川唇角抿起。
掐灭指尖的烟，浓稠的目光，执拗地看着她。
“窈窈，先听我解释，好不好？”
第318章 你还会回来吗？
黎舒窈眉心划过烦躁。
整个胸腔，都仿佛被燥意填满。
她克制住甩开他的冲动。
深吸一口气。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免得刺激到他，连这道门都跨不出去。
“等我回来，好吗？”
——你还会回来吗？
顾瑾川嘴角动了动。
这句话，却没有真正说出口。
他黯了黯眸，目光中，是那截瓷白细腻的腕骨。
然而此刻，不见了往日的温软，似乎只剩无声的寒凉。
好一会儿，他一点点放开她的手。
目光重新落在她眉眼。
声线克制。
“我等你回来。”
黎舒窈没有回应。
抬步离开了‘锦榭’。
一个小时后。
黎舒窈刚下车，还没走进机场。
四面八方忽然快速涌过来一群黑衣保镖。
自发地在前面站成一排。
正好堵住了黎舒窈去机场的道路。
“太太。”为首的那个保镖，恭敬开口，往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您可以在江城的任何地方散心，但我们没有接到顾总的指令，太太暂时不能离开江城。”
黎舒窈神色冷漠。
定定看着面前这群保镖。
保镖们也都是奉命行事。
尤其太太是他们顾总心尖尖上的存在。
此刻他们也是左右为难，既怕拦不住她，又怕言语和动作过激，伤了他们顾总的心肝。
见黎舒窈不动，刚才说话的那个保镖，为难地沉默思考几秒，小心抬头看向黎舒窈，声音放缓。
“如果太太没有想去的地方，不如回‘锦榭’？顾总还在家里等您。”
黎舒窈沉沉吸了一口气。
转身离开了机场。
一众保镖不约而同擦了擦冷汗。
“别松懈，仔细跟着。”
“江城有好几个机场，若是不小心让太太离开了，咱们能少一层皮。”
其余人快速上了车。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远远跟在祖·顾太太·宗后面。
半个小时后。
在他们察觉黎舒窈去了东面机场后，所有人快速从车上下来。
和方才一样，火速拦在了前面。
这次保镖们的动作慢一点。
黎舒窈已经踏进了机场大厅。
然而也仅仅只走到大厅而已。
这一次，根本没需要他们开口，黎舒窈看着几米外面的这面‘黑墙’，半秒没有停顿，转身便走了出去。
如此重复，直到黎舒窈走完了江城所有的机场。
而此时的时间，已经快到十点。
车后座，黎舒窈眉眼间的烦躁越发重。
几分钟后，打开手机，将电话拨给了南洛笙。
昨天晚上裴时晏撕破了南洛笙的衣服，惹得裴太太怒瞪他好一会儿。
某位裴总自知理亏，主动承诺今天上午亲自带她买衣服赔罪。
这会儿两人刚来到商场。
接到黎舒窈的电话时，南洛笙正走向一家内衣店。
当听到黎舒窈不太对劲的语气时，南洛笙蹙眉停步，并未再上前，而是直接转身往回走。
“窈窈，你这会儿在哪？”
黎舒窈给她说了地址。
离商场很近。
不过两个路口的距离。
走出商场，南洛笙大步往车上走。
“窈窈，你等我一会儿。”
“五分钟，我就能到。”
第319章 只要，她不离开
五分钟后。
南洛笙和黎舒窈会面。
后面还跟着一条尾巴——裴时晏。
几人在附近找了个咖啡厅。
南洛笙看着好友无精打采又疲倦的脸，当即皱起了眉。
“窈窈，怎么回事？”
黎舒窈垂着眼皮，视线并未聚焦。
只虚虚落在面前的咖啡上。
将顾瑾川失忆这件事简单说了说。
听着‘装失忆’这几个字，南洛笙心里“咯噔”一下。
顾瑾川那家伙在搞什么？
欺骗——是窈窈最大的雷区。
旁边的裴时晏脸色也有了些微的变化。
南洛笙难免气愤。
“顾大总裁演技倒是挺好，骗过了所有人！”
一旁听着这话的裴时晏，眼底难得的闪过一抹心虚。
他无声咳了下。
在南洛笙和黎舒窈说其他话之前，直接起身，开始闪人。
“你们两姐妹聊吧，这种事，我这个‘内应’在这里不太合适。”
说着，裴时晏目光落在南洛笙身上。
“老婆，回去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南洛笙应了声。
裴时晏很快离开。
出来咖啡厅后，他并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去了‘锦榭’庭院。
大厅中并没有人。
空荡荡的。
只剩一点还未散尽的烟味。
裴时晏最后在酒阁找到了顾瑾川。
里面酒气扑天，浓烈呛鼻。
裴时晏看向里面那个屈腿坐着的身影，拧眉走过去。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解释？怎么直接暴露了？”
裴时晏坐在他对面，扫了眼桌上七七八八的酒瓶。
顾瑾川手中还拎着一瓶酒，唇角弧度紧绷。
半晌，他才开口。
“一场意外。”
裴时晏皱了皱眉。
“解释了没？”
顾瑾川：“想解释，她不听。”
裴时晏眉心皱得更紧。
倒是在意料之中。
黎舒窈那性子，看似温和，实则冷情决绝。
从她当初离开谢昱淮那件事上，就能看出来。
十二年的情谊，都能说放就放。
又何况是和顾瑾川这种不到半年的形婚。
“等她气消一消，赶紧好好解释解释。”
“但凡她对你有点真情，只要你态度诚恳，别怕丢脸，就能将人哄好。”
顾瑾川默然听着。
“她现在，和南洛笙在一起？”
“嗯。”裴时晏问：“她是不是想离开江城？”
“我不会让她走。”顾瑾川眼尾冷芒转瞬即逝。
一旦让她离开了江城，顾瑾川更没有把握，能够留下她。
除非……
用强行的手段。
可顾瑾川不想走到这一步。
他清楚黎舒窈的性子，过于刚烈，如果真走到囚禁那一步，那他和她之间，真就算结束了。
只要她不离开江城，旁的，他不干预。
只要，她不离开。
咖啡厅。
“四个机场都去过了？”
黎舒窈点头。
南洛笙又问：“顾瑾川在四个机场都设了人？”
黎舒窈转眸往玻璃墙外睇了眼。
眸色冷淡。
“他倒不用提前设人，那一批保镖就足够了。”
她走，他们跟。
她停，他们守。
这一群保镖，可不就妥妥足够。
南洛笙随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去。
当看到外面那近三十多个路边车旁的保镖时，嘴角狠狠一抽。
第320章 真想离开吗？
……将近三十个保镖？！
她家窈窈宝贝又没有翅膀。
这么多保镖，当然是够。
不过话说回来，顾瑾川是多怕他家顾太太离家出走，出动这么多保镖。
南洛笙看向黎舒窈。
在看到好友眉心的躁意时，南洛笙轻声问：
“窈窈，真想离开吗？”
黎舒窈动了动唇。
却没有立刻说话。
其实她今天早上，并不是真想一走了之。
她和顾瑾川还没离婚，若是直接离开，‘顾太太’这个身份，怕是会焊在身上一辈子。
她只是……
觉得‘锦榭’庭院喘不过气，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下意识想逃避。
这才想着，去别的地方散散心，冷静冷静，等状态恢复些，再来处理这件事。
只是顾瑾川却不允。
见好友犹豫，南洛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一次，面对顾瑾川这件事，黎舒窈的反应没有当时面对谢昱淮时的决绝冷情，大概就是因为，这几个月所培养的感情。
因为喜欢，因为爱，
所以哪怕对方触碰了自己的底线，也做不到决绝抽身离开。
总会犹豫，总会迟疑。
黎舒窈现在的状态，现在的彷徨，其实南洛笙都懂。
当初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接受顾瑾川，开展一段新的恋情，本就抱着孤注一掷的打算。
现在一朝发现被骗，再加上过去经历的阴影，换了谁，都会控制不住地多想。
甚至去怀疑，对方对自己的心意，到底真不真。
若是换了黎舒窈和顾瑾川刚领证的时候，若是黎舒窈还没有爱上顾瑾川，若是不了解顾瑾川的为人，
南洛笙或许，真的会劝黎舒窈离开。
并且，倾尽所有，帮她离开。
只是现在——
黎舒窈喜欢上了顾瑾川。
在被伤后，能再次喜欢上一个人，已经是不易。
如果这一次，又是以伤害失望结尾，那么今后，黎舒窈可能再也无法，去相信任何一个人。
也再也无法，爱上任何人。
所以种种考虑之下，在今天，对于好友和顾瑾川这件事，南洛笙不劝分，劝和。
咖啡厅人并不多，也很安静。
适合聊天。
“窈窈。”南洛笙轻声开口。
“顾瑾川对你解释这件事了吗？”
“他想解释了，但我没听。”
南洛笙一猜就是这种情况。
“不如听听他的解释。”
黎舒窈抬眸看过来。
南洛笙又说：
“如果单凭几句话，就判定一个人的生死，是不是草率了些。”
在黎舒窈开口前，南洛笙继续说：
“是，他伪装失忆是事实，骗了你也是事实，但是窈窈，就算离婚，就算分开，相爱一场，是不是也该给自己一个结局？”
黎舒窈眼睫缓缓垂落。
南洛笙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回响。
“窈窈，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我能看出来，顾瑾川是真的喜欢你，你也喜欢他，既然两情相悦，何不听听事情的始末？”
“如果听他解释完，仍旧是无法原谅，那我们再离婚，也不迟。”
“并且，还能给自己一个交代。”
“逃避，从来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不管逃避多久，等回去时，事情仍旧在那里，还是需要去解决。正如同，当初的我和裴时晏，不就是如此吗？”
一味的逃避，除了将事情推向极端，什么都解决不了。
黎舒窈良久没有说话。
只是搅动着咖啡的指尖，微微绷紧。
南洛笙也不打扰她。
只静静地陪着她。
玻璃窗外的时不时闪现的黑影让黎舒窈眉心渐紧，几分钟后，她拿过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
【让你的人离开。】
‘锦榭’庭院中。
“叮咚”一声，消息提示音传来。
顾瑾川沉沉注视着手机屏幕。
良久，才拨出一个号码。
——“只要太太不离开，就不要强行干预。”
对面的裴时晏无声叹气。
却也无能为力。
整个下午，南洛笙都陪着黎舒窈。
直到晚上八点，裴时晏来接人，两人才分开。
裴时晏和南洛笙走后，黎舒窈刚转过身，一辆黑色的豪车便停在了面前。
席泽从车上下来，打开车门，看向黎舒窈。
“太太，顾总在家等您。”
黎舒窈沉默片刻。
正当席泽以为他们太太不会回去，在心里开始想解决办法时，却见黎舒窈抬步上了车。
席泽有些愣。
但很快，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
驱车，开往锦榭。
一路上，席泽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从后视镜中偷瞄几眼后座的黎舒窈。
这两天下来，席泽反复复盘着那天书房发生的事。
思来想去之下，席泽觉得，这件事上，他自己也是有点责任的。
那天他有一句话，说的不太恰当。
——【反正现在太太已经喜欢上了您，咱们失忆的目的也已达成。】
虽然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但是猛地一听，遣词用句之间，非常容易让人误解。
脑海中回旋着这两行字，席泽斟词酌句，在下一个红灯等待时，缓缓说道：
“太太，有件事，您可能有所不知。”
黎舒窈抬了抬眼皮。
并未出声。
席泽见她没有阻止，心下稍安。
接着说：
“上次顾总出差那回，期间有好几天，顾总一直没有和您打电话，并非是他有多忙，也不是国外的事情太多，而是因为——”
“——顾总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一直在医院抢救，没办法接您电话。”
黎舒窈呼吸无意识顿住。
席泽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
绿灯亮起，席泽发动车子。
声音并未停。
“他怕您担心，在好不容易醒过来后，不许我们将事实告诉您，并且在身上的伤好了不到一半时，就急着出院来见您。”
“失忆这件事，也并非是顾总有意瞒您，出差时的意外，并不是真正的意外，有人想趁着出差这件事取顾总的性命，但背后之人又隐藏得很深。”
“为了尽快抓住那些人，顾总才用了失忆这一招麻痹敌人视线，让他们放松警惕。”
“当然。”席泽并未隐瞒，“当时正好处于协议到期的关键时刻，顾总想留下您，但又不知道怎么做。”
“在那种情况下，他选择了一个最蠢最直白的方式。”
第321章 转圜
“——借着失忆的名义，胡搅蛮缠，放下所有骄傲，连哄带骗，希望尽可能多的，拖延一点时间，让你们之间的相处，更多一点。”
“希望能在这些时间中，出现奇迹，您可以喜欢上他，不再想着离婚，不再想着离开。”
席泽抬头看了眼后视镜。
顿了顿，又说：
“太太，旁人或许说，顾总心思深沉，不可捉摸，但他对您的感情，却是诚挚深眷到不掺杂一丝一毫的利用和利益。”
“在您喜欢上顾总后，他一直在找时机，想告诉您恢复记忆的事。”
“可他对自己没有信心，也可以说，他对这段感情，始终没有足够的安全感，他怕‘恢复’记忆后，您会离开他。”
“也怕，这件事处理得不当，惹您生气，将你们好不容易稳定的感情，再次推向极端。”
“太太，顾总对您的感情，没有半分虚假，只有真心实意，您不如好好听听他的解释，之后再做决定。”
车子很快停在‘锦榭’外面。
看着窗外灯火辉煌的庄园，黎舒窈并未直接下车，而是问了一句：
“他出差那件事，是谢昱淮的手笔吗？”
席泽微怔。
似没想到她会回应。
然而怔愣之余，是庆幸。
经过今天一整天的散心和冷静，或许今天晚上，太太可以听进去顾总的解释了。
心念闪过，席泽连忙回道：
“是的太太，大部分都是谢昱淮的手笔，不过其中还参杂着许多旁的恩怨，太太不如去问一问顾总，他一定会对您全盘托出。”
几分钟后。
黎舒窈来到大厅。
顾瑾川正站在门口。
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
在她走近后，男人缓声问：
“用晚餐了吗？”
黎舒窈脚步顿了一下。
“用了。”
音落，她去了楼梯口。
这一次，顾瑾川没有再拦她。
在黎舒窈去了二楼后，顾瑾川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几分钟后，他摸出烟想抽一根。
然而烟快要递到嘴边，想到什么，又再次放下。
李叔站在一旁，静静候着，没有说话。
在顾瑾川转身走向厨房的时候，李叔上前两步，出声询问：
“顾总，是现在上菜吗？”
说话时，李叔眼睛亮起，明显有期待和希冀。
心底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在这小两口闹别扭的这两天， 太太几乎不怎么在‘锦榭’吃饭，他们顾总也没有吃过。
一日三餐，厨师虽然都是按时做，但‘锦榭’的这两位主人，却没有动过一分一毫。
将近两天不吃不喝，李叔自然担心。
现在见顾瑾川走向厨房，还以为他终于想通了，肯吃饭了。
李叔都迫不及待地想通知佣人上菜了，然而却听到顾瑾川说：
“不用，你们都下去吧。”
李叔：“？”
直到见顾瑾川走进厨房，挽起袖口，才明白过来他是想做什么。
李叔没再说话。
静静退出了大厅。
半个小时后。
阵阵食物香气，在厨房中飘出。
极致的味蕾刺激，勾得人食欲大动。
然而顾瑾川却没有多少表情。
一道又一道准备着黎舒窈喜欢的菜品，直到一个小时后，厨房油烟机的声音才停下。
第322章 除了失忆这件事，你还骗了我什么？
做完饭菜后，顾瑾川并未直接去二楼。
而是坐在了大厅沙发上。
空荡的大厅，灯光如昼，然而只有顾瑾川一个人静静看着手机。
屏幕上，是保镖传来的照片。
照片中，黎舒窈和南洛笙相对而坐用着晚餐，黎舒窈因兴致不高，一桌子的菜她只动了几筷便停住了动作。
顾瑾川将图片放大。
视线描摹着女子面容。
一寸一寸，缓慢缠绵。
那些不可言说的情绪，尽数融化在了那双漆沉如雾墨眸中。
最后克制不住，指腹轻轻在女子眉眼摩挲了下。
却引得放大后的照片，倏然变小。
指腹间冰冷的触感，让顾瑾川手指僵了一瞬。
冷而薄的唇角紧抿如刀。
他并未再将照片放大。
只是缓缓抬头。
目光落在正前方放大版的结婚证照片上。
静静听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
楼梯上终于传来脚步声。
顾瑾川瞳仁深处掠过什么。
视线从结婚证照片上收回，缓慢转动，定格在旋转楼梯半腰，一身浅色衣裙的女子身上。
两人对视，在那一两秒中，都没有说话。
直到黎舒窈又往下迈了阶台阶。
顾瑾川起身，看着她问：“饿了吗？”
黎舒窈摇头。
却也给了他回答。
“有点渴，去喝口水。”
顾瑾川的视线追寻着她的身影。
在她走到吧台，拿着杯子倒水的时候，男人一步步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他的力道并不大。
甚至在刚接触的那一瞬间，只要黎舒窈有任何抗拒，他都会立刻放开她。
或者只要她稍微用点力，就能挣开。
可她只是身体僵硬了一瞬。
并没有任何动作。
察觉到她的变化，顾瑾川克制不住地将她抱紧了一些。
力道控制得很好，不会让她疼痛半分。
“老婆。”
他声线很轻。
仿佛是怕，再惹她生气。
“我做了晚饭，你吃一点，听我解释，好不好？”
黎舒窈没有立刻开口。
无人发现的地方，女子捏着水杯边缘的指尖，无意识收紧。
就在顾瑾川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却听到她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地问：
“顾瑾川。”
“除了失忆这件事，你还骗了我什么？”
“没有了。”他立刻便答，“窈窈，我可以发誓，就这一件事，只有这一件事，其余的，我从没有骗过你半个字。”
她嘴角动了动：“包括感情？”
顾瑾川声线郑重，“包括感情。”
男人掌心轻柔落在女子小腹上。
柔声哄着：“别和自己过不去，多少吃点饭，好不好？”
黎舒窈握着水杯的指，无意识中，缓缓松开。
绷劲僵滞的脊背，也有了松动的痕迹。
察觉到这一异样，黎舒窈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这一辈子，怕是真栽在顾瑾川身上了。
也够没出息的。
他一哄，她就生不起来气。
顾瑾川低头靠在她颈侧。
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肌肤上。
带起一阵痒意。
黎舒窈偏了偏头。
将水杯放下。
转身，看他。
“走吧。”
第323章 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
静谧的光线下，男女近距离对视。
顾瑾川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身。
短暂错愕中，两人目光刹那对上。
女子眸色一如既往的淡。
但却好像没了那让人彻骨冰冷的寒。
顾瑾川手指动了动。
眷恋不舍地不想松开她。
这两天下来，她一直像个浑身竖起尖刺的刺猬一样，让人无法接近。
突然之间这么乖，让顾瑾川不舍得放开她。
然而这种情绪，也只是短短几秒钟。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她需要尽快吃些东西。
腰身上的束缚撤去。
顾瑾川转身去厨房，将保温箱中的饭菜一一端出来。
摆在了餐桌上。
黎舒窈坐在对面，目光落在面前的菜品上，还未开口，对面的顾瑾川已经出了声。
他的第一句话，便是认错和道歉。
“窈窈，失忆这件事，确实是我骗了你，是我的错，只要不离婚，不分居，其他所有的惩罚，我都接受。”
黎舒窈眉眼动了动，却没有动筷子，而是问他：“为什么装失忆？”
顾瑾川并未有犹豫，“为了留下你。”
黎舒窈抬眸看他。
顾瑾川没有半分隐瞒。
所说的话，也和席泽口中的，没有任何出入。
“那个时候，正是我们协议到期的关键点，窈窈，我不知道该怎么留下你，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稳住我们的婚姻。”
“我承认我自私，也承认我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卑劣，但是窈窈，你气我骂我我都认，唯独感情。”
“我对你的感情，和谢昱淮没有任何关系，我很早很早就喜欢你，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为了报复谢昱淮而接近你，甚至搭上婚姻。”
黎舒窈一时没有说话。
顾瑾川静静看她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