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一直知道,干保卫科不可能干一辈子,年纪到了该退还得退,可那时候他一没技术二没人脉,还能干啥呢?
反倒是小贺,趁着年轻多学点技术,早早转型,以后越老越吃香。
“啥?你想去搞技术?”
“小点声,我只是有这打算。”赵青松白她一眼,躺在炕上,除了为将来考虑,其实心里也是在较劲。
小贺能做的事,为啥他就不能?他不信邪。
刘宝珠想的却是,“咱没文化,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那他就有文化?”
刘宝珠撇撇嘴,“我可听人说了,小贺中学时就能代表国家去参加啥比赛来着,人家那叫有天赋。”
“关键人还懂外国人说的话。”
被妻子贬低,赵青松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但又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只能背过身去生闷气。
很好,新一轮冷战又开始了。
刘宝珠也懒得理他,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心里不知道想什么。
当然,贺连生升助理工程师的消息,秦艽是从李玉华嘴里知道的。
“十几万这还只是前期的订单,一旦你家小贺的技术得到消费者认可,后期还会更多,到时候咱们厂里的订单就跟雪花一样哟……”
“你家小贺真是,一声不响干大事。”李玉华叹息一声,“就连我家老刘都说,你家小贺是干保卫比赵青松干得好,做技术也远超常人,可惜他只有这么一个人,要是能分身到两个科室该多好啊你说?”
秦艽哈哈大笑,未来的老贺头可是能文能武迷倒万千少女的风趣帅老头呢!
晚上,刚回家的小贺就感觉妻子看自己的目光,仿佛透着种……慈爱?
“你……怎么?”
“没事儿,听说你调去研发科了?”
“嗯。”
“那以后你的办公楼就在陈老他们下面咯?”
“嗯。”
秦艽“嘿嘿”一乐,摸着肚子畅想未来,“以后你崽崽出生就能有个当工程师的爸爸啦!”
别看好像连芝麻官儿都算不上,但在这412厂里也是能说上两句话的人了,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他们崽崽,都得看看他们脸色!最关键的是,他距离自己的恩师陈老又近了一步,而他们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这种官迷话明明跟赵青松如出一辙,可不知道为什么,小贺就是喜欢。
该死,这种感觉还有点上瘾是怎么回事!
秦艽巴拉巴拉说了一会儿,见他不出声,就轻轻踹他一下,“怎么,你不想你的崽以你为荣?”
“想。”但他更想妻子以他为荣,或者他以妻为荣。
“那就行,睡觉。”
小贺刚搭她背上的手就僵住。
当然,都这个月份了,他也不会有什么绮念,但身体像是不受意念控制一般,想跟她亲近,哪怕只是贴贴。
开荒的土地经过一个冬天的晾晒和筛选,碎石子已经被筛走,草种也被晒死冻死,剩下的都是适合种植的土壤,所里对这事倒是更加上心了。
土地准备好了,就缺种苗和技术。
老钱也没少往外头跑,带着介绍信去各大公司买种苗,等开春就能种下去了,但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连续几次全都无功而返。
秦艽有心想帮忙,但自己肚子太大了,她也不敢冒险出去,只能等着孩子先生出来再说。
最近随着月份越来越大,体重增长太快,已经达到了两天涨一斤的程度,整个人不仅肚子成了吹起的气球,就连她的脸颊和四肢也成了发面馒头,不受控制的长胖。
本来,她是计划整个孕期增重不超过二十斤的,这样对胎儿好,不会太大,对母亲也好,好生,后期也利于恢复是吧,可问题是,到了孕后期她整个人的食欲就不受控制,算上加餐一天至少吃五顿。
她已经在有意控制了,但这种饿是不受意念控制的,一旦感觉到饿,就必须吃上东西,否则整个人就会心悸气短四肢发软的程度。
她真的,控制得好辛苦!
小贺心疼她,每天早上会给她煮俩鸡蛋做加餐,中午有空也会来送点苹果梨子啥的,但秦艽觉得远远不够。
等到她发现自己肚子长太大的时候,已经快九个月了。
秦桂花也开始着急了,她虽然一直念叨大胖重孙大胖重孙,可相对于一个还没见过面的孩子,自家亲孙女才是最重要的。她自己在村里也见过因为生孩子把命生没了的女人,最近这心里啊,总是不得劲。
看啥都烦,都在催秦艽锻炼。
秦艽摊手:是我不想锻炼吗?我每天散步都超一万步了好吗?!
秦桂花也想到这茬,孕晚期能做的运动本就不多,总不能让孙女去扛大包吧?只能低头整理手中的小衣服小包被。
上个月小贺给北大荒的父母写信说了怀孕的事,虽然关系不够亲密,但两老还是为他感到高兴,立马就给寄来了一堆孩子用的,新的是临时做的,旧的则是跟别人讨的,摸起来柔软极了,很适合新生儿使用。
老太太洗了两道,又放太阳底下暴晒两天,现在还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别闻了,小贺做的小床小车能收回来了吧?这都晾晒两三个月了,万一哪天被谁拿走了,我看你上哪儿哭去!”
“就您这一天看十次的架势,谁能在您眼皮子底下偷车啊。”
正说着,秦盼果真从屋外搬进来一张木头打的小床,秦艽见过不少婴儿车,她只需要口述,不用半个月小贺就真做出一辆来了:上面是这年代很常见的婴儿床样式,但却多了一个收缩自如的小伞,往下一拉还能挡住车里的情形。
毕竟,冷河镇的风沙大,紫外线强,她可不像崽崽几个月就被晒得黢黑黢黑。
小车底下还有几个轮子,是能三百六十度旋转那种,去到哪儿推到哪儿,同时还能刹车,推累了或者大人有事能固定在某个地方。
要不是秦艽拦着,他还能做出带坡度的、高景观的,但秦艽历来信奉实用性的东西只要具备基本功能就行了,附加功能越多越容易坏。
关键吧,这么大一个木头做的东西,手臂黄瓜粗的秦盼居然都能一个人拎回家,也不知道小贺用了什么黑科技。
“气味早散没了,明儿我把垫子洗干净,放进去就能用。”秦桂花摸着每一根木头都被磨得油光锃亮的小车车,简直爱不释手。
“好看吧?”秦盼得意地问三姐。
秦艽回头一看,差点笑出来,小车车上被她挂上不少小东西,都是奶奶用碎布头子缝制的小狗小猫小兔子之类的,这是她要求的,但居然还有几个用茅草编的蟋蟀、蚂蚱和……蟑、蟑螂!
“这就是一张婴儿车床而已,不是动物园。”而且是专门展示昆虫多样性那种。
秦盼抿着嘴笑,“嘿嘿,说不定我小侄女儿就喜欢这些呢。”这家里只有她和三姐夫坚信三姐肚子里的一定是女孩,被奶奶撕了好几次嘴巴她也绝不改口那种。
秦艽嘴角抽搐:“……”那也不可能喜欢蟑螂啊,正经人谁喜欢这玩意儿啊!
“三姐等着,明儿我再编几个瓢虫和毛毛虫,毛辣丁,哦对还有小青蛇,保准百分百还原哦!”
秦艽:“……”像倒是真的很像,可我感觉我崽不会喜欢这些。
“唉,咱们小时候在七里屯见过那么多蟋蟀、蚂蚱、蟑螂毛辣丁,小青蛇也不少,这边却一次都没见过,我们见过的我小侄女儿也得见见。”
秦艽的心里忽然就暖暖的,是啊,她的崽有个好小姨呢!
崽崽喜不喜欢这些昆虫秦艽不知道,但秦盼的爱宠小兔子却喜欢得不得了,每天晒车子的时候,它都蹲在地上,歪着脑袋看这些东西,时不时站起来做个拱手的动作,嘴里发出兴奋的“吱吱”声。
“这兔子倒是乖觉,知道不能乱抓,就跟通人性似的。”
秦艽不以为然,“等我闺女出生,兔子还是先关窝里一段时间,等确定它不会伤害孩子再放出来。”
“好,它要是不听话,就一直关着。”秦盼警告小兔子,在她心目中当然是小侄女最重要啦。
进入孕期最后一个月,除了秦艽,全家人都比她着急和焦虑,但又怕影响她心情,不敢表现出来。
“喂,小贺你想啥呢?”
“没什么,主任我们今天能按时下班吗?”
研发科主任嘴角抽搐,他记得陈老给自己推荐小贺的时候可是一再强调,这是个十分热爱工作的、尽职尽责的、恨不得以单位为家的上进青年啊,可自从这个月开始,小伙子就每天只惦记按时下班。
“也倒不是不可以,就是……”话未说完,小贺看见窗外小张的身影一闪而过,“主任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主任:“……”
门外,是刚从汽车班过来的小张,“小贺,成了,到时候我给你留一辆小汽车,你们哪天用?”
贺连生挠挠后脑勺,“不出意外的话,下星期。”
小张嘿嘿笑,“咱们厂像你这么疼媳妇的可是第一个。”这不,早在两个月前就跟领导申请到时候要用车的事,领导批了,他又来找自己,提前让他那段时间都要把车子留出来。
“我听说去省医院生娃不能报销,大医院住院费可贵着呢,这一趟要花不少钱吧。”
小贺不接茬。
“哥们跟你说,冷河镇上有个很有经验的接生婆,咱们厂里不少娃子都是她接生的,就连我家老三少年我家属来探亲,半夜发动都是找接生婆生的……”
小贺摇头,“谢了,先回去吧,要用我找你。”
晚上,秦艽听说他要送自己出去省医院生产,简直哭笑不得,“去那么远干啥,就在咱们所里,老刘老王都会帮我,再把镇上接生婆请来。”
“不行。”
那说一不二不容辩驳的样子,可不就是上辈子那擅自做主买保健品的老贺头吗!
虽然他的头发还没白,腰背还没佝偻,但秦艽就是有种时空穿梭,两个人重叠的错觉。
“好,明天就商量工作交接。”
他诧异的挑了挑眉毛,没想到小秦同志居然这么好说话。
“你那什么表情嘛,怎么我就不会权衡利弊,就不会惜命?”
小贺抿了抿嘴角,知道这时候什么都不能说,秦奶奶背地里教过他的“保命守则”之一,就是在小秦同志面前少质疑她的决定,多支持就完了。
说动就动,第二天秦艽把自己准备待产的事说了,所里所有人都欣然祝贺,并且主动分担了她的工作,老钱甚至还主动帮忙联系了自己在省医院的老战友,给安排好了妇产科床位。
就是老王老刘也拍着胸脯保证,门诊工作他们负责,让她放心的出去,生完也别急着回来,先住十天半月的再说。
将工作交接完,又把办公室钥匙拿给老钱,1975年6月中旬,收拾好待产包的秦艽,坐上小贺开的车,直奔省医院。
上半年刚好对道路重修和硬化过,现在的路面没有了坑坑洼洼,虽然还是绕点,但至少不颠簸了,连秦桂花都不会晕车了。
车子开得很慢,到达省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妇产科主任看了秦艽的情况,说还没发动的征兆,科室病床紧张,她可以先在外面招待所住着,等有情况再住进来。
小贺眉头一皱,“不行。”
秦艽白他,“这世上能在预产期当天出生的孩子不足5%,我这一直住着也不是事儿。”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星期呢。
关键她想顺其自然,反正身体条件各方面都允许,产后恢复也要快点不是?
最终,小贺妥协,在医院对面只隔一条马路的招待所开了两间房,先住着再说,只是,谁也没想到,当天夜里肚子就毫无征兆的发动起来……
第33章 小屁豆子
本来, 按理来说不会发作这么突然的,也怪秦艽自己嘴馋,晚饭偏要吃炒黄豆, 说是想念以前大姐给她们炒的黄豆子了, 正好看到卖的,就买了二两。
秦桂花这把年纪不爱吃这些不好消化的东西,小贺也不爱吃,自然就全进了秦艽的肚子。
吃完晚饭到睡觉前,四个多小时里,她一个人“呱唧呱唧”,不知不觉把整整二两炒豆子给吃完了!
吃的时候很香,后果却很严重,刚躺下没多久, 肚子里就翻江倒海的难受,说痛吧不痛,说胀吧有点, 只有一个强烈感觉就是想放屁……
于是在一连串的“噗噗”声中, 肚子里的小家伙开始一反常态拳打脚踢。要知道自进入孕晚期后, 崽崽都不爱动了,平时最多就是听见自己喜欢的声音的时候,会配合着动两下, 像这种激烈的胎动十分罕见。
“小贺,我想上厕所。”
小贺其实也没睡着,自从进入孕晚期,他的睡眠更浅了, 连忙一个翻身爬起来, “我扶你去。”
结果刚走没两步, 秦艽就感觉一热,肯定不是自己憋不住尿了,而是——“去医院,快,我要生了。”
小贺差点脚下一滑,幸好在墙上扶了一把,连忙去隔壁敲秦奶奶的门。
秦艽也没想到,只是二两炒豆而已,要搁平时都不够她一顿炫的,居然能有这么大威力,刚走到医院急诊科门口,她就感觉肚子开始有规律的抽疼。
幸好,老钱介绍的副主任今晚正好值二线夜班,他们一到,副主任就从值班室起床,“不是说还有几天嘛,咋这么快?”
秦艽老脸一红。
“这馋嘴妮子,一个人吃了二两炒豆,让屁给蹦出来的。”秦桂花荤素不忌的说,秦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这俩月她是真的很努力的控制体重,就怕孩子长太大不好生,但很多时候饥饿感会占据整个人的意识,控也控不住,也就是快要生了,吃二两豆子而已啊,不是二斤大鱼大肉啊……
副主任笑了笑,“那可真是个暴脾气的小家伙。”
“我这孙女就是炮仗脾气,我都不敢惹,要是再生个惹不起的,这家里可就……哎呀来娣,你哪儿疼,快跟大夫说。”
秦艽当然不是装的,而是真的疼!
幸好副主任脾气好,让她先省省力气,拿自己当年在地窝子生娃的事情鼓励秦艽,现在俩孩子都牛高马大身强体壮,一顿比他们爸还能吃……很快,听着别人的故事,秦艽的情绪也放松很多。
“家属,先给产妇买点吃的来。”
小贺赶紧出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问该买什么,有没有什么要求,说话都带点结巴,哪里还有平时的冷静。
“你家属倒是挺稳重,比其他家属都冷静,平时心理素质就挺强的吧?”
秦艽心说可不是嘛,平时可不就是稳如老狗。
等吃下点东西,秦艽忽然又想上厕所,上完厕所又想喝水,喝了水又想睡觉……就在各种日常活动中穿插着阵痛,秦艽终于捱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整个病区都活泛起来,有新生儿“哇哇”哭声,产妇说话声,家属打开水来回走动声,护士推着治疗车滚动的“咕噜”声,敲针水瓶的脆响声……于是,就在这络绎不绝的各种声音里,秦艽感觉自己肚子疼得更密了。
好巧不巧,今天还遇到十几名医科大的实习生,有男有女,全都跟着副主任进了产房。
秦艽自己就是医务工作者,除了一开始有点尴尬,等肚子一疼就啥也顾不上了,要看就看呗,总比她虽说当过医生但没进过妇产科的强。
医学嘛,总要有人付出“牺牲”的。
而且,她发现一个规律,人一多,肚子就越疼,副主任检查一下说已经开到八指了,胎位也转得非常正,可以做准备工作了。
“你这孩子,还真喜欢热闹。”
秦艽忍着疼痛,擦冷汗,“喜欢听声音,啥样的声音都喜欢。”
“那耳朵可真灵,以后能当音乐家,据说这唱歌好的,听力也十分了得,耳廓长得跟其他人不一样呢。”
知道她们是故意用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转移注意力,秦艽很感激她们,疼中抽闲摸了摸肚子,崽崽啊,你可一定要跟妈妈一起努力啊。
门外的贺连生,却是觉得时间从没如此漫长过,他也不敢走远,就在门口站着,紧紧盯着产房门,一旦有护士出来就要问一下5床产妇怎么样,但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还没生”。
贺连生觉得这种感觉挺奇怪的,他明明不喜欢小孩,甚至可以说厌恶,但十个月的等待中,看着妻子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很奇妙,生命的奇妙,以及他居然期待一个小生命,这种感觉也足够奇妙和温馨。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贺连生感觉自己腿都有点发麻的时候,产房门忽然“哗啦”一声打开,一名小护士出来报喜:“5床的家属,5床生啦,可终于生了,刚出肚子还没剪脐带呢一脚就把咱主任的眼镜给踹飞了,咋那么大力气哟。”
“产妇怎么样?”
“来娣咋样,没事吧?”
一老一小异口同声,压根没想起要问孩子的事。
“大人孩子都好,大人太累了,需要先休息观察两个小时。”
秦桂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来娣平安无事,信女回家就吃素两月,为……”
小护士“噗嗤”一乐,“你们都不关心关心孩子?”
秦桂花眼睛一亮,“是儿子吧?刚出生就那么大力气,肯定是男娃,以前我瞅着就是个会生儿子的肚子,肯定是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哎呀咱老秦家算是有小老爷们啦,就是让我吃两年的素我也值啊!”
护士有点紧张,看了看产妇丈夫,小声道,“是……是闺女,七斤二两。”
秦桂花嘴角一耷拉。
贺连生的嘴角却慢慢翘起来,“谢谢。”
护士心说,这丈夫还不错,“婆婆”嘛,不满意都写脸上了,难怪人家说嫁人要找个开明的婆家。
“诶护士等等,她是5号床,叫秦艽,你真没看错,真是个闺女,会不会是抱错了?”
“没错,产妇就叫秦艽。”
“可,可我找人看过,那就该是个儿子啊,咋一夜之间就变闺女了呢……”
护士白她一眼,走了。
贺连生的心情,也很复杂。
紧张,如临大敌的紧张。整个孕期,他都严格遵守小秦同志的约法三章,尽量早回家,尽量陪着去医院检查,按照要求一字不落的做婴儿床,尽量配合做胎教,虽然他并不觉得一个受精卵能听见或者听懂什么。
可那时候他对这个孩子是没什么期待的,更没想过出生后该怎么面对她。
可现在,这个听不懂什么话的受精卵,变成了一个真实的小人儿,来到这个世界,他觉得自己没能力当一个合格的父亲。
天塌了的秦桂花,见他神色比自己还奇怪,“怎么了小贺,别是吓傻了吧?快来瞅瞅你闺女,白胖着呢!”
洗干净的小孩,包上事先准备好的小包被,被抱出来。
血缘这东西,真的很奇怪,这年代没有什么四维,怀着的时候压根不知道孩子长啥样,可第一眼看见,他们就是能认出来,眼前这个皱巴巴红通通的脸上还裹着胎脂的小东西,就是秦艽的孩子。
明明她鼻子眼睛嘴巴都跟其他小孩一样,毫无特色,但血缘,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来。
“来,爸爸抱抱。”
就那么红通通皱巴巴的一小团,贺连生不敢伸手。
护士安慰:“没事儿,新生儿没那么脆弱,抱一下没关系的。”
孩子已经递到跟前,男人的手颤抖起来,想伸出去,却又像被铁链锁住一般,伸不出去。
还是秦桂花反应快,母狮子似的,一把接过来,“像,真像……”又哭又笑。
小护士一脸懵逼,这老太太咋回事,刚才听说是闺女一副天塌了不活了的架势,咋现在又笑上了呢?
很快,孩子被抱走,贺连生搓了搓麻木的脸,“奶奶先在这里等着小秦同志,我去打饭。”
“去吧去吧,来娣喜欢吃羊肉,看有没羊肉汤,不放葱花就行。”
孕期她一直拦着不让吃,现在生了,那就不必拘泥于那些老一辈的规矩了,用来娣的话说,这都是蛋白质,专门补充营养的。得营养充足,才有足够的奶水,那小屁豆子一看就是个能吃的!
还在产房观察的小秦大夫还不知道,她没出去,她奶奶就给孩子取名小屁豆子了……
因为病床紧张,秦艽的身体素质也很好,观察两天之后,她就主动要求出院了。
主要是吧,崽崽的耳朵很灵,有一丁点声音就要醒来凑热闹……是的,那是真凑热闹,但凡有说话声,打开水声,洗脚声,她就睁开乌溜溜还带水肿的眼睛,四下里打量。
要不是自己亲自生的,秦艽都怀疑,这怕不是个穿越崽崽?
而对声音敏感的坏处就是,她生了个十足十的睡渣。别人家月子里的新生儿,那是除了吃喝拉撒没什么需求的,她这个一听见声音就睁眼瞅,瞅一圈再闭上眼睛,刚举着小拳拳准备入睡,又听见别的声音,小眼睛又开始滴溜转……一天一夜,她的睡眠时间要多碎就有多碎。
就连妇产科两位主任都说,她们从医几十年从没见过对声音这么敏感的新生儿。
建议她们干脆回家,或者找个安静的环境,不然睡眠不好不利于新生儿各器官发育。
住招待所虽然也有声音,但至少没这么嘈杂,先住几天等秦艽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又再回冷河镇呗。
幸好当时他们是打算住一段时间的,带的东西也都不少,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咱把床铺软和一点,被子别用那床薄的,省得冻坏小屁豆子。”
秦艽满头黑线,这才几天,她已经听了几十遍“小屁豆子”了。
“别瞪我,谁让你嘴馋吃那么多豆子,现在好了吧,生了个小屁豆子……”话未说完,小屁豆子果然“噗噗”几下,顿时自己把自己吓醒,好奇的东张西望。
那小屁崩的,有力极了,怪不得是刚出生就能把医生眼镜踹飞的小家伙。
一直在旁边帮不上忙的贺连生,终于第一次打破沉默,“好。”
秦艽一想到自己这无敌可爱无敌聪明的闺女要被“小屁豆子”这样的小名伴随一生,顿时就不乐意了:“我可说好啊,小名可以叫豆豆,你们都叫豆豆,不许再叫什么屁豆子的。”
老太太念叨两句,“豆豆也还行,但你瞅着吧,以后肯定是个小屁豆子。”
秦艽:“……”
回到冷河镇是半个月后,确保大人孩子都没事了。
一路上小贺开得很慢,中途也经常停车休息,秦艽其实没啥,是他和奶奶一直担心会不会颠到她啥的,其实现在的路况就跟城市道路一样平稳,小豆豆一上车就呼呼大睡。
车子刚开到家属区门口,爱兰和秦盼、李玉华、老钱等人已经等候多时,刚停下就七嘴八舌问生产情况,争先恐后来看孩子。
小豆豆自然也醒了,就睁着大眼睛东张西望,虽然她的视力依然啥也看不清,但大家伙都夸聪明机灵啥的。
老母亲嘴上:也不知道从哪儿看出来的。
老母亲内心:欣然笑纳。
等看孩子的一走,他们屋里就多出来小山一样吃的喝的,除了鸡蛋红糖麦乳精,居然连活的老母鸡也有两三只,他们也没注意,不知道是谁拎来的。
秦桂花正愁这个点儿上黑市买不到鸡,当即拎起一只就杀,再加点药田里产的党参,鸡汤都是甜的。
月子餐就是要少食多餐,秦艽深刻吸取“小屁豆子”的教训,再好吃的东西也不敢一次性吃太多,喝点汤再吃几口青菜,等肚子空了又再喝半碗,然后多喝温开水,这样奶水就不愁了。
坐月子的时间是挺难熬的,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想看书还要被全家人口诛笔伐,时不时还要跟奶奶斗智斗勇,主题包括但不仅限于“小孩就要睡福气满满大扁头”“不喝补汤哪里有奶水”“小宝宝不脏不用洗澡”“喝黄连水才能去胎毒”
………之类的经验悖论。
秦艽算是知道为啥有些儿媳妇跟婆婆会干架了,要再不出月子,她跟自己亲奶奶都要闹掰了!
除了乱吃乱喝她不同意,并坚决抵抗到底,至于剃胎发这种小事她也懒得争了。于是,在出月子这天,原本一头黝黑胎发的小豆豆,被太奶奶剃成了小光头!
“哎哟,你看咱们小屁豆子一点儿也不哭不闹呢。”
“以后新长出来的头发啊,肯定又黑又亮,比你妈的还好。”
“诶你轻点儿,别把我乖宝弄伤咯……”
老母亲秦艽就在她指挥下,艰难的胆战心惊的完成了这一仪式。
本来,按照老家的习俗,出月子还要请亲朋好友来吃一顿的,但在这边条件有限,厂里也没人开这先河,秦艽就没搞,只是把大姐叫回家吃了一顿。
“满月照咱就不折腾孩子了,等满百天或者周岁,你们去相馆里照几张,给孩子爷爷奶奶大伯寄去。”秦桂花安慰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小贺,以为他是因为插不上话而失落。
秦艽眸光微动。
果然,小贺的脸色变了变,“不用。”
“哪有爷爷奶奶不想娃娃的,到时候多照两张,我给你二姐也寄两张。”说着,秦桂花又开始每天乐此不疲的教他抱孩子。
但奇怪的是,这个孙女婿干啥都厉害,学啥都快,偏偏抱孩子却怎么也不敢,逼急了他是能伸手,但抖成那样她也不敢把孩子递过去啊。
“行了奶,他整天洗尿布也够累的。”
是的,这老小子虽然依然没迈过心里那道关卡,但小豆豆的尿布每一张都是他亲手洗的,正反面都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印子,哪怕是一个线头都要小心的剪掉。
“可惜他过几天要去出差,等回来的时候,豆豆都长大了吧。”
“噗嗤……小贺就去几天,能长多大。”