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第二日萧荣就提出要将那一千多匹布料运回京城,送给养济院的孤寡老人和幼童,帮助他们过冬,也算是为安王积德行善,希望老天爷能保佑安王的身体早日康复。
这样的好事,完全不知情的安王妃和世子非但没有反对,还张罗了马车和人手给萧荣。
萧荣带着十几辆马车和两个徒弟,还有安王府派来帮忙的二十多名随从、车夫,一道出了城。
葛经义一面派人盯着,一面赶紧进宫向天衡帝禀告了此事。
“皇上,萧荣此人身份来历成谜,又与神秘人私底下见面,微臣猜测他恐图谋不轨,需得及时防范。”
天衡帝让人去请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孟江和京兆府尹柴亮入宫。
两人听说了这事后,孟江直接道:“皇上,既怀疑萧荣,不若直接抓了这人,严刑拷打,审问出其同党和目的。”
葛经义连忙阻止:“不可,对方甚是狡猾,我们刑部经过训练的探子都跟丢了。若抓了萧荣,定会打草惊蛇。”
“可是若不加以防范,对方在京城闹出事来,恐会给京城造成不小的损失。”孟江觉得还是应宜稳妥为主,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唐诗已经窥见了萧荣他们的计划,很是担忧。
【葛大人真是艺高人胆大,这波我站孟江。】
【所谓的布料下面全是火油,借安王府的名头轻轻松松就能把火油运送进城,还不会遭到盘查。】
【他们打算今晚在东城纵火,很久没下雨了,空气干燥,再有火油相助,这把火一旦烧起来,恐怕半个东城都要被烧光。到时候谁还管什么瘟疫不瘟疫啊,逃命要紧。】
【而且他们还计划先在安王府放一把火,牵制住官府的人手,等发现东城走火再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疫区携带病毒细菌的人一旦逃出来,全京城都要完。】
葛经义顿时额头冷汗直冒。
这群人好歹毒,为了一己之私利视人命如草芥。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要将潜伏的人都挖出来,不然京城一有点什么动荡,这些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又要出来作乱。
他当即向天衡帝表示:“皇上,微臣恳请亲自出城去迎萧荣,就说安王殿下身体不适想见他一面,将其带入宫中。另外再派些人将王妃和世子一道接入宫中,造成安王病危的假象。”
天衡帝明白了他的意图。
萧荣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小头头,找理由将其带入了宫中,他手底下的人群龙无首,更好攻破,而且他们也不能再利用安王府的名头行事了,将会受到很多限制,还能保护安王妃和世子。
唐诗不知其用意,只是有点为葛经义担心。
【瓜瓜,葛大人这么冲过去会不会有事啊?】
【王府的侍卫、车夫都遭了殃,全换成了他们的人。要是葛大人没有防备,弄不好也要落入他们手里。】
葛经义……
先前不清楚,现在知道了。这群人果然是丧心病狂,二十多条人命眼都不眨一下,太歹毒了。
天衡帝对葛经义说:“多带点人,小心一点。”
“谢皇上。”葛经义连忙出了宫。
孟江和柴亮几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留在宫里等第一手消息。不过等的不是葛经义的消息,而是宿主的嘀嘀咕咕,这可比葛经义的消息快多了,而且还有很多葛经义都不知道的。
这个事关系太大,唐诗时刻关注着,一直跟瓜瓜聊个不停。
【天,葛大人果然是人老成精,太聪明了。他一去就说安王病危,想见萧荣最后一面,萧荣想拒绝但这时候又不敢翻脸,硬是在城门口被葛大人拉走了。】
【更绝的还在后面。葛大人太厉害了,找了一支戏班子在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表演。人太多,将车队给冲散了,葛大人的人趁机躲到马车下面,发现了里面藏着的火油。】
【哈哈哈,他们将火油偷偷换成了石头塞在下面。】
【路终于通了,石伟他们拉着马车去了养济院,说暂时将马车停放在旁边,等师傅回来了再处理这匹布。】
【哈哈哈,他们肯定不知道他们千辛万苦运送进城里的火油已经被掉了包,白忙活了半天。】
听到葛经义已经让刑部的好手将火油都偷偷换掉了,孟江与柴亮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两人纷纷告退。
天衡帝命人将安王请了过来喝茶。
一盏茶还没喝完,葛经义就带着萧荣进宫了。
萧荣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踏进御书房,看着安王好端端地坐在那喝茶都惊呆了:“大哥,你,你没事,这是怎么回事?葛尚书说你……”
安王抓起茶杯直接朝他砸了过去:“本王让葛尚书骗你入宫的,你什么玩意儿,一个冒牌货,配叫本王大哥?”
茶杯砸到萧荣的左眉上方,顿时起了一个包,但他顾不得这个包,忙不迭地说:“大哥,我就是你弟弟啊,你亲口说过的。大哥,你是不是病糊涂了,连我都不认得了?”
不得不说,这萧荣的心理素质就是好。
都被拆穿了还能继续装作无辜的样子。
而且认弟弟这事也确实是安王自个儿主动认的,他这话也没错。
安王气得肺都要炸了,脸上出现了不正常的青紫。
葛经义怕他气出病来,连忙一边给他顺气一边直接揭穿了萧荣:“安王根本没病,只是气急攻心晕倒了,你以为皇上为何会让他装病留在宫中?”
萧荣是个聪明人,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眼神也有些慌乱,但还是不肯承认:“不,不是我,不是我……我也不知道。”
天衡帝淡淡地看着这一幕,语气轻描淡写,但说出口的话却散发着一种彻骨的寒意:“他已经没什么价值了,拖出去砍了。”
君无戏言,萧荣顿时吓得瘫坐在地,不住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眼看要被侍卫拖出去了,他无意中扫到了一旁气得胸口不断起伏的安王,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扯着嗓子大声喊了起来:“安王,安王,我知道你弟弟在哪儿,我知道,你救我,我就告诉你……”
安王蹭地站了起来,扑通跪下:“皇上,求求您,先别杀他。”
唐诗看着这出精彩的戏码又出现这种转折,不由摇头,跟瓜瓜吐槽。
【安王真是一听到他弟弟就失智,弟控要不得。他怎么不吸取点教训,这么轻易又受骗了!】
【不过萧荣确实跟安王长得有点像,本来五分的相似,经过他的有意模仿,变成了七八分,这没有dna,查不出血缘关系,只能看长相胎记伤疤这种不靠谱的东西了。】
【安王的弟弟跟他长得其实一点都不像,遗传真的好神奇,亲生的不像,陌生人倒是有长得很像的。】
本来要绝望的安王双目陡然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宿主知道弟弟跟他长得不像,也就是说,她知道弟弟的下落?弟弟当年并没有死?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盼了五十年的答案,可宿主感叹了两句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呀,孟江和柴亮他们在东城设下了埋伏,就等今晚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太精彩了,好期待。】
【好想去看现场版哦,这样的场景我只在电影电视里看过。】
安王陡然看向了天衡帝,眼神带着恳求,就只差说“皇上,求求了,让宿主也跟着去看看吧”。
天衡帝当然不可能答应。
他目光锐利, 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看向安王,接着先前话道:“既然安王叔替他求情,朕便暂时留他一命。”
安王现在哪还管萧荣这个冒牌货死不死啊, 他眼睛猩红就地一跪想要直接问出答案, 却被眼尖的葛经义给捂住了嘴:“王爷,皇上已经开恩了, 你还不快谢恩。”
葛经义使劲儿给安王使眼色。
很明显,福星姑奶奶是不知道他们能听到她的心里话的,所以她才会如此随心所欲,无所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一旦这事被她知晓,会发生什么变故谁预料得到?
万一她消失不见怎么办?
依她和瓜瓜的神通,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葛经义不想冒险。这可是老天爷给他们大雍的祥瑞, 不能被安王的鲁莽给吓跑了。
但弟弟也是安王心中的执念。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但现在知道了他弟弟的下落, 安王绝对不可能放弃, 堵得了他的嘴一时, 堵不了一世。
葛经义瞬间就在脑海中想好了对策, 他冲安王眨了眨眼,然后咳了一声问道:“萧荣,说出安王弟弟的下落,安王殿下会向皇上恳请饶你一命,否则定将你千刀万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说完,他放开了不停挣扎的安王, 掷地有声地保证:“王爷,你放心, 臣一定帮你打听出令弟的下落。”
安王虽然不是那种绝顶聪明的人,但也不傻。
葛经义说的是“打听”而非“审问”,显然不是指望萧荣,再联系他先前的行为,安王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希冀地望着他。
葛经义微不可察地冲他点了一下头。
安王就是太着急了,而且脑子直不会拐弯,谁说打听消息就一定要直接去问的?
向福星姑奶奶套话这种事,他跟皇上做得可熟练了。
没瞧皇上现在还没命人将他们轰出去吗?这就是给安王的机会,可惜安王这个老小子不知变通,还不知道好好抓住这个时机,得亏遇到他,不然安王以后别想再进宫了。
安抚住了安王,葛经义走到萧荣面前,踢了他一脚:“说吧。”
萧荣哪里知道啊,刚才那句也不过是他一时情急,为了活命胡乱喊的。
但喊都喊了,不想现在就死只能将错就错下去,再慢慢想办法,不然今天他就要人头不保。
萧荣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开始胡编乱造:“在陈县旁边的宁水县,具体地方只有我才知道。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到他,但前提是你们要饶我一命。”
安王气哼哼地说:“只要能找到我弟弟,别说先前的事既往不咎,我还赠你万金。”
葛经义赞许地看了安王一眼,这句话接得好,福星姑奶奶肯定看不下去了。
果然,唐诗无语了。
【世上怎么有安王这样的冤大头,我以前怎么从来没碰到过?】
【都死二三十年了,只剩骨头上哪儿找?萧荣就是个骗子,安王怎么就不懂得吸取教训呢?竟然还相信他,真傻。】
希望再度破灭,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安王差点又晕过去。
葛经义扶着他的胳膊,眼神担忧,安王这倒霉催的,实在是太惨了。
【不过他弟弟虽然死了倒是留了个遗腹子。真是没想到啊,绕了一圈,最后又绕回来了,傅良哲竟然是安王的亲侄子。】
【还真被萧荣这家伙给蒙对了一半。当年季遥在陈县落水,被水流冲到了下游的宁水县,被季家救了。】
【哎,兄弟俩同在京城生活了十年,却始终没有相认的机缘,缘分这东西有时候也是爱捉弄人。】
这个结果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就连天衡帝都讶异地挑了挑眉。
葛经义更是惊呆了。
不是,傅良哲不是傅二爷的种吗?怎么又变成了安王的侄子?太乱了,总感觉他漏了什么重要的瓜。
可惜,傅国公兄弟不在,不然这事乐子就大了。他们兄弟俩争来争去,结果都白争,傅良哲不是他们傅家的种。
而且对方的身份还是他们不能轻易动的,哪怕憋屈得要死,他们也只能受着。光想着那个画面,葛经义就觉得有趣,真是恨不得傅国公兄弟俩马上就回来。
安王自然听说过傅家的事,也见过傅良哲这个青年才俊,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竟然是弟弟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
他既激动又迫切地想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但葛经义拦住了他,笑着说:“皇上,既然萧荣已经招了,微臣这就带他回去继续审问,顺便追查萧二爷的下落,微臣与安王殿下就先告退了。”
安王有点不情愿,可葛经义今天帮了他大忙,他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跟葛经义走了。
出了宫,葛经义拉着安王咬耳朵:“你急什么?想知道什么找梁氏,找季家人就是,这点小事何必再麻烦福星姑奶奶。咱们今天先办正事,回头有的是时间去办你的私事,几十年都等了,不急这一两天。”
安王一想也是,傅良哲已经离开了京城,他再怎么着急,短时间内也是见不上人的,还是先办好眼前的事要紧。
两人嘀嘀咕咕地去跟孟江、柴亮几人汇合,商议今晚的计划。
御书房,天衡帝一个人坐在御桌前批阅奏折。
只是他今日明显有点心不在焉的,已经在同一页奏折上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广全看出他的反常,上前添了茶水道:“皇上,您歇会儿,要不要用些点心?”
天衡帝不饿,不过说起点心他倒是想起了偏殿:“可给安嫔她们送去了点心?”
“送了,御膳房最近做了好几种新口味的点心,都送了过去,娘娘们都说好。”广全笑盈盈地说。自从娘娘们经常来承乾宫后,御膳房的积极性都高了不少,最近经常研发新的菜色和点心。
天衡帝很满意:“赏。”
广全笑了:“那奴才就替他们谢谢皇上了。”
天衡帝抬头看着广全,忽然问了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有功是不是应该奖赏?”
广全摸不准皇上为何会问这个,犹豫了一下选择标准答案:“这自然的,有赏有罚,赏罚分明才能做到令行禁止,政令畅通。不然不管做得好做得差都一样,时间一长,谁又会尽心尽力呢?”
“你倒是大胆。”天衡帝不辨喜怒地说了一句。
广全有点摸不准他的意思,干脆下跪认错:“奴才斗胆,胡说八道,请皇上责罚。”
“起来,你说得很对,为何要罚?赏银十两,奖励你敢于在朕面前说真话。”天衡帝顺手就演示了一把什么叫赏罚分明。
广全连忙站起来谢恩。
天衡帝重新拿起奏折,边批折子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最近京城可有什么热闹?”
广全懵了,皇上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琢磨了。
他想了一会儿,挠挠腮边道:“皇上,还有一个月便是上元佳节,到时候城中灯火通明,昼夜不息,极为壮观。”
言下之意就是一个月后元宵节有灯会,这是京城一年中最热闹的事了。
可天衡帝不满意:“今日就没什么点新鲜的?”
广全这下明白了,皇上等不及上元节,今天就想出宫,那没有热闹也得弄个热闹出来啊。
广全很快就想起一个:“回皇上,最近京城倒是有一桩新鲜事,南边来了个叫四喜班的戏班子,很受欢迎,座无虚席,每天下午到晚上,要表演好几场,听说他们表演的难度很高,什么喷火、走钢丝、变脸都有。”
大雍没有宵禁,因此京城晚上也异常热闹,尤其是勾栏瓦舍,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天衡帝很满意:“你去问问安嫔有没有兴趣。”
广全心中大惊,皇上这可真是够宠安嫔娘娘的,连这等小事都记在心上,他连忙应声。
回头便去了偏殿,对安嫔说了这事:“安嫔娘娘,南边来了个四喜班子,会表演喷火、变脸等杂技,可受欢迎了,皇上让奴才来问问您的意见。”
淑妃、李昭容连同唐诗闻言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安嫔,眼睛发亮,生怕安嫔说没兴趣。
她们进宫这么久,都还没出过宫呢,真有些怀念宫外的日子。
安嫔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心里是有苦难言。
皇上这哪是宠她,征询她的意见啊,这分明又是拉她出来背锅。
没办法,谁让自己当初鬼迷心窍自己送上去呢,怨不得人。
安嫔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力,笑盈盈地说:“谢皇上厚爱,这等好戏我还没瞧过呢。对了,广全公公,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劳烦你转达给皇上,你看可否行个方便。”
说这话时,她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三人,最后落到低着头没什么存在感的周才人身上,停留片刻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广全没察觉她的分心,笑眯眯地说:“安嫔娘娘请讲。”
安嫔捏着手帕,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可否请皇上恩准,让淑妃、李昭容、唐嫔和周才人一道?”
广全不敢做主:“奴才会将娘娘的话转达给皇上。”
“那就有劳公公了。”安嫔知道,皇帝一定会答应的,因为这本来就是皇帝的意思。
果不其然,没多久,广全就回来答复,皇上恩准了,下午带她们出宫去看四喜班的表演。
淑妃、李昭容和唐诗都眉开眼笑,朝安嫔投去感激的目光。
唐诗更是觉得自己穿越的运气很不错。
虽然只是穿到了后宫一个不起眼的妃嫔身上,但皇帝不是那等残忍暴虐之人,对后宫妃嫔还算大方,又有瓜瓜相伴,几个妃子也不是傅太后那等歹毒之人,相处也还将就。
除了没有网络没有手机,这小日子还真不错。
用过午膳,东来带人送来了八套崭新的男装。
五人都没穿过男装,觉得很新奇,淑妃、李昭容和唐诗都让安嫔先挑,至于周才人,她照样是落在唐诗后面当隐形人。
安嫔挑了一件月白色素面细葛布直裰,镶滚彩晕锦绛纱大氅,一副贵公子的打扮,但她身量比较矮小,撑不起这身衣服,看起来有点滑稽。
淑妃和李昭容都选了颜色相对亮眼的。
到唐诗她照旧挑了一身不起眼但保暖效果极好的松霜绿鼠灰袄,里面套了一件鸦青色的对襟窄袖水纹衫,外面还罩了件墨绿色刻丝鹤氅,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惹得淑妃和安嫔都掩嘴偷笑:“唐嫔妹妹,你怎么穿这么厚?”
唐诗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囧得通红,低垂着头声音极小:“我……我怕冷。”
知道她胆子小,话少,比周才人好不到哪儿去,大家也就不理会她了,各自整理自己的衣服。
等收拾妥当,已是未时三刻,东来过来请大家出门。
这次因是微服出游,她们都没带宫女。
到了皇宫门口,两辆外表灰扑扑,不起眼的马车停靠在路边。
东来将她们请到了第二辆。
唐诗悄悄往前看了一眼。
【瓜瓜,狗皇帝是不是在前面?】
瓜瓜:【对,他一个人占一辆大马车。】
唐诗看着眼前跟张床差不多的马车,慕了:【真好,都够他随便躺着了。】
淑妃和李昭容听到这话都有些意外地看了安嫔一眼,皇上最近这么宠安嫔,怎么没让安嫔去前面伺候?
正狐疑着便看广全过来,笑呵呵地说:“周才人,皇上请您过去。”
周才人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去了前面那辆马车。
淑妃、李昭容和唐诗都下意识地去看安嫔。
安嫔面子有些挂不住,手指紧紧扣着掌心,面上却若无其事地说:“唐嫔妹妹快上车啊,你看我做什么?”
唐诗打了个寒颤,赶紧上车,缩着身子靠在离窗户边最近的角落,打定主意当个小透明。
四个人一辆马车,终是不大宽敞,唐诗艳羡地瞅了前面一眼。
瓜瓜秒懂她的意思:【皇帝躺着闭目养神,周才人苦逼地给他捶腿。】
唐诗酸了:【这才是神仙日子啊,好想跟他换换。】
她这夹杂着羡慕嫉妒的语气落到淑妃和李昭容心里,都觉得是安嫔在酸。安嫔嘴上不说,肯定是嫉妒皇上单独召周才人过去伺候的。
至于安嫔,她觉得这肯定是周才人为了打消她的怀疑故意这么说的,因为她觉得真正的宿主就是周才人。
这一切也有迹可循,以前皇上就很宠周才人,召她侍寝的次数最多。最近这段时间虽没怎么召周才人侍寝了,可给周才人的赏赐也不少。
最最重要的是,皇上对她们可都是疏离得很。
每次侍寝,不是让她们研墨就是让她们绣香囊,进宫一年多了,她连皇上的手都没碰过,估计淑妃、燕妃她们也是这种情况。
只有周才人与皇上有过亲密的肢体接触。
她心里确实羡慕嫉妒,但周才人有这等神通,还有皇上护着,她完全不敢动歪脑筋,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扮演自己挡箭牌的角色。
唐诗心大又不在乎争宠这事,完全没留意到马车里的暗流涌动。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外面。穿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出宫,她当然要看看古代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是电视上演的那样。
她悄悄掀起帘子的一角,两只眼睛贴了上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
起初,马车外面还是红墙黄瓦的皇城,偶尔能看到掉光了叶子的树枝从深宅大院里探出个头来,色彩单调重复。
但一刻多钟后,四周的建筑变成了红墙黑瓦或是白墙黑瓦,渐渐的人也多了起来。
等走到朱雀大街,唐诗眼都看得直了。
这条主干道极为宽阔,足足有七八个车道那么宽,特别壮观。
路上行人马车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小商小贩穿梭其中,有机灵的留意到她探出的两只眼睛,还把糖葫芦凑了上来,笑呵呵地问:“姑娘,买糖葫芦不?两文钱一串,来一串吧,小人家里的糖葫芦特别甜。”
这声音引得马车里另外三人都望了过来。
唐诗顿时感觉压力有点大,赶紧讪讪地放下了帘子,冲三人腼腆一笑。
经过这一遭,怕了小贩们的热情,唐诗也不敢掀起帘子往外瞅了。
好在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四喜班名气大,在京城很受欢迎,所以租了一个很大的戏台子,长宽约莫十几米,下面坐满了看戏的观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两侧是三面封闭的包间。
皇帝出行,哪怕是微服私访也不可能去下面跟一群百姓挤,安全就是个大问题。所以广全早打点好了,包了最大的包间。
一行人下了马车,淑妃几人都下意识地看周才人。
周才人恭顺地站在天衡帝旁边,跟道影子似的,还是那么没存在感,一点都不像个宠妃。她们心里略微好受了些。
唐诗完全没看她们几个,天天看,再好看都腻了,好不容易出来当然要看点新鲜的。
她落在最后面,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四处转悠,打量着眼前这一幕。戏台两旁还挂着各色灯笼,有的画着红红的鲤鱼,有的画着富贵的牡丹,有的画着八仙贺寿……可以想象,等天黑后,这些灯亮起来有多漂亮。
一行人上了二楼的包间,天衡帝率先落座,然后让周才人坐他身边,其他人坐在再次一些的位置,唐诗自然被挤到了最后。
她特别满意,因为这位置虽是在角落里,但距戏台最近,视野最好。既能正大光明看戏,又能离风暴中心最远,乐得自在。
很店家上了茶水点心,广全验过确定没加不该加的料后才端了上来。
不过大家这会儿都没心思吃点心,因为下面已经开始表演起来了。
随着亢奋的乐声响起,一个穿着短打的小伙顶着一摞瓷碗白瓷碗迅速出来,那碗有尺余高,晃晃悠悠的,感觉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但在小伙头上却稳如泰山。
他顶着碗到了戏台中央做出一个劈叉的动作,弧度很大,头顶上的碗依旧稳稳当当的。
“好!”底下的观众拍手叫好。
那小伙灿烂一笑,起身,又做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
唐诗看得津津有味,这还是她两辈子第一回 这么近距离地看杂技表演呢。
顶碗的小伙下去,很快上来三个漂亮的小姑娘表演蹬伞,油纸做的花伞一把把叠加,最后累计到八把伞竟一把都没掉,而且转得非常快,美轮美奂的,兼具技巧与美感,博得了满堂喝彩。
就连淑妃这样的大家闺秀也激动地拍起了手掌。
接下来的走钢丝、喷火、叠罗汉等节目也都非常精彩,难怪这么多人观看。
唐诗好好过了一把眼瘾,有种不虚此行的感觉。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看下面的节目。
这个节目是吞刀,没前面几个观赏性足,但更惊险更刺激,尤其是雪亮锋利的刀子入喉那一瞬。
出人意料的是表演吞刀的是个瘦削的青年男子。他头戴方巾,身着白色长衫,眼神木讷,死气沉沉的,没有丝毫光泽,有种木头人的感觉,完全不像前面的表演者那般灵活讨喜。
他站到戏台中央,仰面张口,双臂上扬,闪着寒光的尖刀没入他的嘴巴,那一瞬,在场所有的观众呼吸都凝住了,眼也不眨地盯着这惊险的一幕。
忽地,刀子下去,鲜血喷涌而出,溅在男子雪白的长衫上,宛如朵朵红梅绽放,残忍又美感。
所有人的瞳孔骤然一缩,来不及反应,便见那男子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唐诗第一次看着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突兀地死在面前,吓得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巴。
旁边的淑妃、李昭容、安嫔则尖叫起来,花容失色,若不是皇帝在这,估计她们已经骂出来了。
广全连忙唤来乔装打扮的侍卫护驾。
底下的百姓更是乱成了一锅粥,尖叫声、哭泣声、怒骂声、吵嚷声不绝于耳,戏班子的班头吓坏了,连滚带爬地扑上戏台,只是还没碰到那男子便被几个侍卫给踢到了一边。
侍卫开道,一个身披正红色狐裘的女子提着裙摆面色仓皇地跑上前,扶着浑身是血的男子,伤心地哭喊道:“驸马,驸马,快,快去请大夫,将所有人都拦下,给本宫查是谁害了驸马……”
唐诗懵了,偷偷瞧了一眼神色难辨的天衡帝,马上移开了目光,询问瓜瓜:【这是哪个公主啊?】
瓜瓜:【心柔公主,傅太后姐姐的女儿,也就是傅太后的亲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